问话的人今天看见沈之介身边跟着一位姑娘,面生,看着也不像秦家那位小姐。
有人好笑道:“沈老爷子看上的,又不是沈之介看上的。”
还有人附和:“是啊!年轻人谈个恋爱而已,又不结婚。”
众人随即推杯换盏,在觥筹交错间谈笑,马上就忘记了这一个小插曲。
时姜在沙发上等得有些犯困,一只手撑在脸侧,上半身靠在沙发上,有些歪歪扭扭。
沈之介到的时候就看见大厅边上的休息区沙发上一个小小的人影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走到时姜边上,捋了捋她凌乱的头发,有些失笑,哪有人口口声声饿了结果自己先睡着了的。
他轻轻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时姜的身上,又打了个电话给江林。
“把车开过来。”
对面应得很快:“好的。”
他又俯身轻轻把她横抱在怀里,低头看了一眼,人还没醒,但是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眉头忽地皱起。
沈之介虽然不怎么爱喝酒,但总归在生意场上混,该喝的不该喝的,他都大致尝了个遍,一闻就闻出来了,一股醇厚馥郁的味道,浓度很高的威士忌。
他挑挑眉,还挺会挑。
等到把时姜放上后座上,某人开始叽叽喳喳地开始闹了。
“沈之介,我饿了......”时姜眼睛还没睁开,只是嘴里一直在嘀咕着什么,沈之介一句都没听清,把她安置好,又俯下身体想听清楚此刻醉得不省人事的某人酒后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沈之介表示放弃,一句也没听懂。
从酒店回家的路上,时姜安安稳稳地在沈之介怀里睡着。
可到了家,看着在床上熟睡的她,沈之介犯了难,某人妆也没卸,澡也没洗。思考片刻,沈之介决定亲自动手,学着平日里时姜卸妆的样子,从浴室里找出卸妆水和化妆棉,坐在床边,一点一点,擦净时姜脸上的化妆品残留。
他动作很轻,生怕力道重了会弄疼她的脸颊,只好慢慢顺着她的脸部轮廓,一点一点,直到完全擦净。
接下来就是给时姜洗脸,因为她睡觉实在是太不老实了,总是动来动去的。
沈之介只好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腾出一只手将洗面奶稀释开,大掌轻轻揉着时姜的脸。
时姜的皮肤很好,因为平时也比较注重保养,所以几乎没什么瑕疵,白白嫩嫩的。
大手一下一下在她脸上打圈,触感有些丝滑细腻,像是在深林里的泉水中扫过,不过不是冰冰凉凉的,因为时姜喝醉酒之后的脸实在有些红得发烫。
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地观察着时姜,看着她又想起她有的时候不讲理的模样,攸然一笑,嘴角轻轻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又用沾满泡沫的手用力捏了捏时姜的脸颊。
被恶作剧的某人丝毫不知情,只是有些难受地皱皱眉头。
沈之介又把她抱进浴室,简单给她洗了一个热水澡,再把她放在床上,等这一切做完,沈之介背后的衬衫已经湿透了,隔着一层透明的布料,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背部精致结实的肌肉。
照顾醉鬼实在是太累了,他只好匆匆洗好澡,下楼拿保温杯装了一些温水放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沈之介轻手轻脚地掀开一侧被子,平躺着,重重吐出一口气,安然睡下。
第二天时姜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有些泛凉了,沈之介大致是走了有一会了。
起身,简单洗漱之后下楼,徐姨在厨房里忙活。
“徐姨,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时姜趴在桌台上问。
“小姐醒了?沈先生今天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一趟,给你煮点醒酒汤,再做个午饭。”徐姨一边回话,一边手里还拿着锅铲,又看看客厅的钟,“这会该吃午饭了。”
“!!!”时姜惊讶自己居然睡到了中午,莫名有些心虚。
看看手机,沈之介没有发消息,也没有打电话。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时姜给沈之介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又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时姜现在内心有些慌,不是,是非常慌。
明明答应不喝酒不喝酒的,可是昨天晚上一脸碰见赵墨两次,阴阳怪气的对她说教,她倒是把气撒在自己身上了,猛灌了好几杯酒才后知后觉。
时姜转头问徐姨:“徐姨,今天早上沈之介出门的时候心情怎么样?”
徐姨从厨房端完最后一道菜,笑道:“沈先生应该是高兴的,我来沈先生这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沈先生笑。”
“笑?”他高兴什么?
时姜不解,又问:“那他有说什么吗?”
“这倒没说什么。”
时姜迅速解决完午饭,又上楼去了沈之介的书房,打开他的电脑。
沈之介家里的电脑是和公司办公室的电脑连着的,共用一个公司内部网路系统,两台电脑互相发邮件都是加密的。
一般情况下家里发邮件过去,沈之介能在第一时间查看回复,一开始就是为了工作方便。
现在这种方便确实没被时姜用在正事上。
她很快就写好了一篇邮件,看看内容,非常满意地点点头,点击发送,耐心等着沈之介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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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沈之介刚刚结束一场会议,回到办公室,就听见江林提醒道:“沈总,刚刚时小姐打过电话。”
他放下手里的笔,翻看着手机的电话记录,正准备回拨回去,突然电脑收到一封来自私人的邮件。
发送人是他自己。
沈之介想都没想就知道是谁干的,鼠标轻点,仔细看着里面的内容。
“沈之介,我错了,我再也不喝酒了!我接受惩罚!!!”
三个感叹号,看得出来很诚恳了。
他轻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工作键盘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不疾不徐打出一行字:“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惩罚。”
电脑屏幕的光反射到沈之介干净的金属镜片上,下面一双眼睛沉稳,又带着狡黠,内敛,又不失欲望。
沈之介关掉电脑,收起了刚刚一丝若有若无的的笑容,神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夜雾。
他手掌盖住脸,两只手指轻带着镜框,把它往上推了推,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抬头:
“RW的项目要收尾了。”
“沈总,我们目前对秦家下一步的计划还不算掌握,要不要再等等?”
“你觉得他们以国外市场为要挟的时候会再等等吗?”
江林语塞,一时回答不上来。
“不等了,他们会来找我的。”沈之介脸上露出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食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办公桌上的刚刚看过的文件,眼神凌厉冷酷,像是在寒冬里布局很久的捕食者蛰伏良久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猎物。
时姜一边等着沈之介下班回家,一边在做新的古生物研究课题。
彼时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她还有一些古鸟类没有完成。
客厅只是开了一展暖色调的落地灯,时姜坐在地毯上,背靠在沙发侧,正聚精会神地总结资料,就没听见沈之介的脚步声。
男人一点一点靠近,在她身后站定。
轻声开口:“猗猗?怎么还没睡?”
时姜的思绪被打断,“嗯?”
沈之介抬脚绕过沙发,坐下,将瘫坐在地上的时姜捞起来,抱着她横坐在腿上,把她拉进,贴在时姜的耳朵边上,说话间带出一丝温热的气息:“在忙些什么?”
时姜只穿了一件黑色蕾丝边吊带缎面裙,长度刚好卡在膝盖上方一寸。
这个姿势已经让她有些走光,裙子一下子就窜到了大腿根,一只手覆在裸露的肌肤上。
时姜觉得和沈之介掌心接触的那块温热已经开始烧起来了,温度顺着身体的热流传到脸上。
她红着脸道:“一个新课题,还没整理完。”
“说说要什么惩罚?”
时姜怔了一会,半天才反应过来沈之介说的惩罚是什么,泛红的脸蛋颜色又加深了几分。
合着她这么晚不睡觉让沈之介钻了空子。
她伸出两只手臂,交叉地搭在沈之介脑后,牢牢抱住,头埋进他的颈窝,触碰着他结实却又柔软的胸膛。
沈之介拍拍她的背,“好了不逗你了,介意讲给我听听吗?”
他说着拿起茶几上一张化石图片,在手上扬了扬,示意时姜。
时姜抬头,“你想听吗?”
“嗯。”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拖长的‘嗯’,很有耐心。
时姜从沈之介腿上跳下来,坐在茶几边上,仔细解释着图片:“这是孔子鸟,是孔子鸟科的一属。”
“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沈之介听到可爱两个字忽地眉头紧皱,实在说不上来这只长得像放大版青蛙,还呈趴地状姿势的远古动物到底哪里可爱,不禁打趣:“你确定不是自己给它起的名字叫可爱?”
“才不是呢!”
“理科男也太不解风情了。”时姜边装作嫌弃的样子,边咂嘴。
沈之介有些无语,“时小姐,需要我提醒你一句,理论上你也是理科生吗?”
“......”
沈之介是学金融的,金融人刻板印象就是只对数字敏感,倒是时姜这个学科学的看起来是个另类。
“倒也不必如此囿于成见。”时姜又辩解一句。
沈之介笑了笑,眉眼放松了些,头仰在沙发背靠上,开始闭目养神。
落地灯的光散在他的脸上,落了些阴影在棱角分明处,这让原本清冷严峻的脸变得柔和无比。
时姜回头看着沈之介,叹一口气,又转回来开始处理剩余的工作。
一时间,整个空间只有时姜翻阅资料时纸张之间摩擦的沙沙声和沈之介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安静的夜色有些相得益彰。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时姜总算完成了上班前所有的准备任务。
她也坐回沙发,学着他的姿势也躺着。
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沈之介不动声色地眯起一只眼,偷偷看了眼正在假寐的时姜,手臂绕过沙发靠背,揽住她的肩膀。
宽大温厚的手掌包裹住时姜圆润的肩头,他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把她往自己这边拉近。
时姜顺势挨着沈之介,靠在他怀里。
“我很以为你睡着了。”
沈之介只是哼笑一声,转过身又抱住时姜,嘴唇贴近时姜的耳垂,轻轻呼出一口气,“想要的惩罚还没得到,我怎么舍得睡觉。”
时姜惊呼不妙,这怕是要做某事的前兆。
急急忙忙起身,想从沈之介的怀里挣脱出来,“沈之介你流氓!”
奈何时姜力气太小,没敌得过在身高和力量上都胜自己一筹的某人。
沈之介一个反手,把她扯回沙发,跌在软绵绵的垫子上。
肩上的吊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只虚虚钩在沈之介的指尖。
时姜有些害臊,羞红了脸反手去够,却扑了个空,笑骂了他一句。
“我明天还得上班。”
“我注意时间。”沈之介继续着手里的动作,闷声回答了一句,嗓音沙哑。
在灯光的映衬下,沙发上身影交重,旁边堆在一处的是男人嫌碍事早早丢弃的衣服。
时姜一到研究所就上交了已经准备妥当的资料,转身离开办公室却被所长叫住。
“小时,你再留一下,我这边有点事跟你谈谈。”
“好。”她在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子上坐下。
周所长拿出放在抽屉里的一大叠文件夹,递给时姜。
她接过去,翻开,愣住了。
这是......中生代鸟类化石专题?
她接着看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无比刺痛的字——西藏。
时姜有一瞬间的愣神,背又往下弓了几许,神情有些落寞。
周所长预料到了时姜的反应,安慰她:“小时,这个专题很有研究价值,你也算是我们所一只巨大的潜力股,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这个专题一旦完成,将会有很高的社会价值。”
时姜眼睛有些发酸,只是低着头,声音微乎其微:“可这个项目,不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吗?”
她不敢提起自己的母亲,也不敢提那场事故,这么多年,在她心里,所有的事只是“那件事”。
关于西藏的古鸟类化石考察是时姜的母亲张竹很多年前主导的项目,但是因为后来天灾难躲,多人遇难而使得这个项目被迫终止。
如今时隔多年重启这个项目,不免让人唏嘘。
“这个项目虽然被搁置了很多年,但其间所里也几经周转想要重启,但是考虑到各种主观和客观因素,一直都没有成功。”
“这次是所里经过几周的会议商讨之后正式决定的。”
时姜不解:“为什那么多年都没有成功,现在反而拿出来要重新研究呢?”
她说着说着,有些失控,嗓音稍微大了点。
周所长体谅她的不冷静,叹气,“不是没有成功,只是这个专题跨越时间有些长了,我们断断续续也一直在做研究和考察工作。”
“你也算能完成你母亲未完成的事业和遗愿。”
“我不去。”时将拒绝地很快,斩钉截铁。
“你再......”
“所长,我先走了。”
时姜没有再听清周所长在身后说了些什么,两只耳朵仿佛充了血一般,世界像是没有声音一般,只觉得肿胀和难受,她有些站不稳,扶着办公室的墙颤颤巍巍。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姜看着电脑屏幕出神,过了一会又拿起被她倒扣在抽屉内测的相框。
照片里有两人站在沙滩上,背景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有些模糊的人群,阳光看上去有些刺眼彼时一个年轻的女人搂住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都笑得灿烂。
她看了有一会儿,又放回去,这此倒没有把照片倒扣。
中午到了饭点的时候,沈之介打来一通电话。
“吃午饭了吗?”他问。
“还没呢,正打算去吃。”
他听出来时姜的声音有些蔫蔫的,不太对劲,又问了一句,“工作上有不顺心的地方?”
“还好...”时姜沉默半天又开口,“沈之介,我想你了。”
对面一时无声,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搞得措手不及。
他笑道:“我也想你,晚上我尽快回去。”
“好。”
时姜自己听不出来她语气里掺杂着的依赖和撒娇,手机那头的男人却是非常受用。
沈之介这会连刚刚财训斥过的市场部负责人一看竟也有些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