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檐——峨盐【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28 23:14:59

  温所和林辞林头一次听儿子说丧气话,还没打一个嗑吧。
  他自小就镇定应事,很少出现言行失常。
  林辞林转过头,垂泪。
  温所出来卧室,拍儿子的肩,想说什么,却发现语言无力。
  温杞谦直线走向厨房,却发现不会变道,只能贴到门上,再直线移动,才能进门。
  他倒水,水溢出台面,他才知道杯子满了。
  他举起杯子,水滴在手指上,想起卢倾倾曾经操着英式英语,笑话他的美式英语:
  是“窝特”,不是“沃德er”;
  美式英语是英语里的东北口音······
  然后,温杞谦陷入了长时间的白噪音。
  常常,父母跟他讲了半天话,他一句也听不清。
  听清了,不明白什么意思。
  再然后,听见卢倾倾的丝微有关,靠父母支支吾吾的恍惚转达。
  他和卢倾倾是真的相爱着的,所以有预感,她不会再见自己了。
  怎么见呢?
  中间隔着孙屹元的突然死亡。
  听说,卢倾倾回国后,没见过她哭过,甚至像没事人,还报了大学,也在北京,学中医针灸。
  温杞谦在心底默默找今后关联的可能······
  还好,还好,她的学校和北医大是医学高校联盟成员,非官方,但有一星半点的见面机会,足够了。
  但很难见到了。
  卢倾倾几乎成了飞行人,穿梭在深圳和北京,一边求学,一边收拾着孙屹元留下的生意。
  北京,说大不大,一个人想躲一个人,找也找不见。
  说小也不小,只要一个人比另一个更为执着。
  --------------------
第118章 叫吸管
  之前家里不允许养狗,卢祖音不允许在照顾动物不到位的情况下养宠物。
  而孙屹元和温杞谦都一样——受不了宠物的味道和掉毛。
  现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再出现,不知什么时候了······
  卢倾倾从学校回到朝阳家里拿东西,赶着飞深圳的时候,卢祖音牵了条狗出来,说是送女儿的。
  自从孙屹元走了,卢祖音受的刺激也不小,削减了大量工作,主要精力用来陪女儿,偶尔出去拍戏,但拍得越来越少,除非是真还不错的本子。
  可以养狗了,也有狗了,卢倾倾却没时间了,急着出门。
  她现在一个人当两个用,有时下了课还要跟深圳的办公室开会,瘦的跟鬼一样。
  她换鞋,头也不抬:
  “你自己养吧。”
  现在的鞋柜,毫无男人的痕迹。没有孙屹元,没有温杞谦。他们这俩男的,太高,鞋子也大,没了,就不占空了。
  卢倾倾也不会在发育个头时,脚变大,再穿错温杞谦的拖鞋了。
  卢祖音抱狗到卢倾倾怀里:
  “看看,是个小妹妹哦。你最喜欢的萨摩耶。”
  狗脖子上的牵引绳,是紫色的。
  耳朵上别着紫色的蝴蝶结。
  卢倾倾沉默几秒,“狗哪儿来的?”
  卢祖音架着狗的前肢,摇一摇:
  “我买的呀。”
  卢倾倾丢下一句:“紫色的打扮,丑死了。丑成狗!”
  出门了。飞深圳,加班到深夜。
  一般是必须出面解决的事务,积压了4到5天,正好是北京一个礼拜的课业结束,火速赶到深圳办公室解决。
  哭,是来不及的。
  压根也哭不出来。只能告诉自己,那是一段噩梦,是假的,才能活下去。
  出来办公楼,基本是步行回孙屹元之前的住处。
  这个过程并不闲着,要在心中粗略罗列明天满满当当的工作计划,再根据下礼拜的课业打开时间差······
  卢倾倾在街头深夜等变灯的时候,感觉不远处总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她回头,并没看到那个很难在南方隐匿的身高。
  没有什么直面的冲突,也没家长们强烈干涉她和温杞谦,但就这样,不再联系,就没联系了。
  已经半年了,卢倾倾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节奏。
  马上过年了,学校放了假,以为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在深圳工作的时候了,才想起来,工人们要放假了。
  好像一直紧张的钟摆,忽然要歇了。
  卢倾倾受不了这种突然不忙碌的节奏,才刚从工作中寻到眉目。
  放假了,办公室的人走干净了,工厂也停了,卢倾倾没回北京,坐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干嘛。
  卢祖音催她回北京,娘俩过节,视频里还叫她看狗,已经长很大了,很可爱。
  狗被卢祖音打扮的花里胡哨,又是衣服又是头箍的。
  卢倾倾有点看不过,对着视频:
  “它是个畜生,你把它拟人了。这世界上人群里的畜生够多了,再混进个真畜生。”
  她现在轻易不大开口说话了,一讲话,毒死人,连狗也不放过。
  边说,她边抽孙屹元遗留在办公室的水烟,呛得咳嗽,才住了嘴。
  卢祖音在视频里看到那只水烟,默默挂了通话。
  孙屹元的痕迹,无处不在。
  卢倾倾知道卢祖音情绪为何突然低落,也不安慰她。
  自己经历过最痛,就知道,安慰就是个屁!
  自己的邮箱,很久没登陆了,卢倾倾一直在用孙屹元的。
  她非要用自己的方式,让孙屹元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慢一些。
  那个被遗弃的邮箱,砸来许多关于另一个消失了却依旧活着的男人的相关。
  半年前,温杞谦联系不到自己,写的那些邮件。
  卢倾倾看也不看,点:已读,彻底删除。
  冷漠的不像处理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她当然知道和温杞谦无关,但是想到这个人,就想起去英国的原因,想起爸爸没了······
  看过几个心理医生,他们对卢倾倾的回避现实,有不同的名次定义,最后都直指——你抑郁了。
  卢倾倾索性不去看心理医生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抑郁的人很多,一经样本稀释,自己压根就没问题。
  她给心理医生反定义:骗子要骗卢老板的钱而已。
  批量删除邮件时,有一条,卢倾倾定住了眼神。
  滨海国际在她毕业后,解除了她与紧急联系人的关联。
  卢倾倾对着这条邮件点点头,表赞同:
  官方都在解除她和温杞谦的关系,她个人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这条邮件,就已这样的名目,留存了。
  开春了,天气越来越热,课业比上学期忙了,已经会扎几针针灸了,只能扎给卢祖音一个人了。
  可卢祖音不愿遭受针灸之苦,更愿意跑去水疗、推油。
  卢倾倾有时在去深圳的候机厅,挽起裤腿,掏出针就给自己扎一下,引得旁边候客躲开。
  可能觉得这年轻女孩子精神不大正常吧。
  但是春季是精神疾病高发期,不正常的又不是自己。
  登机时,有个男的非要朝东南角拜什么神,破坏了后面乘客的登机秩序,空姐劝了半天,无法。
  卢倾倾怕被傻帽误点,耽误工作,抬腿就踹倒了挡着机舱口的傻帽。
  本来,这种是要俩人都带走的。
  可那男的见卢倾倾腿上扎着针,不耽误踹人,眼神空洞,表情跟不是她踹的人似的,他不再闹了,乖乖坐到自己座位了。
  快下飞机时,空姐递来一个纸条,是起飞前挨踹的男的。
  卢倾倾看了看,上面写着:
  踹人,是不对的。
  卢倾倾转头,那男的正看她。
  她把纸条团成团,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个男的,把纸条吃了。
  那男的,把脑袋缩回去。
  卢倾倾抓着空瓶的矿泉水瓶,走到拜神的那男人跟前,不停在他耳边敲空瓶,机械重复:
  “飞机上舱口拜神更不对!飞机上舱口拜神更不对!影响秩序,影响秩序!”
  ……无限重复,像是多年前整治某个人用的方法,只是重复的内容和心情不一样。
  直到空姐把他俩分开。
  下了飞机,那男的居然满机场绕来绕去,找到卢倾倾。
  “我常居深圳,你呢?”
  那男的问。
  卢倾倾看都不看他:
  “我准备死在深圳,老死。你呢?”
  那男的跟着卢倾倾不停的步履:
  “我请你吃饭吧。居然很高兴认识你。我们胡建比较信吉祥啦,我并没有想要真的妨碍大家登机。”
  卢倾倾看都不看他:
  “我是年轻的寡妇,克夫,刚克死了个一米九的。你太矮了,吃顿饭就能克死你。”
  那男的:
  “我在胡建本地不算矮的了。常居深圳也没人说我矮。什么男的一米九?”
  卢倾倾出机场:
  “死了的男的一米九。”
  那男的指指卢倾倾身后不远处:
  “那个男的够不够一米九?”
  卢倾倾下意识回头。
  温杞谦在不远处顿住步子,望着卢倾倾。
  他瘦了。
  眼神空洞。同自己一样,像被抽走了灵魂。
  卢倾倾盯着温杞谦,说给胡建男:
  “这就是亡夫。谁叫你乱拜!你把他从地狱召回来了。”
  胡建男知趣笑笑,不再纠缠,走了。以为情侣吵架,分开登机。
  卢倾倾丝毫不给温杞谦可以过来的任何暗示。
  温杞谦站在那里,望着她,望着。
  两人对视很久,眼神却很久没什么反应。
  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波澜,没有哀伤,没有难过,也没有高兴。
  平静的就像一起旅行,不过几秒钟的被人群冲开,她回头,恰好找到他而已。
  连临时走散又相聚的那种微小惊喜都没有。
  卢倾倾这才心底承认,她就笃定他就在自己身边,并不会远,更不会离开。
  其实,这半年,她在上大课时的阶级教室,最后面有时会有一个突兀的身高坐在那里,班里的女生会回头,窃窃私语。
  卢倾倾的余光知道那个轮廓属于谁。
  可她就不回头。
  反正,下课时,那个身影总是提前悄悄离开。
  估计,温杞谦也赶着上他的课,但是抽空来看看她还还不好。
  卢倾倾像之前没理他那样,转过头,淹没在人群里。
  她朝自己说:
  刚才,你认错人了。
  进入办公室,卢倾倾马上投入工作,处理积压一周的事务。
  “认错人”的事情,就压根不存在了。
  晚上,出来办公楼,步行回孙屹元之前的住处。
  这个过程并不闲着,要在心中粗略罗列明天满满当当的工作计划,再根据下礼拜的课业打开时间差······
  卢倾倾在街头深夜等变灯的时候,确定不远处总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春风吹落了眼角的泪。
  她心底清楚,之前那些不同夜晚的影影绰绰,其实是他。
  可卢倾倾继续装不知道。
  唯一的改变是,卢倾倾开始回卢祖音的房子看狗了。
  那只狗胖了,大了,毛发亮了,来这个屋檐下,长大了。
  女狗,有点像四年前的女孩,在家里客厅特别调皮,能吃能睡,不认生,敢叼一家之主卢倾倾的拖鞋。
  一点不像宠物狗,没大有萨摩耶的温顺。
  卢倾倾常伏在餐厅椅背上,看狗折腾她拖鞋、袜子,它对她有无穷尽的研究乐趣。
  因为和狗有感情了,卢倾倾肯在北京做停留了,但还是回深圳住的时候多,但会带着狗了。
  有时,甚至直接叫狗在深圳等自己回去,卢倾倾还是时间紧,不一定下课后有空弯道去朝阳。
  一天,卢祖音想狗,等卢倾倾从办公室回家,要视频。
  卢倾倾洗了澡出来,拿着一罐可乐,唤狗:
  “吸管!过来!姥姥要看你!”
  狗就跑过来,跳上卢倾倾身边的沙发,依偎着,看镜头。
  卢祖音在那边和狗拟人说话,狗跟不认识她似的,注意力不集中,老看向别处。
  “喂,看我!狼心狗肺!我养你半年多!”
  卢祖音唤狗。
  狗不理卢祖音,有时还跳下沙发,再跳上来,自己玩。
  卢倾倾就骂它:
  “吸管!你老实点,不然我给你针灸!”
  狗就老老实实蹲在卢倾倾身边,不调皮捣蛋了。
  卢祖音感到奇怪:
  “你叫它什么?起名了?我都叫它‘萨摩耶’!”
  “它叫吸管。”
  “什么怪名字?为什么?有什么意义?”
  卢倾倾胡编乱造:
  “它瘦,跟吸管似的。”
  可能听见叫名字,吸管过来,趴在卢倾倾的腿上。
  这重量,像趴在了卢倾倾的心上。
  她心中开始恢复知觉。
  卢祖音可不信卢倾倾的胡言乱语:
  “放屁!它之前让我喂得都有点超重了。医生还说叫它减肥呢。”
  “不然叫它什么?你给它弄的衣服很丑,叫恐龙?”
  吸管猛地抬头,滴溜溜双眼望着卢倾倾。
  可能这狗心有灵犀,知道丑的贬义。
  卢祖音尖声,举着一个狗发箍:
  “它很漂亮好不好!怎么能叫恐龙!看我给它买的新发箍,亮晶晶的,叫闪闪吧?”
  冰可乐滚在裸着的大腿处,冰凉、冰凉。
  很像多年前,燠热的下午,采买回来,突然塞在手里的那罐,插好吸管的可乐。
  回忆袭来,卢倾倾忽然有点遏制不住的想哭,但还是嘴硬:
  “它又不理你,很高冷,叫冰雕吧。”
  卢祖音笑着反驳:
  “少来!吸管只是表面高冷,可粘我了。吸管第一天来家里,就是我在照顾,我俩可亲了。只是被你分开了。等吸管回来,我俩还是亲亲一对儿。”
  妈妈总是比自己更快接受事实。已经开始叫萨摩耶叫吸管。
  深圳,夏季了,卢倾倾在家里开可乐的易拉环。
  还是不会反扣。
  那三年,都有一个人,帮自己那样开可乐。她就懒得学会。
  他不在的时候,就等他回来,开了再喝。
  可乐撒了一腿,冰凉,吸管没躲开,而是像舔伤口那样,舔着卢倾倾腿上的可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