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发出一阵嗡鸣,似在不满。
“你还挺有灵性。”苏七觉得有点神奇,它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当初你选择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大脾气。”
赤霄更不服了,棍身剧烈颤抖,像是想说什么。
苏七是魂修,与常人不同,对剑灵的亲和力更强。她附耳贴在剑身上,不一会儿还真就听见了它的声音。
“你、不要锅来啊——”
苏七:?
原来剧烈颤抖的剑身,是因为害怕?!
“我不过是小小一个筑基修士,你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她寻思她也没虐待这把剑来着。
“……”
“难道是因为我弹你两下,你疼了?”她见它沉默,又好奇问道。
“怎莫口能!”赤霄剑终于没忍住,“窝四怕了你个老贼,你踏马净干些离谱踏马给离谱开门的四,天天就造在危险边缘蹦迪,喝了五大碗孟婆汤还不安生……”
“什么??”苏七震惊,“我过奈何桥的时候,喝了足足五大碗?”
背不出缥缈宗修炼手册的原因找到了!
“原来你还认识我前世……等等,你可是神器,那我上辈子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能不能展开细说?”苏七对此很感兴趣,“我在缥缈宗一本书里看到,你的上一任剑主是天上一位紫衣仙女,真的假的?”
赤霄剑剑身一震,仿佛才发觉自己泄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索性在她手上躺平装死。
这次任由苏七怎么叫唤,它都死不开口了。
“不过我觉得,我是仙女的可能性不大。”苏七继续盯着剑自言自语,“我娘教了我十几年的优雅,我愣是只学了个形。舞蹈什么的一窍不通,舞刀弄剑倒是擅长,仙女这个词儿放我身上,属实不搭。”
苏七没有想出答案。反正上辈子混得再好,也和这辈子的她没关系了。
她绕开这群魔族的位置,另外寻路,用了两天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小药册记载的一处石壁旁发现了疑似吸血藤的小苗。
只可惜,它显然刚长出不久,还没到熟成时间,只是一根嫩绿色的小苗而已。
若现在采摘,恐怕药力不足。
苏七长叹了口气,却又迟迟不甘放弃这一株辛苦寻来的灵药。
“系统,你不是能实现我心愿吗?”她想到自己还有个系统。
【嗯?你说】
“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它从岩缝里长出来。”她死死盯着这颗小绿芽,无比期盼它能快速生长,“你连灵魂转换都能做到,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你干嘛!本高贵冷艳的系统用处可不是种地!你上辈子是压榨劳工的黑心资本家吗?!】
“……你好没用。”苏七嫌弃地撇撇嘴。
【虽然不能帮你催熟它,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可以做到。由于你吃下的丹药在体内相互作用,你的血液对它来说,是大补的食物。】
【不过,为了帮清虚长老,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他甚至都不知道丹药是你拿的】
苏七:“……”
她盯着那株小苗发了会呆。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帮他采药,不是为了得到长老的褒奖,也不是为了宗门奖励。”
“要想在成仙大道上走得长远一些,就必须利用可得的一切,所以我并不后悔拿他的丹药,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做。”
“我从来不遵从世人所言的是非标准,也没有多余的同情给予其他人,在保证自己的前提下尽量弥补他,已经是我全部能做的。”
清虚长老的丹药对她来说,相当于生命再造之恩,只要不丢命,受再多的苦,她也一定百倍偿还。
吸血藤吸血催熟的事,清虚长老不曾记载过,于是她摸出小药册,把最新摸索出的一条经验也记录上去,随后干脆利落地拿出赤霄,割开手指。
两颗血珠落在吸血藤的嫩叶上,被迅速吸收,新绿的藤条肉眼可见地长大几分。
她又挤出几颗,藤条从岩缝中抽出半截,因沾血而变得更加妖冶。
还不够。
苏七盯着那根藤蔓半晌,略微出神,最后抿着嘴再割一刀。
一阵刺痛过后,血液流淌滴落,吸血藤的活力越发旺盛,主动抽出枝条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缠上她的手腕,汲取着它所渴望的美食。
痛。
苏七咬牙,狠狠眯着眼睛,想着挺过去就算了。
她其实挺怕痛的。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她能屏蔽她的五感六识,或者再一次老天爷显灵,让她穿到灾厌的身体里,免受此罪。
刚这么想着,脑中传来系统清楚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心愿系统能量已蓄满】
苏七:?
什么意思???
【开始进行魂魄抽离……3、2、1】
一阵失重感传来,头晕目眩后,苏七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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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苏七又穿到了灾厌身上,而且这次比之前更加猝不及防——
此时,她正坐在一处阴森森的宫殿中,左手懒洋洋搭在王座扶手上,右手捏着一杯酒。
王座不是她之前坐过的那张,没那么宽敞,坐垫没那么柔软。王座两旁的扶手由骷髅和白骨拼凑组成,给座上的她活生生添了一层阴间滤镜。
而她的身侧,正站着魔界之主——灰白头发披散的魔君大人。
很显然,今天的灾厌依旧没闲住,一个人跑到魔君的宫殿来喝茶,而堂堂的魔界之主屈服于他的淫威,含泪“主动”将独属于他的骷髅王座让给了他。
苏七呆了呆。
在她穿来之前,魔君应该正在和灾厌聊一些“男人的话题”,还是讨好似的。
因为她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本绘本。
她随手一翻,里边都是一个个妖艳的绝色美姬,清一色的年轻魔族女子。她坐在王座上看画册,颇像是沉迷美色的老皇帝搁这选妃。
魔君还在一旁给她说好话:“尊上若是觉得不妥,可以再看下一本……直至找到那个女子为止。”
“那个女子?”苏七眯了眯眼眸。
灾厌在找人?找谁?不会是想找她算账吧??
她不动声色地把杯子里的红酒换成茶,优雅自若地抿了一口,并不暴露自己的目的,开始旁敲侧击地套魔君的话。
放在以前,她连看魔君一眼的勇气都没,但灾厌的身体给她了十足的安全感,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自信,让她敢做任何事。
“我已派手下以最快速度搜查,三界各处无一遗漏,最后查出了一千零五十位符合要求的女子。您手里的那本黑色册子是已故的,案前那本白色册子,是还活着的。”魔君可谓是兢兢业业,不敢漏掉尊上的半句话。
苏七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顺手翻了翻。
这里边的所有画像,仔细看脸都有几分相似,而且看着挺面熟的,但就是想不起来哪儿见过。
她还在黑册子里看到了赤霄剑前剑主的画像,紫衣仙女。
只是,这本画册里的仙女和人间话本上的画像天差地别,如若说人间的神话故事里,她是眉目如画、身着紫衣的天仙,那这本画册就是个女武神,什么淡紫纱裙……那分明是尊贵的绛紫战袍!
在此之前,苏七从未觉得顶着一张无害脸的人能撑起气势,可画册里的人做到了。她双眸明净、低调收敛,斯文有礼地将赤霄剑负在身后,却无端端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身心一震。
震动的不仅仅是她的心,仿佛还有这具身体,她有点搞不懂,这到底是灾厌的本能,还是她的。
她不由自主抚摸画像旁边的小字,“小七”,这是她的名字?听说生而为仙者,无姓无名,她就是在王母娘娘身旁伺候的第七位侍女,因此得名的?
她不介意借着灾厌的名头再调查一下这位前剑主,于是指了指画像,命道:“她的下落,详细去查。”
“是。”魔君回完,立马招了几个魔将下去查。
苏七半躺在他的王座上吃吃喝喝,在魔将的汇报中,竟听到了花容的名字。
“魔界和仙界好说,人界属实不好找啊,如今负责人界的魔将,一个是被正派人士打成重伤的墨魂,他还在山洞疗养,无法配合。还一个是花容,她正在危月秘境,现在又恰好失联了,无论如何传讯都没有回应。”魔将一脸焦急,在魔君耳边嘀嘀咕咕,“能不能让尊上再宽限点时间?”
魔君气得差点一个耳刮子过去,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句子:“你敢跟尊上提宽限?”那不找死吗?他好不容易才哄得尊上开心。
魔将下意识缩了缩脑袋,高大的身躯突然就显得不那么魁梧了。
“不、不敢。”
苏七借着灾厌身体的便利,足以将他们的低声细语听进去。她假装翻书,一边强行维持着高冷表情,真是太难了。
花容,不就是刚才她路过食人花海时,差点把她弄死的那个漂亮魔族么?
如果互穿的时间长一点,她还真想把她叫到跟前来折磨一下玩儿。
“时间可以宽限。”她假装翻书,漫不经心地道,“不过,得让花容撤回来。”
“可是危月岛有天地至宝出世,要是这时候撤回来,岂不是让人族得了便宜……唔唔唔!”魔将还想说什么,被魔君一把捂住了嘴。
“撤,立马就撤。”魔君打了个手势让他退下,连声道。
苏七嘴角微微掠了下:“天地至宝?说来听听。”
难怪高等魔族也要来危月岛,原来是至宝出世。
她这么指挥花容一撤,可谓是做两边准备。如果穿越时间到了,她穿回人界身体中去,就可以直接根据得来的信息去找天地至宝,正好抢个先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如果穿越时间没到,她也可以正大光明地跟花容玩一玩儿,把之前的气都撒回去。
苏七嘴角弧度不由自主掠得大了些,得意洋洋地把画册翻来翻去,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画像上正是她自己,右边的小字写着:苏七,年十八,居于缥缈宗。
她吓得差点维持不住淡定的身形,捏紧了那一页。
大魔头真在找她?
仔细想想,却又不对。
他既已穿到她身上,她的这些信息他肯定都知道,不应该这么大范围的在三界寻找。他一定是在找一个和她有共同特征的女人,但范围太大,因此魔君才会给出两本厚厚的画册。
这个女人可能已经死了,所以那本更厚的黑色册子才是他们的主要筛选对象,而她应该是被波及的无辜人员。
想到这里,苏七暂时松一口气。
生命安全问题暂时解决,接下来就是利用灾厌的身份做一些梦寐以求的事了。
她起身,直接划破空间。
下一站,去阎罗殿。
灾厌的身份简直是绝佳的便利,她要趁此机会,想办法把娘亲的魂魄捞出来。
……
人界,危月岛。
被鲜血浸染的山谷中,吸满血液的藤蔓尽情舒展着身姿。一个身穿灰色衣袍的女人面色苍白地躺在血泊中,呼吸极其微弱。
女人微微睁开双眸。
他便是灾厌。
他是被疼醒的——前一秒还在悠哉惬意地品尝美酒,后一秒就穿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体里。
灾厌微微皱眉,望了一眼黑暗的天空,神识被一处结界所阻。
这是……人界,一处不知名秘境内。
原本,以常人的身体行动,于他而言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可惜,这具身体正在流血。
抬眸,眼前的石壁已被他的鲜血染红,石壁上长出的吸血藤枝条强健富有韧性,茎叶中隐约可见流动的鲜红色,而他躺在大地上,呈极度失血的状态,几乎没有动弹的力气。
恢复知觉时,身体被刀剑割伤的地方传来剧痛,让征战千万年不曾受过伤的他忍不住狠狠皱眉。
她……怎么又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这具身体真破,要不是他的魂魄撑着,说不定早咽气了。
无所不能的他,生平从未如此狼狈,从未体验过动弹不得的滋味,也从未感受过如此真实的剧痛。今天竟统统尝了个遍。
他支撑着这具身体爬起,发现自己手中正狠狠拽着一本染了血的小册子,似乎是她昏厥之前所写。眯着模糊的眼眸定睛看去,被翻开的那一页刚好写着“吸血藤”三字。
苏七的字迹虽说整齐,笔锋间却收敛不住狂放,灾厌皱着眉头看了许久,才接受这竟是凡间女子所拥有的字迹。
上面写着“吸血藤,未成熟时可用血液浇灌催熟,浇灌效率与血主修为有关”。
他抬眸,定定看着那根吸满他血的藤蔓。
山谷中一阵极其阴寒之风席卷而来,如若站在这里的是拥有灵智的生物,定会被他周身散发的浓重杀气与怨念吓得浑身颤栗。
可惜它只是一根吸饱了血的藤蔓,藤蔓又有什么坏心眼呢?
灾厌气得扬起一掌,恨不得撕了那根吸血藤。
这种垃圾药草在仙界应有尽有,他想要的话,随便一句话,宫殿的门口都会被运送它的药车踏破。
这世上从未有任何生灵能让他尝到痛苦,没想到今天,一根小小的吸血藤,破了他的例。
能毁灭万物的掌风刚要接触到吸血藤的藤身,忽又被他咬着牙止住。
等等——
这可是费了他的血,才供养出来的东西,好不容易遭这么大罪,要是连目的都不能达成,那他岂不是白疼这一回?
他只能咬牙切齿将吸血藤摘下,放进身后的包袱里。
“苏七——”灾厌恨恨自言自语,念叨着这个名字。
他上次回到自己身体后,用了溯时窥镜之术,看到她撕碎他的衣衫。
本以为这个俗不可耐的女人胆敢亵渎神明,没想到她对他的身体竟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为了裹着她从轩辕族带来的破戒指不被摔坏!
而那枚戒指刚巧是匿影之戒,就是现在戴在他手上的这枚,因为戒指的缘故,他无法通过窥镜术锁定她的位置,无法得知她在干什么,无法降临人界,便无法找到她。
这个自私又诡计多端的女人!
若不是这具身体当真好用,他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看在他还能在凡界自在游乐的份上,便勉强承她个人情,免她一死,顺便帮她个忙,让吸血藤物尽其用好了。
他冷冷将吸血藤摘下,这才发现,那个女人竟连储物戒指都没有。他只能将藤蔓塞进背后的包袱里,打开包袱时,一根锈迹斑斑的棍子掉下。
灾厌一眼就看穿了它的原形:“赤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