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玉琛十分理直气壮:“会啊。”
时沐一时语塞,她还真会。但这种毫无参考意义的建议对自己不管用,她又正色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们之间很复杂,总之你不要再管了。”
“你丫的……”费玉琛气得想骂人。
自打过了周日时沐就开始玩失踪,打电话接通了也一句话不说,像个木头人一样。
今晚能在酒吧逮到她完全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说在盎司看到了时大钢琴家。
费玉琛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隔壁酒吧喝酒,立马撂下一桌子人跑过来,结果被她不识好歹地凶了一顿。
而且听她的话,她嫌弃自己,巴不得自己赶紧走
关系再好也有气不过的时候。
“你自己玩儿去吧,以后有事别找我!”费玉琛潇洒地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酒吧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装满霓虹灯的门里。
时沐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从头顶往后刷上去,随意地坐在了台阶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十二月一定不是她的幸运月,一切都显得那么不顺利。
最爱的人,最要好的朋友,她似乎把一切都搞砸了……
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到从对面二楼传来的激烈的打击乐。
这条街是江清市著名的酒吧街,里面营业的酒吧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过时沐没去过其他几家,原因之一是觉得太吵太闹腾。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脚步声靠近,余光能瞄到那人擦得锃亮的靴子。
时沐抬头,正对上女人的笑脸。
“久闻大名了,你就是时沐吧?”
“你怎么……”时沐刚想问她为什么认识自己,又想起自己勉强算个公众人物,苦笑一声,“钢琴家也需要休息,如果跟你想象中的人不一样了,还真是抱歉。”
她不知道她那些所谓的“粉丝”对她的偶像滤镜有多重,反正她现在的模样一定不招人喜欢。
落魄、悲观,还低气压。
女人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自然地把烟盒递给时沐:“抽吗?”
时沐不冷不淡地推开:“戒了。”
“哦。”女人不在意地笑笑,把颠出来的烟又按回去,“不知道你弹琴好不好听,但肯定不好相处。”
时沐觉得她这个人很莫名其妙,如果说费玉琛是奇怪的人,那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怪到没边。
突然出现,却又装作很熟络的样子,又是搭话又是递烟的,时沐真的怀疑是不是曾经见过她。
但是她把脑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也不曾找到她的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好像并不认识你,而且你说的话很没礼貌,希望你没事不要再打扰我了,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坐会儿。”时沐扭头看了眼,自己现在坐的这个位置确实挡路。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酒精的后劲返上来,有些头晕。
“没事,你随便坐你的,我只是在等人接,没有恶意。”
即便女人看着确实不像是另有企图,但时沐还是鄙夷地盯着她。
“再加一条,你的戒备心也很强。如果一定要有点什么目的才能打消你的顾虑的话……我叫武倩,这是我的名片,欢迎你来我的咖啡厅消费。”武倩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两根手指夹着递给她,“就在音大对面,风水很好。”
时沐对她叫什么、又是干什么的根本兴趣,也不在意,只是忽然听她提起音大,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接过名片,不经意地扫了眼上面的内容,瞳孔猛地收缩。她又不信邪地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直到确定自己不是喝醉了眼花。
PEDAL咖啡厅……这不是柠月的店吗?
时沐开口,正欲问些什么,一辆白色轿车忽然停在两人面前,车窗降下,时沐望着驾驶室的人,醉意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嘴巴动了动,那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但她抿紧了唇,一个字都不敢说。
“接我的人来了。”武倩意味不明地冲她笑笑,“虽然你的记性不大好,但我不介意重新认识你一遍。”
“你好啊,柠月的前女友。”
第40章
桑柠月从驾驶室下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与她四目相对,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生硬, 漠然, 没有丝毫生气。
时沐的心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 冷风又不合时宜地往领口里灌,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机械地转着脑袋,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呆呆地望着结冰的地面。
这些天她一直没敢去找桑柠月,就是怕像现在一样。
过去的几天时沐哪都没去,上班下班两点一线, 一回家就静坐着, 要么就是望着手机发呆,竟然奢望桑柠月会突然给她发条消息什么的,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闭门不出不社交也有好处,她想清楚了很多事。
桑柠月在感情上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一旦心底的喜欢被消磨干净,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不论之前她付出了多少、也不管有多爱,转眼就都成了过眼烟云。
这让她更好奇当年桑柠月跟她提分手的真正原因, 这件事似乎已经变成了横亘在她心头的一根刺,非但没有拔出来,还一点点陷进去,几乎跟血肉融在一起。
但她很快又放弃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现在说这些, 就算知道了原因, 又有什么用?
桑柠月被她伤透了心,不知道是一次还是两次, 总之自己已经不敢再去骚扰她,只能默默祈祷她今后过得好。
“桑桑,你来的好慢哦。”武倩立马靠过去,一个劲往她身旁凑,抱着她的胳膊,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抱怨,又像是撒娇,“今天晚上好冷,你都不怕我冻感冒啊?”
“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就来了,还嫌慢?”桑柠月跟她说话的时候表情没那么严肃,嘴角甚至还带着隐隐的笑意,“冷你还不多穿点。”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早上起床后窗外就变了样,白茫茫一片,一眼望去有些荒凉。
天气预报也不总是准确,今天仍旧是一个大阴天,雪半化不化,到了半夜迎来第二次降温,正是最冷的时候。
其实比起武倩,时沐穿的衣服更单薄一点,穿的衣服领口又很大,挡不住风。
酒吧门口的夜灯亮着,在头顶照出光晕,冻得微红的脸颊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尤其是在听到她们俩的对话后,又看到了如此亲密的动作,时沐嘴里又苦又涩,放在衣兜里的手悄然攥成拳头。
“你刚刚在和她聊天?”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时沐,桑柠月对此并不意外。
她和时沐的事武倩都知道,也总是做那个垃圾桶,不然也不会这个点急着叫自己来酒吧接人。
“是啊,这位时大钢琴家记性不太好,完全不记得我了。”武倩还对先前的事耿耿于怀。
“我现在想起来了。”经她反复这么提醒,时沐还真想起来一点,“你是那家糖果店的老板。”
她真的见过武倩,只不过是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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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那年时沐经常去各地比赛,她自己对比赛倒是没什么特殊情节,只是学校看重她,特意安排了一个老师带着,出行费用也全包,对她十分看重,她再推脱便显得有些不识好歹。
当时她借住在她姑妈,也就是程挽禾家,除了她这个表妹,家里的大人们似乎都不待见她。
时沐当然清楚,要不是她妈妈乐意每个月往账户上打钱,他们怎么可能收留自己这么久?
说到底都是为了那笔钱。
外出比赛的好处不少,既能赢下不少奖金,又能远离讨厌她的亲戚。
不过唯一的坏处可能就是不能长时间和桑柠月待在一起,她常常因为这个闹脾气,桑柠月要费心费力地哄好久,她才会消停。
一次从外地比赛完回来,时沐刚下飞机就打车回了学校,急不可耐地把陪她去比赛的老师一个人丢在机场。
这次比赛的赛程拉得很长,又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延期,她足足在外边待了半个月,一颗心早就随着桑柠月的存在飞回了江清。
可是急匆匆到了宿舍才发现她人并不在,而且电话也打不通。
舍友好心告诉她桑柠月在学校附近的糖果店打工,她就又马不停蹄地赶过去,那股着急的劲,就好像桑柠月是个雪人,马上就要在太阳底下晒化了一样。
桑柠月打工的那家糖果店在江清开了三十多年,早就成了市里的“老字号”。
老板是一对慈祥的夫妇,十分健谈,好像每一个顾客在他们眼中都是童心未泯的小孩子,所以不少人愿意光顾他家。
挽禾也喜欢吃她家的龙须酥,每次时沐发了奖学金都会给她带一包回去,一来二去,和店里的两位老板也混了个脸熟。
刚走到店门口,糖果的味道就钻进了鼻腔,哪怕时沐爱吃甜,但这股过分甜腻的味道还是让她忍不住皱眉,更别提桑柠月这种不喜欢甜食的人,在这里打工,她真的不会难受吗?
店里只有桑柠月一个人在,正背对着门整理货架,系着薄紫色的围裙,头发挽起,背影纤细。
虽说只是十五天没见,但时沐却觉得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觉得她哪里又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更加让她心痒难耐。
看着她认真工作的背影,丝毫没有察觉到店里有客人进来,时沐突然冒出使坏的念头,没有出声叫她,轻手轻脚地靠过去,突然伸手把她的眼睛捂起来:“surprise!”
带着温热的手心贴在眼皮上,桑柠月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险些撞上面前的货架,幸亏时沐及时捞了一把才没受伤。
桑柠月把眼睛上那双“罪恶”的手扒下来,转身,看清了使坏的人后,才又嗔怪道:“你干嘛,吓死我了!”
时沐满脸坏笑:“这不是看你认真工作,不好意思打扰嘛。”
“我看你才没有不好意思……”心下想怪她,但一段时间没见,不止是时沐想她,她也是一样的。笑容缓缓爬上嘴角,桑柠月替她拨了拨凌乱的头发,“欢迎回来,辛苦了。”
跑来跑去,能听到女朋友的一句关心,没有比这更让时沐满心欢喜的,如果有,那就是她贪心,想要更多的鼓励,不只是言语上的,还有行动上的。
“只有这样?”她算计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这是外面,你想什么呢。”桑柠月轻轻推开她,半哄着,“好了,我还要工作,有什么晚上回去再说,好不好?”
“哦……”时沐也没贪心到让桑柠月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亲热的地步,乖乖点头答应了,但还是跟屁虫似的黏在她身后,“你怎么突然来这里打工了?”
好在这会儿店里没什么客人在,桑柠月才有时间回答她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我的琴坏了需要修,但我手头没那么多钱。”
“怎么又坏了?”时沐依稀记得她的琴两个月前刚修过,她只是回了趟家,琴体上就多了一堆磕碰过的痕迹,琴的整体音色也被破坏了,拉起来像是锯木头,“这次是哪儿?”
“琴头。”桑柠月说的有些伤感,好像坏掉的不是她的琴,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头啊……”时沐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按理说桑柠月是个很爱惜琴的人,保养的步骤很麻烦也很复杂,每次看到她细心保养琴体的时候,时沐都庆幸:幸好钢琴不用日常保养。
她都小心成这个样子了,可琴坏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不过又想到几个月前过年,也许是被亲戚家的熊孩子弄坏了也不一定,就停止了胡思乱想。
时沐顿了顿,又开口:“为什么要打工呢,我比赛的奖金赚了不少,完全可以帮你买一把新的,走吧,这周末就去琴行看看。”
“不用你买,我自己可以。”
“你那把琴不便宜,修起来也很贵。”时沐又劝她,“我是你女朋友诶,给你买点什么不是很正常吗?”
“时沐。”桑柠月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怔怔看着她。
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时沐就是被她看得心慌,小心翼翼地瞄她的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