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女朋友没错,但并不意味着你处处都得帮我,我又不是不能干活,用自己赚的钱安心一点。”
大概是受到家人的影响,桑柠月谈恋爱的思想很传统,不想让对方在这段感情中付出太多,换句话说,她想要等价的爱,时沐给了她什么,她就要用同等的爱报答回去,金钱方面也是一样的。
在外人看来,钢琴家风光无限,坐在琴凳上舒舒服服地按两个键就能赢得一大笔奖金,可是同样作为学习音乐的人,桑柠月知道练琴的辛苦,还伴随着伤痛。
时沐自己并没有存下太多钱,她妈妈打的款全都被姑妈一家拿走了,每月子给她堪堪五百的生活费,就连学费都是她自己交的。
当时一场市级比赛的奖金只有不到一千,她不想时沐拼命练习赢下的奖金都给了她。
不过很显然,时沐并不是这么想的,为桑柠月付出多少都是她心甘情愿,她提了,桑柠月不接受,她才会不高兴。
就像现在一样,臭着一张脸,语气咄咄逼人:“用我的钱就不放心了呗?我又没偷又没抢,只有你的钱可以用?”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几个意思?”时沐不想一回来就吵架,但是莫名其妙的,想把这个问题问清楚。
只是语气听着并不是那么友善。
“我不想吵架……”桑柠月不想一回来就把关系搞僵,更何况这是在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来客人,听到店员吵架影响不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这么说,就此打住吧。”
“奇怪啊,为什么你一说不过我就打住打住的,我们要讨论问题不是吗?”
“可你现在不像是在讨论问题,而是在无理取闹。”
“是,我没理,你一直都是最有理的那一个。”时沐冷哼一声,“先是说我的钱不算正经钱,现在又成了我无理取闹,你可真行。每次遇到点问题都逃避,你觉得有用吗?”
“这是问题吗?”桑柠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今天的时沐有些奇怪,“我不觉得我们这是在解决问题,你像是在解决我。”
“叮叮叮——”
背后传来奇怪的声音,两人停止了争吵,齐齐扭头看向柜台。
女人戴着墨镜,一脸看戏的表情。
时沐还以为是来买糖的客人,挪了一步让开,好让桑柠月去招待她,没想到她开口跟她打招呼:“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就听到吵架,这谁啊,不讲理的客人?”
“不是……”桑柠月看了时沐一眼,“她是我女朋友。”
“哦~”武倩把墨镜摘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时沐,“原来是你啊,桑桑经常跟我提起你,果然长得很好看。”
“我先去换衣服了。”
“去吧。”武倩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目送着桑柠月进了整备间。
时沐这才意识到她是这家店主人的女儿:“这是你家的店?”
“是啊,我家那两位闹退休,说要把店转给我,以后多多来光顾哦。”
“嗯。”时沐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回应很冷淡。
“吵得挺凶啊刚刚,我听了全程,你思维可真够发散的。”
“偷听别人说话很没礼貌。”时沐有些不爽地看了她一眼。
“你搞清楚,这是我家的店,是你不分场合地吵架,而且……”
武倩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我看你就是仗着桑桑喜欢你,有恃无恐。我说,你不会谈恋爱就把机会让给需要的人,比如我。”
“你说什么?”时沐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像是随时准备跟她拼命,“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我说——”
武倩刚要解释,余光瞄到桑柠月从整备间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像是怕被她听到,赶紧闭上了嘴。
有了刚刚那档子事,桑柠月的情绪没初见时沐的时候高涨,反倒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我今天就先下班了,抱歉,之后我会找机会补回来的。”
“这么急吗?本来还想请你吃个饭。”
“下次吧,”桑柠月笑得有点勉强,“她今天刚从外面比赛回来,我想陪陪她。”
听到她这么说,时沐紧绷着的脸色有所缓和。
她当然知道桑柠月并不是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助,她心疼自己,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知道桑柠月每学期不止要打一份工,她家里的人很奇怪,明明她的父母都是音乐老师,也同意让她来上学了,却在资金方面尤为吝啬。
如果没有学校设置的奖学金,她敢说,她和桑柠月活的一定都很惨。
时沐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太差劲了。
最近她家里的人找来,不断劝说她去国外学习,一来二去搞得她很烦躁,这才没几句话就快要跟桑柠月吵起来。
跟武倩打过招呼,两人出门。
江清的春天阴冷潮湿,时沐默默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自然地给桑柠月围上:“穿这么少,当心感冒。”
桑柠月没说话,赌气似的把头低下去不看她,不过好在没因为闹脾气就把围巾摘下来。
时沐知道没事了,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揣进上衣兜:“走吧,请你吃大餐,这回不许再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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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沐在回去的路上就跟桑柠月道了歉,保证今后再不提,也不会干涉她做的任何决定。
之后她再也没见到过武倩,只是听说她跟自己一样出了国,所以再见面才会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
现在想想,武倩当时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话?
只怕她也是桑柠月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
“反正顺路,我把你一起送回去吧。”桑柠月邀请她的时候语气淡淡,像是出租车司机随手拉了个客人一样。
“我就……算了吧。”再怎么说,时沐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好意。
“桑桑,我看时老师有自己的专车接,不用我们担心,我们回家吧。”武倩拉着她就要走。
“等等!”
时沐这一声喊得有些急切,抬脚就要走的两人齐齐愣住,望向她的眼神里带了些许迷惑。
“你们回……一个家?”时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不然呢?”武倩的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做贼心虚,理所应当的态度就和她递给时沐名片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刚回江清,没地方住,酒店又不如家里住着舒服,我跟桑桑都认识十多年了,住她家还不行吗?又不是睡一张床。”
“你家不是开店的吗?”
“她家店早卖了,叔叔阿姨跟她一起去了国外。”桑柠月像是看不下去了,终于肯开口解释,“她只是借住,你在担心什么?”
当然是在担心她对你图谋不轨,还想睡一张床。
时沐想,她真是太了解自己了。
苦笑着:“那还是麻烦你载我一程吧,天晚了不好打车。”
她才不要便宜了武倩。
第41章
时沐对武倩的印象并不好, 大概是因为她从很早之前就窥伺桑柠月。
现在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感情上出现了缺口,武倩出现的太过巧合, 对她这个外人来说, 确实是鸠占鹊巢的好机会。
时沐明白自己很自私。
说着不愿意复合的人是她, 祝愿桑柠月找到“良人”的人也是她,可一旦有人出现在桑柠月身边,便又会不受控制地嫉妒,想要赶跑他们。
要是桑柠月知道她是这么想的,会不会不高兴,又会不会怪她?
时沐不敢确定,小心翼翼地试探:“不行的话就算了吧, 我可以再等等。”
从酒吧带出来的热气消散殆尽, 她才感觉到冷,缩起身子,搓了搓冰冷的手,模样比刚才还可怜。
桑柠月意味不明地扬了扬眉毛, 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一开始还嘴硬什么呢?
一言不发地往车边走了两步,回头看到时沐还傻愣愣站在原地, 无奈地开口:“还傻站着干什么,走吧,送你回家。”
“哦……”
同不同意不的,都不说句话……吓得她以为桑柠月反悔了呢。
时沐得了准许, 不免有些得意, 紧紧跟在两人后面,走到车边, 很自然地拉开后座的门。
“等一下,”武倩突然拽住她的肩头,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时大钢琴家,麻烦你坐前面吧,我晕车。”
确实是有一种人一坐车就晕,但坐在后排或者驾驶室症状就会减轻不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但时沐还是觉得别扭,且不说她现在不敢和桑柠月挨得那么近,保持距离是一个前任该做的,更何况副驾驶是个极其特殊的位置,桑柠月也不一定愿意让她坐。
她还没被想要靠近的念头冲昏了头脑,提议:“那我跟你一起坐后排。”
“后面没位置,我买了东西。”桑柠月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催促着,“我又不会吃了你。”
时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了看后排,没想到真的放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物件,被泡沫纸层层包裹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她没辙,只好心一横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动作慢的像是蜗牛挪动。
车里放着塞了薰衣草的香包,据说这种植物有安神的功效,但效果对时沐来说微乎其微,反倒越来越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内心的那个恶魔正在从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中汲取养分,并且渐渐成长。
它不断地引诱自己,在耳边低语,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向桑柠月倾倒,不受控制地想要接近她。
可她又清楚,和撒旦做交易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她必须用更加珍视的东西来换。
桑柠月的车和她的是同一款,这款车的隔音做得很好,车门关上就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狭小闭塞的车厢里寂静无声,时沐只能听到耳畔回荡着剧烈的心跳声,砰砰作响,频率也越来越快。
“你冷吗?”
“哦……还好。”时沐扯着安全带,好几次都没插进正确的卡槽,和她搭话,话都说不利索,“不算太冷。”
桑柠月默默把空调拧高了一个档,没再说什么,启动车子驶出小巷。
哪怕没人愿意说话,车里的气氛也算不上沉闷,电台里播放着悠扬的乐声,大概是什么古典音乐的电台,一连几首都是贝多芬、肖邦的曲子。
一曲播放完毕,电台女主播悦耳的声音传出:“下面这首钢琴曲来自网友投稿,时沐老师演奏的巴赫平均律861,请欣——”
桑柠月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腾出手,突然“咔”的一声按了暂停键,还没来得及响起的音乐声被掐断,只听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关了干什么呀?时大钢琴家的曲子我还没听过,”武倩扒在椅背上,探出脑袋,“刚好听听呗,反正也无聊。”
桑柠月像是没听见一样,也没理她,目光专注看着前方,仿佛刚刚那个动作干脆利落关掉收音机的人不是她一样。
“桑桑——”武倩又拿出了撒娇的架势,见磨她磨不动,又把目标转向时沐,教唆她,“时大钢琴家,你帮忙按一下播放键呗,我真的好想听。”
“哪个?”
“就那里。”武倩指给她看。
“不好意思,够不到。”
“不是……你好歹也找个能让人信的理由。”武倩白了她一眼,就见时沐立马双手环抱在胸前,手掌缩进袖口,只能看到几个指尖露在外面。
“确实够不着啊。”时沐艰难地扭过身子,往前拱了拱双臂,也学她,理所当然地说瞎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闹,桑柠月握着方向盘,强压嘴角的笑意。
要说时沐最大的缺点,那一定就是记仇了,而且有仇必报,八成是武倩又跟她说了点难听的话,她这人就这样,为了把人惹火,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的预感是对的,两人撞在一起,果然不平静,但她也没别人可以求助。
不过这又让她想起时沐和费玉琛待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也总是针尖对麦芒,眼看着快要打起来,但下一秒又重归于好。
“不就是怕桑桑生气吗,胆小鬼……”武倩嘀嘀咕咕地靠在后座,声音小到只能自己听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但她刚刚那股精神劲儿,怎么看都不像是晕车的人。
车子一路行驶上了高架桥,远处灯火阑珊,又在眼底模糊成一片。时沐半眯着眼睛,有些困倦地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望着远方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