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F女士帮了自己太多忙,要是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她,时沐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坏蛋。
拾:[她很完美]
时沐很少用“完美”这个词来形容别人,因为世间万物都不可能存在“完美”一说。但这个词又是真实存在的,说明曾经也有人像她一样,偏心地把这个词擅自加在了爱的人身上。
Flechazo:[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拾:[不夸张啊,她长得又好看,多才多艺,人也温柔,世界上没有比她更适合谈恋爱的人了]
时沐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桑柠月的过人之处,发现两只手都有些不够用。
拾:[是我太差劲了,总是给她带去伤害]
[以前我没意识到,她姐姐那天找我谈话,说了她这些年经历的一切,我忽然觉得我被分手这事根本怨不得别人]
[我感觉我就像块木头……]
木头啊……倒是挺会给自己找形容词的。
桑柠月嘴角弯着一个浅浅的弧度,接着打字问:[那如果可能的话,你还会想跟她复合吗?]
[以前会]
[现在我不敢想了]
有什么不敢想的?
你这个人真的是!
桑柠月一口气哽在胸口,又因为她这番话变得有些生气,可又不知道该往哪撒气,把手机摔在被子里,狠狠喘了两口气。
片刻后她拿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新的消息。
拾:[那你的前任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沐记得F女士跟她说过,她曾经也有一个女朋友,但后因为各种原因分手了。时沐当时感同身受地帮F女士骂她的前任,说她不懂得珍惜,毕竟像F女士一样又会聊天性格又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前任啊……
桑柠月因为这两个字,暂时不去纠结时沐说的混账话,认真思考起来。
她的前任或许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家伙。
Flechazo:[我亲爱的前任她比较蠢,总是觉得她对不起我,好像我过得不好完全是她的错一样,太自以为是了,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耶稣吗?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世界的运转?]
“阿嚏——”时沐刚读完这行字,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
不能是感冒了吧?
刚洗完澡,她又任性地没开空调,哪怕这样子就能感冒也太夸张了,但她还是谨慎地把空调打开,调高温度。
明天就是元旦晚会,她不允许自己出任何差错。
手机那端,F女士还在输出:[她这个人明明长了张很好看的嘴巴,但就像装饰一样,从来不会说漂亮话,连哄我都做不到,你说她是不是故意气我啊?]
[时老师,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时沐看得直挠头,明明说的是别人,但她却觉得某个人影和自己重合了,尤其是最后的那句话,她简直受之有愧。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并且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也认为是自己耽误了桑柠月,也能找到各种各样的证据,她不在乎证据是否合理,只在乎能不能说服她自己。
之前她也总是故意说一些难听的话去刺激桑柠月,好像这样就能惩罚到她一样,现在想想真是太幼稚了。
拾:[是啊,这种人活该单身一辈子!]
Flechazo:[不过我觉得,跟你恋爱一定很有意思吧?]
[又有趣,还很温柔]
温柔吗?时沐就当F女士是在夸自己了,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过完还是网络太强大,隔着块屏幕谁都不了解真实的对方。
等两人互相吐槽完前任,时靖还没回来,时沐就挂着没下线,跟她从职业扯到了美食,F女士似乎对烘焙也很拿手,给她看了几张她烘烤的蛋糕。
时沐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桑柠月亲手做的蛋糕,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忽然,F女士问她之前说好的要教她折纸的事还作不作数,可以的话下周二晚上通个视频。
拾:[不太行,下周三我要做个小手术,周二要早点休息了]
听到她要做手术,桑柠月的心头像是被套了条铁链,并且在一点点收紧,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Flechazo:[什么手术?严重吗?你家人知道了吗?]
桑柠月害怕时沐真的得了什么大病,毕竟要做手术的病,大多数没那么乐观。
拾:[就是割个息肉,不是大事,你冷静一点……]
息肉……桑柠月听别人讲过,确实不是什么大病,所谓的手术也只是像做胃镜一样,没什么危险。
这么一想,所以那天在医院遇到时沐,她是之前还是之后知道她要做手术的事?为什么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她想问问时沐,到底为什么变得这么不信任她,什么都不愿意说给她听,但转念一想,她现在又是什么身份呢?时沐也没有义务事事都跟自己报备。
Flechazo:[那没人陪你吗?]
拾:[小手术罢了,我自己搞得定]
听她的口气,似乎真的能做轻易就办到,可桑柠月不这么觉得,她不想让时沐一个认孤零零地去看病,也不想让她觉得依赖别人是一件丢脸的事。
可问题就在于,她要找什么样的借口去见时沐。
正在她苦思冥想的档口,听到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
桑鹿溪来江清办事,桑柠月是知道的,也给了她家里的密码,所以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多惊讶。
只是像往常一样打招呼:“回来啦。”
桑鹿溪站在门口问她:“还没睡?”
“在聊天。”
“我见了时沐的姨妈,她跟我说了些以前的事。”桑鹿溪开门见山地说,“虽然之前听你提过一嘴,但我没想到她们家人居然威胁你。你都不打算告诉时沐吗?”
一直以来,是妹妹的隐忍不说,导致了时沐莫名其妙的敌意,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据她所知,时沐一直都怨错了人,不然就不会白白耽误那七年。
“不过她姨妈人挺好的,打算抽空把一切都告诉她。”
桑柠月的声音突然拔高,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质问:“为什么要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让她恨自己的家人?”
当初她就是知道,以时沐的脾气,知道了她家里人做的事,生气也好、愤恨也好,都是情理之中的,甚至有可能跟家里决裂,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时沐家里的事她知道一点,她的妈妈在她小的时候就丢下她玩失踪,像是不愿意承认有过这样一个孩子。
时沐从小被迫辗转在亲戚家借宿,那些人没一个愿意好好善待她。
亲情一直都是她最渴望的东西,好不容易等来了血亲与她重逢,要桑柠月怎么忍心亲手摧毁这来之不易的团聚?
她不希望时沐恨任何人,她的亲属、家人,哪怕手段极端了一点,但出发点仍旧是希望她过得好,这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有什么理由戳穿这一切?
桑鹿溪反问:“你瞒着就是对她好了吗?”
哪怕她现在对时沐仍抱有成见,但在与她接触的过程中,她却不得不承认,时沐是无比优秀的人,为人做事一点都不比她引以为豪的妹妹差,甚至在自己之上。
桑鹿溪接着说:“时沐不是小孩子,她和你一样是个成熟的大人,所以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时,我相信她解决这一切的能力不比你差。”
指的当然是知道家里人在两人感情中画蛇添足这件事。
温和如桑柠月都敢跟从小长大的姐姐对峙,而且能把她都说服,她不信看上去就很强势的时沐会做出多么愚蠢的决定。
“可是……”桑柠月还想再辩解什么。
她想要保护时沐,不让她陷入为难的处境。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在自己和家人之间做选择,那样不是太残忍了吗?
如果时沐最终为了她跟家人决裂,她便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可桑鹿溪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坚定地开口:“她不需要你来保护。”
时沐……从来就不需要她的保护,是这样吗,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以为是了。
“既然想要拥有未来,不如把曾经的一切都敲碎。”这次,桑鹿溪的态度意外的坚决,“你们都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对方,这就是契机,我希望你能好好把握。只要你们心中都有彼此,这不是什么难事。”
“姐。”桑柠月苦涩一笑,“如果这次失败了,我们是不是真的就完了?”
桑鹿溪坐在床边,语气温和地宽慰她:“某种程度上,我在和你共同分担风险。我敢拿我妹妹下半辈子的幸福做赌注,就说明我相信你。没人更适合你,除了时沐,同样,也没人比你更适合她。”
“嗯,那我再试最后一次。”
不过说到重新认识彼此,桑柠月倒是想到她和时沐在网上的点点滴滴。
时沐也说了,她作为F女士的时候,给她的感觉很奇妙,是她平日里从没在别人身上感受过的,桑柠月确信自己也在“别人”的行列中。
“看你这小表情,已经有办法了?”桑鹿溪笑着抓了抓她的头发,“小机灵鬼。”
“算是吧。”桑柠月笑着躲开她的手,“就是不知道那块木头上会不会结出新的枝条。”
第49章
元旦晚会的当天, 音大校园里不同往日的热闹,学生老师们都忙得不可开交。
相比之下,时沐懒散地坐在化妆间, 显得过分悠闲了。
“这都要表演了, 你一点都不紧张嘛。”程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我看到柴亮来了,就在外面。”
听到这个名字,时沐立马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哎你等等!”程立小跑两步挡在门口,“林校长也在,你就这么过去会不会引起他们怀疑啊?”
“你太紧张了吧?我只是去打个招呼。”时沐看向他的表情莫名其妙。
有教育局的领导来,时沐作为音大的荣誉教授露个面, 听上去顺理成章。
程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我还以为你要去找他们麻烦呢。”
前些天他找机会偷偷溜进了仓库, 找到的证据几乎坐实了秦东这些年做过的背德的事。
碰巧的是,在那堆不入眼的照片中还贴着几张便签,全都是他客人们的联系方式,而柴亮和林校长的名字赫然位列其中, 还有很多的陌生名字,总之数量不少。
震惊之余,他都拍了照发给时沐。
时沐说她会找人处理, 等到真相被揭露的那天,所有隐藏在暗处的罪恶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程立问:“我跟你一起?”
“我自己去吧,顺便……”时沐突然顿了下, “去找个人。”
离演出开始只剩不到半个小时, 而桑柠月还没来。
时沐担心她在路上会出什么事,或者又因为某些心里过不去的坎打退堂鼓了, 即便她知道桑柠月不可能这么做,可不亲眼见到她,总归是放不下心。
找柴亮和林校长只是借口,去找桑柠月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见她来,柴亮和林校长脸上都挂起了官方的微笑:“时教授辛苦了。”
“不辛苦,希望你们能享受晚会。”时沐看着他俩的嘴脸,在心底冷笑,因为这是他们能安稳过的最后一个元旦了。
柴亮点点头,又寒暄道:“之前我一直在外地出差,回来才听说我家那个臭小子动手打了你,时教授,我在这替他赔个不是。”
“都过去了,我不会跟小孩子置气。”
时沐当然明白,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柴亮都有参与。不管是学校论坛被大量删除的帖子也好,还有突然被从平台上撤掉的报道也好,没有他的干预,一切都不会这么顺利。
“哎呀,时教授真的是大人有大量。”柴亮大笑两声,“哪天有空一定赏脸让我请你吃个饭啊。”
时沐客气地回他:“好。”
“如果你能跟我谈谈三年前有关程挽禾的事,就更好了。”
柴亮的笑脸忽然僵住:“谁?这人我认识吗?”
虽然他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把短暂的失态掩了过去,但逃不过时沐的眼睛。还有站在一旁的林校长,他在瞪自己。
于是她淡淡一笑:“抱歉,是我记错了,不用放在心上。”
这既是威胁,也给他提个醒。时沐看不惯他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样子,更不想让他舒服地听完自己的演奏。
说话的功夫,时沐余光瞄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过去,柴亮和林校长被抛到一边。
桑柠月穿了一件孔雀绿色的晚礼服,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又是抹胸的款式,即便性格内敛,外在却又不失张扬。
这与她平时见到的人有着极大的反差,让原本就有些犹豫的时沐更不敢轻易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