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下……
他们之间真的不大清白。
舒沅忽然想起他先前说若只是裴见瑾,她也不能与他分开。
舒沅此时在心底没出息地赞同了这句话。
单论他这张脸,她也是极喜欢的。
舒沅计较一番,送上门的美色到底没有白白辜负的道理,她终是伸手搭上他的肩,闭上眼睛之前故作冷静地嘱咐了一句:“你不要动。”
软滑的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瓷白的手腕,夜间清风勾动他鬓边发丝,勾缠在她白净无暇的手臂上,难舍难分。
舒沅紧张地闭上眼,勾着他的脖子慢慢靠近,缓缓贴上他的双唇。
这是与亲吻脸颊完全不同的触感,舒沅小心又谨慎地进行探索,而将她护在怀中的那人当真十分顺从。
舒沅是个乖学生,在自己主动上手后,脑中不自觉地浮现起前几回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
她此时毫无章法,又慌又乱。但两人呼吸相接,于她而言,已经再难保持平静,若有人摸一摸她的脉搏,便能知晓她紧张到什么地步。
薛承璟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打定主意不再乱动她。前些日子他的放肆,当得起胡作非为几字。
一旦见面,他难以确保在她面前究竟能保有几分自制,只好由着查案办事久待在外。但没有一刻不想她。
她亲近自己时笨拙又胆怯,在软唇贴覆上来的那一刻,他方知是高估了自己。
一连几日没有见她,更没有抱她,多日积累的念想便如连日暴晒的干柴,一点火星就能重归炽热。
鲜润嫣红的唇瓣只需要亲一亲他,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勾动他的渴盼。
她毕竟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在如此费力时,呼吸也变得温热,他都能一一感受到。而在她不得其法,又会有一些别的声音,细细密密地撩动他的心。
偏偏方才已经答应她不可乱动。
薛承璟大掌悬空置于她腰后,手背青筋凸起,他睁开眼,不由将手掌贴近两分,当真不盈一握,在他怀里便这样娇弱可怜了。
薛承璟尽力控制着呼吸。再等一等,他很快便不用这般克制了。
即便是圣人,也难捱。
在舒沅撤开后,两人的情形都十分不得体,不约而同地想她最好再也不要主动亲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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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亭月自京城便陪同舒沅一路南下。周亭月知晓自己不如京中公子饱读诗书,但也是粗通文墨,同行时想着法子让这位小姑娘开心一些。
周亭月自觉自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思,他毕竟是粗人,从第一日见面起,他就觉得自己的倾慕便是摆在明面上的。
除去能与自己倾慕的姑娘久待这一点,其他好处也不少。
侯府的厨娘手艺绝佳,比军所提供的饭食好上许多。再有,那随行的大夫医者仁心,又是为他治伤又关心他家中长辈,周亭月还从顾大夫那里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但自从到了万余县,太子殿下找来,形势转眼间就变了。殿下因事将他调离,周亭月听说那许家作恶多端,这青州官场也是一片浑水,当时便怒不可遏,接了差事,转身便去忙前忙后。
兴许之前也是有征兆的。殿下和舒姑娘两人都有不对劲,但他从前没有往那方面想。
周亭月在万余县那几天,总是忙得昼夜颠倒,稍微回得早些,想去看看她,又总被这样或那样的事拦住。
他偶尔见到被关在门外的梅晏之,还好心地上前安慰:“舒小姐每日不得劳累,梅公子明日早些来吧。”
梅晏之面色依然温和,就是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周亭月朝他笑笑,还送他出门。
如今万余县那边事了,周亭月赶至青州,不禁扼腕叹息。
他空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怎么就看不出殿下和舒姑娘两人的关系呢。
周亭月这日很晚才等到归来的太子殿下,连忙起身行礼。
薛承璟缓步行至案前,目光在案上信件上停留片刻,转而问道:“谁来找过你?”
周亭月眉心一皱,将这些天的异动如实禀告:“殿下吩咐之事,卑职每日皆有留心。打着各种名号来找的,除去被这风吹草动吓得夜不能寐的青州和万余县的官员,剩下的都是些想塞银子打听消息,意欲取代许家的商户。”
周亭月顿了顿,续道:“唯一一个可疑的,就是今日我即将离开万余县时遇上的那一行人。车上下来一人,是赵家三夫人的娘家侄子,名唤邱玉。叙话时聊的都是平常事,只在分开前问我那几个扣押牢中的大夫有没有牵扯其中。”
“卑职又追问两句。邱玉只说是夫人旧疾复发,需要那位医者再行诊治。其他的没再多说。”
灯烛噼啪一响,摇曳烛火将薛承璟的影子拉长,一室静谧。
薛承璟神色微动,拆开信件翻看。周亭月唇角抿紧,一个猜想浮现心上,脊背冒出一层细汗。
“你回去,一切如常。邱玉若到了青州城内,不出两日便会再来见你。”
周亭月视线微抬,瞧见太子殿下唇角微勾,似是十分愉悦。
“是。”周亭月压下思绪,转身出了房门。
迎雪奉茶上前,薛承璟凝视着灯影久久不语,迎雪候了片刻,轻声唤了声殿下。
“总算给赵家挑了种干净的死法。”薛承璟淡声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再往后,也没什么合适的日子。”
迎雪俯首道:“周小将军那里已经安排好了。邱玉那里和主子料想的一样。若无差错,周小将军应能顺利找出赵家的罪证。”
“周亭月办事妥帖,用不了多久便能处理好此事。”薛承璟眸底掠过一丝笑意,“然后我便能干干净净去见她了。”
第115章
◎想要独占你的,有我一个就够了。◎
舒沅前一日在船上太过放肆。莲池中一叶扁舟之上,她与他相处的每一瞬都印在脑海里,到夜间该上床歇息时,舒沅欲盖弥彰地点了安神香。
翌日清早,舒沅还没想起云黎这么一个人,她便换了身朴素的衣裳到了面前。
云黎眼泪汪汪,跪在地上怎么也拉不起来,她道:“奴婢从前误入歧途,受人蒙蔽,心思不正,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昨日见到那些孩子,奴婢方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有些用处,望姑娘收下奴婢。”
云黎攥紧了手,面上的紧张不安做不得假。
她哪里能料到会是如今这等境况?原来想着,凭她的美貌贴心,一定能博得夫主宠爱,不说出尽风头,在内宅的地位应难以撼动才对。
谁知道……
昨日看来,反倒是这位姑娘对自己在慈孤局的表现比较满意!
反观那位大人,气势慑人,阎罗一般油盐不进。
云黎后来才知晓这宅子是眼前这位仙女似的小姐的私产。经过昨日那一遭,云黎昨夜辗转难眠,她十分肯定,若不是那位大人不想让这地沾血,她那时莽撞地凑上去大约是活不成的。
越想越怕,云黎眼圈泛红,楚楚可怜。
“留下吧。你先起来。”舒沅道。
云黎在慈孤局的种种举动,舒沅都看在眼里。从起初略带嫌弃的表情,到后来为那些孩子仔细擦手,依依不舍的样子,她都瞧见了。
留光查过,云黎清清白白,至今没有沾染是非。出身不好的女子,落到这般田地,也不全怪她。
云黎简直感激涕零,欣喜非常。这时,春桃轻轻一拉,云黎便站起来了。
日光正好,舒沅放下看完的书册,自屋中出来。云黎殷勤地跟上。
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周云师徒二人。
这二人暂且无处可去,舒沅索性将他们安置在园子里。两人许是出入内宅练就了好口才,但凡有机会便要在挑些好听的话说给舒沅听。
周云也厌烦了从前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从谷宁那里打听到这位小姐不仅关心慈幼局的境况,还有为贫家子弟开设私学的想法,周云怎么会白白错失这个机会。
周小九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且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至多能吃上几口鱼肉,这些天吃饭时眼睛都亮晶晶的。
吃了这几顿饭,周小九除了散步消食也没闲着,他在师父的督促下又开始读诗诵文,提笔练字。
周小九听话,周云肚子里没几滴墨水,但字还算过得去,每日天不亮就把孩子叫起来,嘴上说着:“小九乖,早些起来,师父给你煮个鸡蛋。待会儿用过饭,你学饿了,师父再去给你买糖饼吃。”
周小九饿着肚子起身,用冷水将脸一擦,再喝两口水,便老老实实坐下。
满腹心事的周云看着自家徒儿如此听话,拧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满意地点点头。
若换早些年青州这地道门兴盛那时候,就靠他们这踏实肯干的师徒俩,不得攒下修两座道观的积蓄?
周云又叹了口气。虽不能事事如意,能找到一个求生的口子钻出去也很好。
在许宅待那几天,饿得人头晕眼花。若非许家说得上话的几位主子都忙着应对其他要紧事,他真是有低头认错的心思。
腹中空空,便是德行修得再好,也抵不住饿。
周云那时都想好了,如果真能见到说得上话的管事,先把小九喂饱,再好言好语认个错,后面要他去做那些坑蒙拐骗亏心事,他再找空当溜走。
先贤圣人能不为几粒米折腰,可他哪行?
倘若真到了那一步,先饿死的一定是小九。一想到可能会抱着浑身冰冷的小九,周云心头一阵阵发寒。
虽这般想着,周小九又开始磨墨时,周云没有去买什么糖饼,直接忽视了周小九期盼的眼神,去给他沏了壶热茶过来:“喝吧。”
小孩子家家的,吃太多糖牙齿会坏掉。周云心想,他这个当师父的,真是不容易。
与舒沅相遇这会儿,周小九正认真地皱着小脸,和师父探讨那卖饼大婶出摊的时辰:“可我之前瞧见她很晚才收摊的,师父你……会不会记错了。”
周云摆了摆手:“今日不方便。”
周小九这孩子也老实,当下便在脑中为自家师父圆了说法,也不问是师父犯懒的不方便,还是人家今日不做生意。
周小九点点头:“我明白了师父。”
转头见到舒沅,那点吃不到糖饼的失落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周小九小跑几步,脆生生地叫了声舒姐姐。
舒沅唇角轻弯,问起周小□□了什么东西。
周小九乖巧作答,说得十分仔细。
云黎站在舒沅身后,目光在周云和周小九之间荡了个来回。
周小九忽然发现云黎在看他,直接转头看过去,还问了句:“云黎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
云黎笑了笑:“这附近我挺熟的。你方才说想吃的那家店我知道在哪,那里……”
与周云目光相接时,云黎语声一顿。
周小九眸中流露出一丝希冀,甚至悄悄攥紧了拳头。
周云朝云黎又是眨眼又是摇头,连忙接话道:“没什么。改日带你去,今天就别惦记了。”
云黎神色诧异。她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样骗小孩的大人了。
舒沅将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莞尔。
谷宁脚步飞快地走过来,见这长廊上熙熙攘攘挤了好一群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走近后发现只是有些热闹。
挨个看过去,除去姑娘身边的春桃,每个人看上去都不是单纯良善之辈。
谷宁不由腹诽,若把他们这些人不是在这园子里,至少得是个贼窝才能容纳这些人。
舒沅敛了笑意,问道:“何事?”
“有一对夫妇到聚仁堂求医,那位夫人状况不大好。原已抓了药,但离去前,那人说认识姑娘,待会儿便前来拜访。”
谷宁顿了顿,续道:“二位留了姓名。是邱玉邱公子。”
舒沅记得这人。
邱玉是赵三夫人娘家侄子,连赵逸当年都甚少踏入侯府,这邱玉自然不在她平常来往的人家之内。
论家世是差得远。但在各处医馆中,舒沅和他的夫人郑氏见过多次。
邱玉和夫人青梅竹马,琴瑟和鸣,在京中是一桩美谈。
郑氏早年被叛军所害,身中奇毒,每月发作时疼痛难忍,虽无溃烂腐臭之症,近身伺候的人也要吃一番苦头。
郑家和邱家没得比,若要捏着这个短处休妻再娶,也不会让邱玉落得一身闲言碎语。
邱玉不仅没有抛弃发妻,还将她照顾得很好。
中毒之人自然不可能和常人一般面色红润。舒沅记得那几次见她,郑氏唇角带笑,望向邱玉的目光脉脉含情,大约除了病痛,世俗杂事并没有磨灭她的欢愉和心志。
谷宁负责聚仁堂的事已近三年,对他们的事也有耳闻。
谷宁拿不准主意:“依姑娘看,这是见还是不见?”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谷宁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邱玉上门带了不少东西,夫人郑氏神色恹恹,还是笑着与舒沅交谈:“听闻舒妹妹近来身子康健,我心里十分高兴。这些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是我在街边瞧见,想起你,便忍不住要买来送你。”
舒沅年幼时甚少在医馆里看到频繁出入的年轻女子,郑氏是其中之一。
郑氏那时见她年纪甚小便要遭罪,心里怜惜,常想着法子宽慰她,这些事舒沅都记在心底。如今再见郑氏,免不了一番关心。
郑氏的身子已经灯枯油尽,消瘦面庞上微笑浅淡,说话时仍是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模样,但就连进这厅堂也须得有人搀扶。
与舒沅闲聊一会儿,郑氏便没了力气,最后只道:“你的心和我的心是一样的。苦也是一日,乐也是一日,见你如今很好,我便放心了。姐姐在你小时候并没有骗你瞒你,对不对?”
夫妻二人相携离去,背影成双。
等他们走了,云黎一边收了杯盏,一边感叹道:“这位邱公子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舒沅收回目光,忽然出声:“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黎发觉好像说错话了,脸色刷地白了。春桃碰了碰她,轻声道:“他们的事,你不清楚,不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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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学书院建起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即便不缺银钱,房屋无须新建,也至少要半年才能有个眉目。
慈幼局那边衣衫褴褛的孩子却等不得,这些事便够忙的。
除去这些,园子里有周云周小九,每天都不缺热闹看。
今日师徒两个又为糖葫芦到底有几颗争执起来,舒沅在亭中听得起劲。
这时云黎忽然像个见了猫的耗子,步伐飞快、身形灵巧地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舒沅余光瞥见她的动静,抬头一看,才发现薛承璟回来了。
舒沅翻过未用过的杯盏,正欲给他斟茶,薛承璟看也不看,握住她的手腕便把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