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默契地谁也没说话，直到走出城中村来到宽阔的柏油马路，楚辞方才忍不住，塞给她一盒牛奶和面包： “吃吧，一直给你留着。”
“嗯，谢谢哥哥。”
宋知许哽咽着，尽管很饿，但依旧吃的很慢。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一路，即将到达校门口，走在前面的人停住脚步，转身垂眸看去，隐去眼底复杂的情绪。慢吞吞告诉她： “这学期我们会有晚自习，晚上大概八点结束。放学后到高一二班去找我，我们一起回去。”
“嗯，我知道。”
其实她听说了，如果不是老师打电话给养父，恐怕自己到现在还出不来。至于养母从那天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宋知许就这么提心吊胆和那个男人一起单独生活了这么久，谁都无法猜测出她经历了什么。除非有一天自己愿意说出来，否则这辈子只能烂在肚子里。
“还有，若是那个人不让你上学，记得及时告诉老师，学校会安排人去家访，我每天早上也会过去找你。”盯着眼前这个瘦弱小人儿毛茸茸的发顶，楚辞想要保护她的决心更加坚定。
犹记得俩人每天去姜婉如家里补习的那段时间，他抛开自尊变着花样让姜婉如家里的阿姨做这个做那个，实际上都是给宋知许要的。只要她能多吃上两口饭，别人怎么看待他无所谓。而且，女孩也很争气，不但气色逐渐变好，脸色也多了点肉。
但，天不遂人愿，他费尽心机养起来的人，却再次被那个人渣虐到瘦骨嶙峋，这叫楚辞怎能不生气。
“这是你的饭卡，姜婉如要求她爸给你办的，不限额度，随便你点什么。”
抽走女孩手里喝完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把那张崭新的卡塞她手上。担心宋知许不舍得用，微微俯身和她对视： “我以前和你说过，每餐两碗饭。午餐时间我会盯着你，不许饿着。”
宋知许听得热泪盈眶，软糯糯地抽搭起来： “我...,我知道了。”
楚辞不忍，语气更加柔和： “走吧，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知道自己在哪个班吗？用不用我送你。”
“初二五班。”
“记性不错，大课间去趟便利店，记得带上饭卡，我走了。”
随后进入校园，二人一左一右分别走向不同的教学楼。
因为宋知许耽误了半个月才来报到，走进教室时班上虽没有几个人，但她下意识不敢抬头去和别人对视，更不知道哪个座位才是自己的。一个人傻呆呆抱紧书包，不知所措。
好在没过多久，前来巡班的初中部主任发现，瞧她个头又小又矮，以为走错了班级，便上前询问： “这位同学，你是这个班的吗？怎么不进去？”
宋知许心虚，轻声回答： “我，我是这个班的，找不到座位。”
嗯？开学这么久，连自己座位都找不到，怕不是个傻子。主任摩挲着下巴，脸色骤然严肃起来，声音拔高，吓得女孩浑身哆嗦： “还不赶紧进去，你这分明是不想读书随便找的借口。不想来直接说，可以让家长给你办退学手续。走，跟我到办公室去写检讨。”
也不看看几点了，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会偷奸耍滑，为了不学习什么理由都说的出来。还找不到座位，怎么不说连路都不会走。
主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恨模样，双手背在后面，宋知许耷拉着脑袋，不敢反驳，乖乖跟上。到了办公室，其他老师还没来，主任愠怒，指指某个角落，厉声斥责： “去那边写，早读结束之前交上来，否则马上联系你家长。”
女孩闷闷点头，小心翼翼挪过去，从书包里翻出仅有地一张泛黄色宣纸和铅笔，默默无闻写起来。悠闲地人满意举起茶杯，双腿交叠坐在对面，似乎对自己明察秋毫的行为特别自豪，压根不知道宋知许可是他们初中部所有老师的掌中宝。
哒哒哒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紧跟着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早啊，主任。”
“呦，王老师，您可真会掐着点上班。”主任瞥眼墙上的时钟，打趣儿道。王老师丝毫不当回事，随意摆摆手： “哪能和您比呢。欸，那个小姑娘是您女儿？”
王老师注意到某个存在感极其弱的人，疑惑询问。他们共事这么多年，这个老秃头是有外遇了？
“呵呵，过了个暑假，您的眼神这么不好使啊。抽空去医院检查下视力，什么我的女儿，那可是您班上的好学生，连自己座位都不知道，说出去谁信。”
王老师一听，立马走过去查看。但由于没见过宋知许，自己也是头一次教初二，加上她精神状态不好，因过于消瘦，那双明眸显得十分突兀。女人不免担心，声音轻柔： “叫什么名字，我班上是有一个学生缺席。”
女孩放下纸笔站起来，站姿笔挺，诺诺应答： “我叫宋知许，老师好。”
原来她就是宋知许啊，长的真好看。大概是母爱泛滥，见她只穿着件破旧的短袖，立马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半蹲着与女孩平视： “你的病好了吗？那天打电话，听你父亲说一直在发高烧，老师本想过去看看，却不知道你家地址。”
“好了的，谢谢老师关心。”第一次碰到这么和蔼可亲的老师，宋知许倍感温暖。露出一抹笑意，问她： “老师，我还不知道自己座位，您可以告诉我吗？”
不远处的主任溜之大吉，可能是害怕王老师找他算账为难自己的学生。当师生二人共同望过去，哪还有人影。
“走，我带你过去；顺便给同学们介绍。”
女孩不好意思穿老师的外套，随即脱下来还给她，满含谢意： “我不冷，谢谢您。”
她不仅穿着短袖，裤子也是那种短了一截的。早上来的时候，楚辞是把他的衣服给了自己的。可害怕别人说，那件外套还乖乖待在书包里，等着早读结束去找他。
王老师想到今天会发新校服，顺手接过，主动牵起宋知许，边走边问： “你怎么会在办公室，是主任喊你来的吗？”
“嗯，我找不到位置，他生气。”没写完的检讨被老师丢进垃圾桶，义正严词对她说： “以后有老师在，他不敢挑你毛病。”
一句话，彰显出王老师的霸气。五班内，女人揽着宋知许肩膀，巡视一周，挥手示意下面的学生安静： “同学们，我身边这位呢，就是宋知许。我们初二部的学霸，你们谁要是敢欺负她，老师绝不轻饶。”
底下的学生表情各异，有不满的；有没睡醒的，还有单手托腮看戏的。总之，对于讲台上瘦小衣着破烂的宋知许，大家既好奇又无所谓的样子。
“诺，你的位置。”王老师指指第一排正中间，把人推过去；继续道： “老师的话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大家齐齐回应。
“继续早读，都认真点。”说完径直走出教室。
糟糕，忘记和老师说她还没有领书本。宋知许刚站起来，作为同桌的安文轩先她一步起身，自主从讲台下抱出来一大摞新书放她桌子上，淡淡解释： “老师可能忘了。”
“谢谢。”
女孩高兴不已，扭头对男生道谢。深邃的眼睛看得安文轩脸色通红，不得不用假咳来掩饰害羞。
“没关系，我叫安文轩，请多多指教。”
“安同学好。”宋知许极少和别人打交道，这么近距离和异性接触，其实很不习惯。随后打开课本，认真翻阅起来。
温馨且紧张地晨读结束。下课铃声刚响，安文轩本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结果宋知许忙着去找楚辞，没注意到身后某道炽热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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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是个好姐姐
熙熙攘攘的高中部，平均身高要比宋知许高出一个多头，混在里面的小人儿直觉自己进入巨人国，需要一直仰着头才能找到哪个才是楚辞。
她只记得少年在高一二班，却不知这会儿他在不在。寻找的脚步随即加快，从西到东，每间教室挨着找。
幸运的是，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姜婉如提着包零食突然出现，惊讶宋知许怎么会出现在高中部，便跑到她面前问： “妹妹，你是来找楚辞的还是找我？”
翻出一个面包递过去，姜婉如对她很温柔。
“我找哥哥，姐姐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别人都是一身长衣裤，只有她身上的衣着极其格格不入。姜婉如注意到，二话不说把人拉去二班，从自己书桌里拿出一套崭新的校服展开，让她穿上，并说： “我让他去买早餐，你吃了吗？”
宋知许摇头，不好意思拒绝： “这是姐姐的校服，我不能穿。”而且初中和高中的不一样。她要是穿回去，老师应该会说的。
“没事，我有好几套呢。早上冷，你将就一下。我提前和爸爸讨来的，顺便给楚辞要了两套换着穿。”
这都是小事，衣服不值钱，再说她平时也不爱穿。若不是因为楚辞，自己也不会费尽心思缠着爸爸又是给他卡里充钱，又找老师多照顾他。
不过，姜婉如料想不到的是，她给楚辞的饭卡如今落在宋知许手上，至于他怎么解决一日三餐，两个女孩并不知少年用的是暑假辛辛苦苦补课赚来的。除掉宋知许做手术那笔钱，还有结余。
学校有规矩，饶是再冷，宋知许也不能要。利索把衣服叠好重新放回去，浅笑道： “谢谢姐姐，那我等一下哥哥。”
“哎呀，给你就拿着。实在不行可以放家里穿，再拒绝我要生气了。” 都说讨好未来小姑子，能加深男女之间的感情，姜婉如也不是白给的。自然有目的，只不过她不会告诉别人。
宋知许最怕惹别人生气，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别生气；我现在就穿上。”
“这还差不多，以后给你什么就拿着，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我爸是校董，随便和后勤说一声，多拿几件也没事。”
她这个老爸，平时最疼她，要什么买什么，也就是这点做的比较好。否则自己早就大吵大闹，让他和某个老女人分手。
“对了，你怎么穿成这样来学校，我不是送了好几箱衣服吗，别不舍得。”
难不成是没钱看病，拿去卖了吗？她那些破旧衣裳也不值几个钱，应该不够拿来付医药费。
姜婉如一下戳到宋知许痛楚，女孩支支吾吾半晌，憋得脸色通红，不好意思撒谎： “可能是睡迷糊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紧张局促的小模样，分外惹人怜惜。姜婉如示意她别害怕，自己并没有责怪，本意是想女孩可以吃饱穿暖，别亏待自己。
“还有件事，我爸知道你们俩个经济困难，所以经过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特地给你们申请了一张无限额饭卡，直到高三毕业随时用。嘻嘻，姐姐是不是特别好？”
说起这点，她无非是考虑到楚辞的身体健康状况。中学是男生发育最佳时期，营养必须得跟上，再者自己家有那个条件，亲爹也是校董。而且两兄妹学习都不错，即便没有奖学金，也该给点额外补助。
她爸当时挺意外，没想到一个暑假，自己的女儿改变这么多，当场同意。不仅如此，还给她承诺，只要他们有任何困难，学校一定会不惜余力提供帮助。
闻言，宋知许简直感动到想大哭一场，眼眶发红，感激道： “等我长大一定会报答你的。”
“诶，用不着。未来说不定我们是一家呢，到时候姐姐还需要你的帮助呢。来，拉链拉好，裤子你直接套上去吧，学校没的地方换。”
幸好教室里没什么人，女孩快速穿好，除去有些大，其实还不错。瞧她头发凌乱，自作主张绕到身后，用自己的橡皮筋给宋知许扎马尾。简单的梳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少。姜婉如满意拍拍手，笑容温柔： “你很漂亮，女孩子要学会打扮。等有空，我教你怎么化妆。”
“不，不用；书上说未成年不可以。”宋知许连连摆手拒绝，在那个家故意打扮得脏兮兮，不修边幅，极大部分是为了自保。在没能力之前，即便有条件，绝不可以。
两个小姐妹聊得正火热，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声响打断。楚辞提着两份东西回来，看到宋知许略显惊讶，连忙把自己那份给她： “正巧，我吃过了，这份给你。”
“我是来还衣服的，你们慢慢吃；谢谢姐姐的校服。”
头一天上课，有很多地方不太熟，宋知许赶着回班上。身后，楚辞追过来，上下打量一番。衣服大了些，好在能保暖，稍稍放下心来，叮嘱一句： “自己去买点吃的，说过不许饿着。”
被人戳穿心事，宋知许有点尴尬，干笑道： “你快回去吧，婉如姐姐等着呢。”
“那你听进去了吗？”
楚辞比她高很多，无形之用给人一种压迫感。宋知许只好强装答应，对他说了句“马上去，拜拜。”而后一溜烟消失在少年视线中。
姜婉如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疑惑询问： “我给她的那些衣服，你是不是偷偷拿去卖了？”
“......”
少年无语，却不知该作何解释。他哪怕是自己挨冻受饿，也不会去动给女孩的东西，微微侧头，淡淡回应： “早上睡过头了，没注意。”
这下轮到姜婉如瞪大双眼，一副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捂嘴偷笑： “那你这个哥哥当的可真合格。走吧，东西一会儿该冷掉了。想去看她等到大课间或者午饭时间，我们三个一起。”
“嗯。”
经姜婉如一提醒，楚辞禁不住反思起宋知许消失的这段时间，确实是他没做好。倘若可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女孩接到自己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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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依旧不爱说话
来之不易的机会，不但是楚辞，宋知许更加珍惜。整整一上午，除去大课间二十分钟她去过一次卫生间和小卖部找楚辞与姜婉如，几乎没离开过座位。作为同桌，安文轩对她充满好奇。多次尝试想要和女孩沟通，但均被宋知许以她要努力学习为由硬生生打断。
眼瞅着即将放学，安文轩趁老师不在，凑过去嘘声问她： “喂，午饭一起吃吧，我请客。”
安文轩家室不错，为人正直善良，长相偏向于奶狗系，而且妥妥暖男一枚。奈何宋知许心里，只有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楚辞哥哥和学习，对别的几乎不感冒。所以不好意思再次出声拒绝： “对不起，我作业没写完，你先去吧。”
其实老师讲的那些知识，她早就会。初三课本尚且没看完，与其浪费时间在吃饭上面，不如静下心来认真读书。
“可现在是午饭时间啊，你总得吃饭吧。再说，我看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知识点你貌似都会，能不能教教我。”
他倒是趁暑假提前预习过，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倘若有人稍加指点，考个好成绩不成问题。
宋知许还想说什么，突然瞥见某个身影，顿时紧皱的眉头松懈开来，露出抹笑意。站起来朝着那人跑过去。
“哥哥，婉如姐姐，你们怎么会过来？”
教室门口，三人围成一个圈。安文轩主动加入，冲二人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宋知许的同桌安文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