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道题没写完，宋知许哪里愿意走，随意挥动两下，意思是别打扰自己做题。安文轩不许，直接抽走卷子放一边，胳膊肘搭在书桌上不满嘟哝： “说好请吃饭，你要赖账吗？”
“没，我去还不行吗？”
女孩无语，拿回卷子塞进书桌。从里面摸出饭卡，她没敢带回去，一是怕被养父母发现收走，二来万一弄丢，哥哥会没饭吃。所以，必须得保护好。
“嗯，快走吧。你看其他同学，一下课跑的比兔子还快。一群大饿狼，生怕抢不到饭吃。”
男生言语轻快，说话幽默风趣。宋知许被逗笑，俩人并排走出教室。
整整一天，楚辞脸色都不太好。午餐时间几乎没开口说话，姜婉如纳闷问女孩发生什么了，宋知许不能说，于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晚自习结束，先一步下课的人匆忙跑到楚辞所在教室门口旁边，以便他一眼能看到自己。
姜婉如透过玻璃窗瞥见女孩，连忙指给少年，俩人不知说了什么，一前一后朝她走来。
“我先走了，爸爸在等我，明天见。”
“姐姐再见。”
照例，楚辞背包，宋知许在旁边随他一起。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硬是没说一句话。到达胡同口，少年不放心再次叮嘱： “白天的话听进去没？”
“嗯。”
女孩攥紧校服，行成一种自我保护形式，像是作出什么重大决定，目光坚定： “我不会让你失望。”
“行了，保护好自己，需要帮忙大喊一声。”
“好，哥哥早点休息，明天见。”
小院传出声音，宋知许本能打个寒颤，一溜烟儿消失在少年视线里。楚辞隐去眼底的担忧，掏出钥匙打开门。
然当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他视若珍宝的书籍丢的到处都是。地板上还有经过灯光反射出来的脚印异常明显，立即反应过来，家里这是遭贼了。
还有专门给宋知许储存的牛奶以及面包，统统不见。随后想到什么，冲进卧室，不由分说掀开木板床。心，骤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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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他知道是谁干的
楚辞红着眼扒开一沓泛黄卷子，覆盖之下的小盒子已不翼而飞，刹那间全身力气被抽干，一下没扶稳跌落在一旁。
泪，再也抑制不住啪嗒啪嗒滴滴落在地板上，泛起一片涟漪。
呆呆发愣许久，禁不住吸吸鼻子，抹去泪水。失魂落魄把凌乱不堪的小房子收拾好，双眸空洞窝在沙发里，一坐就是一夜。
丢了的东西，不仅仅有暑假补课积攒的两千块钱现金，最重要的是姜婉如给宋知许的那些衣服。他一直没舍得动过，偶尔还会拿到阳台上晾晒，怕发霉。
不曾料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到底是谁知道他家里有这些东西的。楚辞苦思冥想，他不确定是不是隔壁那个人渣。如果报警，查明是他干的，宋知许怎么和他们相处；再者二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又该怎么办。
楚辞很难受，他不怕自己吃苦，更不怕一切归零，毕竟以前也如这般熬到现在的。
但他心疼宋知许。想想女孩从头到脚脏兮兮不合尺寸的破旧衣服，那张遭受虐待之下依旧会对他微笑的小脸，心脏骤然发紧，痛得他踹不过气来。
负面情绪扑面而来，几乎吞没这段时间以来好不容易逼迫自己走出困境的理智。楚辞恨小偷，更恨自己面对生活困境的无力感。
我是不是活该如此，楚辞闷声自问没有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少年仰头无声痛哭。
他把每一分钱都做好了安排，大部分都是和女孩有关的。想着过年给她买新衣服穿，买好吃的增加营养，还有昨天丢掉她书包时自己说过赔一个新的。此时此刻，他去哪里来实现这些渺小而又平凡的愿望。
楚辞特别想找个人倾诉内心的苦闷与脆弱。可自从被父母抛弃，身边没有一个朋友，班上的同学都嘲笑他是个没爹妈的孩子，如果不是学习好，就连班主任和其他老师也会排挤他。
家里被盗这件事，无疑让他本就艰难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第二天宋知许察觉楚辞精神不振，神情恍惚，担忧询问： “哥哥，你生病了吗？”
楚辞想问，你家里是不是多了很多东西，看上去眼熟吗？可他不敢，以宋知许的处境，他们不一定会把那些从他这里偷走的东西明目张胆放在公共位置。
少年挤出抹苦笑，摇头否定： “没事，可能昨晚熬夜太久。今天的牛奶和面包过两天给你补上，好不好？”
自已从不舍得动，即便是别人送的，他也留着给女孩。
宋知许下意识偏头看去，清冷的城中村路口，暖黄色路灯下，少年背影落寞。她不知道昨天回来之后楚辞经历过什么，只觉得今天的他很不对劲儿。
女孩追上去，声音清脆： “哥哥，以后不要给我牛奶和面包，爸爸妈妈说他们会准备。”
后面那句话是她随口扯来的谎言，能不挨打已是莫大恩赐，她怎敢奢求能从养父母那里得到东西。
俩个同样历经磨难的人，十分默契般站在对方角度为彼此考虑。
忽而，街头吹来一阵微风，撩起少女耳边些许青丝，那双盛满少年背影的明眸，如此耀眼。楚辞没有回头，苦涩道： “说过要照顾你，不能言而无信。走吧，天快亮了。”
“嗯，哥哥，我们一起加油。”
宋知许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击中少年一颗冰冻的心。前面的人点点头，停下脚步，等她跟上来，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慢慢消失在街头。
午休时间，姜婉如拉住宋知许问： “妹妹，你们发生什么了，楚辞上课一直在走神，被班主任严厉批评好几次，他身体不舒服吗？”
高一对面的小凉亭，姐妹俩对面而坐。姜婉如似乎特别担心楚辞，言辞之间带着股焦急，甚至没注意自己手上的力道有多大，捏的女孩很痛。
“应该没什么吧，不过早上哥哥眼睛是红肿的，也许晚上哭过。姐姐，你能帮我多照顾一下他吗？哥哥他..，很辛苦。”
以为能从宋知许这边打听出什么，姜婉如略感失望。松开女孩胳膊要走，却转身对她说： “我会照顾他的，你回去吧。如果真有苦难，一定告诉我，学校不会坐视不管。”
而且有爸爸在，资助家庭困难的学生本就是学校义务。她爸若是不管，反正自己也有钱，可以让老爸以其他名义奖励给楚辞。
“嗯，谢谢姐姐。”宋知许乖巧答应。姜婉如这才松口气，临走之前问她周末要不要来家里，楚辞要补课，没人给她做饭。
宋知许求之不得，可她不能。转而拒绝： “下次有机会吧，姐姐再见。”
因为昨晚不小心偷听到养父母在计划什么要外出的事情，虽然没提到是全都走还是一个人出去，房子租不租，她很担心被抛弃。
福利院那边不可能再过来看她，说是每个被领养的孩子一旦过了十二岁，就不再归他们管。她不太记得自己具体有多大，只知道去年初一上学报名时，养父母写的是十三岁。
或许，他们潜意识里认为宋知许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大姑娘了吧。所以，那些微薄的福利不用再给，如此以来节省不少事。
宋知许内心一直很敏感，但凡家里有点风吹草动，她第一时间能感知到。
不知是她料事如神，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果不其然，周末那天临近傍晚，小院里放着两个收拾好的大背包，养父罕见没发脾气，养母更没为难她。
而是主动塞给她十块钱，让她去附近菜市场买两瓶啤酒来。宋知许乖乖照做，一路小跑按照指示很快回来。
默默无声把啤酒放在客厅餐桌上，望着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和三人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宋知许有那么一瞬间荒神，她想象中的家要实现了吗？
想象终究不是现实，当她被赶出小屋那一刻已经回过神来。终究不是一家人，他们无论如何不会把自己纳入家庭内部。
一家三口美美享受过晚餐便钻进屋内，偶尔传出几声大笑。宋知许自觉收拾干净餐桌，识趣关好门走向某个小角落闭目休息。
然，伴随着夜里一声阴狠呵斥，美梦被打破。大概喝多了酒，男人晕晕乎乎半夜起来上厕所，不知怎地找到蜷缩在小屋旁睡过去的宋知许，粗暴拍醒她，二话不说就去撕扯女孩身上的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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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她没有家了
宋知许本能反抗尖叫，率先冲出来的是骂骂咧咧的养母，后面跟着睡眼惺忪的小男孩。
而因家里被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楚辞听到声音，鞋子来不及穿，风一般拉开门扒着墙头跳进去焦急呼喊女孩名字： “宋知许。”
嘭
楚辞顾不上打人会有什么后果，冲过去用力推开行凶作恶的人渣，紧接着又是一拳。砸下去的每一拳似乎都带着怒气，打的男人哀嚎连天，连连求饶。
女人疯了，大声嚷嚷着要报警，楚辞把宋知许护在身后，不搭理俩人。转过头柔声安慰： “有没有事？别害怕。”
主动给她理好衣服，俯身捡起旁边一根棍子，狠厉道： “你报吧，正好我家被人盗了，顺便让警察过来一起解决。”
夫妻俩一听，顿时怂了。但气焰依旧嚣张： “你.... ，你别胡说八道。你家被盗看我们做什么。”
“你说呢，心虚吗？”
少年一肚子火，冷哼看向二人。这两天虽挣到一点生活费，却远远抵不上丢失的钱。
“关我们屁事，走，进屋。你既然这么爱管闲事，总有一天会倒大霉。”
到底是做了亏心事，夫妻俩不似上次气势凌人，砰一声锁上主屋门。反正他们明天要走，没必要去惹麻烦。
“去我家睡吧。”
楚辞走到门边打开，推着一声不发的宋知许回到小房子。递给她一瓶姜婉如偷偷塞到他书包的果汁，声音很轻： “怕吗？”
宋知许一直掉泪，毛茸茸小脑袋埋在膝盖上不说话，楚辞待在旁边静静陪她。等她哭够，打开瓶盖递过去： “润润嗓子，明天别耽误上学。”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偷你东西。” 宋知许愧疚，一直不肯抬头和少年对视，更不去接他的东西。
这会儿，全然忘记昨夜悲痛大哭场景的人苦笑： “他们是他们，不关你的事。东西没了可以再买，钱没了再赚，怕什么。”
“哥哥去休息，很晚了。” 宋知许哽咽，鼻尖发酸。
欸，楚辞叹口气。没再说什么，拍拍女孩肩膀，让她去卧室。自己则是关上灯，缩进沙发里。一道门帘，隔绝二人视线。
翌日俩人踏着星光一起去上学。
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晚自习回来后，宋知许却见到几个陌生人出现在小院里。
而昨日对她施暴的养父母一家已不见踪影，门口那张新鲜的招租广告甚至还没来及撕掉。
他们，趁自己白天去上学，偷偷走了？
唯一的住所被租出去，宋知许身单影只呆愣在门口，直觉一股热气涌上心头，模糊了双眼。
楚辞见她不进去，疑惑上前。视线顺着女孩愣神的方向，瞥见一张白色A4纸，上面赫然写着“此房着急出租，有需要请拨打下方联系方式。”
扣扣
少年认为有必要进去问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哪有亲生父母忍心抛弃亲生孩子的，却忘了他不也是这样被丢掉的吗。
“谁啊，大晚上的。”
里屋新主人听见敲门声赶紧出来，当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学生，不禁生疑： “你们是谁啊？”
宋知许难过到说不出话，背过身去。楚辞询问： “请问这家人呢？”
新主人权当他们走错地方，随意摆摆手： “不知道，我们是今天下午才搬进来的，有事吗？”
“喔，没什么。我们是原房主孩子，有东西忘拿，方便进去看看吗？”
不清楚人渣有没有留下偷走的东西，楚辞觉得有必要一探究竟。如果有一定要拿回来，没有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以后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租户人不错，不在意道： “方便，不过你们父母为什么不自己来拿，让小孩子过来？”
三人一起往里走，宋知许低头紧紧跟在楚辞旁边来到屋内，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任何熟悉的东西。转而对租户道谢，带上女孩返回自己家。
“没人要我了，哥哥，怎么办？”
一进门，宋知许控制不住抽泣，小手攥紧衣角倚靠墙壁，泪水成串往下掉。
此情此景，楚辞仿佛回到几年前自己被丢掉那一刻，泪光闪烁伸手拍她脑袋： “那就跟着哥哥吧，我赚钱给你买好吃的。”
他没多大能耐，目前能做的，无非是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维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
宋知许泣不成声，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而耷拉在两侧的小手却死死掐进掌心，近乎抠出血迹来。
良久，抹去泪水抬起头来，眼睛通红：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楚辞撇开话题，关好门。严肃且认真对她说： “你不是。哭这么久累了吧，去洗把脸。我把卧室收拾一下腾出来，以后那就是你的房间。”
正好，他从小想要个妹妹的美梦实现了。从此，不再是孤单一身。
“你睡卧室，沙发足够大，能装下我。”
彻底恢复理智的人赶紧制止少年，先一步抢占沙发，像是故意展示给他，装出轻松模样： “看，刚刚好。而且现在不冷，没关系的。”
其实不是沙发大，是宋知许太矮小。楚辞没接话，一头扎进房间着手开始整理。不一会儿，木制板床焕然一新。他抱着一团起球的旧毛毯出来，看向女孩： “去睡觉，别影响第二天上课。”
在某些方面，楚辞格外执拗。饶是宋知许费尽口舌，也没能撼动躺进沙发里闭目小憩的人。最后只得弱弱提醒一句俩人没洗漱。
少年嘟哝一句人小鬼大，催促她先洗。自己拿出纸笔写写画画，计算着上周末赚来的两百块能给她添置什么。
首先必须得保证能吃上饭，她在长身体，一日三餐不能少。周一到周五有学校提供不成问题，唯独休息日，若自己出去挣钱，宋知许肯定宁可喝冷水充饥也绝不会让他担忧。
这种情况，一定得杜绝。突然想到姜婉如，一向不善言辞的人主动给那边的女孩拨过去，询问日后能否带上宋知许。
姜婉如很意外，能让楚辞主动联系她，想来应该是遇到困难了，便问他怎么了。少年简单解释担心宋知许一人在家不安全，想带她去，姜婉如欣然答应。
切断通话，少年松口气儿，心情轻松不少。打算暂且过一天算一天，祈祷二人不要生病。如此以来，能顺利挨到寒假，到时候便可以多补几课。
但事事岂能如人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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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短暂的温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