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簪子……”祝夫人努力想着措词。
祝允澄没瞧出她们的为难,还鼓动,“这是赤金的哦,我过年收的红封都用进去了,母亲快戴上看看,定会艳惊四座!”
沈兰溪:“……”
你母亲就是天仙也压不住这肥猪脚啊!
“澄哥儿有心了。”沈兰溪一颗心左右为难的夸赞。
说这生辰礼好,谁会戴一只猪脚在脑袋上啊!多丢脸!但若说这生辰礼不好,可它是金子哎!
祝允澄立马洋洋得意的点头:“嗯嗯!”
沈兰溪既喜欢银钱,又喜欢猪脚,那他就送她一只金猪脚发簪,旁人都没有的,这可是独一份儿!
刚点完头,祝允澄又很是遗憾的道:“实在是银子都用完了,不然我还能给你打一个排骨耳环来戴呢!不过也无妨,待你明年生辰,我再送你排骨耳环,也打赤金的!”
沈兰溪深吸口气。
这孩子是傻吗?!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沈兰溪无福消受道,一年的时间,她不论如何都得把这孩子的审美救回来啊!若是年年如此,谁吃得消啊!
她说罢,转头看向祝煊,后者还在笑,笑得肩膀直抽抽!
“郎君给我备了什么生辰礼?”沈兰溪直言不讳的要礼物。
祝煊抬手,抹了抹笑出的眼泪,这才从袖袋里掏出备了许久的东西。
一只小盒子,沈兰溪慢慢打开,顿时失语。
她算是知道祝允澄的审美怎么来的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玛瑙绿的金戒指!
是觉得她上岁数了吗!啊?!
“郎君与澄哥儿不愧是亲父子呢~”沈兰溪皮笑肉不笑的道。
祝煊:“……”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骂了……
是这戒指不好看吗?但母亲和祖母都戴的是这样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饶是祝老夫人, 此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轻咳一声,道:“好了, 生辰礼既是送完了, 一同去前厅用饭吧。”
说罢, 被花嬷嬷搀扶着嗖嗖的走了。
动作之利索,让沈兰溪望之叹息。
看, 老夫人都看不上这戒指!
沈兰溪生辰, 府里也没有大肆操办, 只祝夫人下帖请了沈家一家来,在前厅摆了一桌宴, 当作给沈兰溪庆生了。
祝夫人亲自去求了一个平安符,请高僧开光后送给了沈兰溪保佑平安, 老夫人倒是简单, 给她做了一套新衣裳,还借花献佛的把祝煊带回来的鸡血石打成了头面, 一套留给了祝夫人, 两套给了沈兰溪。
今日的寿星沈二娘,倒也算得上所获颇丰。
用过饭, 祝允澄嚷着有事便跑了。
沈兰溪陪着林氏与沈兰茹逛了逛园子说了会儿话,两人也告辞了。
回到西院儿, 院子里甚是安静,沈兰溪拿着那戒指去寻祝煊说理。
“不好看吗?”祝煊语气疑惑。
沈兰溪按捺着想咬人的冲动, 道:“什么年纪用什么款式的首饰,都是有讲究的, 郎君若是不知道, 便来问我, 实在想给我一个惊喜呢,就直接送我金子就好。”
祝煊忽的笑了一声,“澄哥儿送的金子,也不见得你喜欢。”
“他送的是金子吗?那是猪脚!”沈兰溪恼羞成怒的捂他嘴,报复似的道:“赶明儿我就让人去给你做一枚猪脚玉佩,你日日带着!”
闻言,祝煊连忙摇头。
有辱斯文!
“拒绝也没用!就要给你做!等你生辰时送你!做两个,再给澄哥儿一个!大家一起丢脸!”沈兰溪咬牙道。
祝煊拉下她的手,笑道:“不喜欢这个,那晚上送你一个旁的。”
沈兰溪立马亮了眼睛,伸出手,“作何等晚上,现在就要!”
祝煊在她摊开的掌心轻拍了下,坚持道:“只能晚上。”
沈兰溪立马赖在他身上,扭着身子撒娇,“我不~现在就要嘛~”
祝煊深吸口气,关了门窗,把人打横抱起,进了湢室。
“哎?”沈兰溪疑惑。
这,这怎么……
“不许出声。”祝煊斥道,几下剥了她身上的漂亮新衣裳。
“唔——混球唔唔——”
几个时辰后,沈兰溪嗅着饭香味儿醒来,揉着酸疼的腰起身,一出内室,便与祝允澄幽怨的视线对上了。
“母亲可真能睡……”祝允澄幽幽的吐出一句。
他抱了小狗回来,都等了她许久了,一直都不醒,还不醒……
沈兰溪却是被他怀里抱着的一团奶白吸引了,凑了过去,惊喜道:“哪里来的小奶狗?”
祝允澄摸了摸鼻子,咕哝道:“我一位同窗给的,他家的狗生了好几个小狗,实在养不了了,偏要给我,我本是不愿要的,但想着左右你每日都要吃肉,那些骨头都浪费了,还不如抱一只狗回来喂给它呢。”
这精打细算的,哪里像是富养出来的小公子?
沈兰溪腹诽一句,也接受了这话,“日后你吃不完的肉也可以喂给它。”
祝允澄立马急了,“我哪里吃不完?!”
祝煊一进来,便听得那两人又喊了起来,打断道:“这般大的小狗,还吃不了肉和骨头。”
“哦。”头也不抬一号。
“哦。”头也不抬二号。
祝煊:“……”
--
会试三场考完,平静无波,诸多学子在各大酒楼宴请,甚是热闹。
傍晚昏黄时,沈兰溪正托着小奶狗的屁屁喂它喝羊奶时,沈兰茹风风火火的来了。
“二姐姐,我请你吃酒!”沈兰茹眼神闪烁道,说着就去扯她手臂。
沈兰溪抱着脑袋都栽进奶盆里的小奶狗起身,敏捷的躲开她的咸猪手,眯眼道:“老实说事。”
沈兰茹泄了气,手指戳了戳那肉团子的脑袋,“怎么养了条狗,它瞧着好蠢。”
“但它咬人很疼。”沈兰溪幽幽道。
那戳狗脑袋的手指立马缩了回去。
“上次我不是与你说,母亲看中了一个卢阳的书生嘛,今日父亲在荟萃楼请他吃酒,他们二人倒是相看好了,但我还没瞧过那人是何模样呢,我也想看看。”沈兰茹央求道。
沈兰溪不去,“母亲的眼光是好的”,稍顿,“虽是她自己的郎君一般,但是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替你相看的郎君,应当是好的。”
“哦,那我不看他了,我请你出门吃酒去。”沈兰茹聪明道。
路过的时候瞧上一眼,也不算是去瞧他的。
只一眼,沈兰溪便识破了她心中所想,细软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挠小奶狗的下巴,“吃酒也成,不去荟萃楼吃。”
沈兰茹立马急道:“你不是最喜欢荟萃楼的烧鹅吗?听闻近日还出了新菜色,我都请你吃!”
“那新菜色我都吃过了。”沈兰溪一副岿然不动的架势。
沈兰茹蔫儿了,到底还是退而求其次的应了她,“好吧,那去另一条街的东阳酒楼吧。”
沈兰溪也没吩咐人套马车,与沈兰茹一同上了沈家的马车。
东阳酒楼在槐香街上,与杜府倒是距离不远。
两人且还没进去,便听得里面一阵喝彩声,震的人头疼。
“这局徐兄胜!”一人跳起来道,“徐兄文采斐然,定能一举夺魁,日后飞黄腾达,还请莫要忘了小弟们啊!”
男子一身黑色粗布衣,瞧着木木憨憨的,闻言,急得面红耳赤,“没有没有,这位仁兄谬赞了。”
“徐兄本就出于岭南,以扶桑花为题略胜一筹又有何稀罕的”,那输了的人不甚满意道,视线像是带了刺,在楼内瞧着可为题的物件儿,视线忽的被进门来的人牵走,“既是要比,那就以这位娘子的容貌赋诗一首,再一较高下,可好?”
“好!”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应声。
好个屁!
沈兰溪视线扫过那群明显酒意上脸的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唤来跑堂的小二。
“要一间清净的厢房。”沈兰溪毫不心疼银子,左右是沈兰茹这个不知是富几代的人请客。
“好嘞!两位客官楼上请!”小二说着,手里的白色巾帕甩到了肩上,躬身引路。
沈兰溪几人刚走两步,却是被一身着白袍的男子匆忙拦了路。
“这位娘子稍等,我们还未以娘子的容貌赋诗呢。”那人说话间,喷洒出来的气息满是酒味儿,难闻的紧。
沈兰溪立马后退一步,避开那难闻的气息。
绿娆皱眉,上前把沈兰溪护在身后,厉声呵斥:“放肆!胆敢对我家少夫人无理!”
“这位小娘子作何动怒?我们不过是闲来切磋诗词,碰巧瞧见你家少夫人了,这才想以这位夫人的容貌作诗罢了,自古多有赞叹女子美貌之诗词,算得甚无理?”那最先挑头的锦衣玉郎君面色不屑的道。
闻言,沈兰溪刚迈出去的步子顿时收了回来,冷笑一声,“来,我倒是要听听,你们这几个酒色之徒能作得什么诗词来。”
此言一出,酒楼里气氛瞬间炸了天,显然是被沈兰溪那句‘酒色之徒’惹恼了。
绿娆上前,提了椅子给沈兰溪坐。
身后侧的沈兰茹却是拧眉打量着那斗鸡似的要一争高下的人。
若她那日瞧得没错,这是……
“三娘子。”绿娆把椅子放在她旁边,“可坐了。”
“嗯?哦。”沈兰茹呆呆的坐下。
“方才是徐兄先来的,那这次便我先了。”范凌说着,一双眼在沈兰溪身上扫视。
沈兰溪抬手揉了揉被吵得有些疼的太阳穴,眼眸掀起一条缝瞧他,语带嘲讽,“古有曹植七步成诗,这位郎君要得多久?”
范凌顿时气血上涌,握着折扇的手摩挲了下那扇柄,想了片刻,吐出一句,“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好!”围观者立即纷纷鼓掌。
‘啪’的一声,范凌甩开折扇,请扇了两下,面上难掩骄矜,瞧向徐桥周的眼神满是挑衅,“徐兄,请。”
徐桥周抿唇思索一瞬,刚要开口,却是听得一声清冷的嗤笑。
众人顿时循着声音瞧过来,便见沈兰溪抚了抚裙摆起身,面上的嘲讽明晃晃,在众人的视线下淡漠开口。
“前人尚且能作得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惹世人传颂,到你们这儿,却是只剩了‘秀色掩今古’这般通俗的话来,当真是浪费美酒佳肴。啧,世间书生千万,不是谁喝一壶酒,胡吣两句,都能被称为诗仙的,着实是……丢脸呐!”
沈兰溪说罢,随着一脸尴尬的小二往楼上去,身后的沈兰茹微垂着头跟着。
“你是谁家的小娘子,竟是这般狂妄自大!”范凌被羞辱得面红耳赤,也顾不得涵养,伸出来的右手指着沈兰溪。
沈兰溪余光扫过他的尾指,刚要加码嘲讽,却是不防被人抢了先。
“哟!文斗不成改武斗了?”倚在门口的男子身形高大威猛,便是穿着锦衣缎袍也掩不住那身子里蕴藏着的力量,脸上的嘲笑瞧着有些混不吝,最是惹人气恼,“你这样的身板儿,你猜我一拳能打几个?”
作者有话说: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李白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李白
这一段乱写的,别较真儿,感谢各位。
第55章
“你!”被指着鼻子羞辱, 范凌脸红了又青,刚要上前却是被身后的小厮打扮的人扯住了手臂。
“郎君,天子脚下多贵人, 还是莫要生事的好。”小厮低声语。
范凌面露不屑, “贵人又如何?过不了几日我——”
“郎君!”小厮低声喝止, “慎言!”
缩在柜台后躲清闲的掌柜的瞧见门口的人时,顿时神色一变, 肥肉震颤的身子硬生生的挤出一条道来, “宁——”
“够热闹的啊”, 李昶许斜着眉眼瞅他。
掌柜的讪笑一声,“这些学子好不容易考完了, 这不是在这儿压彩头比试嘛,开门做生意的, 也不能因着吵闹赶他们出去不是?您里面请, 小的给您开一间厢房,保管雅静。”
李昶许摆摆手, “不用”, 他从腰封里摸出两个碎银扔给他,“两壶花雕酒。”
“好嘞!您稍等!”掌柜的激情应一声, 挪着步子去了。
虽是不曾提及姓名,但这掌柜的殷勤态度也着实能瞧出些门道来。
厅堂内坐着的一众学子虽是不悦, 但也没人敢上前寻他的不快。
踩上楼梯的沈兰溪与李昶许微微颔首,遥遥道了声谢, 这才带着始终没抬脑袋的沈兰茹上去了。
这便是宁川郡王啊,气势果真威猛, 难怪兄长要追随他呢, 沈兰溪腹诽一句, 出了气,脚步自又轻快起来。
在厢房坐定,沈兰溪要了几个菜,绿娆在一旁给她斟茶。
“二姐姐……”沈兰茹迟疑开口,有些难以启齿。
“做甚?”沈兰溪喝了口茶,侧眼瞧她。
“咳……方才下面那个,好似就是母亲看中的那卢阳学子。”沈兰茹面色尴尬。
沈兰溪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甚是无语,“哪个?”
“就、就你方才骂的尽兴的那个……”她也听得尽兴……
“……”
沈兰溪张了张嘴,复又闭上。
好吧,她收回在府中说的话,林氏不只是瞧自己的郎君没眼光……
同一时辰,庄严的上阳殿内气氛肃穆。
祝煊与向淮之已经在这儿跪了小半刻了,书案后的人盯着面前的折子一言不发。
“这便是你们二人,这一月来查到的?”皇上掀起眼皮瞧来,不怒自威。
“是。”祝煊应道,背脊笔直,风骨不屈。
闻言,皇上喉间溢出一声轻嗤,随即,啪的一声,那折子扔到了地上跪着的二人面前。
向淮之的五官挤在了一处,垂着脑袋闭着眼,对这怒气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让你们去给朕查杜行知,你们却是查到了三皇子身上!是朕平日里太纵着你们了吗?”上位者的气势压迫而来,语气沉得厉害。
祝煊沉默一息,叩首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如今该查的是那笔被贪大半的养马银子。”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
向淮之深吸口气,刚要开口,忽的泄了气,又深吸一口,咬牙道:“臣、臣也以为……贪墨不是小事,当以此为重,且、且臣与祝大人一同查了宰相大人的账目,并未发现问题……”
越说越小声,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皇上脸色不善,缓缓舒了口气,攥紧的手松开佛珠手串,道:“这笔银子是否进了三皇子府中,朕会另让人去查,此事不必声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