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身上只有几个铜板的人,瞬间眼睛亮了。
肖萍知晓他们所获不少,却是不想会这般多!!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众人一惊,四周皆沉。
“云香寨赃物,还劳赵大人带人去搜了。”祝煊客气道。
赵义侧了脸,与他对视,只那一眼,便晓得他话中意思。
云香寨,他交给他了。
“祝大人客气,赵某自当尽力,不负君所望。”赵义拱手道。
祝煊断案不含糊,当堂宣布,犯事者论罪当斩,关押入狱,择日处刑。
至于收出的赃物,连同那扬州知府派来的人,随着一封奏章送去京城,上呈御前。
此事甚嚣尘上,不过一个午时,便城中人人皆知。
击鼓之人却是未走,与祝煊对坐品茶。
“大人抬举,只是小人无心管事,云香寨的事便不沾手了。”裴紫衣直言道。
祝煊也未勉强,只他本就不是热络之人,说了事后便无甚话了,屋里静了下来。
茶过两盏,门前忽的想起两道脚步,一前一后,却是如出一辙的不庄重。
“郎君寻我来——”清亮的嗓音刚响起,忽的又戛然而止。
沈兰溪视线落在室内的那道玲珑身影上,脚步顿住,睁着一双眼,忘了反应。
跟在身后的祝允澄险些没停住脚撞到她,察觉异样,从沈兰溪身后探出脑袋来瞧。
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心里重重敲了一下,莫不是他父亲招花惹草了吧?!
“母、母亲……先听父亲狡辩几句……”祝允澄吞了吞口水,心虚的紧,小手抓着沈兰溪的衣裳,生怕他像上次一样转身就走。
“……”
狡辩?!
祝煊额上的青筋一跳,对自己早上生出的父亲慈爱生了悔意。
他就该直接把这个小混蛋扔去学堂!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祝夫人安好。”裴紫衣起身, 行礼道,手上的茶盏却是忘了放下。
这一声,沈兰溪纱衣下捏紧的手松了松, 呼吸屏着, 喉咙里嗫喏出几个字:“裴娘子同安。”
听得这句, 祝允澄跳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原处,大大的松了口气, 抓着沈兰溪衣摆的手松开, 偷悄悄拍了拍自己胸口。
还好还好!这是他母亲认识的人!
祝允澄刚松口气, 抬眼便对上了他父亲沉沉的视线,他不解的眨了眨眼。
做甚这般瞧他?
祝煊淡淡的收回视线, 不再瞧那气得自个儿心口哽咽的小混蛋。
“晌午了,一同去外面的酒楼用饭吧, 你们稍等, 我去问问肖大人是否同去。”祝煊说罢,扯了那混蛋儿子, “你与我一起。”
祝允澄不情愿, 他还是更喜欢与母亲待着,但耐不住被他父亲暗暗用力拖了出去。
屋里两人知晓祝煊心思, 也没得浪费。
“赵霜托你送来的东西,我收到了”, 裴紫衣率先开口,“怕你被三皇子盯上, 是以没给你回信。”
沈兰溪木木的点点头,方才一瞬间浑身发麻的劲儿在渐渐散去。
赵霜是揽香楼的赵妈妈, 她将蓝音的话带给她时, 她没说什么, 只是交代了她一件事。
一封信,一兜子金银珠宝,寄去扬州给裴紫衣。
她没看过那封信,不知里面写了什么,但临死之时,最后的托付是给裴紫衣,也对得住两人自幼相识的交情了。
“你怎的会回来?”沈兰溪问。
是赵妈妈那封信里有事交代,还是因‘沈兰溪’在这儿?
“想来你从赵霜处听得一些,云香寨将女子卖为瘦马或是娼妓的事,我回来便是为此”,裴紫衣瞧着那双与自己七分相像的脸,扯唇笑了笑,“不是为你,不必觉得负累。”
闻言,沈兰溪胸口忽的有些紧,像是被一双手抓着一般,本不该是她的情感牵扯,但如今难受的是这具身子。
沈兰溪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字一句轻飘飘的,神色却是认真:“不曾觉得负累,去岁让赵妈妈替我传的那话,只是想说,你既是脱了贱籍,便去过自己的日子吧,怎样舒服怎样来,不必在京城看顾我,沈家主母待我虽不够亲近,但也从未苛待,你也……不必觉得对不住我。”
裴紫衣瞧她半晌,后低低的笑了,应了一声好,心里似是有什么散了。
往前年岁,她怨恨命运不公,辗转几次,被人当作玩物送给了沈岩。她见过那人情深,也见过他与朝中肱骨混迹烟花柳巷。
他醉极了,碰了她。
她不曾为主人探听得什么,却是先有了身孕,顺其自然的被沈岩接回了府中。
从前她羡慕林氏,出身好,又有夫君疼宠,只是后来才知,住在沈岩心里的另有其人。
林氏比许多当家主母都好,对她这个妾室不曾磋磨,院里的吃穿用度虽算不得奢靡,但也精细。
在沈岩提出放她出府时,她抱着怀里的婴儿也犹豫过,但最后还是出了沈家,将沈兰溪留下了。
往后岁岁年年,裴紫衣听得许多关于她的消息,性子懒,长得好看,身边的女婢与她一般爱吃,对街角处的醪糟汤圆、荟萃楼的烧鹅最是喜爱,及笄之年,与陈家三郎定了亲,只是不等成亲,沈家老夫人没了,亲事缓下,后又退了亲,街口巷子的人都听了一耳朵,她似是对那小子情深,过后拒了许多人家的提亲,再后来,林氏将她替了自己闺女的亲事,那个君子郎朗的祝家二郎。
赵霜说,那都御史祝煊,从未踏进过烟花巷半步,与那些沉浮官场的哥儿不同。
裴紫衣没等到她出嫁,先一步下了扬州,去将赵霜的妹妹带了出来,却还是晚了,与诸多被卖掉的女子一般,被破了身子。
沈兰溪渐渐松快了些,主动问:“事情做得可还顺利?”
“祝大人清正,此事已经办妥。”裴紫衣道。
沈兰溪又点了点脑袋,“那便好。”
忽的想起前些日子祝煊问她的那‘扎堆糖水巷子’一事,莫不是说的便是眼前人?
“住在糖水巷?”她问。
裴紫衣不觉有他的颔首,“赵霜给了不少银钱,除却给能找到的那些女子赎身外,剩余的便在那巷子买了两座宅子,想拆了重修,前院做茶楼,后院住人,她们飘零,总要做些什么安稳下来。”
沈兰溪脑子一动,忽的冒出个想法来,“她们应是学了丝竹管乐,既是做茶楼,以娘子们的管乐声相佐,作为噱头,也不愁没生意,不过,娘子们最好还是不要露面,省得有些□□薰心之人徒生事端。”
祝煊父子已经折返回来,在门口等候。
听得沈兰溪给人家出主意,祝允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期待。
不知母亲会与那位娘子要多少银子!
肖萍自是没错过蹭饭,席间与裴紫衣相谈甚欢,叭叭儿的问了今日堂上之事,听得痛快,也吃得舒服。
是以,沈兰溪才知晓自己上午错过了什么大戏,颇为遗憾的往嘴里送了口汤。
她是没有吃瓜命吗?
祝允澄倒是听得断断续续,忙着与肖春廿叽叽呱呱。
用过饭,众人分开。
祝煊没与肖萍一同回府衙,而是和沈兰溪上了马车回家。
“你不忙吗?”沈兰溪靠在他身上问,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
吃饱喝足,祝煊闭着眼假寐,手里把玩着沈兰溪的手,揉揉捏捏的好不惬意。
闻言,他懒懒道:“回去歇晌。”
沈兰溪有些无语,都要入秋了,歇的哪门子晌?
刚腹诽一句,祝煊睁开了眼,仔细打量了她的神色,问:“今日见到了人,可难受?”
沈兰溪不假思索的道:“难受什么?知晓她过得好,只会心安。”
难过未曾陪在身边……
祝煊没说,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刚想开口,忽然听她惊讶出声。
“啊!”
沈兰溪面上尽是诧异,一双眼珠子转了转,本瘫软的靠在他怀里的身子,也在一瞬间坐直了。
“怎么?”祝煊问。
又是轻轻的一下,沈兰溪忽的笑了,眉眼弯弯,满是惊喜,指着自己凸起的小腹道:“它动了诶!”
说着,她牵起祝煊的手,摸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感觉一下!”
两人维持这般僵硬的姿势好片刻,那衣裳下柔软的凸起都没再动。
沈兰溪‘嘿’了一声,对着自己的肚子轻声哄:“给个面子呗,蹬蹬腿儿,让你老父亲感受一下……”
话音刚落,祝煊顿觉掌心里她的软肉撞了上来,很轻的一下,继而又没了动静。
沈兰溪高兴得拍他,“这就是传闻中的胎动啊!”
很奇妙的感受!
先前几月,若不是她小腹渐渐鼓了,都不觉得怀孕,直至刚才的胎动她才有了真实感。
好像……是有种母子相连的感觉?
沈兰溪乐陶陶的晃了晃脑袋,“等晚些澄哥儿回来,再让他感受一下!”
祝煊扯唇轻笑,有些无言,却也轻易被她的欢愉感染。
沈兰溪是初次怀胎为人母,但他不是初次为人父,曾经澄哥儿出生时,他也曾胸口涨得满满的,有了父亲的踏实感。但这还是第一次,陪着一个在肚子里的孩子一同长大,感知它的存在。
马车在门前停下,祝煊先下去,伸手又去扶她。
沈兰溪一手抱着肚子,动作小心又谨慎,瞧得出来是珍惜的紧。
祝煊瞧着好笑,托着她的臀腿将她抱起,如同抱幼童一般。
“呀!”沈兰溪被他的动作吓了一下,急忙搂住他的脖颈,眼角的余光瞧见急急低了头偷笑的小厮,低声问:“郎君如今不要脸面了?青天白日的便这般抱我?”
祝煊眉眼一挑,吐出四个字。
“近墨者黑。”
“……”
回了院子,绿娆将一封信递上,“方才送来的,娘子若早回片刻,还能与那送信之人撞见。”
沈兰溪伸手接过,颇为诧异。
林氏给她来的信?!
果真背后不能与人是非,午时刚念过人家,这信就到了。
沈兰溪摸了摸鼻子,拆了信封。
开口寒暄几句,便说出了这信的主题……
沈兰茹要成亲了!!
男方是同安街乔家的郎君,如今已过了五礼,时日定在了十月十五。
沈兰溪挠了挠脑袋,无甚印象,步入内室,蹭掉了鞋子,滚进了刚脱了外衫躺在榻上的祝煊怀里。
纤细的手指挠了挠他的下颌,“郎君,同安街的乔家如何?”
“武将世家,如今朝中父子三人,不算权重,但也树敌少,岳母大人瞧上乔家四郎了?”祝煊抓住那猫爪子似的捣乱的手,与她闲话道。
沈兰溪也不挣扎,脑袋枕在他臂弯里,很是舒服,闻言轻‘嗯’一声,语气颇为遗憾,“我都没见过那乔家四郎,母亲来信说,只是知会我一声,山高水远、路途颠簸,不必去赶沈兰茹出嫁。”
“先前沈兰茹还说,想日后的郎君是个读书人,如今却还是没能如她所愿。”她说着微微叹气。
祝煊一只手揽着她,忽的问:“你呢?”
“我什么?”沈兰溪不解的微微抬头,撞进他的视线里。
“成亲前,你可曾想过自己日后夫君模样?”祝煊慢吞吞的出声,心口处似是被什么抓挠着。
闻言,沈兰溪开始认真思索。
瞧她当真在想,祝煊又泄愤似的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轻咬了下,霸道又蛮横的低声:“不许想!”
若是她想清楚,想要的不是他这般的该如何?!
祝煊有些急躁,头回感受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疼。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这醋意来得突然, 沈兰溪从他怀里爬了出来,单手托腮的侧趴在床上,笑得狡黠, “要问的是郎君, 不让我说的还是郎君, 世间哪有你这般善变的男人?”
祝煊显然被这话激了,捏着她的下颌亲她的唇, 醋溜溜的问:“那你说, 陆翰羽与我, 你更心悦哪个?”
沈兰溪眉梢微动,显然是没想到从他嘴里听得陆翰羽的名儿, 瞳孔微怔。
只这反应,落在祝煊眼里, 便是难以抉择, 胸口开始咕嘟咕嘟的冒酸气。
不等沈兰溪开口,下唇便被那狗男人咬了下, 微刺的疼痛炸开, 她刚要伸手,齿关失守, 被敌方凶狠得攻城略池,两只手也被别到身后握着, 整个人似是送上去给他亲一般,羞得人脸红。
唇齿交缠, 黑沉沉的眸子睁着,眼瞧着那样艳丽的一张脸逐渐染了绯红, 眼角眉梢都透出了欲, 祝煊心中的醋意忽的散去许多, 松开那被吸吮得微肿的唇,诱哄一般的呢喃开口。
“说,沈兰溪心悦祝煊。”
沈兰溪听得好笑,却偏不如他意,装傻道:“祝煊是哪个?”
明显的揶揄逗弄,祝煊却甘之如饴的配合她玩儿,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一字一啄落在她耳畔。
“与沈兰溪亲嘴儿的这个。”
沈兰溪听得眉眼弯弯,身心愉悦,也愿得给他些甜头,双手捧着他脸,撅着嘴,在那张薄唇上盖了个章,语气轻飘又荡漾,“沈兰溪喜欢这个~~”
鼻尖相对,眼神交缠,那薄唇不知足的又缠了上来,亲得那软唇泛着水光。
眼瞧着要一发不可收拾,两人赶忙分开,各自躺好。
沈兰溪头枕在他胸口平复乱了的呼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他的衣带玩儿,脑子里忽的冒出一事:“你先前,为何突然要我绣荷包?”
祝煊四肢摊平仰躺,闻言,拨弄她发丝的手一顿,沉默一瞬,闷声道:“你为陆翰羽绣过嫁衣,我什么都没有。”
这话,听着颇为委屈。
实则,当初他俩成亲,不说是阴差阳错,毫无情意,只说商定好的吉日迫在眉睫,沈兰溪哪有空闲时日去亲绣嫁衣?
祝煊刚这般想着安慰自己,便听得她惊疑一声。
“我何时给陆翰羽绣嫁衣了?”沈兰溪微微仰头瞧他,眼神中明显错愕不解。
祝煊只当她在哄他,“……大婚时,我在你屋里瞧见了,衣杆撑着的。”
经他提醒,沈兰溪才想起,当时她应下林氏替嫁,好像是让元宝将她压了箱底未用的嫁衣翻找了出来,微微仰起的脑袋稳稳的落了回去,不甚在意的与他解释道:“那是绣娘绣的,我只添了两针,还因走线太丑被拆了,你生辰时我送你的荷包,可是我第一件绣品,你要珍惜,可知道了?”
大嬴朝,有女子自己绣嫁衣和喜被的说法,一针一线都是对郎君的倾慕,且不说沈兰溪女红着实差劲儿,就是她会绣花,也决计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事上,有这时间吃吃喝喝玩玩儿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