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小小漂洋儿【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30 14:39:43

  叶寒川和阿娆两人出了聚隆堂,径直出了城门,往惊奇谷的方向走去。千娆看叶寒川的手仍时有轻颤,心里好生愧疚,扁着嘴说:“川哥哥,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非要去看那个比武大会,你也不会受伤了。你……是不是伤得很重啊?”
  “我没事。”叶寒川说,“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千娆奇怪地往后看去,恰看到一个男孩倏的闪到一棵树后。她认出是观看比武时与她搭话的那个男孩,叫道:“我都看到你了还不出来。”
  那男孩这才从树后走出,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跟着我们?”千娆问。
  谁知男孩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叶寒川面前,说道:“师父!求师父收我为徒!”
  千娆初是一惊,接着“噗嗤”一下笑出来,说:“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练武吗?怎么这会儿巴巴地求我川哥哥收你作徒弟?”
  “我之前不喜欢练,是因为我知道练了也没什么用。”男孩跪着说,“老实跟你们说,今天跟端木不尘比试时丢了剑的那个就是我大哥,我大哥每天练功最是勤勉,多少年了,他还是被端木不尘的剑压得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再练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了。师父你赤手空拳就能打败端木不尘,我真的太崇拜你了,你一定要收我为徒,我一定好好练功,不会教你失望的!”
  叶寒川摇了摇头:“你不用叫我师父,我不收徒弟。”
  男孩根本不听,连连磕起头来,求道:“师父,求求你就收了我吧!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若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了!”
  叶寒川无奈:“你不用如此,我不会收你。”
  千娆见男孩这般耍赖,又好气又好笑。她踮起脚尖凑到叶寒川的耳边低声道:“川哥哥,你这般拒绝可没用。你只需恭维他大哥的剑法,就说以后一定能赢端木不尘,他一准不再来缠你。”
  叶寒川知千娆说得有理,略一沉吟,说道:“你未免太小瞧你大哥,你大哥的剑法利落果断,刚直强劲,他想赢端木不尘,不是没有机会。”
  男孩听了,抬起头来问:“还有什么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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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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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寒川接着说:“端木不尘的剑法时而轻忽,灵活机变,时而沉稳,天衣无缝,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你大哥在招式变幻上没有赢面,但他胜在剑力刚强,若能抛弃招式变幻之争,凭借强劲的剑力寻求一个以不变应万变之法,或许还有一分赢面。”
  男孩喜道:“师父,你是说真的吗?”
  “我川哥哥从不骗人,”千娆抢着说,“我也觉得你大哥其实很厉害的,以后一定能赢端木不尘!你快起来,回去跟你大哥多探讨探讨,可别再妄自菲薄啦。”
  男孩本出自武学世家,若不是心中气恼绝望,决不会去改投别人门下,这时听说自家的武功还挺厉害,总算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刚才忘了说了,我叫宣沛,启城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千娆又“噗嗤”一笑,“我叫叶千娆。”
  “你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啦,”千娆不想漏出“惊奇谷”三个字,岔开话说,“天都快黑了,我和川哥哥还要赶路呢。你快回去找你大哥吧!”
  “明年的比武大会就在启城,你们来吗?”宣沛又问。
  千娆摇摇头:“不会去了罢!”
  宣沛突然掏出一块白色的玉佩,塞到千娆手中,说:“你们一定要来,到时来启城找我。师父,后会有期!”说着颇有架势地向叶寒川一拱手,便望嵘南城的方向跑了。
  千娆本待回绝那玉佩,但已失了时机。她提起玉佩细一打量,只见它晶莹剔透,其内虹光流转,如霞如云,玉佩中间刻着一个小小的“宣”字。千娆一看之下竟爱不释手,就将玉佩挂在了腰间。
  “川哥哥,”她喜道,“我可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本事,赤手空拳也赢了那端木公子,你看都有人想拜你为师了。不过这说话做人的本事,你还得向我学学。”
  叶寒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端木不尘不过是轻敌罢了。他若料到我敢以指断剑,他的剑何等灵变,毫厘之差间,断的就是我这两截手指了。以指探剑,这大概是武家大忌了吧。”
  千娆听出一身冷汗,不无埋怨地说:“川哥哥,你胆子也太大了些,若真被削掉了指头那如何是好?”
  “若非如此,他剑法精辟,而我全不懂出招章法,如何赢他?”
  “川哥哥,”千娆万般疑惑地问道,“你平时这般不喜争执的人,今天为什么非要赢那端木公子?”
  叶寒川知道千娆看不穿端木不尘的伎俩,到现在还拿端木不尘当救命恩人,有此一问并不奇怪。别说千娆,他叶寒川从来心如止水,今日竟慍怒至斯,连他自己也暗暗讶异乃至心惊。
  “我也不知道。”他低声说。
  到达谷道入口时天色已有些暗了,没有遇到其他谷人。千娆调整呼吸,就要进去,叶寒川却突然立住了脚。
  “怎么了?”
  “我受了伤,”叶寒川说,“需要真气护持心脉,出入谷道的呼吸吐纳法与之相悖,我只怕难以通过。”
  “这样的话,”千娆本就不想回谷,真是正中下怀,“那我们今天干脆别回谷了,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住下,川哥哥你好养伤,等到下次的谷道开放日我们再回来。”
  叶寒川想到自己需要疗伤,无暇顾及千娆,她不是安分的人,待在谷外恐怕招惹麻烦,便说:“哪里还有比惊奇谷更适合疗伤的地方?没关系,我会勉力支持,只是必然没有余力再辨认道路。”
  千娆一想也是,哪里还有比惊奇谷的落英山更清净的地方?说道:“认路的事川哥哥你不用担心,我认得的。”
  “好,”叶寒川说,“待会儿进入谷道,我若有什么异状,你不用惊慌,千万不要乱了呼吸,引我快速通过便是,天色将黑,不要磨蹭。”
  千娆点点头:“川哥哥你放心吧。”
  做好准备,两人手牵着手走进谷道。一开始千娆全神关注道路,没有发现异样,偶尔回头看叶寒川,忽然发现他满脸汗珠,脸色白得吓人。千娆吃一惊,不由得有些慌神。她毕竟不常出谷,虽早上刚走过,但这时天色转暗,谷道已有些难辨认。
  她不敢再去看叶寒川脸色,搀住他一边胳膊,额头上也逐渐沁出汗来。
  天色黑得出奇地快,谷道也越来越不好走,叶寒川的身子也越来越沉重,千娆在心里默默祝祷:川哥哥可千万坚持住啊!
  正在慌乱之时,忽然有人上前来搀住了叶寒川另一边胳膊。千娆吓一跳,险些乱了呼吸,定神一看,却是阿陶。原来,她也这时才回谷。
  阿陶对谷道非常熟悉,手脚也麻利,个子小,力气却很大,搀着叶寒川在谷道中穿梭显得毫不费力,千娆顿时安下心来。三人迅速通过谷道。
  一出谷道,叶寒川跌伏在地,突然又一口鲜血吐出。
  千娆摸摸他身上,发现他一身衣裳已全部汗湿,心疼地说:“川哥哥,你很辛苦吧?你伤得这样重,这……这可怎么办?”
  “不要紧,没有伤到要害。”叶寒川顿了一顿,而后叹道,“那端木坤,十分厉害。若非蓄真眼,我恐怕就回不来了。”
  “端木坤?”阿陶奇道,“双绝山庄的庄主端木坤吗?你们遇到他了?是他伤了川公子?”
  千娆本极讨厌阿陶,此时总算对她有所改观,但一时也不肯轻易示好,说道:“就是他,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哎呀,”阿陶道,“他可是当今武林第一人,川公子怎么招惹上他了呢?!”
  连阿陶也对这端木坤的名号这般清楚,千娆暗暗地想,看来这端木坤当真厉害得很,我这次真是把川哥哥害得不浅。
  “原来如此,”叶寒川说,“难怪这般厉害。”
  阿陶“嘻嘻”一笑,说:“川公子,你老实说,是不是幸亏遇上了我,才叫你少吃许多苦头?要不然的话,你在谷道里头磨磨蹭蹭的,可够你受的吧?”
  “阿陶姑娘确实帮了大忙。”叶寒川答。
  “那你怎么谢我?”
  “你想要我怎样谢你?”叶寒川问。
  千娆见阿陶眼珠子一转,不知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提醒叶寒川说:“川哥哥,她要趁火打劫,你别理她。”
  “娆小姐别这么紧张嘛,”阿陶嬉笑道,“我能叫川公子怎样?”
  “你敢叫他怎样?”千娆警告道。
  阿陶见她咄咄逼人的模样,暗觉没趣,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川公子,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
  “好晚啦,再不回去,主母该骂我了。我走啦。”阿陶说着自己走了。
  阿陶走后,叶寒川说:“你不必与她较真。”
  “我还不是怕你吃亏?”千娆说,“你太好欺负了。”
  “你是为我好我知道。”
  千娆闻言一阵心虚,心里想:这算什么好?跟你对我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我害你这么苦,你也没一句埋怨。
  叶寒川调息片刻,这才站起身,两人一同回到落英山的孤屋。
  千娆腹中饥馁,随便在厨房找了点吃的。她发现储粮已经不多,心想:不知道川哥哥的口粮都是哪里来的,难得今天出谷,也没去采购一些。今天花掉的银两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她随便热了些吃食,端到房中,却见叶寒川盘坐在床上,双目微闭,正运功疗伤。她不敢打扰,重新将吃食端出。她左等右等不见叶寒川收功,又困又累,便去屏风里头的床铺自先睡了。
  第二天清早,千娆被一阵叫门声吵醒。她跳起身,走到屏风外头,却见叶寒川还跟昨晚一个模样地盘腿坐着。她走到窗边往外望,原来是西庄的薛伯挑着一个担子,站在门口。担子里有米,有衣物,有蔬菜,还有一些用品,内容很是丰富。
  昨晚受累,千娆忘了插上门销,门只是虚掩着。薛伯推开门往里看,自言自语地说:“怪了,每个月的今天我送东西来,少主都会在屋里等我,今天怎么不在,可别出了什么事。”
  千娆明白过来:原来川哥哥的吃穿用银是薛伯送过来的,原来他也不是跟庄里人毫无接触。
  千娆盼着薛伯放下担子快走,薛伯却推开门走了进来。千娆大惊,想拉叶寒川起来赶紧把薛伯拦出去,叶寒川这屋子的房门全不设锁,薛伯倘若进到里屋,看到屋里这一个屏风两张床,不就全猜到了吗?
  但她看叶寒川双眉微蹙,双唇微抿,似乎正在紧要时刻,怎敢下这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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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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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急忙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薛伯紧接着走了进来。他看到叶寒川和屋内陈设,未发一言,就坐在叶寒川面前静静地等着。千娆躲在窗外偷看,心中愁恼无限:这回可如何瞒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寒川总算睁开了眼。
  “少主,”薛伯说,“你脸色不太好,我让储大夫过来看看吧?”
  “不必了,”叶寒川说,“我没事。”
  “娆小姐她……还好吗?”
  薛伯果然猜到了!千娆在窗外听见,焦急万分,心里直嚷:川哥哥可千万替我好好遮掩啊!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结果叶寒川爽快承认,“庄里还在找她吗?”
  薛伯摇了摇头:“我们都以为娆小姐跌进了哪条山沟,几天前,葛四在山里摔断了脊梁骨,瘫了,夫人就下令不许再找了。”
  千娆听见,大为震惊,愧疚与惊恐同时攫住了她,她鼻子一酸,眼泪便哗哗地滚了下来。
  叶寒川朝窗口的方向望了望,没有说话。
  “少主,”薛伯又说,“你劝劝娆小姐,叫她早些回庄。你是不知道夫人的脾性,倘若被她发现了,必然迁怒于你啊,到时候……”
  “薛伯,”叶寒川打断了他,“请你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吧。”
  薛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好罢!”他叹一口气,“那就当我没进来过罢!这个月的份额我就放在廊下了。”
  “有劳薛伯了。”
  千娆看薛伯出了房门,赶紧望屋后的林子里跑了。她又是害怕,又是伤心,又是愧疚,一边跑一边抹泪,一口气跑出二三里地,再也跑不动了,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想要回庄了吗?”叶寒川跟了过来,问。
  “川哥哥,”千娆无比伤心地哭道,“我闯了大祸了,我害葛四叔瘫了,我娘会打死我的,你也听薛伯说了,她现在已经当我是个死人了,我还回去干什么?找死吗?就算我哥在,怕也是保不了我了!我这辈子再也回不了庄子了!”
  虽然一直以来千娆都心知娘不喜欢她,虽然她也巴不得不被找到,但听到娘这么轻易就放弃她时,她还是伤心得无以复加。
  “那你在这里躲一辈子?”
  “总比被我娘打死强。”千娆哭唧唧地说。
  “我陪你去见她,”叶寒川说,“她要打便打我好了,至少我没那么容易打死。”
  千娆勉强咧嘴一笑,虽不能认同这法子,但心中宽慰不少,说:“川哥哥,我怎么能让你代我受过呢?况且你还受着伤。”
  “我也不是没有过错,”叶寒川说,“毕竟你是住在我的地方,我如何脱得了干系。”
  千娆一听有理,愈发苦恼地说道:“川哥哥,是我连累了你,我怎么老是连累你。那我更不能回庄了,连你的屋子也回不得了。我娘要是找到你那里去,你可千万别傻傻地承认见过我。”
  “我的屋子怎么回不得了?”叶寒川问。
  “薛伯知道了,难保我娘不会知道,没准现在就有人正赶去你那里抓我呢。”
  “薛伯既答应了我,就断不会食言。”
  “你敢保证?”
  叶寒川点点头。
  千娆想想也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若去投靠宋简柔,一来她未必敢收留,二来必然要吃阿陶的捉弄;若要逃出谷去,自己从来在谷里生长,独自一人如何在谷外过活?
  “川哥哥,”她提醒道,“薛伯都那样说了,你还敢留我住?你可别以为我娘对你就会手软,她铁面无私,对谁都一样的。”
  “那她也得先发现,不是吗?”
  “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川哥哥,我真怕又要连累你。”千娆心中郁结,自暴自弃地说,“只恨我不知道我哥在哪儿,只能干等着他回来。我想过了,等他这次回谷,我就央他带我去谷外生活,再也不回来了。川哥哥,你也当作从来没有见过我吧,否则我娘一定迁怒到你身上。”
  叶寒川低了低眼眸。“好。”他低声说。
  千娆看他神色黯然,面容疲倦,问:“你伤好些了吗?”
  “我的伤没有大碍,终究会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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