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妈妈点点头，连忙说道，“是，二姨太本就是早前将军府的家生子，老夫人点了去跟了大帅的。”
“三姨太虽说旧朝那会儿，娘家大小是个官，但亡朝那两年，也早没人了。”
苏黛下颌轻点，“到她们这个年纪，不说日后大帅还会不会再纳年轻的姨太太进来，她们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自己闺女，嫁的好些。”
“按理说，环溶嫁了警署司刘司长家的公子，按三姨太的性子，只会比量着，给环汝往更高的门第去选。”
“她得宠，在大帅那儿还是好说话的，大帅定然也乐见环汝嫁的好，给帅府拢了人心。”
“但却愣是拖拉到现在没敲定环汝的亲事，可见是三姨太的想法，不得大帅心思。”
青鹞听着，不由抿了抿嘴，咕哝道。
“那要看上朴淞，是不得大帅的心思...”
哪个大帅见得自己闺女，低嫁给一个没家没业的小副官？
何况朴淞是跟着二爷的，又不是跟着大帅的得力干将。
同样是副官，他跟大帅身边的李副官，可不能比。
苏黛听了这话，不由失笑，嗔了青鹞一眼。
“别觉得朴淞配不上环汝，这还得是三姨太看的清楚。”
“放眼这沈系军的领地，哪家门户能高过帅府？”
“朴淞如今虽然是个小副官，可他是跟着少帅的，少帅那是日后的沈系军统帅，他是少帅的左臂右膀，少帅最信任之人，日后能差的了？”
“最差，也就是如今的李副官那等了。”
“嫁给朴淞，眼下瞧着是图不着什么。”
“可三姨太就这一个闺女，沈环汝能留在帅府里，女婿日后还能是下任大帅跟前的红人，前途无量。”
“这里外里瞧着都是自己人，二爷以后指定得偏待朴淞，沈环汝和三姨太跟着一样捞好。”
“不比嫁到别人家，伺候公婆姑舅，逢年过节才能见上一面，还说不准日后跟帅府走不近，捞不着好处的强？”
苏黛这么一说，青鹞顿时也觉得，朴淞很了不起的样子。
她默了默，复又看向朴妈妈。
“妈妈您和朴淞，还瞧不上四小姐？”
怎么说，沈环汝也是大帅的闺女，三姨太多年来又是最得大帅偏爱的。
现在的朴淞娶了沈环汝，那是高攀啊。
朴妈妈听着面色变了变，神色慌然看向苏黛，低声说道。
“可不敢这么说，是朴淞高攀不起啊。”
“奶奶知道，这孩子爹娘没的早，也没给他留下什么家业，这些年跟着二爷，那是一心只跟着二爷，什么旁的想法可都没有。”
“这…奶奶也不是外人，老奴有话就与您直说了。”
苏黛微微坐正了身姿，月眸浅弯轻点头。
“您说，我大约也明白你们什么意思。”
朴妈妈苦笑着扯了扯唇，“老奴那个儿子是个傻的，如今托二爷和奶奶的福，闲养在庄子上，日后半辈子，最好也就是如今这样不愁吃穿了。”
“朴淞这孩子爹妈没的早，他喊老奴一声老姑，是把老奴跟大牛当真亲戚的。”
“如今老奴这么大岁数，还能被接回府里，伺候二奶奶，二爷都是看朴淞的面子。”
“老奴拿朴淞当亲儿子，只盼着他早日娶个听话懂事的媳妇儿，生两个娃，给朴家开枝散叶，老奴日后归了黄土，也算是能去给他爹妈带个喜。”
“他最好是，就找个小门小户，家境简单的乖媳妇儿，守着他好好过日子就成。”
朴妈妈说着蹙起眉，捏着手叹气道。
“四小姐…，他是真招惹不起！”
别说沈环汝什么样，单单三姨太，就不是个安分的主。
她们指望朴淞日后能大出息，指定得在日后撺掇朴淞。
这男人，往往都坏在，背后的女人心眼儿不清明了。
可不能够。
朴淞就是一辈子不出息，也最好别招惹那麻烦的女人。
苏黛看她说的额上冒汗，也不由抿唇笑了笑，柔声说道。
“好了，我心里有数了，也明白你们的意思。”
“三姨太和环汝若是真有那个意思，指定得过二爷和我的关。”
“我替您把好关，不让朴淞招那麻烦事儿，成吗？”
朴妈妈一抚掌，总算露出几分笑脸。
“成，那太成了，老奴正是要求奶奶这回事的。”
苏黛笑了笑，又问她，“这可也是朴淞自己的意思吧？”
朴妈妈连连点头，“是是，那自然是。”
这厢，朴妈妈跟苏黛坦言求助了一番。
那边儿，朴淞扯了个借口撇开沈环汝，健步如飞的奔回了书房。
刚进院门，就自己绊了自己一脚，险险栽个跟头。
刘达立在廊下，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调侃道。
“平地绊跟头，什么绝活儿啊？”
朴淞烦的皱眉，一路上台阶，一边嫌弃地摆摆手。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话音落，人已经掀帘子进了书房。
刘达立在原地，看着摇曳的垂帘摸了摸后脑勺，轻嘿一声嘀咕着。
“翻脸不认人，不是求人替你值岗时候了…”
嘀咕归嘀咕。
他翻了个白眼，提脚下了台阶走了。
……
第258章 老天爷不会无时无刻都偏宠你
书房里。
朴淞大步流星地进来，直直立在书桌前，憋憋吭吭的看着沈二爷。
沈二爷自手头公务上掀起眼帘，淡淡瞧着他。
“有事儿？”
朴淞眨巴眨巴眼，咽了口口水，直愣愣开口。
“二爷，属下坏了。”
沈二爷瞳眸清黑，修眉轻挑，“什么？”
朴淞抿抿嘴，“属下坏事儿了…”
沈二爷淡淡打量他一眼，面色波澜不惊地垂下眼帘，一点儿没放在心上，声线漫不经心。
“办砸了什么事儿？”
“不…不是办砸了差事，是，是'杂事儿'要办属下了。”
他说到最后，一脸苦笑，话里尾音儿还颤了颤。
沈二爷捏着文件页脚的手一顿，继而再次眼睫上掀，眸色清泠盯着他看。
朴淞嘴角抖了抖，一股脑的交代起来。
“上回四小姐来找属下，被刘良刘达知道，借此调侃属下好几日，属下没当回事儿。”
“今早老姑又来问属下，属下才知道，如今这府里头的下人，私底下都在传，四小姐的人到处打听属下，是有意…”
他说不出口了。
见沈二爷目无波澜地，怕他不信，朴淞反身指了指门外，瞪着眼急声补充。
“真的！”
“刚才四小姐都亲自堵到属下门口儿了！”
“这光天化日的，她她她说梦话！她说想让大帅做主…，嫁，嫁了属下。”
沈二爷依然面不改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朴淞说着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反手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静了两秒，他长吸口气，垂手而立，一脸镇定地说道。
“属下没别的意思，就是跟二爷说一声。”
沈二爷眼睑微阖，盯着他上下打量一眼，而后合上文件，背倚进围椅靠背间，声线清清淡淡。
“跟爷说得着？”
朴淞一懵，“啊…？”
“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决定，爷是你老子爹？还得管你娶老婆生孩子？”
朴淞怔了怔，赶忙急语解释。
“属下没要娶老婆啊！属下更不可能娶四小姐！”
沈二爷坚毅的下颌线微点，“嗯，知道了。”
朴淞磕巴了一下，“知，知道了？”
沈二爷眼帘低垂，没再看他，手上掀开一页文件翻看，声线平淡。
“知道了，你不想娶环汝，还有事儿么？”
朴淞呆立着，好半晌，见二爷不再搭理自己，才喃喃回道。
“没...没了。”
“出去吧，送壶热茶进来。”
“哦...，是。”
朴淞犹豫着转身，又看了看沈二爷，唇瓣嚅喏还想说什么。
最后发现，二爷都表了态，他好像也没什么可强调的了。
于是，这才一步三回头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傍晚时分，沈二爷自书房出来，回了岩柏院。
摆膳的功夫，苏黛在里屋伺候他净手更衣，顺便将朴妈妈今日的话简单复述了一番。
沈二爷默声听完，将擦了手的帕子丢进铜盆里，面上没什么情绪地侧身看她，清声开口。
“不必放在心上，虽说都是自家的人，但这事，三姨太指定试探过二叔的意思，二叔既然没出面，说明是有别的打算。”
“他不点头的事儿，再折腾也成不了。”
苏黛闻言长睫掀起，轻轻看他一眼，细声问道。
“该不会正是因着大帅对环汝的亲事有别的打算，三姨太不满意，这才想方设法暗中折腾，想在大帅回来前，给环汝另寻婚事？”
“看她人还在被大夫人关禁闭呢，就撺掇着环汝不顾矜持主动来寻朴淞。”
“这劲头，怕是大帅，要把环汝远嫁？”
沈二爷下颌线微点，“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说着话，伸手牵住苏黛往外室走，声线压低了两分。
“说不准，二婶寻机教训她，关她禁闭，也是大帅暗中授意。”
苏黛听得心下直想叹一声。
这过往呢，只知道大帅跟大帅夫人夫妻不睦，大帅偏宠三姨太。
到了大事儿上，大帅还得是大帅，大帅夫人终究是大帅夫人哪。
三姨太...
唉
天儿都聊到这儿了，苏黛免不了多猜两句。
两人到膳桌前落座，她遣退青鹞和朴妈妈，等屋里静下来，这才侧目问沈顷。
“那小哥觉得，大帅要把环汝嫁去哪儿？值得三姨太如此上蹿下跳的。”
沈二爷捡起箸子，垂目用膳，闻言淡淡道了句。
“约莫，是边线吧。”
“边线？”
沈二爷捏着箸头点了点眼前瓷碟，缓声与她解说。
“嗯，先前淮北战役中，我们跟于系军取了胜。”
“眼下刚刚扩充了领地，又与于系军签订了几年盟约，这片土地上，沈于两军的地域最辽阔，兵势联合起来，无人能敌。”
“这个时候，其他小军阀，定然不敢随意出兵招惹。”
“他是大帅，总不可能一直镇守边防线。”
“时局安定下来，他安置好那边，就会回到雾城来安居坐镇。”
“在此之前，若是将自己的女儿，许嫁给替沈家镇守边防线的主将，这是拉近帅将关系与激励军心，增添信任的，常用手段。”
苏黛静静听到这儿，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她好笑摇头，“这就跟皇帝要将格格赐婚给镇守边关的将军，以示奖赏与亲近和安抚，同义？”
沈二爷被她这个比喻逗笑，却也点头认可。
“不错，同义。”
苏黛笑罢摇了摇头，跟着捡起箸子，叹息道。
“那格格的额娘定然舍不得，准得闹腾才合情理，所以大帅才暗示大帅夫人敲打三姨太，这也是后宫压制的常用手段。”
皇帝铁定是不会突然对自己的宠妃翻脸的。
所以，这个坏人，只能皇后来做了。
好好一个帅府，倒是演起宫斗的戏码了。
苏黛想着，面上神情顿了顿，又侧脸看向身边的男人，喃声细语说道。
“这对三姨太和环汝，的确不太公平， 三姨太要被逼急了，不管不顾闹到小哥面前来，你预备怎么办？”
她想想，也能理解三姨太的心思。
一样是大帅庶出的女儿。
凭什么环溶就能嫁在雾城，守着帅府和二姨太。
她的女儿环汝，就要远嫁千里之外的边线去？
做娘的，指定得替自己的孩子争一争，搏一搏。
沈二爷闻言，修眉轻挑，语气不置可否。
“什么是公平？”
“这些年，谁人不知大帅最宠三姨太？她的日子比二姨太过得滋润多少？敢跟大帅夫人叫板动手的妾室能有几个？换了别人，早让二婶几鞭子抽死了。”
“环汝长到这么大，可比环溶要享福的多。”
“你看二姨太和环溶，又何曾争过闹过？”
“生在什么门庭，就该知道自己什么命。”
“老天爷不会无时无刻都偏宠你，给你的多，终究有一日，你还的就要更多。”
“她要来，就让她明白这个道理。”
这番话听着，是有些没人情味儿。
不过，苏黛没什么话能反驳的。
道理都懂，不可控的偏偏就是'人情'。
三姨太要跟大帅当面闹，兴许还能牵动一下'情分'。
但若跟沈顷闹，大概什么都捞不到。
但愿她早点儿看清这一点，别自讨没趣。
……
第259章 体己话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用完了膳。
膳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沈二爷陪着苏黛在院子里溜了会儿食，夫妻俩便早早回房歇下。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时，苏黛还没醒。
沈二爷在院子里刚练完两套拳脚，就有大兵立到院门前。
朴淞快步过去，侧耳听了大兵的禀话，继而微微点头，转身回来报给沈二爷。
“二爷，豆蔻来了。”
沈二爷掂着帕子擦了擦额上汗渍，闻言剑眉轻挑，掀睫看了眼天色。
这么早？
他提脚上了台阶，淡声吩咐朴淞。
“领进来吧，跟她说，你们奶奶还没起，让她等等。”
朴淞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亲自领人。
沈二爷一路进了屋，轻手轻脚靠近床榻，一手挑起床帏，见床上的人睡得正香，便也没喊她。
片刻后，朴妈妈带人送了热水进屋，又低声禀了一句。
“二爷，豆蔻姑娘在外间坐着呢。”
沈二爷没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他原想着等沐浴过更了衣，再去唤醒苏黛，谁知他人还没从浴桶里出来，床帏间便传来动静。
苏黛朦朦胧胧睁开眼，听见屋里有水声，掩唇打着哈欠唤了一声。
“小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