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青鹞身边的小丫头闻言,腼腆的垂下头。
......
夜里沈顷自外书房回来,苏黛陪着他更衣洗漱的功夫,将今日苏逢的状态复述了一番。
沈顷静静听罢,将擦手的帕子随手丢在铜盆里,伸手牵了她到膳桌前坐下。
“你都那么说了,苏逢又怎么会给你惹事添乱?左右他在府里也住不太久,最多两个月,等爷从宛城回来,我们便动身出国。”
苏黛捡起箸子递给他,闻言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小哥...”
“嗯?”
“万一我们需要在国外呆很久,那你一直陪着在那边,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顷毕竟是少帅。
怎么可能一离开,就数月,甚至一两年都不露个面?
万一沈系军要和其他军阀开战,少帅却不知去向,那毕竟不太好。
沈顷闻言笑睨她,抬手捏了下她白嫩的面颊,温声笑斥。
“想什么呢?那么久以后的事儿,谁能知道?”
“总归要陪你们到那里之后,才能知晓,到时再视情况而定吧。”
说吧,他替苏黛夹了箸子菜,“好了,快用膳吧。”
苏黛看了看碗里的菜,轻轻点头,菜刚夹起来,她又想起些什么。
“那你今日与大帅议事,可商议好,什么时候动身去宛城?”
沈顷垂着眼随口答道,“就这两日吧。”
苏黛搁下碗筷,月眸澄澈看着他,“带多少人?去多久?没打草惊蛇吧?”
看她这副担忧关切的样子,沈顷不由牵唇失笑。
他跟着撂下箸子,倾身抬臂将她搂进怀里,重重在她耳鬓间亲了两口,沉声柔语。
“不用担心,都会安排好,你安心带好佑儿,等我回来。”
苏黛想多叮嘱两句,却也知道沈顷不会与她说太多。
她抿了抿唇,环抱住他腰身,细声叮嘱道:
“你定要小心,别让自己受伤,你要知道,你若是哪里伤了,可瞒不住我的。”
这等软绵绵的威胁,听得沈顷心头柔软,忍不住发笑。
他揽着她,嗅着满怀不知名的清香,饭都没心思用了,与她贴脸耳鬓厮磨着,低声哄她。
“你就是想揉小哥心窝,只这两晚,我小心些...,嗯?”
思及他这自黎山回来的一路上,过的有多清心寡欲,差点儿都要跟她分床睡了。
苏黛忍不住又羞赧又想笑,轻轻在他腰侧掐了一把。
“别看知礼年纪小,可是小姑娘啊,医术好着呢...,万一她明日看出来,会给王婆婆告状。”
沈顷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一手握在她腰背后轻揉满抚着撩拨。
“夫妻房事,爷都自有节制,轮不到她们来多管闲事。”
何况那老婆子明日就押送走了,留下个黄毛丫头,还敢碎嘴惹他?
沈二爷已是动了念,自然不如平素里克制和理智,说的话也颇孩子气。
苏黛想着两人要分开许久,也不由心尖儿酸软。
她环住男人脖颈,敛下眼小声问:
“那还...用不用膳了?”
沈顷手背上青筋凸起,喉结滚了滚,兀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他步伐稳健地穿过内廊,俯首与苏黛抵额,呼吸微乱的寻到她唇。
将人揉进床褥间时,理智已是彻底沦陷,一手掀起她旗袍下摆,沉哑语声自唇齿厮磨间溢出来。
“晚点儿,陪你用夜宵...嗯?”
“...嗯...”
.....
第311章 适应
沈顷走的那日很突然,压根儿一点儿风声没露。
苏黛还是晨起后,才自青鹞口中听说的。
她担忧的蹙了蹙眉,若有所思道:
“他这是准备悄悄摸过去,趁其不备啊...”
青鹞点点头,“昨晚奴婢还听刘良说,早几日派遣的人便已经分批潜入宛城去了,二爷他们走的最晚。”
“带了多少人?”
“这个...没说。”
这次行动,可真够隐秘的。
这不止是防着大帅夫人,也是防着所有人。
苏黛正自心不在焉地用膳,便听廊外有说话声,垂帘一掀,是冯岑月过来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冯岑月走到她身边落座,小声问道:
“我听说,大帅夫人被关在院子里了,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苏黛咀着口中饭菜,随即叹了口气,轻轻搁下手里箸子。
“娘你用过膳没?”
冯岑月啧地一声,“是不是因为她娘家的事儿?你先头不是说她是她,胡家是胡家吗?这怎...”
“二爷今早已经出发去宛城了。”
冯岑月的话被打断,而后怔了片刻,压低声:
“这怎么说走就走?”
苏黛抿唇嗔她一眼,“娘,既然是大帅的令,您最近还是别试图靠近东院了,别给二爷找麻烦,啊。”
冯岑月一脸复杂叹了口气,“我这...刚想着说,去找她谈谈,没想到就碰上这节骨眼儿。”
“黛黛,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苏黛低嗯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招呼青鹞取碗筷来,留冯岑月一起用膳。
用过膳,冯岑月便回了暂住的院子去看着苏逢。
苏黛立在廊檐下,院中日头刺目,晃得她眼晕,于是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这才抬脚往隔壁的小院走去。
“青鹞。”
“奶奶。”
“大帅夫人被关了禁闭,不知小翊如何安排的,你一会儿去杜当家的院子问问杜聪,看看小翊是不是在那儿,若是杜当家状况还是不太好,入了夜,就将小翊接到咱们这儿来。”
“是。”
苏黛进屋,陪着儿子玩儿了一上午。
临到午膳前小家伙犯了困,等陶娘将他抱去喂了奶,小家伙睡下了,她才自屋里出来。
回到岩柏院堂屋时,朴妈妈和青鹞正摆膳。
见她回来,青鹞主动禀话道,“翊少爷每日都去守着杜当家,有他在,杜当家还能打起精神来说说话,用些吃食。”
“杜聪说了,翊少爷留在那边也无妨,杜当家能照看好他。”
苏黛听罢点了点头,“那就好,可见杜当家也在恢复。”
自打从黎山回来,杜淮宴便沉郁寡欢,不肯与人沟通,每日浑浑噩噩,就是躺在榻上睡着。
苏黛不知道他在梦中,是不是还能见到杜暖月。
但有沈翊在,杜淮宴能日渐恢复,这总是好的。
正用着午膳,堂屋垂帘轻掀,进来个穿粉色素裙面皮白净的小姑娘。
苏黛瞧见她,不由弯眸浅笑,“知礼,过来。”
小丫头清眉秀目的,小手交握挪步上前,模样腼腆声音糯软。
“奶奶,奴婢给小逢爷把过脉,也调了药的,今日的药小逢爷已经服用了,奴婢来给奶奶回话。”
“乖。”
苏黛拉她到身边,“是不是还没用膳?跟你青鹞姐姐去用膳吧,晚一点儿,你可以去环汐院子找她玩儿,她一定等着你呢。”
知礼是个可怜孩子,古族人那些孩子都很可怜。
苏黛不欲将她当做下人使唤,她希望这孩子留在她身边,既能帮到她的同时,也能渐渐解放天性,改变怯懦软弱的样子,日渐鲜活起来。
却见知礼轻轻摇头,捏着手指尖垂下眼,小声喃喃道:
“二奶奶,我...我想我奶奶,还有阿察哥,知许姐姐,阿远...,我能不能,能不能...”
她声音越来越小,于是悄悄抬眼,看向苏黛。
苏黛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依然不是滋味儿。
她温柔含笑,抬手揉了揉小丫头发顶。
“你想去鸿运镇看望她们,当然可以,这样,等你用过膳,我让人送你过去,嗯?”
知礼眼眸瞬间变得乌亮,而后赶忙垂下眼,低身行了礼。
“知礼谢谢二奶奶。”
苏黛笑了笑,冲青鹞睇了个眼色。
青鹞会意,上前牵住知礼的手,带着小丫头下去用膳。
午后,是青鹞亲自带人开车,领着知礼去的鸿运镇。
临到夜里,她独自赶回来,进主屋卧房与苏黛禀话。
“小丫头太久不见亲人,一见面就哭的止不住,活像是受了委屈,好在见到王婆婆她们在那边都安置的好,哥哥姐姐们还有书读,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一群孩子围在一处,倒是话多的很。”
“奶奶您没瞧见,那张小嘴,可比在咱们府里的时候能说会道。”
“临到天黑要回了,还敢抱着奴婢的胳膊撒娇请求,说什么都想在那儿住两日。”
苏黛坐在矮榻边,正垂着眼做针线,听到这儿也不由笑了出声。
“毕竟还小呢,换了生地儿,又与家人分开,当然会小心胆怯。”
“没事,慢慢她也会好起来的,就让她在那边与王婆婆她们团聚两日,反正我跟阿逢的药,也无需每日都调。”
青鹞努嘴笑了笑,想到什么,又背着手说道。
“那些孩子头一次出山,觉得什么都新鲜,听说每日从书院里放读回来,在街道上要逗留很久,不派人跟着他们,怕是得拖到天黑才能回宅子,活像一堆下了山的猴子。”
“刘良啊,现在可是越来越像个孩子王了,我看他以后也不要当兵了,就留在那边看孩子,也很乐不思蜀么。”
苏黛越听越觉得这话酸的慌。
她掀起眼睫笑看青鹞,“怎么?他又惹你了?让你这么专程埋汰他。”
青鹞悄悄撇脸,语气不以为然。
“属下实话实说,可不是埋汰他。”
“二爷和朴淞去办那么大的事儿,他都不说打问打问,自个儿在那儿吃香的喝辣的,还跟一帮孩子玩儿的欢天喜地的,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
“看看人家刘达,人家好歹还监工金矿开采呢,就他,越发放脱不成个样子...”
她跟刘良素来爱拌嘴,两人互看不对眼,苏黛早也习惯了。
她摇摇头笑说,“让他看着古族人,那就是二爷给他安排下的差事啊,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你这么看不过眼,要么...,你跟他换换?”
青鹞一瞪眼,连忙摇头。
“属下才不换呢,属下还要守着奶奶和小少爷,才没他那么懒散,跑去做孩子王...”
见苏黛看过来,青鹞悄悄抿住嘴,噤了声。
苏黛笑嗔她一眼,适时的岔开话题。
“见到王婆婆和陆先生了,他们怎么样?可还习惯吗?有没有说什么话?”
青鹞摇摇头,“大家都挺习惯的,我看他们各个红光满面,十分适应眼下这日子。”
“就是,王婆婆闲不住,总是跟着孩子们一起去徐家书院,她到了那儿,就跟那个徐小大夫摆弄药草,两个人还很相熟了呢。”
苏黛捻针的手顿了顿,“徐星嘉?”
......
第312章 雨夜惊兆
“对,是那个徐小大夫,他如今又回鸿运镇去开医馆了,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书院里,谁家有个病痛的,便过去给人看诊。”
“刘良说,徐小大夫对孩子们都挺照顾,偶有时候,还跟他们一起探讨医书和药材呢。”
“古族那些孩子,各个儿都挺喜欢他。”
苏黛听罢,敛目浅笑,点了点头。
“挺晚了,下去歇着吧,过两日你记得去接知礼回来,我这里可离不开她。”
“是,属下记着,奶奶放心。”
苏黛垂着眼,指腹轻捻手上衣衫上的针脚。
徐星嘉又回到鸿运镇去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应该也能释怀过去了吧。
不论如何,还是希望身边所有的人,都能放下过去,能够向前看。
希望小哥能顺利拿下宛城,平安归来。
希望娘和阿逢,能尽快释怀小竹的死,好好过日子。
希望杜淮宴,能熬过这段内心的煎熬,日后做个好父亲,专心抚养好沈翊。
希望她的佑儿,健健康康,没有遗传任何隐疾,平平安安长大。
希望所有人,都能释怀曾过去的,并善待未来。
......
沈顷离开的次月,噼啦落雨的一个夜晚。
苏黛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是黑漆漆的江面上,几艘顺流而下的船。
几次如此,她只能拥着薄被坐起身。
也猜不到这是什么预兆。
难道是沈顷要回来了?
可她也未曾收到消息啊...
正想着,却听房门被人叩响,青鹞低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奶奶,有大兵回来报,南长街那边...”
南长街,那位申夫人。
苏黛心下微惊,连忙起身下床,扯了件外裳披上,将门拉开。
“南长街怎么了?莫非是申夫人她要临盆?”
青鹞连忙点头,语声低促道:
“稳婆是提前备好的,倒是也不算太慌乱,就是这么大的事,下头人怕出什么意外,就赶忙来府里报了。”
苏黛点点头,想了想,轻声交代她。
“申夫人特殊,我们过去看看吧,你叫醒知礼,让那丫头随我们一起,还有朴妈妈,她对这些有经验,去了能帮上忙。”
“是,奴婢这便去叫醒她们。”
沈顷走前曾联系过陆乘行,但消息石沉大海,也不知陆乘行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如今沈顷不在,这位申夫人自然只能苏黛费着心了。
雨水越下越急,几人连夜出了帅府,倒是也没惊动什么人。
洋车停在南长街一处灯火通明的小院儿外,青鹞撑了伞接苏黛下车。
主仆几人刚进院门,苏黛便觉脑仁儿里似被针刺了一下,她脚下站不稳,一把握住青鹞手臂,踉跄着靠在了她身上。
“奶奶!”
“二奶奶...”
知礼连忙上前,与青鹞一左一右将苏黛扶住,小手已经探上了苏黛的手腕脉象。
屋子里隐忍的痛呼声被哗哗的雨幕压的若隐若现。
苏黛一手按住太阳穴,眼前晕天转地,仿佛是站在船板上,偏偏江水在翻江倒海。
眼前画面若隐若现忽闪着。
船沉入江,呼天喊地的声音尽数被雨水和江水淹没。
“二奶奶?您怎么样?”
知礼的声音在发颤,却在一瞬间将苏黛混沌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白着脸握紧青鹞的手,呼吸微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