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理!爷说的‘硬朗’是虎背熊腰?”
苏黛眨巴眨巴眼,故意装傻。
“不是吗?”
沈顷薄唇浅抿,无奈叹了一声,没再看她,继续敛目用膳。
“爷看你那胞弟,身子骨也不算结实,养的比你还娇似的,没个男子汉气概,要么回头叮嘱刘达刘良,让他们没事就带着你们俩练练拳脚,好歹将身子练的健壮些,日后少生病。”
他这么一说,苏黛倒是猛地想起来,自己先前还动过念头,要把苏逢塞给沈顷管管的。
想到正事儿,她连忙坐直了腰背,微微倾身眼巴巴瞅着沈顷。
“也行,我听小哥儿的。”
沈顷咀嚼的动作一顿,直觉她这么痛快答应是有异,于是侧目打量她。
“不怕吃苦?”
苏黛瞳珠微侧,摇了摇头。
“我是姑娘家,自是量力而行,要紧的是阿逢,他的确身子骨羸弱,时常得病,是该练练拳脚功夫。”
沈顷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是你阿弟,本该是家里顶梁柱才对,他若是争气些,你也不必如此辛苦。”
苏黛不在意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她当然希望苏逢能争气,能成为顶天立地的顶梁柱,而不是总像现在一般,既体弱又单纯。
“小哥~”
“嗯?”
苏黛捏着手,轻轻舔了舔唇,嗫喏道,“你身边,还缺不缺人啊?”
沈顷看她一眼,瞬间明白她什么意思。
他搁下碗筷,沉凝了片刻,眸色温润看向苏黛,缓声道。
“先让刘达刘良带着他强身健体吧,等回头你们去了雾城,爷再给他安排。”
苏黛莹粉菱唇翘起,倾身挽住他臂弯,轻声细语。
“谢谢小哥。”
沈顷牵了牵唇,修长大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继而转脸唤人进来。
“朴淞!”
“二爷。”,朴淞掀起帘子,扫了眼桌面儿,“收走?”
沈顷起身嗯了一声,牵着苏黛准备去西偏厅。
朴淞指挥人进来收碗碟,正这会儿,院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爷!”
沈顷驻足侧目,刘良已经撩着垂帘一步踏进来,脸上神情哭笑不得。
“大帅真来了!”
朴淞一愣,转脸看向自家二爷。
苏黛闻言也是一怔,侧目仰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沈顷倒是面无波澜,只轻轻捏了捏苏黛的手,淡声叮嘱她。
“去穿好披风,让刘良带你出去走走。”
苏黛点点头,脚步轻盈奔进了里屋,不一时裹了披风出来,瞧见沈顷正在低声叮嘱着刘良什么。
见她出来,他朝她伸出手来。
苏黛过去牵住他手,沈顷俯首贴了贴她额角,温声低语。
“外头冷,少待一会儿,就先回后头院子歇着。”
苏黛轻嗯了一声,跟着刘良从堂屋出来,快步走出了院门。
两人一前一后往后院的方向拐去,还没等走远,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地高亢笑语从住院里飘出来。
“好啊,你站在这儿等我,指定是已经将人给藏好了,哈哈哈,完犊子的,我又晚了一步啊!”
沈顷清润的嗓音略显无奈,“年过半百了要,别为老不尊了,实在无趣。”
“嘁!我猜啊,应该还没走远,是不是想逼我派人去搜啊?你赶紧的叫出来让二叔我瞅瞅,何等天仙儿,还值当你跑这么远来金屋藏娇…”
苏黛听着这话只觉得好笑,掩了掩唇,连忙跟着刘良加快脚步,左拐右拐渐行渐远。
沈顷立在廊下,看着大帅沈延带人进了院子,清淡的语声难掩无奈。
“什么金屋藏娇?二叔别乱猜了,没有的事。”
沈延浓眉挑高,满脸不信的打量他一眼,一手撑在胯侧枪套上,大步上了台阶,径直绕过沈顷,又将朴淞扒拉到一旁,掀帘子闯进了屋。
屋里正有仆人在收桌上饭菜,沈延扫视一眼,侧身看跟进来的沈顷。
“小兔崽子,真没有?”
沈顷眉眼淡淡,抬脚往桌边走。
“有没有,二叔看不出来?这么早赶过来,可用过膳了?”
沈延扫了眼已经收的差不多的桌子,嗤笑一声。
“老子赶着来吃你个措手不及,还吃哪门子饭。”
沈顷在矮榻前落座,闻言浅叹一声,扬声吩咐朴淞,“去,给大帅传早膳来。”
朴淞应了声,脚步轻快的下去安排。
沈延在矮榻另一头落座,依然勾着脖子东瞧瞧西看看,嘴里嘟囔着。
“兔崽子,还挺机敏,碗筷都收利索了,是怕老子发现你两个人用的膳?”
沈顷正拎着茶壶给他斟茶,闻言动作一顿,而后将茶壶''地一声不轻不重撂在了小几上。
他气笑,“有完没完?”
沈延斜睨他,哼笑一声,径直起身,抬脚就往里屋走去。
“我就不信了,还能查不出一根儿头发丝儿来?”
沈顷眼皮子一跳,不紧不慢地站起身,长腿阔步追上他,在沈延推开房门迈进去之前抬手拦住他,似笑非笑道。
“二叔,没必要如此斤斤计较的,我与你提胡家那事儿,可没一字半句是编造的,你就算是心里不痛快,也实在不值当跑这么远来,给我找不自在,您说是不是?”
沈延鼻子出气,叉着腰昂起下巴,理直气壮中气十足的训斥他。
“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老子哪时候给你找不自在了?”
“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沈顷低声失笑,“您还知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那二叔可知道这话是何意?”
沈延啧的一声,瞪着眼冠冕堂皇地粗声指责他。
“少扯!你就说,你有了相好的,还遮头遮尾不给长辈看,你这么做合不合情理?啊?是人姑娘见不得人,还是你小子敢做不敢认?!”
沈顷被这话气笑了,今儿苏黛若是在这屋里,听了沈延这挑拨离间的话,多少得跟他审问两句,闹些别扭。
老家伙,还想暗戳戳给他下绊子。
沈顷面上不动声色,直接让开了路,并淡着脸纠正沈延。
“成,二叔想看就看,今日不给你看个究竟,倒真显得我遮遮掩掩见不得人了。”
“不过话说在前头,什么相好的?这称呼不好听,那毕竟是你侄媳妇,日后你真见了人,还请谨言慎行,不然别怪我目无尊长。”
沈延冷嗤一声,鄙夷的撇他一眼,大步绕过屏风进了屋。
……
第56章 男人那点子事儿,二叔都懂,啊
沈延毫不避讳地冲进了里屋,沈顷好整以暇地跟在后头。
结果当然是,屋里连根人毛都没有。
沈延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还一把拉开衣柜扫查看。
衣柜里空荡荡的,只放了一床被褥和单子,简直一目了然。
再走到床榻前,榻上只有孤零零地一只软枕。
沈顷立在屋子中央,负手而立,淡着脸挑眉看沈延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直到见他靠近床榻,像是想凑近了仔细寻找什么蛛丝马迹,顿时真的气到冷笑。
“二叔到底来干嘛的?真没完了是不是?”
沈延立在榻前,悠悠然回头笑睨他。
“沉不住气了?这就急了?怕二叔真在这榻上瞧见女人的头发丝儿?”
沈顷唇线淡薄,眸光清冷到波澜不惊。
“瞧得见又如何?瞧不见又如何?二叔若真是奔着我那心上人来的,我可以跟您说,人不在这儿,您就是真找着根头发丝儿,也一样见不着她人。”
撂下这话,沈顷没再停留,径直转身往外室走去。
沈延立在原地,见这侄子是真有点儿恼了,于是回头扫了眼那床榻,也没再真凑近去看,追着沈顷的步伐跟着离开了里屋。
到了外室,瞧见堂屋里冷冷清清。
沈延也没停顿,径直朝着西侧偏厅走去。
他这个侄子在的地方,往往都是满屋子的木头味儿,有事儿没事儿,他都爱削几根木头玩儿。
果然,沈延一走进西偏厅,就瞧见满屋子木雕木头木块儿木条。
沈顷已经搭着腿坐在长案前,桌上的一些木屑还没来得及打扫。
沈延负着手四下打量一眼,而后走向沈顷,翻着眼皮子,没话找话的开口。
“行啊你,真还整得像模像样地,这削刻间儿都收拾出来了,这是准备在这儿常住呢?”
沈顷垂着眼刻手里的木片,侧颊冷峻,看都没看他一眼。
沈延见状,不由清咳了一声,落在桌边另一只围椅,大马金刀的跟着坐下,斟酌了一番,沉声道。
“行了,至于的么,还跟二叔摆脸子,男人那点子事儿,二叔都懂,啊。”
沈顷眼睑低垂,面上神情不变,凉薄的唇线淡淡一扯,不以为然,没吭声。
沈延讨了个没趣,咂了咂嘴看着沈顷,语气软和下来。
“你这整这么大一处宅子,一回来就往这儿跑,不是金屋藏娇,难不成是想跟老子分家了?”
沈顷轻轻吹掉手上木屑,声线淡漠。
“分家也不是不行,我早有此意。”
“滚滚滚!”
沈延顿时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你奶奶还在,你敢跟老子提分家!不可能!老子还指望你小子养老送终呢。”
沈顷闻言无奈轻叹,掀起眼帘扫他一眼。
“是分家,又不是断绝亲缘关系。”
“去去去,少来!”
沈延听都不想听,拧着眉,径直摆摆手敷衍过去,“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就算是分出来,你二婶那脾性,该找你茬一样不让你好过,别给老子整那有的没的。”
沈顷薄唇微抿,眼梢清冷的撇了他一眼,垂目继续刻木头,声线淡漠悠然。
“那二叔就该知道我为何在这么远的地方建栋私宅,府里你那两房姨太太外加上二婶,她们这次都留在雾城?”
沈延闻言眨了眨眼,“啊…”
沈顷扯唇冷笑,“别提能搅的多乌烟瘴气了。”
沈延咂了咂嘴,默着声没接话。
沈顷看他一眼,接着道,“我思来想去,我只娶一个,自己的后宅怎么也是清静安宁的,和不该再被二叔的妻妾连累的日子过不安全。”
沈延闻言虎目一瞪,“啥意思?老子不跟你分家,你还要自己带着媳妇儿搬出来住?”
沈顷不置可否地轻挑眉。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么。
沈延气笑,'啪'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声调高亢地嚷道。
“反了天了!你他娘娶的那是正妻,说不在长辈跟前尽孝,就不在长辈跟前尽孝了?”
沈顷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奶奶是你母亲,你自己都不尽孝,凭的什么让我媳妇儿去尽孝?”
沈延震惊的瞪大眼,“你这说的是人话?”
沈顷不为所动,依然语气淡淡,“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管,你愿意让你媳妇儿尽孝,那是你的事儿,我媳妇儿,我想带走就带走。”
沈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啧啧有声直摇头,抬手指着他,“老二啊老二,你他娘可真是个大孝孙!该让你奶奶好好听听你这话!看她还惯不惯着你就完了!”
沈顷哂笑一声,没再搭理他。
沈延气的直想喘粗气,未免自己被沈顷这冷心冷肺的狗东西活活气死,他撇开脸转移了话题。
“老子懒得管你,你的事儿,自然有的是人管!你要搬出来自己过,且先过了你奶奶跟你二婶那两茬再说。”
说着,沈延气的沉了口气,没好气道。
“我今儿来,也不全是奔你那藏起来的娇人儿来的,二叔啊,有事儿跟你商量。”
沈顷眉眼淡敛,慢条斯理地削下木屑,“有事儿,不能等我回去再说?”
沈延啧地一声,一拍大腿,上身微倾,凑近了压低声。
“跟上次一起吃酒的那个法国商人谈了一批货,我这边儿收到消息,同一天,还有一批军火要过江送往鲁系军张继那孙子那儿,你带人早几天出发,把他那批货要么给老子劫回来,要么给丫踹江里沉了。”
沈顷握在手里的刻刀转了转,似笑非笑盯他一眼。
“好事儿二叔想不着我,打家劫舍的活儿竟然头一个安排我去了?怎么不联络你岳父和大舅子?这种事儿他们干的更顺手。”
“去!”,沈延皱着眉瞪他一眼,“那不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么?那货要让胡家两父子给吞了咋整?”
沈顷不置可否失笑一声,“唔,那是你的事儿,我不去。”
沈延瞪眼,“去不去!”
沈顷薄唇轻撇,不为所动,淡着脸摇头。
沈延气的一拍大腿,手扬起来重重挥了一下,粗声粗气道。
“你去给老子办了这趟差事,胡莹的事儿,二叔给你解决。”
沈顷修眉一扬,眼梢噙笑睨着他。
“怎么解决?”
沈延不耐烦了,“你甭管怎么解决!以后你看不见她人了就完了!你就说成不成吧!”
沈顷低声失笑,刻刀往桌上一丢,背倚靠后。
“二叔打量我好打发呢?胡莹她进不了帅府的门,你总归也会想法子解决了她的婚事,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胡家去搭杜家的边儿,你拿这件事与我做交易,不划算。”
沈延哼笑一声,老神在在地靠进椅背。
“那我便是非做主把胡莹抬进来,你就是不露面,也无妨,你说是不是?”
沈顷薄唇淡勾,瑞凤眸黑沉沉睨他一眼。
“不必威胁我,你若是不怕出人命,我自然也没什么可犹豫的,毕竟胡家是你的岳家,与我可无甚干系。”
沈延气结,虎目沉沉凝着沈顷,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拿他没奈何。
叔侄俩彼此不甘示弱地对视了片刻,最后沈延大手一挥,没好气地怒斥一声。
“成!二叔指定给你解决干净,让你二婶把炮火都冲我来,一准不连累你那快要进门的小媳妇儿,成不成吧?”
……
第57章 你哄我嘛,哄我我就不哭了
叔侄俩在西偏厅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价还价的一番,直到朴淞带着人重新进来摆膳。
沈大帅留下用过早膳,就被沈顷毫不客气地给送出了宅子。
临到要走,沈大帅还特地降下车窗,笑的意味深长打趣沈顷。
“你这是迫不及待撵了我走,好抓紧时间跟你那小娇娇卿卿我我吧?”
沈顷一脸淡漠,敛目扫他一眼,转身往回走,只凉凉丢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