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目送他离开。
这是白燃在电影里露面的最后一个镜头。
她红着眼睛，整个人凌乱，身上的衣服扣子也被解开，绕是如此，她脆弱的让人不忍直视。
“咔，过！”
沧澜站起来，他拍手。
白燃算是杀青了。
她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
手上还有一点血浆残留，小影递过湿纸巾。
即使看见乔余又走回来，可对于电影里的林蔓，盛仝再也不会进入她的生命里。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要转移阵地到宿舍单元门的拍摄地。
那里是乔余的杀青镜头。
他换了一身衣服，成年以后的服装，在夜里，他穿着廉价而又一身酒气的西装回到宿舍楼。
二十六岁的盛仝出狱没有三个月，他在酒吧里卖酒。
同一个时间回到家，和林蔓一开始的镜头形成对比。
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白燃站在另一条道的对面，她看着乔余走过来，然后走进单元门。
随着沧澜说的一声杀青大吉，她不自觉的哭了。
满打满算，也就拍了四个月不到。
比白燃想的还要快。
大概是因为沧澜有些着急，他不希望这个电影出现差错，这段时间压缩一样的将电影都拍摄完毕。
幸好任务简单，镜头也简单。
所以完成度很高。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离开乌镇回到京华，杀青宴定在三天以后，白燃久别重逢的回到家，躺在上下铺的小床上，辗转反侧。
她觉得第二天还要当林蔓才对。
睡不着以后，翻开剧本，上面画的密密麻麻，全是她的心理解读。
坐在桌子面前，手无意间摸到不平滑的地方。
她弯腰看，桌面一部分贴着之前画的彩画，这张桌子自从喻星云死后就几乎没真正的使用过。
拆开，木桌被人割开一道口，放着一张内存卡。
第172章 有风剧院
凌晨，白燃从凳子上起来，脚发麻，走两步就直接扑通跪了下去。
她看见灰色的地砖上被她的眼泪洇湿。
内存卡里留存的就是之前她一直想要的东西。
到今天，她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喻星云总有一些习惯，他会叮嘱白燃，可是白燃每次都不往心里去，过后再询问。
因为她潜意识知道，喻星云永远都会在，无论东西放在哪，他都会替她找到。
不仅是内存卡，她将全部的彩画都撕下来，发现了照片。
这张桌子本来又旧又脏，当时用透明的桌垫覆盖，她甚至都没在意过这些东西。
当全部翻开以后，她竟然见到了很多过去不知道的事情。
唯一的一张合照，她站在天台望向远方的时候，他偷偷用相机对着自己，然后拍进去。
白亦安根本没有喻星云的东西，他从头至尾都在诓骗自己，利用自己。
五六点的时候，天空会有些微红，她站在阳台上，手上拿着照片，举起来盖过要升起的太阳。
“小燃，等你长大，我会向你表白。”她念出这张照片后面写的字。
自己都想不起来这是在哪，是哪一个片段。
“叮。”
白燃听到声音，她将照片放在之前的小盒子里，然后打开手机。
是乔余的短信。
“下午三点，有风剧院。”
这是约好了许清和。
她中午专门去了一趟墓地，将照片放在喻星云的小柜子里，她望着满墙的一个一个小洞，这些死去的人不知道承载了多少希望。
之前喻星云只有一些花草，如今也摆上了照片，是他十八岁的时候毕业证。
“下一次，我放下我们的照片。”她轻轻摸了摸。
走出墓堂，迎面撞见堂靖，她肚子开始显怀，见到白燃的时候有些惊讶，似乎没预料到这个场合。
“嫂子，好久不见。”她笑着打招呼。
堂靖有些后怕，大概是做贼心虚。
“小燃在这。”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白燃说道：“嫂子的孩子应该不是表哥的吧。”她瞥了一眼堂靖的脸。
吓得煞白。
但只说了这一句，就径直离开了地方。
走到里面的时候，她看见前台的男人，这才露出笑脸。
到大门口，白燃拿出车钥匙，一辆新提的M4，鎏金粉，专门调的色，非常张扬。
不符合她的人设。
白人坐进去，轰的一脚油门踩出去。
到有风剧院的时候，是两点半，毕竟不能让许清和等她，她走进去的时候，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过来。
“请问是白小姐吗？”
“我是。”
“许先生在三楼C厅等您。”说话恭敬，一只手还戴着白手套，应该是许清和的助理或者司机之类。
但是似乎没见过这个人。
“多谢。”她打算自己走上去，但是这个助理很尽职，领着她坐电梯，随后到了厅门。
还替她打开门，大厅不大不小，是个标准的中厅。
这里似乎没什么人，也没什么生意。
她之前听过有风剧院的名字，都是请的名团过来表演，这几年日渐荒废。
白燃今日穿了一身香奈儿，头发散下，戴上珍珠耳钉。
看起来颇具富贵味。
远远走上来，让许请和产生一种约会的错觉。
他站起来走下台阶，白燃到他面前的时候笑着。
“许先生，你好。”她伸出手。
许请和看着她，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而后才轻轻握了前手掌。
坐下之后，白燃看着他将收起脸上的表情，一直盯着红色幕布。
白燃没说话，约在这里，自然是要看表演。
突然音乐响起。
她坐在这里呆了两小时才结束，脚都麻了。
倒是许请和一副习以为常的表现。
“枯燥吧，这场戏我看了无数遍，总是有不同的感慨，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看。”
白燃眼睛里都有些湿润，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又累又困。
脸上难免会有疲惫。
“念书的时候，我约唐灯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音乐会，三个小时，听完以后，她兴奋的夜里给我打电话。”
“那时候，没觉得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光是这几句，白燃从他语气里听出了悔意。
“许先生做的事情和唐小姐半斤八两，谁都不必感怀过去的自己。”她站起来。
使劲的踩了一下右脚。
“我原以为自己穿着漂亮的衣服，又去烫了发尾，还开的豪车。”
“这一路上，除了时不时听到一些喇叭声音，或者谁降下车窗想问我要个联系方式，我什么也没得到。”
白燃笑道，她走近许请和。
“无论唐灯多么恶劣，只要她的出身够，用金钱和地位浇灌出来的唐大小姐是值得你怀念的。”
这话是讽刺。
许请和不否认，他点头：“没错，就像我永远不会对你，有真心。”
“我不求许先生的真心，如今许先生不知道还有没有和我合作的意思。”白燃是来谈生意。
“今日的筹码不知道白小姐能不能付得起。”
这次许请和主动伸出了手，而白燃没有回握，她将一张纸放在他的手上。
随后转身离开，走出大厅的时候，她回头，声音透过整间屋子。
“明天见。”
白燃开车离开有风剧院的时候，许请和给手底下打了一个电话。
“去查一查白亦安当初交上来的计划书是否有误。”
助理很了解许请和的做事风格。
如果没有失误不可能再查一遍，所以即便没有也要查出来有。
三十年前，陋巷不是房产证，而是地契，全市只有陋巷才会使用的东西。
但是白亦安漏掉了一份，这是那位老谋深算的白老太太给她的。
上面赫然写着白风素的大名。
刚劲有力。
不都说字如其名，一点都不像是个软弱的人签出来的名字。
晚上她到紫燕，陪闻妙妙理了理账单，还见到了顾榕，这位大明星看起来一点都不忙，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你好。”他和白燃打招呼，大概是有些尴尬，就这么两个字。
白燃没在意，她点了一下头，继续算账。
“妙妙去包间里核对数量，今天有几个团建的单子。”
“嗯。”顾榕坐在沙发上，不唱歌的时候像极了宅男。
似乎没什么时尚感。
“之前的事情，谢谢你。”顾榕突然说道。
白燃回头：“什么事情？”
第173章 触目惊心
“奥，我想起来，不用谢，因为不是为了你。”白燃又转过去。
顾榕一句话被噎住。
闻妙妙大概一时半会不会来，顾榕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但是马上就要到了饭点，人多起来，也没地方可以去。
“你们，在一起了吗？”白燃放下手里的计算器。
她将椅子转了一个方向，坐在他的对面。
顾榕本来松散的坐在那，立马坐直，像是面试。
“别紧张，我只是问问。”白燃露出友好的笑容，但是眼神不像那么回事。
他只要说错一句话，她能吃人。
“我，喜欢她，但是没有表白。”顾榕实话实说。
白燃点头，然后不说话，看的顾榕心里发毛。
“我不懂她追星的那种喜悦，但是她喜欢你很久了，那时候的喜欢是一种精神粮食一样。如今你们跨过荧幕变成了现实里的朋友，那就不该一尘不变，有些事情很难两全。”
“没有人不享受别人的爱护，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秒秒很单纯，她不理解你们圈子里的那些事情，据我所知，你不是真的一直单身，也谈过，具体为什么分手，应该只有你们当事人清楚，可是，外人也不是傻子。”
顾榕笑容减淡，他微微垂下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法解释。
因为白燃说的是真的。
他享受闻妙妙的好，却害怕打破这一层关系。
“你们的关系不可能维持很久，一年两年都算长，妙妙她看起来挺老实听话，实则最不好控制，她总是骂我，觉得我恨铁不成钢。”
“你应该也知道，我跟着棠云生很多年，没名没份，甚至对方都已经结婚，或许再过段时间孩子都有了。”
“妙妙她常常说，暧昧是骗人的把戏，不恋爱的人趁早该去死。”
说到这，白燃突然想到了念大学的时候，不是没人追妙妙，只是她实在是一心追星。
“我明白你的意思，别和她说我今天来过。”
顾榕起身。
闻妙妙慌乱的躲进了隔壁。
白燃又补充两句话：“顾榕，她不会辜负你，也不会觉得在一起以后你和她想的不一样从而放弃你们之间的感情。”
顾榕没吭声，他打开门，戴上帽子和口罩离开紫燕。
大概是两分钟以后，闻妙妙从隔壁出来，她推开门装作没事人一样。
“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小牛肉，走。”她拉着白燃过去，将眼泪藏在笑容里。
饭桌上，闻妙妙没什么胃口，她一直想着白燃的话，没有说错。
甚至还将两个人维护的那层保护膜戳破，因为自己不敢。
而自己的好朋友看出来了。
“小燃，你说我如果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会孤单吗？”
白燃夹菜的手一顿，表情有些错愕。
“去哪？”
“我妈一直让我去南城那边学学新的菜，拖了很久，一直没去。”
“好。”白燃声音放大，她给闻妙妙勇气。
“好。”闻妙妙应和她。
两个人相视一笑，很懂彼此的需要。
晚上白燃开车回去的时候，闻妙妙抱了抱她。
“小燃，不要固执的追寻心里的爱情，它不存在。”
“你不也是。”
两个人是个傻子。
但是人总会做出一些改变。
白燃开在路上，一路上风驰电掣，将所有人都甩在自己的后面，超越速度的快感让她忍不住哭出来。
之前一度非常害怕开车。
但是现在她克服了很多东西。
酒吧门口停满了车子，她转了一圈，最后在路边停下车，走进酒吧的时候，碰见了几个熟人面孔，但是见到她的时候都没认出来。
她坐在卡座，有人认出了她，敏姐走过来的时候非常惊讶。
“白小姐？”
“敏姐，好久不见，我来这里找个人。”
“这？”敏姐眼睛转了两圈，坐下来，从头到尾的打量她。
一身的名牌。
和之前判若两人。
“谁啊。”
“他。”白燃掏出手机，照片很糊，但是能认出是这里的布局，也是这里的服务生。
“敏姐仔细的辨认摇头。”
白燃也不惊讶她的反应，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找到人那就很奇怪。
“没有就算了，我听说最近查得严，也不知道敏姐的生意有没有受到影响啊。”白燃一边说一边端起手边的鸡尾酒。
喝的时候，目光瞄准她。
敏姐想走，白燃拉着她，凑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你不信我？”白燃挑眉。
敏姐拿不定主意，想给棠云生打电话，结果白燃一把夺过去，率先说话。
“云生，我喝多了，你这会要不要来接我。”
不出半个小时，棠云生果真来了，只是看起来脸色很差，一身的酒气。
白燃跟着他走，还给敏姐塞了一个小纸条。
上面有她的电话。
出去以后，她看着助理从驾驶座出来，开后车门，请她。
态度比以前更加温和有礼。
“当时如果不是你给我送水，我大概会渴死在房间里。”白燃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特别说了一句。
坐上车，往公寓的方向，她下车的时候交给助理钥匙：“我的车停在酒吧对面的路上，车牌尾号4457。”
她搀着棠云生上去，喝的倒也不是很醉，只是有些没精神，他进屋以后换拖鞋坐在沙发上，手抵着额头。
“帮我倒杯水。”
白燃走到厨房，将蜂蜜挖了一勺，搅了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