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醒醒。”
有个声音在叫她，很熟悉，也很温暖。
“殿下，殿下……”
终于姚沁雨漂浮的意识归了位，她睁开眼睛带着一份虚弱和悲伤。
云庭烨满面焦虑的看着她，所有的担忧都写在了脸上。
“殿下可是哪里不适？又是梦魇吗？”同一晚被梦魇住两次了。
姚沁雨怔怔的看着云庭烨，这个人是真实的吗，到底哪个才是梦呢。
“宣太医可好？”云庭烨忧心不已，姚沁雨的脸色太过苍白，连嘴唇的颜色都特别淡，眼中含着泪，额头沁出薄汗，整个人看起来特别脆弱可怜。
姚沁雨摇摇头，抓住云庭烨的衣襟，不肯松手。
云庭烨拿了汗巾轻轻的给人试着汗，让他欣喜的是姚沁雨没有躲。
姚沁雨深吸了一口气，刚刚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恐惧压倒了她。顾不上矜持，他们是夫妻。世上还会有谁比他们更能亲密彼此。
姚沁雨往床里面挪了挪身子，声音弱弱的：“你陪我。”
云庭烨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姚沁雨的意思是他们会睡在一起？
姚沁雨拍了拍枕头，她实在不敢自己睡。
云庭烨思量半晌只能躺了下来，周围漫上姚沁雨的身上的香气，让他呼吸急促。
姚沁雨浑身发紧，闭上眼又是鲜血，又是云庭烨离去的背影，心里煎熬倍感恐惧。
她忽的一翻身，倚在云庭烨身边，这样她才安定下来。
“我害怕。”
“殿下莫慌，臣在。”温软的气息靠的那么近，云庭烨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的说道。
他发现从今天在喜宴上相见，姚沁雨不仅态度软化了些，连自称都变了。在变故发生之后，每每相见，他们之间亲密不见，她对自己所用都是“本宫”，冰冷疏离，恪守宫规，如今却是一口一个“我”，怎么回事？莫名的距离被拉近了一下，其实云庭烨最怀念的是姚沁雨像小尾巴那样跟他背后的光景，一声声“烨哥哥”，叫的他都要融化了。只想宠着她，对她好，将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只要她能重拾笑颜，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姚沁雨不再说话，只是一心感受云庭烨的气息，让她整个人无比安稳的气息。
困意如潮水一样袭来，她终于能够踏实的合眼了。只要云庭烨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云庭烨怔怔的看了姚沁雨半宿，舍不得闭眼，原来他还能这样看着她，肆无忌惮的看着。
当最后他被困意席卷的时候，内心的满足感已经充斥了四肢百骸。
一夜无话，睡意酣然。
云庭烨一直有晨起练武的习惯，雷打不动从五岁就开始了。今天却无论如何都起不来。姚沁雨偎在他身边，他动都不敢动怕惊扰了她的好梦，也舍不得离开，难得两人可以和平相处。不知她醒之后，噩梦退散，她还会不会这般。
姚沁雨醒来就看到他的夫君在旁边望着他发愣，脸色微微一红，两辈子他们头一次如此和睦的在一张床上醒来。
姚沁雨坐起来唤侍女来服侍：“什么时辰了？”
“辰正三刻。”白芨回答道。
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成婚第一天她睡到这个时候？
“怎的不叫醒我？”
云庭烨茫然，也没什么事叫醒她做什么？
姚沁雨看云庭烨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成婚第一天要拜见公婆，我这般怠慢不好。”
估计姚家根本没准备，认为她不闹已是万幸，哪里还敢等她拜见。
云庭烨一听果然是更加不解，只是不解归不解，赶紧安排才是正理。他知道的他的父母不会失礼，该有的讲究肯定有，只是没想过能够完成。
两人起床洗漱，几个侍女速速给收拾妥当。
姚沁雨带着一份忐忑去拜见自己的公婆，再见二老她是愧疚的。当初陷害云家，害的镇国公蒙冤下狱，最后斩首示众。而夫人都没有熬到行刑，就活活气死了。
其实成婚十年，二老对她并无不妥，即使十年无所出，对待云家也是多有怠慢，他们却依旧待她尚好。这里无关身份，只是云庭烨的一心一意，就足以让二老对她另眼相看。只是他们的宽容，最后却成了养虎为患。
二人收拾停当，来给长辈敬茶请安。
正屋里镇国公夫妇端坐主位，旁边站着的是云庭烨的大嫂卫氏，如果姚沁雨没记错，大嫂已经守寡三年了。所以昨天的婚礼没有列席，守寡之人的忌讳。
云庭烨的大哥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死在了战场上，那时他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云家可以说是一代将门，忠勇之家。
众人多少带着拘谨，气氛绝对算不上好。
姚沁雨接过侍女手里的茶，端给镇国公，恭敬的行半礼道：“公公喝茶。”
镇国公惊了一下，赶紧还礼，今天这礼如果受了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第7章 回门
镇国公要还礼，被姚沁雨拦下。作为皇帝的女儿，这个礼他受的起，同样的她是不用给臣子行礼的。即使是自己的公公，也是先君臣后公媳。前朝甚至有公婆见到公主儿媳要行大礼的规矩，到大锦从一开始便是以孝治国。早已废除这样的规矩，但是公主依旧身份尊贵无比。所以成婚之后，与夫家长辈行平礼，不需要侍奉左右。
姚沁雨的半礼已经是逾制之为，在她心里就算是行跪拜大礼也是应当应分。但是传出去对云家不好，会让人觉得不敬皇家。所以她行半礼，并且不让镇国公还礼，已是礼制极限。
“公公稍坐。”姚沁雨接了镇国公手里的红包，递给身后的侍女，转头又给老夫人行礼，“婆婆喝茶。”
礼毕，姚沁雨说道：“今日庆阳既已嫁入云家，便是云家妇。今后侍奉公婆，和睦妯娌，与夫君携手。定不辜负！”
二老内心疑虑，面上镇定自若。
“殿下尊贵，云家鄙陋，若有委屈的地方，还望公主海涵。”镇国公也不敢多说，昨天在婚宴上的种种历历在目，他只盼着今后能够太平就好。
“儿媳会恪守妇道、恪守礼制，请公公放心。”姚沁雨应下。
“如此甚好。”镇国公回道。
话是如此说，没有人真敢让姚沁雨伺候，也没有人敢让她一定要遵守制度。
姚沁雨心里也明白，今天不过是来表明态度。从今以后她会一心一意对待云庭烨，对待云家，绝无二心。
请安之后回到自己的院落，姚沁雨开始整理自己的嫁妆，要说公主出降绝对是十里红妆。父皇恩宠，她的陪嫁非常丰厚。
她现在只是找出一些精细的东西，给公婆和大嫂送过去，权当见面礼。
“这些补品给公公和婆婆，这些深色的衣料也是给二老的，那些浅素的给大嫂。”姚沁雨指挥着侍女，她知道二老素喜稳重的颜色。
而卫氏寡居，不可穿红着绿，她又挑了着素净的首饰放在里面。还有些玉器摆件。
“这对白玉雕花镯是淑妃娘娘特意给殿下的添妆。”一旁白芨提醒道，眼瞅着姚沁雨将那镯子也送了出去。
姚沁雨手指一僵，将镯子拿回来，上等的料子，上等的雕工。淑妃对她下的是亲娘的功夫，可谓用心良苦。
“你不说我到忘了。”姚沁雨摩挲可一下那对镯子，上面雕的牡丹，人间富贵花。勾起一抹不经意的冷笑，她退下手上的金镯，将那对镯子戴上。这对于她来说是警醒，让她不要松懈。
“淑妃娘娘眼光好，这镯子衬得公主殿下更加端丽。”白芨适时开始替淑妃说话，“这料子也独到，当初瑞阳公主殿下还想要呢，淑妃娘娘都没舍得给。”
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白芨作为淑妃的暗桩，确实非常到位。
“淑妃娘娘有心了。”姚沁雨顺着话茬说了一句，她真是蠢的可以，以前就没发现端倪。淑妃宫里的事，自己的侍女竟然这么清楚。
白芨是见好就收，没再多说。
姚沁雨看了看那些东西：“把那套玛瑙的生肖手把件拿来。”
丹砂把盒子捧过来，姚沁雨回头问云庭烨：“把这个给两个孩子玩行吗？”
姚沁雨指的是云家大哥的遗腹子，一对龙凤胎。上辈子她跟卫氏走的并不近，可以说是近似路人。
而她的一儿一女更是毫无交集，姚沁雨只记得那个男孩十岁就进了演武堂，如果可以按部就班的成长，日后想必也是大锦的一员猛将。
云庭烨走过来看了一下，成色很好，栩栩如生：“谢殿下厚爱。”
殿下殿下，怎么这话从云庭烨嘴里出来就跟诅咒一样。算了，慢慢来，慢慢来，姚沁雨在心里劝解自己沉住气。
“青黛，将这些东西给公婆那边送过去。”
青黛领了人，将那些东西搬走。
“紫苏你去大嫂院子里，跟大嫂说没事带着孩子可以过来走动走动，我过几日去拜访。”
紫苏领命，拿着东西也走了。
姚沁雨将白芨和丹砂留下伺候，这俩人轻易不能放出去。既然知道了是祸害，早除掉才好，不能放出去害人。
云庭烨就坐在离姚沁雨挺远的地方看着她，姚沁雨转头问道：“要下棋吗？”
云庭烨一愣，他们有多久没下过棋了。曾经每次下棋都要他让棋，姚沁雨输了还会耍赖。
“下不下？”姚沁雨又问了一遍。
“臣去准备。”云庭烨起身。
“我们在庭中下吧。”这会儿阳光清淡，不冷不热正好，花香也宜人。
两人坐定，中间放着白玉棋盘。
“我们赌点什么吧。”姚沁雨问也不问先执白子落在了棋盘上，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云庭烨一定会让她。
“好，听殿下的。”云庭烨也落了一子。
很多年了，能再次坐在一起下棋，姚沁雨心中很是感慨。于她沧海桑田已过，还好没有物是人非。
只是……她明明多活了些许年为什么还是下不过他，简直是无法解释，一定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左右棋局吧。
眼瞅着姚沁雨已经开始沮丧了，云庭烨赶紧想法设法让棋。
最后当然是姚沁雨赢了，她也不管让的有多显而易见，将手上的棋子扔掉：“我赢了。”
“是，殿下赢了。”
“愿赌服输，大将军不可赖账。”姚沁雨说道。
“旦凭殿下吩咐。”
“嗯。”姚沁雨看着面前的棋盘，幽幽的说道，“我们既已成婚，你能不能先改改称呼，不要总是自称‘臣’，我听的耳中不顺，心中不喜。”
云庭烨惊讶的望着姚沁雨，他以为这样会是她喜欢的。
“我们之间可以你我相称，在我这里可以先夫妻再君臣。”姚沁雨没想一蹴而就，还是要慢慢来。
“臣……”云庭烨看见姚沁雨微微蹙了眉，赶紧改口，“我知道了。”
“嗯，来，我们继续。”姚沁雨展颜一笑，又拿起棋子，一直到晌午午膳时分才罢手。
他们在小院子吃饭，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镇国公夫妇来侍奉上君，大家都自在些。菜色并不复杂，但是看得出来都很上心，全部都是姚沁雨爱吃的。
之后的日子两人相敬如宾，无波无澜，三日后他们要进宫拜见皇上皇后，按照民间的规矩是回门。
云庭烨因为成婚特有七天休沐，国公府上下一直紧绷着弦，怕公主殿下闹出什么幺蛾子，好在一直风平浪静。
到了回门的日子，两人早早便开始准备。
进了宫直奔中宫凤鸾殿，再次步入这里，姚沁雨心中甚至有些微微的恐惧。她在这里长大，有太多回忆。
皇上皇后盛装等待。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姚沁雨直直的跪了下去，一别经年，她从未想过还有机会再相见，是她对不起他们。害的她父皇被幽禁，皇后自戕。
“臣，拜见皇上，拜见皇后。”云庭烨跪在姚沁雨身边。
皇上皇后仔细的看了看两人，没有发现异样。姚沁雨在婚礼上的反常，早早传入宫中，这几天皇后忧愁不已。
今日所见两人倒也没有任何不妥，看起来挺和谐。
“起来吧。”皇后说道。
二人起身看座。
“庆阳你现在已经成婚，就不要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一切以大局为重要顾全体面。”皇上叮嘱道。
“是，儿臣明白。”姚沁雨点头答应。
“庆阳还小，倒是烨儿你要懂得谦让。”皇后自然是嘱咐自家侄子，好好供养着。
“是，臣明白。”云庭烨不敢怠慢。
四人闲话家常，气氛倒也融洽。皇后跟敏锐的感觉到姚沁雨的变化，没有了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对她敌意稍减。
“庆阳你的府邸马上就能建好，过阵子就可以了移居过去，眼下与翁姑同住，你要的懂得收敛。”皇上继续叮嘱，自己女儿什么脾气他太清楚了，原本应该先有府邸，才成婚。庆阳公主这次是情况紧急，才会这样。
这一次也不是选址重建，而是曾经先帝时期，一位功臣的敕建园子。那位大人告老还乡，园子空了出来，现下是彻底翻修。
“是，儿臣谨记。”姚沁雨并不是很急着搬出去，其实就这么住着还可以尽孝道，想必云庭烨也乐意。只是她的身份在到那里摆着，就算她自己把姿态放低，恐怕镇国公夫妇也不敢像对待大儿媳那样对待她，只是弄得大家都拘谨罢了。不若出去独住，没事可以过去国公府照看一二。
皇上留了他们午膳之后再离开，等他们从凤鸾殿出来，看见淑妃宫里的大宫女在等。
“请公主殿下移步玉宸殿，淑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
上一世也是这样，淑妃不会放过任何与她亲近的机会。她记得当时皇后留膳她没应，反而是在淑妃的宫里用的午膳。那个时候，她不介意用任何手段下皇后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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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围棋黑子先行，古代围棋白子先行。
第8章 筹谋的开始
姚沁雨在心里给自己提了提神，提起淑妃她内心一阵翻腾，这个女人一直在处心积虑的算计她，那个时候她才多大？一个没了娘的八岁孩子，也得了淑妃如此重视，拿她当棋子一样拿捏。
经营了二十年，终于把她的儿子捧上了皇位。这位娘娘当真是长了一副慈善面孔，做的都是那恶鬼的事。
来到玉宸殿，老远淑妃已经迎了出来。
“庆阳快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淑妃热情的握住姚沁雨的手，仔细端详，只是几天没见，弄的竟然像是几年不见。
好像姚沁雨去的是边远苦寒之地，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姚沁雨只觉得手上一抖，强忍着内心的恶心没有抽出来，而是展开与以往无二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