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客气的田牧这次没有推拒：“好，我在靠近花店的出口等你。”
花店跟洗手间恰好是对角，洗手间出来后，绕过半个商场我才抵达。
所谓花店，其实只是一个摊位，就在扶梯旁边，没有墙面的遮挡，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远远我就看见田牧从收银员手里抱走一束捧花。
“田牧？”我走过去。
田牧今天的眉眼略显憔悴，但优越的五官将这份憔悴转化为一种破碎的美感。直到田牧走到我面前，将花捧到我面前，我才反应过来田牧送给我花了。
“惜哉，谢谢你今天的陪伴，刚刚你说喜欢花，这里恰好有家花店。无以为报，聊表谢意。”
我接过花，刚刚排在田牧后面的一对情侣刚好结了账，男生将花交到女孩手里，走出花店经过我们时，一把揽过女孩，亲了一口。
明明与我无关的场面，我却触电似的挪开眼。但不挪还好，这一挪恰好跟田牧同样躲避的视线，撞上了……
“额……”我赶紧移开这不守妇道的目光，顺手拢了拢而后的头发，“那现在……我们去哪里？”
“惜哉，你有没有想吃的？”
“我都可以。不对！”我猛地想起田牧通宵加班，出来买药遇见渣男颓了整个中午，“你还没有吃午饭！”
田牧对我的一惊一乍哭笑不得，刚刚短暂的尴尬荡然无存。
“我还好。”
“怎么好了！本来你胃就不好，更要注意保证三餐。走，咱们吃点清淡的，喝粥去！”扶梯恰好抵达平底，我一手抱花，一手拉着田牧，穿过熙攘人群，往直梯走去。
“你不逛逛？”田牧指指琳琅店铺。
“吃饭要紧，”说时，我已拉着田牧迈入电梯，“而且，刚刚我已经陪着朋友来逛过了。”
田牧抱歉地笑：“对噢，我都忘了。”
抵达六楼，电梯门开，我指着正对电梯口的巨大广告问田牧：“这家面馆我刚刚吃过，还不错，比较清淡，你看可以吗？”
“都好，听你的。”
田牧这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咂摸出了一股妇唱夫随的味儿。
第23章 07⑥
进店铺坐下，田牧在我的介绍下点了葱油菜心、鸡汤小白菜煮豆腐、筱面蘑菇汤以及两碗南瓜小米粥。我想再加几样，被田牧阻止：“不够再点！吃完再点！”
服务员收走菜单，我才终于闲下来细细打量田牧送的花。捧花以白色为基调，中央一朵饱满硕大的白绣球，周遭绿白两色洋桔梗环绕，缀以洁白满天星，外围一圈间杂尤加利叶，底部用荷叶绿缎带缠紧，扎出一颗饱满的大蝴蝶结。
“这花选得真好啊。”拂过花的指尖凑到鼻下，洋桔梗含蓄的香气隐约可闻。
田牧问：“怎么说？”
“每一种花都有她的寓意，而这束花整个组合起来，跟你想要表达的寓意，很贴切呢。比如，白绣球的花语是希望，洋桔梗的花语是纯洁、感动，满天星的寓意跟洋桔梗相近，而这最外层的尤加利叶，没记错的话，花语是恩赐。”
听完最后一个介绍，田牧罕见地中断我的讲述：“‘恩赐’这个形容真好。”说时，他一双春风笑眼直视着我。
在我腼腆之前，田牧又问：“这些琐碎的知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大学的专业是园林，期间沾了些花卉的皮毛，我对花语尤其感兴趣，就留意着记下了。”
“难怪。”
说时，服务员上菜，一次性上齐，我又要了两个碗，帮田牧盛了一碗筱面：“尝尝这个，口感挺顺滑，味道也还行。对了，我刚刚说喜欢花，其实没说清楚，确切来说，我是喜欢种花。”
田牧咽下口中食物，才问：“那你家应该有种一些花？”
“是呢，为了种花，我特地租了带阳台的一室一厅呢。毕业两年一直都住在那里，攒了不少花。”
“真好啊。我大概跟花草没有缘分吧，种什么都死。可当我放弃种花了，那些荒废的盆倒是长了几株野草，院子里才有点生气。”
我擅长的事恰是难倒田牧的事？
我哭笑不得，问：“院子长野草？”
“是啊，其中一种野草好神奇，叶片边缘会长出小苗，小苗掉下来，能长成新的植株。”
我想了想，问：“那植物叶片是不是很大？还比较厚实？并且颜色是不是翠绿？”
田牧想了想，点头：“是，都对。”
“那应该是大叶不死鸟，非常常见易长的一种多肉植物。”
“我拍了些照片，要不你看看？”说着，田牧操作手机，并推给我。
我一看，即刻了然：“对，它就是大叶不死鸟。”
“名字好特别哦。”
“是呀，”我点开手机备忘录，把植物名字输进去，展示给田牧看，“字是这么写的。还有一种是细叶不死鸟，叶子细细的，我觉得长得像蜘蛛。我讨厌蜘蛛，连带着也不喜欢这种植物。”说着，我搜出图片，恨恨道，“呐，就是她！”
田牧哭笑不得：“你好可爱。细叶不死鸟虽然样子不讨喜，不过名字还是挺好听的。”
这一点倒是不可置否，我点头：“确实，他们都属于多肉，好多多肉的名字都很美呢，比如初恋、玉蝶、静夜、月兔耳……种得容易，长相也漂亮，我阳台就栽了好些呢。”
就这么一来一往，整顿饭的时间我们都在聊植物，到后期我更是上头了，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如数家珍地给田牧讲解我家种的花草。
末了，我问：“你对植物很感兴趣吗？”
“不算，我只对芳香植物了解多一点，但也不会种。”
“这样啊，刚刚看你听得津津有味，我还以为你感兴趣呢，所以滔滔不绝。对不起啊，浪费你时间了。”
“没有没有。惜哉应该是个很棒的老师，很会讲课的那种，普普通通的植物经你介绍，就变得活色生香了。”
此刻虽然没有镜子供我查看脸色，但双颊的热度让我知道我这张老脸铁定红了！
“真的吗……”我手缩进袖子，拿袖子揉揉脸颊。
“是啊，我听得意犹未尽。”
“可惜我照片就这些了，实地去看更漂亮。这不是我吹牛啊，爱因斯坦也这么说的。”
“爱因斯坦？他去你家？”
“对啊，”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还有几天我就放寒假了，到时候回了老家，我房子钥匙就交给爱因斯坦。我不在的时间，阳台上的花就交给他打理。”
我话音刚落，田牧就接走话锋。
“爱因斯坦不是花州人吧？”
这什么跟什么，怎么话题突然转变这么快。虽然一头雾水，但我还是老实回答：“对啊，他跟我是老乡，我们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
“那他总有不在花州的时候，届时我也可以帮你照料植物。”
我一听，也没往深处想，本能地心花怒放：“”真的吗！太好了！确实，平时还好，但过年期间爱因斯坦确实要抽几天要回老家，虽然也不回太久，但等他回来，植物都有些蔫蔫了。有你这句话，以后我就拜托你了。”
“那……你种的花草真的实地去看更好看吗？”
“当然啊，”我不假思索地提议，“待会吃完时间还早，要不你到我家阳台看看？！”
“好呀！”
第24章 08①
然而，走出商场门的刹那，我就五雷轰顶了——出门时为了搭衣服我把衣柜刨了个底朝天，没记错的话，我房间门环上还挂了几个bra……
但……问题不大，老子还有爱因斯坦啊！
于是趁田牧不注意，我给爱因斯坦传讯：
我：【立刻去我家！把我屋子收拾好！】
爱因斯坦秒回：【？】
我：【田牧要来我家。】
我下一条信息还没发出去，爱因斯坦手速比我还快：【你们这是光速发展啊！我这就给你铺床！】
我：【……】
我补充解释：【我带田牧去阳台看花。】
爱因斯坦：【醉翁之意不在酒，懂的都懂】
我：【懂你妹】
爱因斯坦没再回我，估计给我跑腿去了。
我放下手机，田牧会意似的，回头对我一笑，我也报以淡然一笑。
草，老子懂了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爱因斯坦面前跟田牧面前我是迥然不同的画风，这真不怪我。爱因斯坦面前要我正经比死还难，换到田牧面前，我自然而然就温良柔顺起来了……
正腹诽着，手机震动，爱因斯坦又来了一条讯息。
【套套要吗，田牧什么size，你问问看？】
“……”我五雷轰顶，吓得手机差点滑了下去。
田牧：“怎么了？”
我赶紧收起手机，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没、事、呢！”
看看，爱因斯坦这幅鬼样，老子怎么可能正经得起来。
车内仅剩广播里的粤语播报声。安静下来我才发现，但凡我有打字的动作，田牧总会暂停对话，避免打扰了我。
田牧真的是细心到骨子里的人呢。暂不提之前的种种，就拿今天来说，明明是最需要肩膀的脆弱时刻，但在依靠之前，田牧还是先征询我的同意；依偎着我的时候，田牧并未全然放松，膝盖仍旧阖紧，避免敞开裤裆对着我；上扶梯时，田牧虚扶着我，在我踏上街梯后，又跟着站在我的身后，留开一侧空缺……
我觉得人最富魅力的地方，在于反差。比如，传统观念里，男性的特质是坚强、担当，女性则是柔软、细心。若在富有常规特质的基础上，男性增添几分细心、柔软，女性则兼有坚强、担当，这种搭配简直人间盛宴。但这类人如凤毛麟角，未料有朝一日让我遇上了。
是时，电台播放哥哥的《春夏秋冬》：
……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
燃亮飘渺人生
我多么够运
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从没再疑问
这个世界好得很
……
这一段歌词划过耳膜，我忍不住看向田牧，他正注视着前方，阳光给他的侧脸镶了一道金边，细小的绒毛融化在光里，水般柔软的眼神柔化了驼峰鼻的犀利。察觉我的目光，田牧看回来，我却半点儿没有窘迫，和他相视一笑。
“这首歌我很喜欢呢。”我说。
田牧挑眉，问：“你也喜欢张国荣？”
我不答反问：“你也喜欢？”
田牧点头，我俩默契一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然而，温馨没多久，手机再次震动，我拿出来一看。
爱因斯坦：【柳铁柱！！！！！！】
我：【？】
咋突然这么激动？
没钥匙？
不可能啊。为防万一，我配的备用钥匙放在爱因斯坦那里，他随时可以进出我家。奇怪了。
于是我又问：【啥事这么激动？】
爱因斯坦：【你家衣柜是喷发了吗？！！！怎么天上地下都是你的衣服！！！】
我：【……】
随即，爱因斯坦传来一张图片。一瞬间我表情就扭曲成老头看手机的表情包——我家堪比人间炼狱，其他的我就不形容了，单单门环上挂着的那俩大红大绿的bra，就足以让我对即将展开收拾任务的竹马愧疚到地心。
第26章 08②
田牧见我表情不对，便问：“怎么了惜哉？”
我迅速扯动嘴角，咧开一个笑容：“没事、没事啊哈哈……”
应付完田牧，我又问爱因斯坦：【来得及吗？（可怜.jpg）】
这次没有收到秒回。
我心里顿时一沉，想了想，又发一条：【来不及也没关系，我找个借口改天约吧。】
我正准备关闭屏幕，下方弹出白色对话框。
爱因斯坦：【你几时到？】
我看了下车外风景，回复：【不堵车的话十分钟就到了。】
爱因斯坦：【给我再拖二十分钟！】
我：【好……好吧】
于是，在抵达目的地后，我以冰箱空了为由，将田牧拖进楼下超市，并给爱因斯坦传信：【好了告诉我，老子拉人上去！】
转了一段时间，田牧开始友情提醒：
“惜哉，这边咱们走过呢。”
“惜哉，水果区咱们来过了呢，除了哈密瓜跟雪莲果，你还想买点什么呢？”
“惜哉，那边是年货区，卖各式腊味的。”
我：“……”看了一眼购物车，除了水果零食是我能跟田牧共享的，其余都是拖时间囤货。目前还能囤的，我绞尽脑汁：“我牙膏快用完了！”
“好呢，牙膏在那边。”田牧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给我指了一个方向。
丫的！
田牧这该死的记性，我在这边住了半年才搞清楚这超市各货物的方位，田牧咋一遍就记住了！
丫的！
不过田牧真正令我发指的，是他那堪比无底洞的耐心，为了拖时间，买个沐浴露我都吃饱了撑的装模做样研究配方表，没料想田牧竟然全力配合我的演出，一丝不苟陪我看配方，短短几分钟他就结合网上的资料，并根据我皮肤干油、酸碱等情况，给我量身定挑了一瓶沐浴露。
走到牙膏柜面前，我拿起一管牙膏正准备看配方，恰屏幕亮起，是爱因斯坦传来捷报：【差不多了，可以上来了。】
我：【好der！！！】
发完我就把牙膏扔进购物车：“田牧，咱们走吧~”
田牧愕然：“这么快？”
我：“还行！”说罢推着购物车拔足狂奔。
田牧：“……”
买完单我领着田牧进入小区，拐进单元楼，踏入电梯。指示灯跳到数字‘8’，电梯停止上行，门开启，出来即是我家。
“呐，我住这里~”
田牧眼尖，一眼就察觉异样：“第二重门好像没锁？”
我：“……”该死的爱因斯坦，做戏也不做足。
就在我打开门的刹那，田牧突然提醒我：“你手机一直在震动，是不是有信息？”
我掏出来一看，全是爱因斯坦的来信，信息列队到屏幕最底端。
【柳铁柱！等等！！】
【你阳台上的衣服我还没收！】
【踏马你这是一月一洗吗！】
【这么多内裤，幸亏我发现！不然田牧就变成看内裤博览了！】
【你是开圣诞party没来得及收拾吗！】
【别人圣诞节在松树上挂各装饰，你是每片芦荟叶上桶一只袜子！】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