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专注挑选商品而暂忘伤痛的宋宋,我也是感慨万千。
一度觉得,人往往为物欲所累。但而今看来,如果能用物欲减轻悲痛,那物欲不失为一个良好的宣泄出口。
逛完护肤品,又去了手表、包包专柜,最后到了门口的内衣店。
一个半钟后。
“柱子哎!”
才抬头就被砸了满脸bra,我把挡眼的罩杯拨开,总算看见横眉怒目的宋宋,只听她道:“咱俩身高体重都一样,怎么我就穿不出你那种英气的效果!”
“这是什么形容??!”我哭笑不得,英气不是多用来形容男生的吗,我穿个bra怎么就英气了,变相骂老子平胸??
第19章 07②
考虑到宋宋正值伤痛,我就不回击了,转而变相恭维她:“你胸要是再平一点,英气就出来了。”
“你的胸也不小啊,可穿出来就是没有那种……色情的味道!”吼出来整个试衣区都听到了,我除了无地自容,就剩上吊的冲动。
“……”失恋事大,被绿倒霉,老子忍!今天陪宋宋,就当出门行善吧。
售货小姑娘看不下去了,上前对宋宋解释:“你的骨架比较小,胸腔比较窄,等于把胸聚拢了,而这位美女的骨架大一些,胸就扩散开来了。”
握草!会不会说话,这tm什么解释,敢情老子的奶是打碎的鸡蛋啊,蛋液一样还能四处扩散的?!下午老子还得顶着两颗打碎的鸡蛋去见田牧的面?
画面太美,不堪设想。
程孝实让我意识到跟直男没法对话,而今天的经历让我意识到跟女人我也很难对话。剩下能够沟通的,就只有爱因斯坦这种弯成蚊香的基佬了。
难怪我会看上田牧,没办法,世态炎凉,现实所迫。
售货姑娘上前收走我身上披挂的各式文胸,侧头问宋宋道:“小姐,有看上的吗?”
“没有!气死我了!”
“小姐可以在淘宝搜店铺名,线上旗舰店是第一时间上新噢!”
宋宋回更衣室换衣服,对我扔下命令:“柱子,帮我搜一下。”
我摸出手机:“好的,店名叫什么?维吾尔族的秘密?”
售货小姑娘呆了。
‘撕拉’一声门帘拉开,宋宋捂着胸对我吼道:“傻缺!是‘维多利亚的秘密’!丢脸!”同时还把外套朝我一丢,盖了老子一脸。
我:“……”
算了,我这个时尚绝缘体,早已习惯了宋宋的恨铁不成钢。
店里出来,我察觉手机在震,掏出一看,竟是田牧的来电。我看看时间,下午1点而已。
跟田牧的约会是在下午5点,怎么那么早联系我?
惊慌之下,我差点把手机摔地上,接通了也是结结巴巴:“田、田牧啊,怎么了?”
电话那头没声音。我又‘喂’了一声,那边才出声:“惜哉,你现在方便吗?”
“啊?”我尴尬地看一眼宋宋,压低了嗓音,“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
我分明听出了气若游丝的绝望,一颗心瞬间乘火箭吊在天顶:“田牧你怎么了,告诉我,不要让我担心!!!”
走在前头地宋宋刹住脚步,回头向我看来。
电话那端又是沉默,片刻后,才传来田牧的嗓音:“你可不可以提前过来……陪我……”
我打断田牧的小心翼翼,着急道:“你在哪里!”
“正佳广场这边。”
“我刚好也在这儿!你等等!”
宋宋是个很机敏的女孩子,听了我的答话已经明白了大半:“你这朋友也是伤心事吧?”
无可否认,我点头:“是,也是失恋。对不起宋宋,浪费你一点时间,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他好吗?”
宋宋‘扑哧’笑了:“我才不要当电灯泡呢!”见我惊讶,宋宋抱胸解释,“瞧瞧,脸都吓白了,心思明明白白写脸上啦。”
“我没有重色轻友,我也很担心你的好不!”话一出口,我觉得自己越描越黑。
“傻,我哪是吃醋,我是开心,从没见过你这么担心的样子,遇到一个能让自己整颗心都吊起来的人多难得啊。我这些年谈的恋爱不少,可每一段都像走流程,既然心动的感觉难以获得,那就不如找那些经济上靠得住的。你也别担心我拉,整个上午又是请我吃饭,又是抢着给我买单,够啦!去陪更需要你的人吧!”不等我反应,宋宋已经把我抡了个转身,一个用力将我推出去几步,“去找他吧,别惦记我,我这就打车回去。”
“好、好吧。”
我坚持陪宋宋等车,亲眼见她坐车离开,我才返身回去。
第20章 07③
目送宋宋离开,我走向商场,同时手机震动,掏出一看,是爱因斯坦电话,我点了接通:“怎么?”
“田牧联系你了吧。”
我惊讶:“啊!你怎么知道?”
爱因斯坦没回答我的疑惑,而是劈头盖来呢地叙述:“田牧又遇见渣男了,那垃圾带老婆挑钻戒,田牧恰好撞见,可能发生了点冲突。本来田牧要我我过去的,我转念一想,这是多好一个机会,就跟田牧推说我今天有事,要他找你。”
我哭笑不得,原来又是爱因斯坦苦心孤诣的铺路。
正感动,电话那头爱因斯坦又嘱咐:“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今天我玉笑岩的绿色通道给你全天开启!”
我扑哧一笑:“好!”
我找到田牧所说的消防通道,走过去,推开消防门,果然见他坐在第一级台阶上,抱着头,前胸贴紧大腿,几乎蜷缩成一团。
方才的窃喜一扫而空。
原来不知何时,只要田牧一难过,我就开心不起来了。
“田牧!”说话间,我已冲过去跪坐在田牧身边。
但田牧并没有反应,联想起刚刚爱因斯坦说田牧和前任起冲突了,我忙问:“打架了吗?伤到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同以往,田牧今天是颓败咸涩的泪水味道。
田牧微微抬头,嗓音带着久未发声的干涩:“没、没事。借一下肩膀好吗?”
我主动揽过田牧:“说‘借’客套了啊。那、那个……你的事爱因斯坦刚刚简单跟我交代了,这种事换我也会崩溃的。所以你尽管宣泄吧,我都陪着你。”
“嗯。”田牧侧了身,右手臂绕过锁骨,手掌贴在我远离他的那一侧肩胛骨上,另一只手从后绕过我,握住我肩膀。他的脸贴着我的肩,此刻我真想按下暂停键,出去买个垫肩再回来,这样他就不会靠得这么辛苦了。
田牧没有抽泣,只是安静地呆着,我猜他应该不会留意,便虎起胆子回抱住他。
哪怕悲恸,田牧还是极其克制,留意举止似乎是他深入骨髓的习惯。就比如现在,哪怕屈起的双腿脱离了手臂的圈绕,他仍始终保持双膝紧贴,而没有大剌剌岔开两腿,避免裤裆直接对着我。
借着消防通道昏暗的灯光,我把田牧除了脸之外的躯体打量了个遍,连他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也挨个视察。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亮起,是爱因斯坦来信,问:【进展如何】
我单手回复:【在看着他。】
【没聊天?】
【嗯】
【你个假一赔十的大傻缺!你拿什么陪他 脑电波?? 】
我无语:【……】
想了想,我又补充一句,【可他好像不太想说话。】
【你不能这么被动啊 话题走起来!!!】
【聊什么好,给点建议?】
【这个时候比惨最有效 让田牧知道自己还不算最惨的 心里会好受一点 比如说你准备结婚了 前男友却得癌症挂了!】
我:【……】虽然把前男友咒得有点狠,不过确实有道理,以往每次觉得自己低谷了,看到有比自己更惨的遭遇,难过多少舒缓一些。
第21章 07④
关了手机屏幕,我小小声呼唤:“田牧?”
田牧没有反应,难不成睡着了?我稍稍耸动肩膀,发现还真是,田牧整个人往下倒去,我立马出手接住,谁料肩膀被枕太久麻掉了,完全使不上力,我转而把手护在他后脑,以免他被台阶磕伤,随着他的倒下,我也被他带倒。
所以,田牧睁眼的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位于他正上方、我的大脸盘子。
我连忙弹开并解释:“你、你睡着了,刚刚差点摔下来,我怕你磕伤,就……”说着动了动被他枕着的手掌。
田牧连忙坐起,将我扶正的同时说道:“抱歉惜哉。我昨晚通宵加班,上午胃病犯了便过来买药。之后遇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胃痛加剧就躲到这儿来了。不过还好你来了,你肩膀好舒服,我才靠上去就睡着了。”
“啥,你不是跟前男友打架了吗?”话一出口,我想就地挖一块砖拍死自己。
田牧听了却笑:“打架?”
“呃,笑岩说他看到你了,但因为正好要办事,就没久留,而是让我过来。他跟我交代了几句,说你跟前男友起了冲突。”我成功把锅甩给爱因斯坦。
“原来如此,应该是我没说清楚导致误会了。没有冲突,只是见到了前男友。”
任谁也不愿意自己的不堪被人知晓。田牧对我很好没错,但这个好,目前也仅止于客气,我得有自知之明。于是我佯装自己不知道具体内情。
“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情况,但我很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去年九月也失恋了,也消沉了好一段日子。你不介意的话,我讲讲我的故事?”
“好。”
行,比惨开始。
我不想在田牧面前老是重复‘前男友’三个词,总觉得像有意无意强调自己曾经交往,于是便说:“我用‘A先生’代替前男友吧。跟他分手,是因为我坚持考研。哦对了,在此之前,我已经考了一次了,分数很拔尖,但因为目标学校层次高,竞争极其激烈,录取的人数又极少,失之毫厘未能如愿。”
我看向田牧,却见他目光呆滞,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田牧察觉我的打量,连忙解释:“我有在听,只是不想说话。”
“好,那我继续说下去咯。”
“A先生觉得我调剂个一般的学校就可以了,但我觉得,自己手头工作已经很不错,有底兜着,大可以朝着理想走,没必要将就,所以去年还是继续考。其实不仅仅是为了上学,这也是让自己闲暇时间更充实,有了升学的目标,一有空我就学习,而非玩乐。
“但A先生还是强烈反对,为着这件事跟我僵持了近半年,最终,在我距离考试仅剩一个半月的时候,他提出分手。”
“好歹是三年的感情,说分就分,还是在我工作备考两头忙的关键时刻。我崩溃了差不多半个月吧,那段日子浑浑噩噩,教书凭着本能教,而复习……”
说到这里,我抹了抹酸涩的眼睛,“书上每个字我都认得,但拼成句子我却理解不了了。半个月之后,我从一百一十几的小胖子变成了九十出头的瘦子。爱因斯坦吓得天天过来监督我吃喝,幸好有他,我总算振作起来,最后一个月还是学下去了。虽然今年的题目很难,情况还是不乐观,但我尽力了,经过这一段,我变得更坚强了。也许最后还是没能获得一纸文凭,但比起文凭,这段经历淬炼出来的坚韧,更会是伴随我一生的宝藏。”
田牧轻拍我肩胛。
我抬眼,却发现田牧直视着我:“你……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田牧敛了目光,不答反问:“考研很不容易吧?”
向来别人只关心我考上了没,或者得知我选的专业后质疑怎么如此冷门。这些问题,我可以对答如流,但田牧这一句,却把我问住了。半晌,我才琢磨出措辞:“备考自然是苦的,但如果把知识当作目标,就不那么痛苦了。”
总觉得这话有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矫情,我赶忙打岔:“你不用安慰我啦。其实那段感情一直有问题,但可惜当局者迷,我没有及时意识到。比如,A先生认为的‘好’,是给我买各种奢侈品,我知道这很贵重,但比起开心,这些礼物带给我的更多是负担,还有违心说喜欢的别扭。我还是更爱那些廉价的东西,比如鲜花、比如书本、比如亲友的支持……我跟A先生表达过诉求,但他却觉得我这是理想主义,不懂权衡。”
我发现,说这番话的时候,田牧由侧耳倾听变成了目不转睛,他没再因为我查觉他的目光而回避,而是直直与我对视,那副认真的模样,我有种‘他连我一帧表情也不愿错过’的错觉。
第22章 07⑤
我生怕自作多情,便自嘲地笑:“可能我还是不成熟吧,想法有点幼稚,让你见笑了。”
田牧摇头:“最美好的事物——阳光、空气、水……都是不用钱的呢。你的感受我懂,我跟前任也是在很多事上分歧很大。”
其实我早通过爱因斯吧把田牧八卦了个底朝天,但此刻我还是故作懵懂,问:“比如……方便说吗?”
田牧思索了很久,才开口:“一直以来,我都是偏内向的性格,人际方面很被动,他是第一个我主动靠近的人,因为最开始他对我很好。我跟他本来应该是友谊,但我却贪婪地想要更亲密,哪怕他不愿意,也勉强维持近十年。”
我惊了:十年??!!
这这这……爱因斯坦没告诉我啊!
我跟田牧相识不过数周,要撼动他长达十年的感情……
成功激起我变态的胜负欲!
越是高岭之花老子越蠢蠢欲动!
但面上我还是附和:“十年,好久啊,看来你很爱他啊。”
“嗯。”田牧继续往下说:“今天在附近偶然见到前任带着新女友,我一时没忍住就跟了上去,发现是他们是来挑戒指。不知怎的,我当时就突然胃疼得厉害。他明明看到了我,他也清楚我的胃病,但看到我痛得倒下,他的行动却是拉着未婚妻遁逃。好神奇,那时明明是胃疼,这次却连这里也疼了起来。”田牧摸着心脏的位置,看着我,“咦,惜哉,怎么眉头皱这么紧?”
“还疼吗?”我指了指田牧心脏的位置,“我上午就跟朋友在这里逛,却没有发现你,我好懊恼啊。后来你怎么样?”
“没事了,那家花店的售货员把我扶到了边上。”
这时,‘吱呀’一声,楼上的消防门被拉开,接着就听扫帚划拉的动静,我跟田牧对视一眼,田牧率先道:“咱们出去吧。”
作为天生对措辞敏感的人,对于在意的人,我会格外留意对方的用词。比如田牧刚刚的用词是‘咱们’,‘咱们’跟‘我们’的区别在于,当说话对象为非己方时用‘我们’,而当说话对象为己方时,用‘咱们’。
我可不可以默认:田牧这一刻起把我看作自己人了呢?
单单想着,我内心就一阵窃喜。
出去后,我第一时间跑去洗手间,跟田牧说着话还不觉得,起来走动才发现膀胱快炸了。让我跳脚的是,恰逢周末,逛街的人格外多,队伍排到了通道外面,于是我对陪同的田牧说:“你一定还没吃饭。先去看看指示牌吧,看看想吃哪家店,待会一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