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牧摇头:“香水板块,比较冷门,所以也兼职服装,偶尔做做美妆。”
果然,人不可貌相。“完全想不到”
田牧自嘲:“看来我长得还不够内行。”
从没想过,有一天,我洗个青菜都能全程带着姨母笑。
最后一盒青菜清洗完毕,我不得不感叹:“天,你这人太严谨了吧,没有一根是放反的。”
田牧笑得赧然:“因为是给你们吃的。”察觉我不解的眼神,田牧进一步解释,“对自己可以随意一点,对别人就要拿出最好的。”
虽然田牧还不是我的,但这一刻,我真的好想对世界宣告:看看啊!这是我欣赏的人!对放进自己和他人嘴里的食物负责如斯的人!我的眼光是不是超好!
“田牧,你好棒呀!”
“过奖了。”他似乎害羞了,以往回话总是会看向我这边,这次却是专注于他正在煮的汤,头好像也埋得低了一点。
怎么这么可爱!
我实在无法理解那个抛弃田牧的渣男。
换我是男人,我宁可一辈子跟田牧深柜,也绝不和女人凑合。
被这么好的人爱着,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一个没忍住,心里的声音就脱口而出:“田牧,做你的爱人一定很幸福吧!”
话一出口,我俩都愣了。
田牧你让让,汤不用拿来喝了,用来泼醒我吧。
第13章 05⑤
接下来的情况出乎我预料,田牧肩膀竟开始一抽一抽,接着见他拿手背擦了擦鼻梁——他这是……哭了?
眼看着他仰起头来,我顿时手足无措:“田牧,你怎么了?”不用说啊,渣男丝毫不珍惜田牧倾其所有的爱,我刚刚的话,刺激到田牧了。但若问出来,又未免太蠢。
田牧没有回头,但还是朝我摆了摆手,婉拒。
对田牧积攒的希冀霎时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在防备我目睹他的脆弱。
虽然不甘,但我还是抽了纸巾,递到他面前,找了个笨拙的借口:“我懂了!你是不是也对洋葱过敏啊!我就是!每次切洋葱都泪汪汪,我这就把它们挪开啊。”我正要出手挪洋葱,田牧却哑着嗓子开口:“惜哉,借一下肩膀可不可以?”
“哦、哦,没问题啊。”我即刻转向田牧,向他张开怀抱。
田牧几乎是扑过来,我差点没站稳。看不见他的脸,但田牧脸颊滚烫的热度,隔着一指距离,我还是感受到了。
我一动不敢动,生怕惊了田牧,毕竟这只鸟儿,并非为了栖息而停靠在我身上。
然而,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叮’了一声,恨得我不能砸之而后快,瞄过去,是爱因斯坦传来的微信:【大柱,我现在可以回去吗?】
幸亏我手长,稍微伸出去就够着了,拿到机器的我单手回复:【别来,田牧哭了。】回完立刻调了静音。
幸福像是有了实质,我分明看到它停落在我的肩上。
我有片刻觉得肩膀酸累,大概是幸福的份量太重了吧。
等田牧站直身体,我小心地垂下眼,既然他不愿意,那么我就不冒犯。
所以即便好奇,我也不去窥视。
“惜哉,不好意思。”我才注意到田牧没叫我的外号,叫的是我的本名。
我连忙安慰:“没、没有的事,”只要你愿意,我愿意随时提供肩膀,“田牧,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名?”
“我问笑岩知道的。”田牧的嗓音已回复平日轻灵。
“啊?”田牧主动打探我消息!刚刚的阴霾霎时云消雾散。我惊讶地看向田牧,他眼周一圈还泛着淡淡的红。
田牧把肉片加进汤里,并解释:“因为我觉得外号跟你不符。柱子、铁柱、大柱,好粗鲁呀。”
反过来理解,就是田牧觉得我清雅?!
不用等春来,我心田有多少亩地,花儿就开了多少亩,田牧一句话,我就能千树万树梨花开。
但还是故作镇定:“噢,这么说,你觉得本名才符合我气质?”
“是啊,秀气、清雅,还带着一股书卷气……总之,好美的一个名字。”因为哭过,田牧眉眼间惯带的盈盈笑意减淡,平添了几分认真。
好的,不但地上开花了,天上的焰火也开花了,轰隆、噼啪。
心动的声音原来可以这么响亮!
“但是,‘惜哉’不是可惜的意思吗?是有什么寓意吗?”田牧问。
我如实相告:“确实有些含义。我爷爷奶奶生的全是儿子,所以我奶奶无比渴望家里有个小女孩儿,而妈妈怀我那会儿,医生说是个女孩,奶奶别提多高兴了。可惜,在我出生前一个月,奶奶夜里起来下楼,失足摔下去,就……最终没能抢救回来。”
说到此处,田牧拿干净的手腕,拍拍我的肩膀。我点头示意没事,并继续道:“爷爷说我跟奶奶没缘分。可惜可叹,就取名惜哉。”话毕,手机亮起,我看信息来源是爱因斯坦,趁田牧一个不留神,光速回复:【可回】
我接着道:“后来被取了众多粗鲁绰号,缘于初中一段经历。我姓氏少见,而历史上恰有一名唤‘柳如是’的名妓,中二期的男生便揶揄我是名妓后代。我哪管名妓如何风华绝代,只知道是个为了苟活出卖尊严的行当,便追着人打,男生见我实在凶狠,便取了这么个绰号。不过爱因斯坦是毕业后才开始这么叫我的,他说这是保留历史文化遗产。”
在我的絮絮叨叨中,田牧渐渐笑了。
炖的汤出锅,下楼打酱油的爱因斯坦也回来了。
第14章 05⑥
柴米油盐就位。
我跟爱因斯坦都是“饭没做好锅先阵亡”的资深选手,做饭重任只能交给田牧了,我俩乖乖退到边上摆桌。
期间爱因斯坦问我战况如何,我比了个ok的手势,并对他发射一枚“放心吧”眼神。
爱因斯坦心领神会,点点头。
田牧速度很快,半小时出头,他就搞定了大部分菜色。
我凑过去瞧,啧啧,好家伙,横跨中西,从国内传统的蒸煮煎炒,到国外的烤焗烘焙,无一不有。
田牧净手并提议:“咱们端过去吧。”
我撸袖子开干:“走起!”
爱因斯坦紧跟上来耳语:“注意形象!给老子淑女点!”
菜色悉数上桌,田牧也脱下围裙,搓手道:“我来介绍菜色……”
“等等,让我来猜!”我出手止住田牧,开始瞎猫碰死耗子,“从最简单的开始,这是烤鸡。这边是清蒸鲈鱼、煎薯饼、青红椒炒鱿鱼,这个汤是我看着你炖的——霸王花苦瓜排骨汤,最后这是每人一杯的是焗烤面包布丁,对吗?”
“很棒!只有一个没对,这一盘不是鱿鱼,是墨鱼仔,我亲自剔除内脏的,很新鲜。烤鸡薯饼这些,都是我在家做好了底料再带过来的,但这两样吃了容易上火,我就煲个霸王花苦瓜汤,清热去火。”
广东人讲究用汤水调理湿热寒凉,爱因斯坦跟我说过田牧是本地人,深谙此道就不足为奇,我惊奇的是:“薯饼你也会做?!”
田牧答得分外认真:“土豆蒸熟,磨成泥,和上淀粉和调料,蒸熟就可以了。不难的。”
“田牧!你真的好厉害呀!”
听我开夸了,爱因斯坦也附和:“确实啊,这些在你看来的举手之劳的菜色,对我跟柱子而言,简直天外飞仙。”
我一个脚踩过去,并用眼神对爱因斯坦传传递愤怒:喂,老子厨艺确实差,但男神面前给我留点面子,ok?
爱因斯坦也用眼神顶嘴:ojbk。
所以,不要对言情小说里写的“青梅竹马之默契”有任何向往。
田牧是个细心的人,察觉到我俩暗暗针锋相对,大概爱因斯坦表情比较惨,田牧便问他:“笑岩,怎么了?”
爱因斯坦找了个烂到家的借口:“没,就是想起大柱借我的书还没还。”
“借书?你们之间还借书?”田牧惊奇。
其实我也纳闷,爱因斯坦啥时候跟我借书了。呵呵,看你怎么圆谎,我抱臂旁观。
“是的,书比较占空间嘛,如果对方有的话,就没必要买了,省得占书架,也节省一笔钱。”
这个倒是实话。而且更重要的,爱因斯坦资金充沛,他买的那些画册,图书馆没有,我这无产阶级望尘莫及,就会跑去跟他借。
所以接下来爱因斯坦颠倒事实的话,令我大跌眼界:“惜哉藏书很多,我时不时会问她借。”
“你们感情真好呀!”田牧笑容可掬,“我也明白了,惜哉的书卷气是看出来的。”
卧槽!田牧太会了吧,跟爱因斯坦聊着聊着,又不留痕迹把话题转到我身上,避免我被晾在一旁。
爱因斯坦突然急急抢白:“你还别说,柱子读的书真不多。”
这次不踩了,我直接一个脚板踹过去,爱因斯坦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咬牙说下去:“柱子看书是我见过最咬文嚼字的了,她讲究在精不在多,一本《红楼梦》,我初一就见她在翻,可初三毕业那年,我过去帮她搬行李,发现她枕边放的还是当年那一本,不同的是翻到脱页了。”说到这里,爱因斯坦转而问我,“说说,这本书你都翻几遍了?”
原来爱因斯坦这一招使的是先抑后扬,可我那一脚下了狠劲,一时愧疚,都不敢直视他了:“我也没计较读了多少遍,就是喜欢的部分会反复看啦。”
爱因斯坦两手一摊,对田牧道:“她就是这样,挺长情的一人。”
真是无孔不入地变相推销我。
爱因斯坦什么时候学的无影拳,来去无踪,润物细无声。
田牧看向我,认真道:“惜哉真的很棒呀。”田牧的瞳仁本就比一般人的要黑,目光若注入了深情,和他对视的人几近沦陷,比如此刻的我。
爱因斯坦再次贴我一脸金:“是啊,我们柱子优秀且强大,了解她的人都说她好。”
“看得出来,你是惜哉的铁粉。”田牧打趣。
“也算不上啦,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了解得更深而已,”撇清的同时,爱因斯坦语声放缓,郑重道,“自打我知道自己性向,大柱是唯一一个我可以倾诉的人。”
他是在让田牧放心。
这还是我认识的粗线条男孩儿吗?
为了我的倒追大业,我的呆呆竹马一夜间长大,变成了知分寸、谨措辞的成熟男人。
可歌可泣。
当然,更感人的事还在后面,送走田牧后,爱因斯坦就喷嚏连天,当晚就发烧了,我才知道,他出门着急,忘了加外套,而我又下了死令说田牧在哭不准他回来,这傻大个儿竟真的在楼下挨了半小时冷风。
那一晚,我正踌躇要不要主动添加田牧,却看到通讯录一栏冒出一个红圈‘1’,点开一看,竟是田牧的好友申请。
第15章 06①
临近期末,为保证成绩,基本上每天都得把那几个不写作业的特困户留下来,因而这几天下班都有些晚,日子比以往忙碌了些。
结束一天工作,回到办公室,室内仅剩我和瘦狗李两人。同是班主任,同是沦落人。
瘦狗李把正看的报纸稍稍往下挪,露出一双眼看向我。
我拉开椅子坐下:“怎么?”
“没,就是觉得柳老师好像变漂亮了。”
我邪魅一笑。
这些天别说瘦狗李,就连班里那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都说我漂亮了,但事实上,我只是按照田牧的建议,调整了色块的搭配以及穿衣风格而已,发型没变,依旧素面朝天。
只能说田牧的建议恰到好处,正是对我的点睛之笔。
才坐下,就见桌面手机亮起,捡起来一看,吓得手滑差点摔了机器,竟然是程孝实的来信,问我:【柱子[太阳jpg.],今晚六点半,哪里吃?】
渊源是这样的,相亲回去后,程孝实同志大概咂摸着觉得老子还算匹配,就时不时地发个关怀慰问保持联络,我一贯冷淡待之。本以为他能读懂暗示。
但是吧,暗示这种东西,一千人就有一千种解读,比如,程孝实大概率是把我的婉拒解读成欲擒故纵。
于是有了今天的邀约。
我欲哭无泪。
当断不断,无穷后患,既然决定猎杀,哦不,追求田牧了,那就不能吊着别人。
必须跟程孝实来个了解。
但终究不上心,没两天我就把跟程孝实的饭局抛之脑后了。
此时再看看时间,都已经六点,虽然说只有一站地铁的距离,但两站都是客流量巨大的大站,半小时内我绝对赶不过去,因为正值下班高峰。
不过正好,用怠慢表现我的不重视。
我这人有一交往原则:对于我欣赏的人,我会想方设法接近并保持联系,对于我决意远离的人,我也会毫不犹疑斩断关联。
泾渭分明得六亲不认。尤其是对象,我最讨厌藕断丝连或者含糊不清。
为了彻底一点,出门前我还把一身藕粉色套裙换成搁置办公室的运动装。这衣服长久塞在柜里的缘故,泛着一股子霉味。
正是我要的味道。
将近六点半,我才给程孝实信息:【抱歉,下班高峰,我得晚一点到了。】
程孝实回复【没事的】,接着又来一句:【路上小心哈】
哈你个大头鬼。
七点过了,我才出现在跟程孝实约定的火锅店,虽然我有意怠慢,但如此离谱的迟到并非我意。下班时分的珠江新城站真的太恐怖了,进站排队排成蚊香,我问前面大叔这么长的队得等多久,大叔一看就是身经百战,话说得云淡风轻:“今天还好,等着进站的队伍只绕了四圈,下去后应该不超过5趟地铁就能上车。”
我:“……”
我最讨厌排队,上厕所看见队伍长一点,宁肯憋着也不站到队伍后方的那种讨厌。我选择多出点房租住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也是为了避免挤地铁。
而今却……
早知道地点由我来定了,而不是回应程孝实“随便”。
虽然满腔怨气,但看到程孝实的一刹那,我那死去多时的良心突然有那么一丁点儿……
愧疚。
第16章 06②
桌桌满人,唯有程孝实那一桌形单影只。
他也没玩手机,而是在研究菜牌,无聊得肉眼可见。
不对,今天是奔着跟他决裂来的,千万不能心软,说什么也得破釜沉舟!
于是,我溜过去,在他背上没轻没重地一拍:“哈!啰!”
程孝实大概等久了,被吓得结巴:“哈……Hi……”
我也没理会他打招呼,径自坐下,装模做样掏出手机:“哦?你竟然发了这么多信息?不好意思,伦家没看到嚄。”
“没关系,路上还是不要分心的比较好。”
“点了什么吗?”我吊儿郎当翘起二郎腿,脚踝架上膝盖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