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装着不经意没所谓的样子, 她总能轻易看穿。
“内搭颜色不太对吧。”她侧身微微靠着墙, 缓和胃部的不适反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换那个灰色的。”
周时慕原本都要绕过她走了,听她这话又退回来, “哪个?”
周冉阳憋着笑形容。
周时慕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皱眉,“我有这件吗?”
“嗯?没有嘛?”周冉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哎呀我记错了, 我说的是好像是你高二在拉斯维加斯买的那件, 印象中那件穿着显年轻。”
周时慕瞥了她眼,没理她, 绕过她往外面客厅去。
“约的几点啊?起这么早啊?”周冉阳漱完口回来,看他仍松垮垮坐在沙发上,垂首盯着手里的手机,拇指一下一下地划着屏幕。
“管好你自己。”周时慕看她一眼, 淡淡开口,“桌上给你留了温水, 不舒服就吃了叶酸再去躺会儿,少操心我。”
周冉阳慢悠悠往餐桌那边去,看他已经细心地将药片和水都准备好,“我是不操心的呀,可是架不住肚子里的宝宝好奇小舅妈呀。”
周时慕紧抿唇,没再说话。
他眼眸垂下,看着手机上的聊天页面,聊天记录停在昨晚的最后,是她回了句,【好,那我明早八点再联系你。晚安。】
现在是七点五十四分,离八点很快了。
他在等,等她的消息。
周冉阳喝了水,有气无力地将玻璃杯送回去,还是觉得不舒服,没办法只能继续回卧室躺着。
客厅只留周时慕一个人,偌大的空间里,安静的很,侧墙上悬挂着的简约时钟,秒针“啪嗒”转动声更为明显。
分针转到离0最近jsg的那个小格时,手机终于震了下。
周时慕直起身,唇角勾了下,点进那条最新进来的消息。
【八点半在南大西门口碰面可以吗?】
拇指快速在键盘上点了两下,他回了个【嗯。】
从云翠府北区步行到南大西门,不过十五分钟,但周时慕还是在收到消息的那刻后,便换了外套出门。
路过小区物业维护的户外活动区,一群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兴奋地围着个皮球来回踢。
虽是一群小朋友,战况倒是挺激烈,其中一个小胖子赢球心切,一脚用力过猛,生生把皮球从他们围着的这个小圈踢出来,直直往行人走道那边飞过去。
这里面大半是南大教职工家庭的小孩,父母间哪怕不认识但一定彼此也都脸熟,想找家长教育格外容易。
是以这群怕闯祸的小孩很是紧张,视线齐齐追着球跑,那个一脚失误了的小胖更是急吼吼地跟着球追。
“啊!”
眼看着皮球就要砸到行人道上的年轻哥哥,几个小孩吓到惊叫。
谁知下一秒,就看着那个个子特别高的大哥哥脚步未停,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一只手随意抬了下,居然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将急速飞转的皮球给截住了。
一群小孩儿像是发现超人能力一样惊奇着一阵欢呼,不住跳着叫着“哥哥好厉害!!”
周时慕单手捏着皮球,看着跑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小胖,半垂下眼睫,慢条斯理地看着他那双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圆溜溜的。
小胖垮着张小脸,小心翼翼地问,“哥哥对不起,你有没有受伤,要是受伤的话,就让我奶奶陪你去医院检查检查,行吗?”
周时慕挑了下眉,难得有耐心,懒懒道:“放心吧,你这小皮球,还伤不了我。”
听他这么说,小胖眼睛里的光又聚起来,“那哥哥我的球——”
周时慕手一松,将皮球落到他怀里。
小胖开心地将球抱在怀里,觉得这个大哥哥特别好说话,又继续追问,“哥哥你好厉害,那你能不能教教我们玩球啊?”
“小孩。”周时慕弯腰同他平视,弯唇笑了声,“哥哥今天是心情不错,但哥哥现在很忙,教不了。”
小孩子最是对美的东西有触感,直面眼前一张尤其好看的一张脸,小胖结结巴巴地追问,“那哥哥要忙什么?我们帮你!”
周时慕已经直起身子,轻飘飘地扔了两个字。
“约会。”
南大西门的一条街,移栽了两排上世纪轮胎一般粗度的法国梧桐。
冬天落叶散尽,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排树干,最靠近西大门的那颗梧桐树下,站了个穿着奶黄色长款羽绒服的小姑娘。
羽绒服上连带着毛茸茸的同色大帽子就松垮垮地压在头上,她带着一双挂脖白色毛线手套,怀里抱着个小号牛皮油纸袋。
大约因为天气冷,她口中呼出的热气一团一团的,慢慢在面前化开,一双脚不住地前后跺一跺,连带着松垮垮压在头上的帽子上下颠来颠去。
不远处的西门门卫岗亭里,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好像同她说了句什么,岑声声没听清楚,蹦蹦跳跳地朝前跑了两步,一手护着怀里的油纸袋,一手扯下头上阻碍听力的帽子。
冬日的细风拂过脸庞,吹散她两侧的发丝,她笑靥如花看过来,“大叔,您说什么?”
大叔一口地道的南城方言,热心地看着眼前傻愣愣的小姑娘,说大冬天的外面冷,要等人的话也别在风口里傻站着,可以来屋子里坐会儿,还暖和。
岑声声腼腆笑了笑,摇了摇头,习惯地换了方言,“谢谢大叔,我等的人就快到了,就不进去啦。”
大叔一副过来人很懂的表情,注意到不远处的来人,忽而问她是不是在等男朋友。
岑声声连忙摆手否认,急的连鼻头都红红的。
“小潘西害羞了,还不好意思了。”他手里端着保温杯,摇头啧了啧嘴,然后朝她扬了扬下巴,“男朋友这么帅,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是的大叔,我——”岑声声手口并用地否认。
“呐!”那大叔也不听她的,抬手指了指她身后的位置,“那边站着的那个啊是你男朋友啊?站那一直盯着你看呢,小伙子人长得一表人才的,挺好!”
岑声声深感辩解无力,脸上一阵潮红。
她急急转过头,就看到不远处,她刚才站着的那颗梧桐树下,周时慕正单手插着兜,隔着行车道,目光浅淡地看向自己。
视线相撞后,他唇勾了下,散漫开口。
“来了。”
岑声声红着脸跑向他,因为着急又窘迫,额上沁出薄薄的密密的一层汗。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眼尾都有些泛红,“怎么不叫我?”
周时慕朝她身后一直看着他俩的保安大叔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然后才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笑问,“那你紧张什么?”
岑声声摇了摇头,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刚才保安大叔调侃的话,又或许他根本没听明白。
“我给你带了以前在南大读书时最长吃的早饭。”
她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迅速转移话题,从牛皮纸袋里将东西拿出来,“南大西门这边有个特色小吃一条街,右边最里面倒数第三家的梅干菜扣肉饼,味道特别好吃。”
她将袋子递给他,“快尝尝,趁热吃。”
周时慕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袋子将要落到他手里的时候,岑声声的动作突然顿住。
“你的手。”她抬眸看着他,“流血了。”
周时慕原本也没当回事,压根也没感觉到。想来大概是刚才那群小孩的皮球上沾了不少砂砾,冲击那一下摩擦力大,蹭破层皮也正常。
他拇指随意抹了下,毫不在意,“没事儿。”
“不行。”岑声声第一次在他面前态度坚持。“伤口周围还有灰尘,这样容易感染的。”
一着急便没有顾及所谓的异性距离,她手隔着外套拉过周时慕的腕骨,仔细看了眼伤口情况,皱着眉对他道:“你等一下,我去买瓶水。”
说完她便松开手,急匆匆地往对面的小卖部跑过去。
周时慕视线追着那团奶黄色的背影,眸子里不自觉沾染些深意,他面无表情地垂眸,指腹用力地在伤口处加了下力道,破皮的伤口一刹那涌出更多的、鲜红的血。
不多时,岑声声再回来,手里多了瓶矿泉水。
她眉头皱着,用力拧开瓶盖,然后再抬手去抓周时慕的手腕,检查伤口时发现伤口更深了,血珠从边缘慢慢往外渗。
“你忍着点啊。”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主人焦急的情绪,又似乎在努力安抚受伤的人,“伤口这么深,一定很疼。”
岑声声将水小口小口淋过伤口,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周时慕眼眸垂下,视线却是落在那节纤白细长的脖颈上,仿佛极其脆弱易折。细密的碎光穿过枯败的枝丫齐齐落在上面,一层细软的绒毛迎光清晰可见。
眼里翻涌的情绪快蚀了他的理智的边缘,他听到那道清脆的声音问他,“疼吗?”
“不疼。”他出声有些发哑。
“我再给你喷些酒精消下毒。”岑声声翻出包里的酒精喷雾,“忍着点哦。”
最后,她有些犹豫地从包里捏出个OK绷。
“这个样式的。”她手心缓缓在周时慕面前摊开,“你可以接受吗?”
第24章 声声
从八岁起就没碰过卡通元素、整个京圈赫赫有名、最不可一世的拽哥周三少, 是不会想过自己会有这样毫无原则的一天的。
但看着岑声声手心里放着的幼稚印花OK绷,有人就是那般主动地将自己的伤口靠过去。
“麻烦你。”
岑声声也是完全没预想到他居然丝毫没有排斥的意思。
一个如何与他桀骜气质不搭边的花样, 他就算拒绝也是情理之中。
“抱歉啊, 实在是我只剩这个了。”她小声解释,还是担心他可能只是勉强。
“不会。”周时慕绷着唇,慢悠悠看着她撕开OK绷两侧粘附的胶带, 违心开口, “很可爱,我很喜欢。”
印满了蓝胖子小图的OK绷压过伤口, 粘附在掌心内侧的皮肤上, 岑声声抬起头,因为熟悉的话题,不自觉多问了一句。
“你也喜欢哆啦A梦?!”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梨涡明显。
周时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反问她,“你很jsg喜欢?”
“对呀!”岑声声用力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可羡慕大雄了, 总幻想着要是哪天, 一觉醒来, 我也有一个哆啦A梦那该多好呀。”
周时慕勾唇,轻轻笑了声。
岑声声察觉他的笑意, 追问,“难道你不想要吗?”
“没想过。”周时慕认真摇了下头,这一刻出口的绝不是谎言,他说, “我想变成哆啦A梦。”
“嗯?”岑声声觉得他的回答有些新奇,“为什么?”
“大概是…可以帮别人实现愿望。”
岑声声愣了下, 觉得这个回答好像没问题,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最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所以没再继续。
结束这个话题,两人并肩往前走。
岑声声说第一站想要带他去南城最负盛名的南城博物院,现在先去西门边上不到两百米的公交站台。
“虽然也有地铁线,但要换乘,中转走的要长一些。”岑声声侧过头同他解释,“地上公交可以直达,而且更主要是还可以看看沿途的街景,也很不错。”
36路公交车,从南大西门出发,可以直达南城博物院正门,两人步行走到站台时恰巧驶进一班36路,后门堪堪下来三两个人。
岑声声小跑着到前门,拿出包里的南城一卡通连刷了两次。
她身后,身高腿长的冷面男人紧随着跟上来。
只是她的想象有些美好了,她计划着地是能够坐在椅子上,随性地随着公交线路往前也算是车游南城了。
但是现实很拉胯,即便还是在新年期间,但公交车上的人却并不见少,这站倒是没上几个人,但已经有不少人还挤在前门处。
一脸生无可恋的司机大叔淡淡地瞥了眼前车门这的拥堵状况,操着一口地道的南城话,毫无情绪地复述一句经年累月的台词,“啊往里走欸,不要挤在前门口欸。”
岑声声也没想到公交车上会有这么多的人,可是已经上了车,也就只是硬着头皮往后面走。
她真的有些后悔了,实在不该带着周时慕一起挤公交,这样的经历他应该不曾有。
因为人实在太多,她与周时慕不知不觉中早被人挤人分散开。
其实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完全是她主动往后门挪动,而是从侧后方不断有外部推力压过来,推着她不得不往前走。
偏偏两侧都坐满了的乘客,狭窄的通道里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脚横在中间没有及时收回去,总之,被迫被推着往前的岑声声,脚下毫无防备被绊倒,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就要往前栽过去。
她已经准备好扑倒前人身上抱歉了,可事实上却没有预想中的狼狈。
那只贴着印花蓝胖子OK绷的大手像是从天而降,隔着厚重的羽绒服,及时勾住她的腰,将人重重揽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