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有一个病人情况很紧急，需要李云霞主刀。
病人耽误不得的，在李云霞刚挂断电话的时候，余悦就开口：“妈，你快回医院吧，我自己坐车回学校，你别担心我，自己开车注意安全。”
李云霞深吸一口气，“好，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
车子掉头，余悦在路边下车，然后目送着李云霞的白色轿车开了出去。
余悦从小就知道她的妈妈很伟大，所以从小时候起她就习惯了母亲的突然离开和忙碌。
小时候都能懂得道理现在更不用说了，她只是在心里盼着，那个病人能够平平安安的，她的孩子也要平平安安的。
二中有晚自习，晚自习六点开始。现在距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门口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还有各种各样的摊贩。
她嗅了一下空气里的香气，却碍于刚吃完饭不久打消了要去买点吃的的念头，缓步穿梭在来往的学生中，向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
隔着老远，余悦就看到自己要乘坐的那一辆公交车缓缓向她驶来。
余悦拿出手机，点开乘车码，跟在人后面挤上了车。
车里有空座位，也恰巧是余悦喜欢的靠窗位置。
她侧头靠在窗上，看着窗外的人和景一步步倒退。
就是在这时，一抹亮色突然撞入余悦眼中。她看见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身影缓慢踱步在人群中。
插着兜，低垂着头，带着一股子失意。
和周围格格不入。
余悦不知道魏棋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她已经开始思索在麻烦师傅停一下车的可能性。
不过仅一瞬她就打消了自己荒唐的念头。
不过不是决定不下车了，而是决定在下一站下车。
这短短的一站路是如此难熬。
车门打开又关上，余悦朝着与公交车相反的方向走。
一米一米不断缩小的距离是她喜欢的凭证。
逐渐靠近、逐渐清晰的黑色身影出现在眼里时，她忽然不甘于此。
魏棋没看到不远处的她，因为他进了一家机构，余悦看到那个机构的名字，叫“优秀辅导”。
她站在不远处，等着魏棋出来。
二十分钟后魏棋拧着眉出来，余悦率先出声：“魏棋。”
他抬头，皱着的眉头骤松，眼里带上了笑意：“好巧。”
不巧。
余悦想。
“你这是？”
余悦指指他走出来的那家机构。
“想给我弟弟找个辅导班。”
余悦扬眉：“辅导哪一门？”
“英语。”
魏棋走近。
“那找好了么？”
“没有。都太贵了。”
按小时计算，一小时好几百。老实讲，魏棋吃不消。
面对余悦，他也没隐瞒，实话实说。
“魏棋。”
余悦，仰头看他。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余悦，读的是师范，学的是英语专业。虽然这不是我喜欢的大学，也不是我想学的专业，但是我觉得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应该会是一个优秀的英语教师。”
“所以魏棋，你觉得我怎么样？”
“如果我来给你弟弟辅导，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25章 魏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像有星星, 魏棋彻底溺在了她眼底的那片星河里。
“魏棋，你觉得我来教你弟弟, 怎么样？”见魏棋不说话, 余悦又问了一遍。
“余悦……虽然我们是……朋友”，魏棋望着她的眼睛，艰难发声, “但是我不想让你吃亏。我不瞒你, 我预算中的辅导费很低的……真的很低的，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和水平, 一定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去处。”
天知道魏棋是怎样在心里说服自己拒绝余悦的。可他知道, 以余悦的能力根本不愁找到一个薪资不错的辅导兼职。
他没必要……耽误她。
“魏棋，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会是一个优秀的英语教师。可那是以后，现在的我只是一所普通师范学校里的一个既没有经验又没有资格证的普通学生。”
见他低垂着眸子, 余悦继续道：“想做老师是需要考教师资格证的，你不用付给我很高的薪资, 因为在通过辅导你的弟弟的同时我可以提升我能力, 积累经验, 为考资格证做准备，这对我而言是比钱更重要的收获。”
“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而且魏棋, 你不是总说我们是朋友么？”
魏棋眸子颤了颤, “那我一个小时给你一百, 可以么？”
“太多了。”
余悦轻轻笑一声：“魏棋, 太多了。我一周给你弟弟辅导三天，一天两个小时, 你一天给我60，行么？”
魏棋想抽烟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 微微侧开身子，确保不会让她吸到二手烟后，指间有些颤抖地将烟点上，猛吸了一口，随后将烟夹在指间，黑眸深深看着她，然后哑着嗓子，“余悦，你图什么啊？”
这样美好的她，图什么啊。
“想多积累经验，早日取得教师资格证，毕业以后努力工作，成为一个优秀的英语老师，教很多学生。”
“怎么样魏棋？所以要不要把你弟弟借给未来的优秀英语老师，让她在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先练练手？”
魏棋哑着嗓子笑一声，“要……但是余悦，我一天给你100，成么？”
“80吧。”
余悦勾唇。
“好。”
夹在指间的烟被风吹着，燃得很快，一下子就燃到了底，魏棋夹着烟的指被掉落的烟灰一烫。
理应是有些疼的。
但是他恍若毫无察觉，只对着余悦笑。
“余悦，我真的很幸运。”
魏棋之前去咨询过很多家学校，最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没有谈妥。昨天他又跑了几家学校，终于有一家同意了让魏平安就读，但是要办好多手续。
办手续也得好多天，但是魏棋不在意，因为能找到一家可以接收魏平安的学校已经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魏棋昨晚一整晚都没睡着，因为高兴。他也没把这个消息告诉魏平安，因为怕生出变故，让魏平安白高兴一场。
整整一整晚，魏棋躺在魏平安的外侧，思绪纷飞。一会儿在想魏平安上学要用的手续，一会儿在想魏平安会不会习惯新学校，一会儿又在想他到底该换个什么工作。
但是到半夜的时候魏棋突然想到魏平安的英语不好，那去了新学校会不会跟不上？
自己的弟弟他自己了解。
如果魏平安去了后发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太大，那他一定会偷偷失落，难过。
由此，魏棋才想着要找一个辅导老师，帮魏平安辅导英语。
今天下午他整整找了一个下午，报价普遍都是一小时好几百。
魏棋确实请不起。
因为他目前的工资也就一个月小几千块钱。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时候遇见余悦，也是以这样的方式得知了她的一些其他信息。
只是……她为什么总这么好啊。
为什么他最狼狈最难堪的时候总能遇见她啊。
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啊。
喜欢的要死。
余悦再次回到宿舍的时候怀里抱着几本书，进门时姜悸一眼望到：“你不是回家吃饭了么？”
“这书是我之前借给魏棋的，他看完了，今天还给我。”
“那……这小学英语课本是怎么回事？”姜悸粗粗看一眼，看到了最上面的一本书，诧异不已。
“这个？我决定要给他弟弟辅导一下英语，就提前买来看看。”
“不是吧余悦同志？？？之前我们三还说你淡定至极毫无动静呢，这下怎么突然不声不响就闷声干大事了啊？”姜悸简直震惊死。
余悦将书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摆放整齐后才坐下来，“我发现我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
“从确定自己对魏棋有好感到今天早上以前，我一直都是不慌不忙、随遇而安的态度。那是因为我以为魏棋多多少少也对我有些好感，所以我不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但是今天中午，我突然发现，魏棋他大概率只是把我当好朋友。姜悸，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先喜欢上对方的一方，我没理由还要继续固执地坐以待毙的。”
“通透！勇敢！”姜悸冲她树了一个大拇指。
“那你去他家给弟弟辅导？什么时候去？”
余悦想了想下午和魏棋商量时的场面，想起他的窘迫，不由得一笑，“一周去三次，周一下午，周四下午，周天下午。”
“挺好挺好。”
“那行，你快制定你的教学计划吧。我就不打扰你啦。”
余悦闻言一笑。
她确实没有辅导课业的经验，但她会学。在高速发展的互联网时代，哪儿都能学，什么都能学。
*
星期一和星期四中间只隔了两天。
这两天里，余悦跟着网上的网络教师学习了一下上课的技巧，又把那本小学三年级的课本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勾出来些她自己认为的重点内容。
周四中午两点多，余悦再最后将自己勾画出来的点看了一遍后，心里大概有了底。
“这么紧张？”
夏梦雨注意到她面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好笑。
“是有一点。”
“那那那你是因为要去魏棋家里紧张，还是因为要跟他单独相处紧张？”
“夏梦雨同学，你要知道，我去是给魏棋的弟弟辅导英语，所以何来的独处一词呢？”余悦边收拾东西边笑回她。
“那你紧张什么？”
“紧张我以前没有给别人辅导过学习，今天是第一次，怕讲不好，误人子弟。”
一旁一直在偷听的姜悸和文静都憋不下去了，纷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余悦被她们一打岔，心里那点儿紧张的感觉也一下子消散了。
“行了，我要走了，晚上见。”
她在三人的笑声中背着包离开。
魏棋说他今天可以早点下班，让余悦准备好出发的时候联系他，他和她一起回去。
二食堂离余悦很近，但是余悦却不想走过去找他。因为她记起，她是存了魏棋电话的，而且除了存电话号码的那一天，她再没有拨过这个电话号码。
今天突然想试试。
余悦点开那个联系人，按了拨通。
魏棋的电话是没有设置彩铃的，拨过去就是很普遍的“嘟嘟嘟……”声，余悦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却是在想，魏棋等会看到来电人后接通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余悦？”
“你在哪儿？”
“你准备好了？”
都不是，和她猜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秒，青年带着些微喘的低沉嗓音夹带着电流传来。
他说：“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
不是疑问似的叫她的名字，也不是问她的位置，更不是明知故问的一句“好了？”
是坚定不移的：“等我，我马上来找你。”
他不问她在哪儿，好像是在说“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一样。”
余悦微红着脸，在心里笑自己脑补得真多，满怀当初会觉得魏棋对自己有些好感。
她将脸埋在自己的驼色围巾里，向食堂的方向走了两步，确保自己站的位置足够显眼，能让魏棋从食堂里出来就一眼看到她。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余悦能听到各种声音大小不同、频率不同的脚步声，她保持着垂眸看向地面的动作。
直到耳畔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凌乱的脚步声，余悦抬头，看到了人群中里的一抹独特的克莱因蓝。
也是向她跑来的克莱因来蓝。
两个多月的时间，青年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余悦之前从未认真留意，今天才发现他的头发已经从原来的寸头不知不觉长到如今的一个多指节长。
克莱因蓝色的身影急速向她靠近，不一会儿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余悦将目光落在他柔顺，又微微凌乱的发上，触及魏棋目光和面容的那一刻，不由得心跳加速。
她曾以为寸头是最适合魏棋的发型，因为他的那张脸。但是今天看了他这幅模样，她却觉得他不留寸头更好看。
寸头将魏棋那张脸衬托得异常痞气，可现在的头发配上他那一张桀骜不驯的脸，竟然意外不违和，甚至莫名乖顺，甚至很奶。
余悦想到了一个词：“少年感”。
现在的魏棋，让她用一句话形容的话，那就是——无与伦比的少年感。
“余悦，走么？”
青年微微低头，看她，轻声询问。
更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