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余悦的心跳还很剧烈，魏棋带给她的心悸也还没有丁点儿平复。
她看着他坐下，然后站在他面前失了神。
地上刺啦一声，身边便多了个椅子。
是青年长腿一勾便将一个椅子勾到了她身后，而后他收了脚，唇上的烟上下点了点，指的是她身后的椅子。
“坐着等。”
余悦坐下，和他面对面，中间隔了一步的距离此刻却被青年的长腿所占据。
店里的气氛又恢复了热闹，这些热闹多多少少也与刚才的事有关。
余悦并着双膝，目光落在青年的脚上，半晌抬眸找话题：“今天你们帮了我们，是不是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青年身子往后一倚，似乎是淡淡笑了声：“没什么事。”
他在生气。
余悦突然意识到。
此时身后一群人也收拾好了乱局，余悦和姜悸她们一起朝刚刚和魏棋坐在一桌，在紧要关头围过来的那群青年郑重道谢。
店里跑出去的那个姑娘此时恰巧也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魁梧一身正气的中年男人，大概是这家店的老板。
“没受欺负吧？”
姑娘的神色有些焦急。
老板的眼神也落在他们身上。
余悦跟老板和姑娘报了平安，又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老板说没事就好，这是碰到他不在店内了，要是他在肯定让那群人好看。
老板说自己是退伍军人。
以后会更加注意店里的管理，在他的店里，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任何人被欺负。
老板说这话的时候让人格外有安全感，余悦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了余岭南，因为余岭南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
余悦去结账的时候老板怎么也不肯收，说今天这事儿店里也有责任，算是一点心意。
她们便也没再坚持，想着下次再来。
一行人走的时候老板送他们到门口，还说要是需要监控和作证什么的尽管来找他。
余悦真诚地向老板道了谢。
出了门后大家明显都松了口气。
余悦以为出来后两波人要分道扬镳。但事实上是魏棋不知道跟那群人说了什么，然后那群人和她们四个往同一个方向一起离开。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走在前面，余悦落了后，与步伐松散，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的青年几乎并排。
魏棋指间夹着一根烟，将烟送入唇中吸了一口，而后极为缓慢地吐出一股烟雾，沉默不言。
他还在生气。
余悦想哄哄他。
第23章 余
想哄哄他。
只是, 该怎么哄呢？
应该没人不喜欢被别人夸吧？
“魏棋，你今天挺帅的。”
余悦忽然偏头看他, 忽然出声。
一路上沉默的抽着烟的人顿住, 连烟雾都忘了吞吐，一个抽烟无比熟练的老手此刻居然会被自己的烟雾呛住。
“咳……咳咳……咳咳……”
魏棋咳得眼泪都要出来，眼尾泛了红。
“余悦, 你别这样。”
魏棋捻灭了烟, 下巴被自己黑色棉袄上立起来的领子遮住，声音带着咳后的沙哑, 用泛红的眼睛看她。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你救了朋友, 朋友夸你一句不是很正常？”余悦一句话将魏棋问得定住。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以后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需要帮助了就找人, 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余悦，真的, 一定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他又重复了一遍。
魏棋知道与其跟女孩子说要保护好自己, 不如跟那些欺负人的人说别欺负人。
他现在还是胆战心惊的。
他是真的怕。
“嗯, 我知道了。”
余悦认真答应。
“魏棋，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听着就很厉害。”
“什么话？”
魏棋看她一眼。
“就……我在你身后时你说的话。”
魏棋喉头轻轻动了动, “乱说的, 着急了, 乱说的。”
以他的水平能说出什么厉害的话？不过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那阵儿, 他是真的气急了, 也后怕极了。
没人知道魏棋得知店内有人起了冲突时，从厕所那里飞奔而来时的心情。
魏棋闭眼, 拼命压制住自己现在还糟糕的心情。
走在前面的一群人见两人留在后面也不知道在磨磨唧唧什么，忍不住出声催促。
魏棋道一声就来, 随后迈步往前走，走了一步后他突然偏头，示意余悦跟上。
余悦跟上了魏棋的步子，还是和他并排走着。
“那群人是你的朋友吗？”
“嗯。”
魏棋今晚话很少，现在他的话又变得少了。
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余悦小跑了两步，跑到了魏棋前面，然后转过身，倒退着往后走，和魏棋面对面：“魏棋，那你对所有朋友都一样么？”
她是指他的温柔，他的温和，他的真挚，他的可怜，甚至他的生气——泛指他的特殊。
“嗯。”
魏棋双手插在自己黑色棉袄两侧的兜里，目光看着地面。
又是只有一个嗯。
余悦轻轻笑一声。
她不再言语，转过身子，去追前头的姜悸三人。
魏棋听着脚步声，微微抬眸，看到了她飞扬的黑色毛呢裙摆。
一群人将四个姑娘送到了永安巷外的公交车站牌下。
四人依次朝着他们真挚道谢。
余悦走到魏棋跟前时，魏棋将自己的大半儿脸都藏匿在了立起的领子里。
“魏棋。”
“嗯。”
“我走了，今天谢谢你。”
“嗯，注意安全……还有就是……别害怕，余悦。”
公交车打着喇叭由远及近，然后稳稳停在了站牌下。一群姑娘上了车，余悦刷了卡，迅速走向后排，挑了靠近站牌的一侧坐下。
然后转头隔着玻璃看向窗外。
站牌边的路灯照映出青年的影子，余悦冲魏棋摇摇手，魏棋冲她轻轻点了点下巴。而后公交车慢慢开始行驶，窗外的人影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余悦的脸还朝着窗外，身后一只手就伸到她面前晃了晃，语气打趣：“还看呢？”
余悦淡定自若：“现在看不着了，不看了。”
后面的两人和坐在她身旁的夏梦雨齐齐笑出声来。
姜悸脑袋往前伸，语气难掩好奇：“怎么样，有没有心动到爆表？”
余悦：“心脏快跳出来了。”
“那还是只有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作为一个十分独特的描述词，姜悸当然也没忘记将它分享给文静和夏梦雨，所以夏梦雨听到两人的几句对话后十分自然地接了一句。
她的问题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对上6只直勾勾对着自己看的眼睛，余悦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无奈笑道：“这次不能用分数衡量了。”
因为真的……心动爆表了。
“所以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瞅着魏棋对你那态度也挺玄乎的。难不成是你暗恋他，他对你有好感，这种复杂又甜蜜、只差一层窗户纸捅破的关系？？”
余悦说不知道。
其实她也觉得魏棋对她很不一样，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魏棋对她有好感。
况且她试探过魏棋几次。
但魏棋都说是因为两人是朋友。
余悦弄不懂，反正现在也不着急弄懂，索性就交给时间吧。
公交车驶出去，被拥挤的车流团团围住，开开停停。魏棋的目光就一直黏在车尾处，连自己被人团团围住都没留意到，还是杨登故意咳了两声，他才收回目光。
将自己心尖的情绪压下去。
彼时以杨登为首，带领着刚刚和他坐在一桌子吃饭的几个姑娘、小伙儿将他牢牢围在了中间。
目光里八卦的意味十足。
“魏棋，跟兄弟们说说是什么情况呀。这又是护着，又是送着，又是千叮咛，又是万嘱咐的。”
人群里一个姑娘兴味十足地出声，替一众人开了口。
今天是魏棋做东，叫上了几个兄弟，其中有两个兄弟带了家属。
现在率先出声的这个就是上一次在夜市里吃饭时喝醉了后结巴着说自己要戒烟戒酒准备备孕那个兄弟的家属，叫万鲤。
万鲤和她家属的年纪都比魏棋这一伙子大上几岁，否则怎么会已经跳到要备孕的步骤了。
被她一问，余下的人跟着起哄出声：“是啊魏棋，你小子藏的够深，我寻思着，这不就是上次在夜市里你口口声声说不认识的那姑娘么？怎么的，这才过了两个多月就又认识上了啊？”
魏棋带着无奈，冲万鲤和大伙儿一笑，“我能有什么情况，万姐和大家别多想。”
“切，怂。”
万鲤回给他一句，魏棋也不反驳。
“行了行了，这小子嘴硬，大家伙儿围他一晚上他都不会透露半个字的。所以咱们自个儿心里门儿清就行，不在乎他跟不跟咱们说，散了吧散了吧，小心等会儿路人经过的时候还以为咱们欺负人呢，被咱们吓到，散了吧啊。大家伙儿。”
万鲤豪气出声，大家都给面子，纷纷从魏棋身边散开。
这时候杨登又跳出来了，“魏棋，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儿找大家吗？趁这会儿大家都在，你有事快说，大家伙儿一起帮你。”
“对，直说就是，万姐比你们大这几岁也不是白吃饭了的。”
魏棋笑笑，“那咱们边走边说？”
这一群人包括魏棋在内都住在城中村里，倒也顺路。
一群人结伴儿走着，魏棋组织了许久的语言过后，正着语气开口：“也不瞒大家，我今天晚上叫大家出来确实是有事儿想问问大家。”
“我想换一份工作，但是对要换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却毫无头绪。想着大家在这里的时间久，对这里的了解比我多，就想来问问大家，参考一下大家的意见。”
黑夜里，青年的声音透着满满的认真。
魏棋是真的在认真请教他们。
“我寻思着你现在不是正在大学食堂里干着吗？我以为这工作还不错啊，不晒不冷的。”在其他人还在沉思的时候，杨登第一个开口。
魏棋垂眸：“我就是在想，我现在20岁，刚刚好是能拼能吃苦能使劲的年纪…我就想试一试…够一够，万一我成功了呢？万一我够到了呢？能养活自己已经很不错了，但我不想只能养活自己。”
他想要的是缩小差距。
而不是和以往一样，干着很普通的工作，只能勉勉强强喂饱自己，因为巨大的差距和时不时溢上来的自卑而违心地掩饰心意。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年轻人嘛，有了明确的目标后就应该坚定不移地为靠近她而努力奋斗！毕竟未来皆有可能嘛！”万鲤出声，嗓音里带着看好，只是下一秒语气又突然沉重：“只是吧，这劲也不是想使就使的，因为哪一行都不是好混呐。”
……
一群人聊着聊着，声音顺着巷子逐渐飘远，散在风里。
魏棋在心里默默梳理着大家的建议，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出租屋门口。
到门口时他发现魏平安在写字，他走了进去，发现魏平安在写字帖——英文字帖，因为英语是魏平安学得最不好的学科，所以他把大把的空闲时间都放在了学习英语上。
连今天晚上魏棋要带他出去吃饭，魏平安都不去，说要再复习一下白天背的古诗，再写一会儿英语的字帖。
魏棋提着饭轻步走了进来，看着年幼懂事的弟弟，突然觉得心疼。
“魏平安，吃饭了。”
魏平安抬头看他一眼，“哥，等我写完这三行。”
“先吃饭吧，买了你想吃的粉儿，等会坨了。”一句话终于让魏平安放下笔来。
魏棋将装着粉儿的盒子给他打开，再从袋子里掏出另一个盒子。
孜然的香味立马飘在了魏平安的鼻子前，他嗅了嗅，眼里似有星光闪烁：“哥，这是什么？”
“烤肉。我去吃好的怎么会把你忘了呢？快吃吧，都变成温的了。”
魏平安大口吃起饭来，魏棋坐在一侧静静看他。
白天他不在家，会给魏平安留钱让他去附近买着吃饭。
但是魏平安不舍得给自己买好吃的，每次只在楼下买6/7块一碗的青菜面，一样子饭一连吃好几天。
魏棋知道后，索性每天都给附近的几家餐馆提前付好钱，这样魏平安不去吃也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