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往店内走,余悦走在最后面。
走到门口的时候,店里有另一个服务生拿着一箱饮料出来,似乎是被门槛绊了一下,人径直往她这一侧倒,余悦眼里手快地扶了一把,阻止了一场灾难。
那姑娘稳住身子后感激地看她,余悦摆手示意没关系,然后继续往里走。
里面大概坐了五六桌人,热闹异常。
余悦看了一眼后就只顾着低头看脚下,错过了最靠里那一桌有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魏棋!”
在其他人都忙着喝酒聊天的时候,杨登的目光颇为无聊地落在店里来往的人身上。
一开始是看到了三个说说笑笑,由服务生带着走进来的姑娘。
好看的人和美好的事物谁都想多看两眼,杨登也不例外。
但他知道分寸,只虚虚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但是在他收回目光的那一秒,突然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庞。
杨登的第一反应就是喊魏棋。
他这一嗓子不仅把魏棋喊得看了过来,连余悦也被他话里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她抬头。
与青年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随意的桃花眼猝不及防对上。
青年坐在靠墙的一桌,没骨头似的将背倚在墙上,修长的指无聊地拨弄着打火机,耳后别着一只烟。
桌上的其他人像是她丢钥匙那晚见过的那群人,又像是她和余父余母来这里吃饭时和他坐在一起的几个人。
一群看起来流里流气的青年小伙子,还有几个姑娘。
青年的身旁只坐了另外两个身材魁梧、带着劣质金色链子青年,与桌上的三个姑娘隔开。
此刻他们那桌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气氛热闹。
余悦就是在这个时候对上了青年的桃花眼。
她清楚的看到,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魏棋眼里的情绪都一一褪了个干净。
漫不经心、慵懒、随意都不见了,只剩了了惊愕。
余悦没说话,对他弯了弯唇。
魏棋也一瞬间换了极其随意的坐姿,一瞬间变得端庄,冲她勾了勾唇。
那笑是温和的。
跟刚刚余悦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周身表现出来的气质一点儿都不一样。
这会让余悦有一种错觉:好像是将他那一点儿的特殊全给了她,而其他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他与别人说话时冷漠,对她温和。
与其他人说笑时慵懒随意,对她笑时真挚温暖。
在他人面前疏远有度,和她相处时却会像湿漉漉的奶猫。
魏棋对她和别人很不一样。
这是魏棋身上另一个很戳余悦的点。
两人短暂的目光交流后,余悦先移开了目光,她走过去坐在了姜悸身边。
姑娘们点了菜,菜也出来的很快,吃饭期间四个人说说笑笑,同其他桌的人一样融入了店内格外热闹的气氛。
期间余悦不着痕迹地望了最靠里的那一桌一眼。
青年也早都恢复了与她对视之前的样子。
那几秒钟出现的另一个他好像是假象,但余悦知道,那就是真的。
她收回目光,勾唇。
余悦这桌讲着各自的趣事,声音也不小,但要听清身旁的人说话还得凑近些,因为店里太热闹,而这些热闹大多来于最里面那桌。
此时那桌的人正在划拳喝酒,几个青年在身旁姑娘的起哄下一连喝了好几杯。
那边的气氛丝毫不减,吵着吵着只听见喧闹的声音变成了一声声“小魏哥来一个!”、“来一个!”
余悦没抬头,却被姜悸在桌下拽了拽袖子,耳旁是她带着些八卦的声音:“余悦,那不是那谁嘛?你不跟他打个招呼?”
余悦笑看她一眼:“有没有可能我们早就打过招呼了?”
“不可能!我都没看到你跟他说话!”
没说话是没说话,因为一个眼神足以了。
见余悦不解释,姜悸更加认同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她怕当众说出来让余悦不好意思,就凑到余悦耳边:“余悦,你……你是不是看到他那桌坐了几个姑娘,气氛还热火朝天的,有些吃醋了呀?你放心,我不跟别人讲!”
余悦笑出了声来。
“姜悸,别脑补。我哪里有那么多醋可吃啊。”
“那你看那桌在干嘛,那谁都要喝交杯酒了!”
姜悸因为魏棋在那桌,想着替舍友多留意留意,就一直暗地里观察着魏棋那桌的动向。
此刻见余悦平静的模样,她自己先替余悦着急起来。眼见着那边的气氛热闹得不行了,她忙让余悦去看。
根据姜悸的话再结合着那边一声声“小魏哥”的起哄声,余悦不难猜出现在是个什么情景。
她抱着些看好戏的态度顺着姜悸的力道往那桌看去,就见其中一个黄头发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位置,坐在了寸头的青年旁边。
姑娘端着一杯酒,落落大方地望着耳后别着烟的青年,红唇轻启:“魏棋,来一杯?”
那桌的其他人屏息以待,似有些看好戏的意味,都在等在着青年的回答。
却听青年一笑,随手放下一直在手里摆弄的打火机,动作潇洒自如地拿起一瓶啤酒,看了一眼端着酒杯的姑娘,然后直视着一群起哄的众人,“别乱开人家姑娘玩笑,交杯酒这玩应儿还是和值得的人喝着好。我自罚一杯。”
他说自罚一杯,就利索地用手掌拍开瓶盖,而后仰头将一杯酒饮尽。
周围人的起哄声没随着他的拒绝而减少,反而更热闹起来。
“余悦,你别说,这小伙子还是很不错的。我都有点儿理解你为什么对他有好感了。”姜悸的话语里多了几丝看好。
余悦从青年的面上收回视线,带着笑,语气很是笃定:“他有分寸的。”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魏棋不会喝一般。
姜悸突然知道为什么余悦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别的情绪了,因为余悦有把握,对自己有好感的人有把握。
“你说得对!”姜悸猛点头,接下来也不再替余悦往那桌看了,安心吃饭。
她相信余悦的眼光。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个被余悦顺手扶了一把的姑娘拿着四盒酸奶过来,“店里做活动,消费够一百送小礼品。”
余悦的视线往其他桌上扫过一眼再对上姑娘的笑眸,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笑着道谢,姑娘凑到她耳边道:“该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扶着我,我需要赔偿的更多。”
随后她撩开帘子进了后厨,只不过前脚刚进去就被人叫了出来。
“老板呢?老板在不在!?”来人体型臃肿,剃着光头,戴着大金链子,裸露的脖颈上纹满了纹身。
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就很不好惹的模样。
老板大概是在忙,出来的是给余悦拿酸奶的那个姑娘,姑娘神色间有些小心,问到:“您好,请问您找我们老板什么事吗?”
“兄弟们来吃饭,叫你们老板给我们找个地方坐。”中年男人神色不耐。
姑娘扫了一眼店内,“店里坐满了,您等等,我看看外头还有没有位置。”
“看什么看!外头刚刚我们看过了,他妈的一个空位也没有。这儿不是还没坐满吗?怎么,我们是不能在这店里吃饭?”
一行三人,其中一人指着余悦那桌,眸子里明显的不满。
“她们这一桌……”
不等姑娘说完,那几人就打断了她:“行了行了,凑一桌,又不能吃了她们。把你们的招牌菜给我上上来,再拿几瓶啤酒!”
姑娘担忧地看了一眼余悦她们,余悦笑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姑娘看到了,随即快速去了后厨交代师傅做菜,然后飞速从门口跑了出去,神色焦急。
余悦那一桌能坐八个人,现在除了她们四个还坐了那三个中年男人。
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怎么的,那其中一个男的挨着余悦坐下。
余悦将凳子不着痕迹地往一旁挪了挪,她们快吃完了,本打算吃完就立马走,但身旁的人顾自在室内抽起了烟,劣质的烟味难闻到让人想吐。
姑娘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打算起身离开。
谁知她们刚起身,余悦身旁的中年男人就咧着一嘴大黄牙笑眯兮兮地试图将手搭在余悦扶在椅子的手上。
“姑娘,急什么,聊聊天么。”
余悦迅速地将手缩回去,看着那一张肥腻的脸,眼里厌恶难掩。
男人脸上堆着猥琐的笑,还想伸手去扯她的胳膊,“不想聊天,那喝酒不?哥请你们喝酒。”
余悦将胳膊甩开,重重地撞到了身后的椅背上。
“请自重。”
她克制住厌恶的目光,开口。
“你他妈!”
男人被她说得恼羞成怒,将桌子一拍,红着脸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似乎想要动手。
余悦身旁的姑娘们忙围了上来,虽然没见过这场面,但不妨碍她们想保护一个人的决心。
“怎么,还想打人?!”
“视频我拍了,你敢打人我就报警!”
……
店内一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她们身上。
男人似乎被报警两个字吓到,但是大概是自尊心作祟,咬着牙道,“妈的,真以为老子怕你们?!”,顿了几秒的手就要落下。
余悦快速退后一步,姜悸她们也伸手想要拉她,但她们动作不够快,眼看着就要被打到了,但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落到身上。
有人勾着她的腰往后迅速撤了几步,凳子被撞倒在地,发出哐当一声。
她人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里,来人力量十足的胳膊环在她的腰上,力气大到勒得余悦腰疼。
确认后她站稳后身后的人松开胳膊,人也撤开。
“你动她一个试试!”
语气见带着狠厉,像蓄势待发的豹子。
余悦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魏棋。
“魏……”
余悦没说完,因为下一秒魏棋转过身子,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安抚,语气也带着几分轻哄。
“余悦,你站我后面。”
他说的是“站我后面”,不是”躲我后面”。
一个字的差别,却让余悦认知到,魏棋笃定错的不是她。
因为他笃定错的不是她,所以不是“躲”,而是堂堂正正的“站”。
不是为了让她躲避,而是怕伤到她而保护她。
余悦怔愣地仰头看着魏棋,似乎是要望进他心里。
魏棋却是见她不动,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在了自己身后。然后转过身子,用宽阔的背牢牢挡住她。
“店内滋事,猥亵妇女,性/骚扰,意图动手。”
“不怕?既然不怕,那就等着警察来,左右不过去局子里蹲两天。”
青年低沉嘲弄的嗓音从她的身前传来,余悦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将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背上。
她觉得现在的魏棋像一座山。
“你!”
中年男人用肥胖的手指指着他们,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余悦听见青年嗤笑一声,听他道:“叔,看你的年龄要是有女儿的话也该跟她们差不多大,你意图欺负她们的时候就不能想想自己的家人么?”
男人身后的两人此刻也凶狠地围在男人身后,可余悦身前的青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
他似乎是打量了一下三人表情,然后询问道:“是不觉得自己欺负小姑娘有错吗?还想着打架?那要不我们去外头?打完刚好等着警察过来。”
随着魏棋的话落,跟他一块儿的几个青年纷纷围了过来,似乎蓄势待发。
店内的其他人似乎也终于敢发声了,纷纷指责了起来。
从道德上是他们赢了,从人数上也是他们赢了。
三人恶狠狠看他们一眼,落荒而逃时留下一句:“给老子等着!”
店内的闹剧暂时结束。
姜悸她们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帮忙收拾店内的乱局,跟大家道谢。
余悦站在原地,看着高大青年的背影。
而后面前的青年猝不及防地转过了身来,一双眸子里的情绪不是她曾见过的任何一种。
不是嘲弄,不是勾人,不是漫不经心,而是有些漆黑,风雨欲来。
他不说话,只是用自己黑沉沉地目光直直看着她,周身气势逼人。
可余悦不怕。
她在快要把自己耳朵震聋的心跳声中向前一步,微微仰头,看到了魏棋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和绷紧的下颚线,还有那双逼人的眸。
“魏棋,我没事。”
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安抚。
刚刚是魏棋安抚她,现在却是她安抚魏棋了。
只这一句话,就叫魏棋招架不住。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卸掉全身紧绷的状态。
随即淡淡“嗯”一声,随手拉过一旁的凳子,长腿大大咧咧地敞开坐下,取下耳后的烟叼在嘴里,打火机拿在手上却不把烟点着。
垂下眸子看向地面时又野又痞。
单看他这样,余悦就知道,他还没有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