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 这些架子上堆满了快递, 甚至连墙角都堆着小山堆似的快递,过往的时候下脚都要仔细看路。
何其辉煌。
可是现在, 满满当当的快递不知去了哪儿, 成排的货架上空空荡荡,墙角的小山堆也消失不见。
何其荒凉。
就是她作为一个旁人看着都有落差,更何况, 是这家驿站的主人——亲身创造它的魏棋。
余悦不再说话,只偏头去看身旁魏棋的反应, 他却跟有所感应似的, 安抚似地冲她笑笑。
可明明, 最应该被安慰的人是他自己。
两人上了楼,魏平安小炮仗似的冲过来抱住余悦的胳膊, 喊她余悦姐姐。
余悦顺着他的力道跟他坐在了沙发上, 魏棋给两人倒了杯热水, 又把小太阳插了电放在他们面前, 这才放了心, 卷了卷袖子去厨房。
厨房的切菜声规律且不间断,余悦就在这安心、温暖的气氛中和魏平安聊着天儿, 顺带尝一尝魏平安递给她的零食。
“余悦姐姐,接下来你还会那么忙嘛?”
余悦笑着摇头, “接下来不忙了,可以经常过来找你玩,顺便帮你辅导功课。”
“耶!太棒了!”
魏平安高兴拍手。
分针一圈又一圈的转,没多久,魏棋便端了炒好的饺子馅儿和买来的饺子皮出来。
“一起包饺子?”
余悦和魏平安对视一眼,十分积极,仔仔细细地洗了手,坐在了魏棋左右。
余悦是会包饺子的,所以轻而易举包出来一个又圆又可爱的饺子,魏棋从一开始便看着她的动作,等她把饺子放在盘子里,他毫不吝啬地给予夸奖:“很漂亮,很厉害。”
余悦弯唇,冲他眨眨眼。
魏平安到底年纪小,手艺跟两人比起来差得多,他看了一眼自己露馅儿的饺子,皱着眉头,请余悦教他。
三个人,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魏棋边包着饺子,边含着笑看两人,手上的动作十分娴熟。
就这样,三个人的量没一会儿就包够了,余悦和魏平安洗了手,魏平安去了客厅,她自己则尾巴似的跟着魏棋到了小小的厨房里。
似乎上次来,也是这样,他系着围裙在锅边下饺子,而她站在门框处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余悦想着想着,率先笑了,魏棋见她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飘起来的饺子唤回了两人,魏棋端着两盘刚刚盛出锅的饺子出去,余悦端了蘸汁拿了筷子,跟在他身后。
明明是一顿在平常不过的香椿馅儿饺子,吃起来却比任何大餐都要来的充实、来的香。
一顿饭吃过,余悦感觉到了撑,便自己包揽了洗碗的活。魏棋把自己的围裙脱下来系在了她身上,两人对换了角色,现在是他看着她。
“兑兑,等会儿回学校还是回家?”
余悦抬头看他一眼,眼睛眨了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见她为难的样子,魏棋笑了,轻轻笑一声,玩笑似道:“决定不了就不回去了?”
他真的以为她只是在两个选择里纠结不出来答案,所以顺势开一个玩笑,却不曾想,她真的嗯一声。
“……我开玩笑的。”
他喉结动一动。
“魏棋,我没开玩笑。”她眸色认真,下巴往客厅的方向一点,“那不是有沙发吗?我睡沙发上。”
“冷……”
“不冷。”
“会感冒的……”
“不会。”
两双眼睛对望,一双眼睛坚定而温柔,一双眼睛犹豫而慌乱。
但魏棋怎么可能赢得了余悦?
所以洗完碗后,魏棋把魏平安的那张小床抬到了客厅,又往沙发上放了两床被子。
“我把沙发和平安的床拼在一起,我和平安睡客厅,兑兑,你睡房间里。”
知道这是他做的最大让步,余悦不再让他为难,应了好,看着他进屋里换掉了她要睡的属于他的那张床上原本的被套和床单。
收拾完后,魏棋站在她面前,抱着床单被罩,目光落在她脸上:“兑兑,电热毯开了低温,你等会冷的话就把它开到高温,千万别全关了,因为晚上会冷。”
余悦仰头,“我知道了,那你们俩睡会不会挤?”
魏棋:“不会挤的。”
“……”
突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魏棋目光落在她身上,手轻轻握成了拳头,没多久又松开,随即对她说:“兑兑,楼梯间跟前有卫生间,晚上我和平安都去那里。房间里,我们不会再进来,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要走,余悦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他的腕,让他弯腰,而她在这个十分完美的高度差里,将唇轻轻印在他的唇上,只一下又松开。
“魏棋,晚安。”
他愣住,随即轻轻笑,“晚安,兑兑。”
魏棋出去后,还不忘将门带上,余悦用手捂了捂脸,随即脱下棉袄,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被电热毯制造出来的温暖包围。
干净的床单被罩上有着洗衣粉独特的清香,很安心。
余悦静躺着,听门外隐隐约约是魏棋在和魏平安交代晚上不能再进这个房间的事宜。
她笑了。
一夜好梦坏梦参杂。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余悦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久到魏棋在门外敲了敲门,温声叫她:“兑兑,起来吃饭了。”
余悦被喊醒,应一声,坐起来的时候脑袋还在发懵,甚至还想要回想自己的梦时,却发现什么记不清了。
只知道大概是她身下的电热毯一直停留在工作状态,太烫了,所以她梦到了自己被火烤。
其余的,是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等她开了门,魏棋把一壶热水递给她,温声道:“别用冷水洗脸,太冰了,洗好了过来吃饭,给你晾着。”
余悦冲他笑,用温水洗了脸过来,自觉地坐在他身旁。
“昨晚睡得还好吗?”
魏棋将胡辣汤和小笼包给她,笑着问。
余悦扬眉,“挺好的,你呢?会冷吗?”
魏棋:“我也很好。”
我也很好,很开心,只不过就是一夜没睡着而已——他在心里偷偷补充。
余悦信了,转头和平安说几句,再开始吃早餐。
一顿早餐结束得快,吃完早餐后余悦该回家了,魏棋拿上钥匙送她,魏平安则送着两人到楼下,到楼下后小少年眨巴着眼睛,“余悦姐姐,你下次再来玩啊。”
余悦揉他的脑袋,“一定会的!现在我一周会来三次!”
“那我等着余悦姐姐!”
小少年高兴了,目送着两人坐上车子,再渐渐走远。
电瓶车上,魏棋问她:“面试是在一月吧?”
“对呀。”
“那不知道我没有没荣幸,成为余老师的插班生。”
余悦用额头轻撞他的背,笑道:“你不是早都是了嘛?”
是啊,这句话早在去年他就说过了,魏棋从车子的镜子中望向姑娘的笑靥。
*
回到家里,余爱国和李云霞同样也没有询问她考得怎么样,只拉着她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随即又让她赶紧回房间休息休息。
老实说,开学后备考教资以来的这些日子里,余悦没有睡过一天懒觉。昨晚在魏棋家睡的这一回,确实很舒坦。
但一晚上根本不解乏,父母心疼她,她自然知道,也更不好推脱,所以余悦在父母含笑的目光里伸了伸懒腰,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了那张永远不会觉得陌生的大床上。
本来只打算眯一会儿,但不曾想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五点。
时隔几个小时,当她穿着睡衣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余爱国正在换鞋。
“爸,要买什么,我去买,您歇着。”
余爱国摆摆手,“什么都不用买,就是你妈有一个快递到了,我闲着没事儿去帮她取回来,你别管,你玩你的。”
余悦却不听,笑着走到门口,“我跟您一起转转吧。”
已经换好鞋的余爱国笑成了一朵花儿,余悦听他说:“很近,没什么好逛的。”
她心想,取快递的地方还在小区外边呢,怎么也能走上十几二十分钟。
父女两人出了门,余爱国挑着班上的趣事儿跟她说一说,余悦笑着听一听。
刚下到小区楼下,余悦准备往左拐,就听余爱国说:“阿秋,走这儿。”
她不解,正等着问他是不是走错了,就见余爱国停在了距离小区楼下几米远的一个偌大的电子柜跟前。
好几个电子柜连在一起,组成了一堵显眼的墙,刚刚她从小区门口进来的时候根本没留意。
余悦看着自己的父亲在电子屏幕上输了几个数字,应该是快递单号,随即他按了确认,紧接着,电子柜的上的柜门就自动弹开。
他又从柜子里取出了两个快递包裹。
“阿秋,你还转不转呀?转的话,爸跟你在这附近转一转。”
余悦看了看这些电子柜,“爸,咱们回吧,改天再转。”
两人又往回走,路上,余悦问:“爸,这些电子柜是什么时候安上的啊?”
余爱国想了想,“才按上不久,说是先试用一段时间,等觉得好了再大规模使用。”
余悦噢一声,沉默了。
到了家里,余爱国放下快递,坐下来,闲聊似的问:“阿秋,那孩子在干什么啊?”
那孩子,指的是魏棋。
余悦看了看自己父亲面上的神色,坦白道:“他现在开了一个快递驿站。”
余爱国噢一声,说了句不错。
可余悦分明听到他下一秒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声,说:“物流行业啊,这个行业现在不太不稳定。”
余悦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因为此时此刻,她和余爱国都想起了那个刚刚投入使用的电子取货柜。
窗外突然挂起了大风,从开着的窗户进来吹得窗帘乱舞。
余悦关了窗,也同时安抚下来自己慌乱的心跳。
第73章 魏73
进了十一月, 云江的温度一日比一日低,天空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雾蒙蒙的, 偶尔出了太阳, 照在人身上的光线也再没了温度。
考完教资笔试过后的余悦明显闲了下来,每周至少有三天的时间去一趟永安巷。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去玩, 毕竟, 她还要准备一月的面试。
给魏平安辅导的时间无疑成了她最好的锻炼机会,她也很珍惜这个机会, 会特意交代魏平安想问什么就问, 哪里讲得不清楚听得不明白了就随时反馈。
她倒也想魏平安问她一些刁钻的问题,因为面试的时候面试官也会现场提问题,这样的话她可以提前培养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
但魏平安是典型的乖孩子, 做不来这些他认为不应该做的事。
余悦懂,也理解, 所以把目光落在了时不时坐在魏平安身边旁听的魏棋身上。
她每次来的时间都晚, 那时魏棋大多数时候都忙完了, 也无事干,索性就听着她给魏平安讲起课来。
后来他领到她派给他的任务了, 就更有理由坐在这里。是以余悦时常一低头就能看到魏棋正注视着她的目光, 辅导功课的几个小时里, 除了她温和轻柔的讲话声, 偶尔也会穿插着他突如其来的说话声。
余悦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在一次一次的练习后取得到的进步。
她想, 如果以后会有学生喜欢她的课,那魏棋和魏平安一定是最大的功臣。
时间一转, 到了十一月二十二日。
这天是个周六,余悦起了个大早, 提着一大堆东西去了永安巷。
下车的时候,穿着白色棉袄的魏棋等在站牌底下,她下车,他三两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这么沉,我们兑兑怎么拿的动的啊?”
余悦活动活动自己酸疼的胳膊,走在他身侧,笑道:“我可是有肌肉的人!这点重量算什么!”
魏棋勾唇,带着她往巷子里走,那里,他租来的那辆三轮正安静等待着。
魏棋把她的东西和他带的东西一起放进车兜里,堆了一整个车兜,他弯腰拨了拨,取出一个棉垫子放在车兜里,走过来把身后的帽子给她带上,“兑兑,裹严实一点儿,等会儿冻感冒了。”
余悦手动把自己的拉链拉到顶,挡住了大半张脸,见他满意了,她才笑着坐上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垫子。
一路走过碰上了不少跟他们打招呼的人,余悦坐在车兜里跟他们打招呼,魏棋骑着车,只管笑。
好不容易到了一条没人的巷子,余悦想起来似的,问他:“万鲤姐的女儿起了名字吗?”
“起了,大名叫万琪,小名叫兜兜。”魏棋含着笑的声音被风携着吹进了余悦的耳朵。
她小声念了一遍,随后反应过来后有些惊奇,“小朋友的名字里也带qi啊,哪个qi?跟你一样吗?”
“沙琪玛的琪。”
魏棋嘴角的笑意更大,解释着小婴儿名字的来历。
余悦一愣,随即也笑了,“万鲤姐还真用这个名啦!”
万鲤怀孕期间,余悦和魏棋一起去看过她几次。孕六月他们去的那回,万鲤正在翻字典给还没出生的宝宝起名字,奈何怎么翻都不满意,便拉着他们两人跟她一起翻字典。结果,翻出来的名字她还是觉得差了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