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知道这个方案行不通了,叹息一声,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他平静地说:“稍后我会将见面的时间和地址发送给您,附带一张裴总亲自拟定的合约书,上面列举了一系列裴总愿意开出的条件,您看了再做出决定也不迟。”
“您如果没有空的话可以直接发短信告诉我,我再为您调整时间。我们的通话就到这里,感谢您的配合。”
他公事公办地说完了一串话,在陆星泽面前抢先挂了电话。
陆星泽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怒气值瞬间飙升至巅峰,差点没忍住摔了手机。
他无意识攥紧了手,直到冰凉坚硬的东西硌的他指甲生疼才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看到手中的玉桂狗保温杯,骤然回想起了自己原本打算去做什么。
也不知道杜知桃现在在做什么。
估计在追剧,然后笑得抱着被子滚到床上。
不知为何,当想起杜知桃那双弯成月牙的明亮眼眸时,陆星泽的心情奇迹般的好了不上。
因为刚才那一通电话而笼罩在心头的阴云也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悄然散去了。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23章
陆星泽原本想直接打电话给杜知桃的,只等他走到昨天半夜他在楼下等人的地方时,不知为何又踌躇起来。
陆星泽先是觉得自己这几天跟杜知桃见面的频率有点高,而且都是他主动找过来,显得他很在乎对方一样。
但他来都来了,现在半路折返回去,反而有点像欲盖弥彰。
况且,杜知桃平常那么喜欢围着他转,他过来找她一两次,也算是给她一点甜头,不然她下回估计要跑过来喋喋不休地指责他不关心朋友了。
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就被扣上这种帽子。
这么一想,陆星泽就说服了自己。
他把保温杯夹在腋下,掏出手机,正要给杜知桃拨号时,身后忽然有人大声喊他:“陆星泽!”
陆星泽转身,看到抱着一个陶瓷花盆的杜知桃冲他小跑过来,眸光很亮,眼神带几分惊喜。
这两天降温了,外面风大,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兔耳朵毛绒外套,长长的兔耳一直垂到腰际,随着她奔跑的姿势还一晃一晃的,配上她怀里那个小花盆,还真有点童话故事里小兔妖的感觉。
杜知桃跑到陆星泽面前,把他的穿着打扮上下审视了一番,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衣服的面料和厚度,惊喜的笑容霎时消失了,转而变成不悦:“穿的太少了,你昨天还喝了酒,这样会感冒的,自己的身体你都不在乎的吗。”
陆星泽敷衍地应了一声,根本没在仔细听她说的话。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少女身后的兔耳朵上,感觉自己手心有点痒,很想伸手捏一捏她的兔耳朵。
但是这样杜知桃肯定就要发火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掌插进外套口袋里,掩饰自己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
杜知桃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她没想那么多,以为陆星泽是感觉冷了,直接把自己的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里,摸了摸陆星泽的手背。
她摸了两下就蹙起眉,埋怨道:“怎么这么冷啊……所以我说了叫你多穿点嘛。”
虽然嘴上说着冷,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出去,而是就着覆盖在陆星泽手背上的姿势帮他暖起了手,一会儿揉一会儿搓的,很是卖力。
陆星泽有点体寒,是很久之前落下的病根。大概在他十三岁那年冬天的某一个晚上,他妈带了男人回家过夜,他死活不让他妈进卧室,他妈带回来的那个男人直接把他打了一顿,毫不留情地关在了门外。
当时室外零下五六度,陆星泽身上就穿了件单薄的毛衣,磨得底下伤口火辣辣的疼,而因为太冷了,他还只能自虐似的把衣服裹得更紧,不让呼啸的寒风顺着衣领钻进来。
破旧的筒子楼里冰冷刺骨,风无处不在,他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只能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任由路过的人的视线对他指指点点,跟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一样等这个难熬的黑夜过去。
那天过后,陆星泽发起了高烧,虽然后来病好了,但他体寒的毛病却一直留了下来,每个冬天他都会手脚冰凉,即使捂再久也很难热起来。
但是现在,杜知桃伸过来的指尖是热的,指腹和掌心犹如一团暖融融的火焰,贴着他的手背,却轻而易举地让他冰冷的手也暖和了起来。
杜知桃感觉到陆星泽的一只手热起来了,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收回去,陆星泽的手却忽然在口袋里翻转了一下,回手包覆住了她的手,扣住了她的手指。
……是一个十指相扣的动作。
杜知桃一愣,刚要问怎么了,眼睛却忽然被他另一只胳膊夹在下面的东西夺走了注意力。
她仰起脸问:“那是我的保温杯?”
没有挣开他。
陆星泽舔了下唇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牵住杜知桃的手,可能是她的手太温暖了,也可能是一时头脑发热,总之就是签了。
但是她却没有挣开他……
陆星泽被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不知为何感觉脸有点热,他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我给你泡的醒酒茶有没有喝?”
杜知桃想把保温杯拿过来,但是她手里还有个花盆,她就先把手从陆星泽的手心里抽出来,把花盆放在地上后再把保温杯拿过来。
陆星泽只感觉手心一空,温软暖和的触感消失,连带着他的一颗心也好像变得空荡荡的。
心情莫名低落下来,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掌心,抿了抿唇。
杜知桃没得到陆星泽的答复,但她已经从保温杯明显不对劲的重量中得到了答案。
她原本想敲一敲陆星泽的脑袋的,想到对方是她的任务对象,硬生生忍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失落道:“这个蜂蜜柚子茶效果很好的,我还特地用了冰糖煮,你为什么没喝啊。”
其实茶不茶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他们学校小超市不卖冰糖,这用的冰糖还是她最后一点存货,千金难买,没想到陆星泽却没有喝。
唉,不过不喝就不喝吧,本来就是怕陆星泽醒了以后头疼恶心什么的才给他做的,但他看起来还挺精神的,确实也没有喝醒酒茶的必要。
杜知桃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打算把保温杯收起来,但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保温杯忽然被陆星泽伸手夺过。
他拧开保温杯,一句话没说,捧着杯子就开始喝。
杜知桃只看到他喉结不断上下滚动,伴随着“咕嘟咕嘟”吞咽液体的声音,不到一分钟,陆星泽把空了的保温杯递给她,舔了舔嘴角,呼出一口气:“谢谢你的醒酒茶。”
杜知桃直接傻了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我……你,你撑不撑啊?”
她弄的量还挺多的,正常人不太可能一口气喝完。
“不撑。”陆星泽摸了摸鼻尖,耳朵有点红,别扭地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忘记了。”
杜知桃意外地扬了扬眉,倒是没想到陆星泽会因为这事跟她道歉,笑了起来:“没关系,我不生气。”
她晃了晃手中保温杯:“而且你不是已经喝完了嘛。”
“好乖。”她笑眯眯地夸赞道。
杜知桃倒是宽宏大度,但陆星泽的脸色却难以自抑地越来越红。他知道杜知桃刚才那句话里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但他就是像被调戏了一样感到非常无所适从。
陆星泽咬牙,负气般狠狠擦了擦脸,扭过头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哦。”
杜知桃抱着保温杯后退一步,冲他挥了挥手,“拜拜,记得回去多穿点衣服。”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24章
一和杜知桃分别, 陆星泽脸上放松的表情就消失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那位自称是他爸律师的人已经发来了地址,算是考虑周到地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受学生欢迎的挺有人气的咖啡店里。
陆星泽面无表情地按灭了手机, 朝校门口走去。
……
咖啡店。
“需要喝点什么吗?”对面的男人将菜单往他面前推了一下,礼貌地征询他的意见。
“不用了。”陆星泽冷淡地拒绝, “有事说事吧。”
闻言,池珮玉并没有表现出泄气或是失望的模样, 他合上菜单,喊来服务员:“你好,两杯康宝蓝。”
末了,他自然地回望向陆星泽, “我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了,这里的咖啡味道香醇, 很不错。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陆星泽没说话, 在心里讽刺地笑了一声。
如果真的怕他介意,那就应该不点, 而不是点了以后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说这些,这只会让他感觉恶心。
点完咖啡后,池珮玉并没有急着切入正题, 相反, 他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放在桌子的一角,表情放松地环顾了一周店里的装饰,笑着说:“这里环境不错, 怪不得你们大学生喜欢来这里。”
今天是周末,咖啡店里学生, 尤其是女生很多, 她们大多是过来拍照打卡的, 打扮精致,穿着时髦,三三两两地围着桌子坐着,时不时笑闹出声。
而他们这一桌与其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无论是穿着西装的池珮玉,还是冷着脸的陆星泽,都长着一张符合女大学生审美的脸,即使他们这桌氛围古怪,都没能阻碍周围几个女生蠢蠢欲动想要上来要联系方式的心。
在拒绝掉第三个女生问他要微信号的请求,陆星泽的不耐烦已经濒临爆发的顶端。
服务员把两杯咖啡送了过来,池珮玉捏着咖啡杯柄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带几分揶揄意味的笑着说:“你很受欢迎。”
话音刚落,他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不远处有个女生站了起来,在朋友的鼓励下一脸紧张地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池珮玉刚想说句什么,就见那个女生走到他面前,绞着手指红着脸问:“你好,打扰了,请问我能认识一下你吗?”
“……”
陆星泽很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嘲笑。
池珮玉微笑:“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样啊……”女生一脸失望地回去了。
等那个女生离开后,池珮玉喝了口咖啡,煞有介事地点评道:“看来将见面地址选在这里有失妥当。”
“什么叫有失妥当?”陆星泽不怀好意地说,“老牛也不是不能吃嫩草,铁树还能开花呢,不用在这里装。”
连池珮玉这么能言善辩都居然被他噎了一下,沉默了。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神色如常地笑着开口:“好了,咖啡也喝的差不多了,现在让我们聊一些正经的话题吧。”
陆星泽垂眸看了眼面前杯子里一口没动的咖啡,觉得这人实在是不会讲话。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池珮玉说,“陆星泽,你的母亲曾和你介绍过你的生父吗?”
生父?多新鲜的说法。
“你是说丁婉那个情人?”陆星泽满不在乎地说,“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
哦,他这话说得也不算准确,或许是有听说过的。
具体在什么时候呢?
在丁婉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回到家痛骂他跟他亲爹一样是个狼心狗肺的贱人的时候,在丁婉掐着他的脖子删他耳光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再早出生几年,这样她就可以到他爸那边去要更多钱的时候。
陆星泽从丁婉的只言片语中一点点勾勒描画出那个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一面的男人。
丁婉说他的五官像他,他便对着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在脑海里刻画,丁婉说他们的薄情寡义、人面兽心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便在长相相似的基础上再加上冷血的性格。
一点点的,一点点的,父亲的形象在他心底成型。
也许是丁婉对自己被无情抛弃的怨念,他从没在她口中听到有关那人的一句好话,因而陆星泽同样本能地憎恶自己的亲生父亲。
也许在陆星泽很小的时候,他确实因为母亲的漠视与虐待对父亲这么一个缺席的角色产生过丁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人都会长大,没有谁会一辈子天真,也没有谁离开谁就会活不下去。父亲这个角色,既然在他饱受痛苦的前二十年人生中都没有露面过哪怕一次的话,那么自此之后也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迟来的深情,狗都不要。
“那么或许我们应该从头开始介绍了。”
池珮玉似乎并不意外,他直视着陆星泽的双眼,声音仍然非常平静,“你的父亲是峻森集团的董事长,裴岭。”
陆星泽毫无表示,像在听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池珮玉继续说,“考虑到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峻森集团,我在这里列举几个峻森旗下比较有名的企业。”
“观合医药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味新餐饮管理有限公司和森特服饰股份有限公司。”
他报出的几家公司名都远超有名的范畴,这几个公司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家喻户晓、如雷贯耳的程度。
换做其他人,现在可能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毕竟这些公司无论单拎哪一家出来,都有着在行业内难以撼动的地位。更别说是这些全部加在一起了。
陆星泽意味不明地说:“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想让我痛哭流涕地跪下道歉?还是说这些只是你用来谈判的筹码?”
“你多虑了,我只是想让你对现状有一个具体的了解罢了。”
池珮玉平静地说,“我注意到你刚才提到了‘情人’二字,说明你也清楚你的母亲,也就是丁婉小姐与裴总原来的关系是见不得人的,而众所周知,裴总已与安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女安妙可结婚,婚姻门当户对,双方家庭都认可。”
“因为你的出现是个意外,加上你母亲之前的一些做法过于偏激,所以裴总原本并不打算认可你。”
陆星泽敏锐地捕捉到“打算”二字。
“但是现在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我们前不久才得知,由于流产过一次,安小姐身体受损,短期内不具备受孕能力。”
“所以裴总希望见你一面。”
陆星泽听明白了,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头上了。
他嘲讽一笑,说:“所以我那不负责任的爹怕自己从此断子绝孙,而家里又有皇位要继承,所以要认我回去是吗?”
池珮玉很沉得住气,他面色不变,冷静道:“是的,裴总是抱着诚意来的,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考虑什么?”陆星泽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反问,“他这十九年以来管过我吗?关心过我吗?他是以什么身份见我?父亲?能不能别恶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