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沉默。他听出来裴岭的口气中掩盖得不算好的焦躁。
能让裴岭焦虑,足以说明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解决方案。
车内短暂陷入沉静。
经过路边一栋办公大楼,看着窗外高耸入云的建筑,电光火石间,司机忽然想起了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脱口而出道:“裴总,其实您可能是有一个儿子的。”
这句话仿若平地惊雷,瞬间把人炸的清醒。
裴岭一怔,撩起眼皮,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已修
开始撒狗血
第21章
司机也是忽然才想起来这件事。
很多年前,在裴岭还没有和安妙可结婚前,裴岭在外面包养了一个情人。
名字司机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情人性格糟糕,仗着自己受宠专横跋扈,肆意妄为,受裴岭命令供她使唤的手下都对她很有意见。
不过裴岭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宠爱了那个情人一段时间,很快就腻了,给了她不少钱让她收拾东西离开。
那个女人可不是善茬,她不甘心就这么被裴岭丢弃,三天两头过来闹,把裴岭闹的终于忍无可忍,放了下狠话,让她再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就让她在n市待不下去。
女人到底陪了裴岭这么长时间,清楚他说到做到的性格,终于害怕了,后来渐渐很少再出现了。
再后来就是裴家与安家联姻,裴岭与安妙可订婚。
之后的某一天,司机开着车在大楼下接裴岭时,被一个抱着男婴的女人敲响了车窗。
透过摇下的车窗,司机看清了那是张娇弱憔悴的脸,如果不是因为那似曾相识的五官,他差点都要认不出这是之前那个娇纵傲慢,不可一世的人了。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抽泣着说想见裴岭一面。
谨记裴岭的命令,司机给了那个女人一笔钱,并且口头上威胁了几句,把她打发走了。
之后也许是她良心发现,又或许是傍上了其他大款,那女人再也没出现过,久而久之司机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现在想来,如果那个婴儿是那个女人生下的话,那自然就是裴岭的亲骨肉。
之所以没有拿裴岭亲生儿子为由头来闹,可能是因为听说了裴岭的联姻对象,知道自己斗不过安家,所以知趣地点到为止。
但是这些都是在安妙可可以给裴岭生孩子的前提下。
现在安妙可生不出了,那裴岭流落在外的儿子自然而然就要上位了。
不过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算起来,那个孩子现在应该已经成年了吧?
就算真的是裴岭的亲生儿子,也估计不会认他。
司机把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心下感慨,没有注意到裴岭的脸色已经变了。
司机的话令裴岭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他一回到公司就派人调查这件事情,没想到竟还真的调查出他是有一个儿子的。
名字叫陆星泽,已经成年了,今年刚上大一。
除此之外,裴岭还知道了其他一些有趣的事。
比如他的前情人丁婉,不仅背着他抚养了他亲儿子二十年,现在竟然还勾搭上了席家家主,成功成为了席家少夫人。
比如他的亲生儿子陆星泽,很厌恶他的亲妈,从很久前起就没管丁婉要过一分钱,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
比如席家独子席斯勉,跟陆星泽有些交集,从线人提供的情报来看,两人关系极差,几乎可以说是仇人。
裴岭看着那几张纸,越看越觉得感兴趣,打电话叫来他的律师,让他过几天找个时间,去见一见他这个空有血缘,却好似陌生人的亲生儿子。
……
陆星泽一觉醒来,头疼欲裂。
窗帘间掀开了一道一指宽的缝隙,灿烂的阳光照到他眼皮上,陆星泽下意识用手遮挡了一下,注意到那窗帘的颜色有点眼熟。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才发现他躺在宿舍床上,舍友都起床了,在下面忙碌。
他是怎么回来的……
陆星泽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只记得他昨天叫了刘旭和褚修莫去了酒吧,喝了好多酒,然后意识就中断了。
陆星泽用手死死按着抽痛的太阳穴,拧着眉去够床头的手机,因为头痛难耐,一下子没抓住,把手机碰掉了,落到地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舍友回头看他,稀奇地叫了一声:“陆星泽,你醒了啊?我以为你要睡到下午呢。”
陆星泽扶着床沿,用手臂支撑着坐起来,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被人给换过了,不是昨天那件。
大脑好像被榨汁机榨过,疼得面目全非,陆星泽忍耐着,皱眉问:“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
闻言,几个舍友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停下手中动作,不约而同围拢了上来。
一个舍友直勾勾地盯着他,义正言辞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陆星泽,你告诉我们,昨天送你回来那个女生是不是你女朋友?”
陆星泽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你说谁?”
“你居然还好意思反问我!”
舍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语气非常痛心疾首,“人家一个小女生扶着你这么一个大男人辛辛苦苦到我们宿舍楼下。
他指了指桌面,“你看,还给你弄了醒酒茶,说是等你醒来后喝的。这比亲妈都贴心啊!”
“就是就是,人家知道了你这么没良心,不得心痛死。”另一个舍友也跟着附和。
陆星泽简直莫名其妙,下意识往桌面上看了一眼。
下一刻,那个眼熟的杯子一下子让他怔住了。
那是一个蓝白色系的保温杯,上面还印着玉桂狗的图案,一看就是女生用品,与整个糙汉的男生宿舍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陆星泽没记错的话,这是杜知桃前几天在淘宝上买的杯子,她拆了快递后还拍了照给自己看。
一时间,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昨天的记忆纷纷涌入他的脑海中。
酒醉后对褚修莫说的那些不过脑子的话,半夜跟个疯子一样冲去花店拦下下班的店主说要买花,跑到女生宿舍楼下一通电话把人叫下来……
最令他想死的是,他居然主动抱了杜知桃。
妈的,他是不是疯了啊?!
陆星泽脸色越来越红,拳头也攥得越来越紧,恨不得穿回昨天打死那个发酒疯的自己。
舍友看他神色有异,调侃似的问:“终于想起来了?”
陆星泽一下子起身,强装镇定地说:“我去趟厕所。”
“去吧去吧,不拦着你。”舍友望着他匆忙的背影,酸溜溜地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能脱单啊。”
“就你?得了吧。”
“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啊?”
陆星泽被外面舍友打嘴仗吵的心烦,关上门隔绝声音,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出宿舍门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什么,折回来一把捞起桌子上的保温杯,然后才重新出了宿舍。
陆星泽一开始没想太多,原本是想直接去找杜知桃,但当走下楼梯,出了大门后,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头脑霎时间清醒了不少。
人也跟着冷静下来。
他路过花园,看周围没什么人,索性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吹吹风,顺带理一理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和一堆想不通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昨天他喝的那么醉,到底为什么会跑去买花?
……他妈的,他也不知道啊!肯定是褚修莫那家伙怂恿他了,他晚点就找人算账!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他深更半夜给杜知桃打电话,对方接了不说,还愿意跑下来?
……估计吃饱了撑的,要么就是熬夜到那个点没睡,不然没别的原因解释了!
第三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抱杜知桃?
……绝对是他发酒疯认错人了!他怎么可能会抱杜知桃啊,他又不喜欢她!
回想起昨晚他把少女抱在怀里,而对方不知为何没有拒绝他,反而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像是他们关系很亲密一样,陆星泽连耳尖都忍不住开始发烫,心脏也跟坏掉一样蹦个不停。
妈的。
陆星泽咬牙切齿地捂住右胸腔。你他妈的能不能别跳了!
反、反正全都是因为他喝醉了,不清醒了,不然他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丢脸的事!
而杜知桃居然还摸他的背……她以为她是谁啊!不是她自己说的吗,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哪有朋友会做这种事情?
肯定是她自己有问题!
这么想着,陆星泽的底气莫名就足了不少,那种不自然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
他从长椅上站起,绕过学校的一片小树林,再过个桥就快抵达杜知桃的宿舍时,手机忽然响了。
陆星泽拿起来一看,备注显示是辅导员。
辅导员找他干什么?
路星泽眉头微皱,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班的辅导员是个中年女性,实行放养政策,基本不怎么管底下班级,不像之前一个辅导员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管,还收受过班干部的贿赂,直接被学生举报撤职了。
现在这个新来的辅导员几乎和前一个相反,因为事少省心,很受学生喜爱。
虽然手机里存了号码,但陆星泽此前从没和辅导员打过交道,因此也不知道这一通电话的目的。
不过应该就几分钟的事,不会耽误他去找杜知桃。
抱着无所谓的态度,陆星泽接通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22章
陆星泽原本以为会听到中年女性的声音,但却没想到电话那头响起的是一个温和的男声。
“陆先生,您好。”
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润沉稳,态度礼貌斯文,不卑不亢,很难让人升起恶感。
但可惜他面对的人是陆星泽。
陆星泽几乎是立刻就蹙起眉:“你哪位?”
电话另一头,相貌俊郎清秀,身着黑西装的男人动作一顿。
他将手机递还给身边的女性,微笑着说:“星泽还不认识我,很抱歉,能不能请您帮我解释一下?”
“当然可以了。”
他态度实在太好了,女人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手机。
她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时语气瞬间带上了和蔼可亲,“陆星泽啊,是这样的,这位先生是你爸爸的律师,叫池珮玉,他有一些关于你爸的事情想和你聊聊,但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就过来找我了。”
这话逻辑很奇怪,如果池珮玉是陆星泽爸爸的律师,那直接问他爸要手机号就行了,怎么还大张旗鼓地跑到学校里来?
女人一开始也觉得疑惑,但当男人递出名片,彬彬有礼地说明自己身份和来意后,她大惊失色,一下子将这些疑虑抛在脑后,对方说什么就做什么。
她甚至还在心里暗暗责怪陆星泽,这种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不早说?她都没有个心理准备。
“我爸?”陆星泽就跟听神经病胡言乱语似的,冷笑一声,“我爸早死了,我家长那一栏只填了亲妈。”
不过话虽这么说,其实丁婉也没被他放在眼里,要不是学校问起来麻烦,他估计直接要填自己是孤儿了。
说完,他就撂了电话。
女人脸色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她干笑一声,抬头解释说:“陆星泽家长档案确实只填了妈妈。”
手机开了外放,站在一旁听了全程的池珮玉面不改色,仍然是一副淡定模样,他面带歉意地颔首:“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裴总跟星泽之间确实有一些小摩擦,不过这些是家庭私事,就不方便透露了。”
“没事,没事,我能理解,我们也见过很多次了。”
女人不住地点头附和。她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从陆星泽的姓名就可以看出,他不跟自己的亲爹姓,也不跟亲妈姓,这其中肯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或许涉及到一些家族秘辛。
但正如池珮玉所说,这些就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够探究的了。
既然已经要到了陆星泽的电话,池珮玉也没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了,临走前他向女人表达了谢意,还特地带上了裴岭的名字,明里暗里示意对方在学校多关注陆星泽一些。
出了学校,池珮玉随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用自己的手机给陆星泽打了个电话。
第一次直接拒接了。
他很有耐心地尝试了第二次,仍然没有接通,池珮玉怀疑他的手机号被对方拉进了黑名单。
他叹了一口气,收起手机,走到外面找了个电话亭,再度拨了过去。
打到第三个的时候,也许是那边终于耐心告罄,电话接通了。
青年冰冷且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他妈有完没完?”
虽然已经猜测到了陆星泽的反应,但是池珮玉还是有点忍不住想笑。
他为裴岭服务了多年,打过无数场官司,与形形色色的人接触过。
有些人是口蜜腹剑的笑面虎,表面上对你和颜悦色,实则背地里却想着往死里整你;有些人看上去愚钝不知事,实际上比谁都擅长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不过再多的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人精。
何为人精?
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现出来,处事圆滑,从不吃亏。
如果说这些是社会人际交往的佼佼者,高情商的代表,那陆星泽可能连入门都够不上。
这样的人,看上去不好惹,实则非常好拿捏。
在裴岭让他把对方约出来见面后,池珮玉虽然提早做过功课,早就清楚对方的性格,但当真正接触了,他才觉得有了种实感。
这个半只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几乎和早年的裴岭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怪不得是亲生父子。
唯一不同的是,裴岭有傲气的资本和能力,而陆星泽只是单纯的叫嚣罢了。
池珮玉敛下眉,掩盖住眼底那一抹暗芒,声音温和道:“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他缓缓地说,“刚才您也听到了,我是您父亲的律师,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想您,或许我们可以见一面,聊一聊他。”
电话那头的陆星泽一下子大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池珮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不知笑了多久,陆星泽终于舍得停下来。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那一点泪花,像是耗费了最后一点感情波动一样,面无表情地说:“在我面前亲情牌就不用打了吧?你我都知道没有这个必要。”
他语带讽刺,“缺席了二十年的父亲,哪凉快哪待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