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修莫:“……”
这个蠢货。
“也不一定。”褚修莫适时开口。
陆星泽的脸立刻转了过来,虽然他的表情仍然表现得很冷静,但褚修莫发誓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期待:“怎么说?”
褚修莫咳嗽一声,解释道:“像日本过情人节有‘义理巧克力’这么一种说法,是说普通朋友也可以送巧克力,所以这么看的话送花也不一定代表在追人,可能就是单纯的谢意什么的。”
“但是……”刘旭不死心地想要插话,直接被褚修莫一个冷漠的眼刀打断了,“能不能闭上你的狗嘴。”
刘旭委屈地闭了嘴,拿了瓶酒伤心地跑到角落里,一边吨吨吨一边碎碎念:“你们就是孤立我,讨厌死你们了……”
褚修莫非常无语,索性换了个姿势背对着那个缺心眼的蠢货,继续说:“反正我觉得送花根本代表不了什么,现在社会花被赋予了多种寓意,有的人喜欢下班后买一束花犒劳自己,有的人只是单纯看花好看,有的人见相亲对象会捧一束花表示礼貌——总之,这个还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陆星泽认真地听着,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他清楚席斯勉为人,那家伙自以为是,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要他主动追人还不如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可能性高一点。
只是一束花而已,按照席斯勉的性格,估计是自己不要了所以随便找了个人处置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真正让他耿耿于怀的是杜知桃的态度。
明明已经向他表达好感了,明明知道他不待见席斯勉,却还是收下了席斯勉的花。
他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9章
也许是酒喝多了,也许是这里太闷了,陆星泽昏昏沉沉间,心底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席斯勉送花可以,那他的花呢?
杜知桃也会收他的花吗?
分明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却在脑海里生根发芽,长成附骨之疽,在陆星泽的脑海里魔怔一般反复翻腾。
如果杜知桃收下了他的花,那就表明她对席斯勉没有想法,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而因为杜知桃收下的是他主动送的花,跟席斯勉随随便便丢给她的不一样,所以其实本质上还是他胜过了对方。
陆星泽也是醉倒了,逻辑混乱不堪,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对杜知桃收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好像如果杜知桃收下了他的花,就能证明他在杜知桃心里的地位比席斯勉高。
陆星泽想通后就待不下去了,扶着沙发扶手踉跄起身,急切地往酒吧门口走。
褚修莫看着他的背影喝了口酒,没打算拦。
陆星泽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含糊地问:“这个点还有哪家花店开着?”
……
杜知桃在半夜十一点半接到陆星泽电话。
舍友已经睡了,给特别的人设置的专属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寝室里响起的时候,杜知桃一个激灵,原本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朦胧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她抓起床头不断震动的手机,下意识想挂断电话,但在看清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时,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住了。
杜知桃捂住嘴,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紧接着立刻跳下床,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差点扭到脚踝。
水泥地板透心凉,杜知桃光脚踩在上面猛打了个寒颤,但她连鞋子也不敢穿,用最快的速度开门跑到外面走廊上。
全程她都惴惴不安地担心陆星泽会因为不耐烦直接挂断电话。但不知为何,对面似乎非常耐心,铃声一直响着。
杜知桃站在走廊上,呼出一口气,准备接通电话。
但在手指按上按键前一刻,她忽然感到些许惶恐。
她不清楚陆星泽打来电话的目的,之前在楼下不欢而散后,她给陆星泽发了许多条消息都被无视了。
陆星泽这通电话打过来有可能是臭骂她一顿,也有可能是挑明决裂,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为人处世,最重要的品德就是真诚。
你可以不够聪慧,也可以不够善良,但你必须做到真诚,唯有真诚才能温暖所有冰冷薄凉,才能架起与人沟通的桥梁。
可是她却伤害了陆星泽,亲手斩断了这座桥梁。
所以无论陆星泽是何种反应,都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杜知桃叹了一口气,第n次在心里后悔自己收下了席斯勉的花。
她接通了电话,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陆星泽。”
没有回音。
杜知桃心跳加速,忍不住屏住呼吸,又喊了一遍。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听到青年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下楼。”
“什,什么?”杜知桃被他的声音弄得耳朵发麻,没反应过来。
“下楼。”陆星泽眼睛盯着地面,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等、等一下,你是说现在?”
得到肯定答复后,杜知桃一边发懵,一边下意识换好了鞋子,握着手机匆匆下楼。
她来到宿舍楼下,门口的路灯已经熄了,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路边,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
“陆星泽!”她喘息着叫了一声。
下一秒,那个身影一动,转了过来,露出抱在胸前的一束闪闪发光的花。
“送给你。”陆星泽把花递了过来。
杜知桃看着那束花,愣住了。
几支奶油色的香槟玫瑰被有层次叠起来的浅卡其色的色纸围住,束上了白色丝绸,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雾绿色的大叶尤加利点缀其中,后面以做旧的乐谱图为背景,典雅又高贵。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这些。
数粒明亮的小灯球星星点点地点缀在花朵中,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破开长夜的黑暗,照亮了他们之间的一小片空间。
杜知桃捧着这束花,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听到陆星泽问:“既然你收了那家伙的花,那是不是也能收我的?”
她一怔,猛地抬起头来。
青年脸颊染着薄红,眼神也不复平日的清明,而是有些涣散,沉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嘴唇紧紧抿着,衣服上还沾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杜知桃想到了什么,伸手去碰陆星泽的面颊。
滚烫,潮湿,洇着一片不正常的红晕。
在她踮脚凑近时,那股酒味也愈发浓郁了,不算难闻,萦绕着她的鼻尖,连带着杜知桃的头也开始有点昏沉起来。
果然是喝醉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一颗高高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下楼梯的时候她构想过无数个可能,她原以为自己会被劈头盖脸骂上一顿,反正不会讨到什么好。
却独独没有想过陆星泽会买花,并且大半夜给她送来。
那这是不是说明,他和她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至少陆星泽还愿意见她。
这束花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少女下楼的时候匆忙,只穿着睡衣就跑了出来,触碰陆星泽的手冰凉,叫他意识清醒了一些,脸上热烫的温度都降下来了不少。
但胸中那把自发燃起的心火,却好似烧得更旺了一些。
迷迷蒙蒙间,陆星泽握住那贴在他脸上的手,顺势一拉,将她抱了个满怀。
与自己滚烫身体相比低上不少的温度令他舒服不少,像是焦渴的沙漠旅人找到了那片梦寐以求的绿洲,眷恋地蹭了蹭,长舒一口气。
杜知桃身体一僵,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悬起的手落下,轻抚青年像是猫咪一样放松舒展的脊背。
“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她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20章
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医生护士正在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偌大的病房外,是凌乱的脚步和刻意放轻的谈话声。不知护士低声说了什么,医生的神情渐渐染上窘迫和紧张。
这一层是VIP病房区,能够住在这里的几乎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家世背景都很不一般,上来探病的人甚至需要经过许可和确认签字才可以踏足这一片区域。
前一段时间,这一层入住了一个身份尊贵,即使放眼整个n市也是家世不俗的大人物。
豪华宽敞的病房内弥漫着一股不算好闻的消毒水味,推门第一眼是满目的白色。
几捧漂亮的鲜花被随意丢在房间角落里,茶几上各种昂贵补品跟不要钱似的堆得满满当当,这些送来的精致礼物与病床上虚弱苍白的女人显得格格不入。
她长着很漂亮,头发染成了成熟魅惑的酒红色,还烫了大波浪,因为长时间没有补色,发根已经透出一些黑来。
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裸露在外的手臂瘦削干瘪,手背上黛色青筋突起,透明的点滴顺着输液线不断打进来,让她即使被被子妥帖盖着的身体都仍感到寒冷不适。
好像因为这一场病,一下子老去了数十岁。
病床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微微俯身,不带任何感情地注视着病床上的女人。
确切地来说,应该是他的妻子。
过了一会儿,病房门开了,拿着化验单的医生走进来,有些拘谨地说:“裴先生,我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裴岭颔首,对床上的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转身跟医生出了病房。
在他身后,床上昏睡的女人手指轻微动弹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像是要攥紧什么的姿势。
两人在病房外站定。
裴岭问:“你要说什么?”
医生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更加紧张了。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说:“刚刚检查报告出来了,好消息是之前安小姐在流产后感染了盆腔炎,现在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坏消息是,”医生停顿了一下,察觉到裴岭陡然出现变化的眼神,在心里给自己捏了把汗,“安小姐子宫内膜因此受损,后续可能会导致一系列的生理问题。”
裴岭有些不耐烦地扯了下领带:“所以你想表达的重点是什么?”
医生硬着头皮说:“安小姐日后的生育能力可能会受到影响,也许很难再受孕了。”
“很难受孕?”裴岭冷笑一声,“之前让她回家调理修养了那么多时间,就给了我这么一个结果。”
医生背后渗出冷汗,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他早就听说过峻森集团董事长,裴家现任家主的大名,但真正打交道起来还是忍不住心中发颤。
听说裴岭是个冷血的商人,万事万物都能用利益衡量,就连婚姻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谈判桌上用来交易的筹码。
一年前,他和旭安集团董事长的独女安妙可结婚,那是一场盛况空前的婚礼。
婚礼之盛大在当时不仅为n市上流社会的人们所争相谈论,甚至一度登上了微博热搜。安妙可也因天价晚礼服一时被圈内太太小姐眼红羡慕。
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个婚姻是一场单纯的商业联姻,目的是让两个集团联合起来,从而获取更大的利益。
裴安两夫妻表面看起来琴瑟和鸣,实则早就貌合神离,甚至连住都不住在一起。不过两人虽然私下里各玩各的,对外却还是一对感情极好的模范夫妻。
安妙可耽于玩乐,并且对管理家族企业没有丝毫兴趣,而裴岭有头脑也有野心,安家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商业伙伴,更是一块垫脚石,帮助他登向更高的位置。
为了确保家族安全,继续享受自己现在的生活,安妙可与裴岭达成了一个协议——他们之间必须孕育一个孩子,作为裴家和安家未来的继承人,也是维系两家关系的纽带。
为了这个协议,安妙可在半年前就开始备孕,很快就成功怀孕了,这之后她每天被人精心伺候,作息规律,饮食合理,定期去做产检,力图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宝宝。
结果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居然在最后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因为安妙可之前作息昼夜颠倒,生活习惯极其不好,经常在酒吧玩个通宵,身体不健康,导致怀孕时孩子过度缺氧,诱发了早产。
医院没能成功抢救回来,于是这个受到裴安两家瞩目的婴儿就这么早早地夭折了。
最生气的人自然是裴岭,虽然他身体康健,事业也蒸蒸日上,但没有人能逃得过岁月的鞭笞,即使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已经慢慢步入年老。
他的眼角出现细纹,浓密的黑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夹杂了几根刺眼的白发,身体容易感到疲倦,难以久站,记忆力出现一定程度的衰退,每年都必须来医院进行一次全面的体检。
事到如今,他比谁都迫切需要一个像是一张白纸一样便于他摆弄塑造的接班人来顶替他的位置。
可是孩子没了,而妻子的肚皮不争气。
他已经等不起了。
医生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岭的脸色,字斟句酌地说:“不过万事无绝对,安小姐也不是完全没有受孕可能,如果好好保养,悉心照料的话,她还是有可能……”
“你觉得我想要听的是这些吗?”裴岭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
他的眼珠极黑,光线难以穿透,盯着人看的时候有如一泓深不可测的寒潭,给人在心理上一种极大的威慑。
医生神色一僵,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如鲠在喉。
事实上,他这次是受安家人委托过来的。
在过来之前,他被安家家主叮嘱过要在裴岭面前谨言行事,毕竟他们两家企业之间还有重要合作,不能因为女儿身体的过失就出现龃龉隔阂。
但裴岭是谁?
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说法,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说的再多也难以挽回裴岭那颗冷硬如冰的心了。
裴岭确实很生气,他已经为这件事情浪费了很多时间,这次探病也是推了两个会议过来的。
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
安妙可已经没用了,那该怎么办?
难道他之前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吗?
出了医院,坐在后车座上的裴岭有些不耐烦用手指轻扣自己的大腿。
开车的司机透过后视镜注意到他的动作,恭敬地问:“您今天有什么烦心事吗?
司机在裴岭身边待了二十多年,是裴岭的心腹之一,很擅长察言观色。
“安妙可的儿子死了。她不能再受孕,以后也不用再多花心思了。”
裴岭冰冷地说着,语气寡淡的好像那不是一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没用的陌生人,“现在只能想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