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危楼——宋思服【完结】
时间:2023-05-01 23:10:03

  立即有人向众人道:“据传范履霜与翁珏师兄妹二人,当日练剑时忽遇大雪,二人将一套剑法使完,周身却未曾沾上一片雪花,故而此剑法得名快雪。”
  “难怪这范公子如此了得!”
  周围的看客,几乎是一边倒地给范不凝鼓气,可观二人相斗,却不免有些心惊,不知这黑衣男子是何方神圣,能与范不凝过这么多招,何愁英雄榜上不留其名?
  如意在小船上远远看着,她见叶子安久久不能占据上风,不由得担心叶子安非范不凝敌手。
  叶子安这次蒙着脸,行事如此出其不意,只怕他这次找范不凝切磋,是有意隐瞒自己身份,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穴道被点,只在心里骂道:“死呆瓜!臭呆瓜!有热闹不带我去也就算了,还点了我的穴道!让我在这里干看着!”
  她艰难地挪动着脚,身体却如何都不听使唤,气得咬牙切齿盯着叶子安,一面以内力试着冲开穴道,一面心道等她穴道解了,定要与叶子安好好理论一番。
  范不凝久未棋逢对手,自然是拼尽全力,催霜剑和叶子安的剑相碰,二人一左一右互不相让,范不凝心内对这黑衣人又是赞赏,又是好奇,只道:
  “你若是英雄好汉,就乖乖报上名号,连面都不敢露,岂是大丈夫?”
  叶子安功力似乎比先时大增,虽然无法占得上风,却也能扛下范不凝全力的出击,只道:“快雪剑法还有最后几式,范公子不妨全使出来。”
  “你想找我的破绽?那便尽管放马过来。”
  范不凝当下明了这黑衣人心下所求,只怕他并非单枪匹马,他背后的人,必然是故意找明月堂的麻烦。
  叶子安试探范不凝快雪剑的破绽,范不凝又何尝不在试探叶子安的招数来源,只不过叶子安斗到此种地步,还能有意藏着身法,实在是极为不易。
  范不凝旋即沉沉一笑,使出快雪剑法最后一式,左掌同时运力,竟是要取叶子安的咽喉,叶子安闪身躲避,谁知范不凝手掌向下,直向叶子安胸膛而来,叶子安躲避不及,只好出掌相迎。
  二人掌风一接,便是以硬碰硬,全力相拼,比的是对方内力深浅。那范不凝自小受父亲悉心教诲,拜的又都是江湖中的名师,内力自然深不可测。
  叶子安虽出身名门,却是凭着自身天赋与努力,才在青鸾剑派同辈人之中脱颖而出,自是不能与范不凝同日而语。
  不过多久,叶子安便被范不凝的内力所伤,吐出一口黑血来,范不凝收了手,表面虽看不出,内里却是伤了元气,急需静坐调息,阴沉着脸道: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人吃破阴丹,试探我的招数,难道比你自己的本元还要重要?”
  众人一听,皆大为骇然,传言江湖上有些侠士修炼到一定瓶颈,内力无法突破时,便会服用破阴丹,以求内力短期之内大增。然而破阴丹会侵入本元,对服用者的内力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是以这破阴丹只在黑市上流转,名门正派们,都对其避之不及。
  范不凝负手而立,只道:
  “你走吧,你不配领教我的快雪剑法。”
  叶子安略略调整气息,他目的已然达到,遂踏上不远处的石狮子,借力一飘,蜻蜓点水般退离开来。
  围观的人连连摇头,以为热闹就此结束,谁知不远处的屋檐上忽然出现好几排头戴斗笠的蒙面人,一共几十人之多,瞧着甚是可怖。
  他们井然有序,将武器对准了范不凝,齐声道:
  “恭请范家公子上路!”
  蒙面人们不顾周遭站满了观看比试的百姓,齐齐射出一轮燕尾镖。范不凝连连挥剑抵挡,勉强避开了第一轮射击。
  围观的百姓们便没有那么幸运,有人不慎中镖,当即便口吐黑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眼见便活不成。
  “镖上有毒!少主小心!”
  明月堂的属下们连连将范不凝围成一圈,拼死也要护其周全,恨恨道:
  “什么人这般歹毒?前脚派人与少主相搏,后脚就要灭口?”
  “这两拨人应该不是一伙儿的。那个人,他应当只是想试我身手。大家打起精神,摆好阵!”
  范不凝沉着冷静,指挥属下摆出快雪剑阵。屋顶蒙面人的第二轮飞镖转瞬即至,明月堂上下一心,终是护得范不凝周全,属下之人却死伤不少,方才还欢声笑语的大街,顿时如同人间炼狱一般可怖。
  周遭已然是一片鬼哭狼嚎,百姓们慌不择路地逃命,生怕被飞镖所伤,然而恐惧之下愈发慌乱,许多人被踩踏进河道之中,又多了不少伤亡。
  屋顶和马墙处的蒙面人数量翻了一倍,势必要取范不凝的性命。
  叶子安原本已经躲在树梢上看热闹,此时见情势危机,也顾不得范家和自己的仇恨,他将面上的纱布系地更紧一些,起身落到范不凝身侧的空地之上。
  范不凝不能就这样死了。
  至少不能在他刚刚和范不凝比试之后而死,那样的话,他无论如何脱不了责,范履霜定然将江湖翻个底朝天,也要寻找他的踪迹,他可不能给青鸾剑派惹事。
  范不凝见叶子安前来,微微有些惊讶,问他道:“你想救我?”
  叶子安只道:“少废话,先过了这一关吧!”
  方才还势如水火的两个人,此时竟肩并肩的站在一起,共赴生死之局。镖头被喂了毒,稍有不慎便会即刻毒发,是以两个人皆丝毫不敢松懈,他们凝守心神,长剑挥舞地犹如落花流水,只盼能等来援兵。
  如意隔岸观火,愈看愈心惊肉跳,她费劲了力气,终于提前冲开穴道,可蒙面人的数量越来愈多,她刚刚解开穴道,手脚都不甚灵活,贸然前去才是送死。
  怎么办?她还没找叶子安算账,这个叶子安,好好的和她赏着月色看着星星,非要去挑战范不凝,真是什么都要让她来操心!
  情急之下,如意忽而摸到腰间的烟花筒,她想起孟倚君那张倨傲的脸,心下虽不喜,却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只好打开烟花筒,将烟花筒往夜空中一举。
  只见一道烟花升到半空中,夜空霎时亮如白昼。那些蒙面人似乎是愣了愣神,转而对叶子安和范不凝的攻势更猛,明显是想要速战速决。
  如意冷汗直冒,难道自己帮了倒忙?不由得在心里又骂起孟倚君来,什么死楼主破楼主,说什么放了烟花就能招来救兵,只怕是招来收尸人罢。
  她正手忙脚乱地想着别的主意,只见一柄银色折扇不知从何处飞来,犹如一只翩翩玉蝶,轻巧地从屋顶的蒙面人处飞过。
  那些蒙面人未曾料到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脖颈处一凉,他们低头用手触摸脖颈,这才发觉有大量鲜红的血液喷出。
  钻心的剧痛顿时传来,直到倒下身,他们也错愕不已,不相信自己的命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夺走。
  折扇转了一圈,飘然落到一白衣男子手中,扇子上竟是滴血未沾,当真是犹如水过无痕,叫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件如此了得的杀人利器。
  漫天繁星之下,危楼楼主孟倚君白衣翩翩长身玉立,悠然转过身来,丝毫没有杀人之后的戾气或是狂傲,周身透着种不可逼视的气度。
  没死的蒙面人们大惊失色,纷纷做鸟兽状落荒而逃。周遭幸存的群众们大多瑟瑟发抖,不知谁有这么大的脸面,竟然招得危楼楼主亲至。
  要知道这位孟楼主,在江湖上的风评可不太好,不论谋略还是其做事决绝程度,绝对是第一流。
  孟倚君一现身,周围便多了不少俗称黑风卫的危楼高手,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范不凝,缓缓道:“哟,这不是范家公子么?今晚还真是热闹。”
  孟倚君杀明月堂副堂主孙闯事隔不远,是以明月堂诸人皆双目瞪圆,对孟倚君怒目视之。范不凝轻咳一声,示意手下不得无礼,他收了催霜剑,双手作揖,对孟倚君道:
  “不知孟楼主大驾光临,不凝失礼了!救命之恩,来日一定重重谢过。”
  “什么救命之恩,举手之劳而已,摘星大会在即,谁敢在仙霞镇放肆,便是与我危楼为敌,范公子这是与倚君生分了。”
  孟倚君一席话滴水不漏,将自己与蒙面人的关系撇地是一清二楚,也是在警告范不凝,别将此事怀疑到危楼头上。
  是以范不凝心下虽存疑,只能笑道:“这怎么会?”
  孟倚君突然抬起头来,望着不远处小船上的如意,眼眸低垂,笑容可掬道:“小七,咱们可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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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写着写着怎么感受到了一丝耽美的气息(bushi)
  今夜出现的,全都是重要的人呢。
第14章 仙霞镇
  初见之时,孟倚君问她名字,如意只说自己人如刀名,齐七斤,故而孟倚君只记得,她叫小七。
  如意一身鹅黄长裙,她今日梳着民间女子最常见的双丫髻,周遭首饰虽不多,额间却贴着朵红梅花钿,俏皮而可爱。
  她以一簇烟花,招来江湖人闻之变色的危楼楼主,几乎是刹那间成为众人的焦点。连范不凝也不免在心下思量,这孟倚君素日里独来独往,竟不知何时添了个红粉佳人?
  如意却似乎并不惧怕孟倚君的权势,她将烟花筒翻来转去地看了看,对孟倚君道:
  “这烟花还能再用吗?”
  传闻江湖中狠厉无常的孟倚君此时一笑,只道:“自然是只用一次,怎么,你是还想要一支么?”
  如意跟孟倚君不熟,跟隔岸看热闹的范不凝就更不熟,那张粉嫩嫩的桃花面向上扬起,她一点儿也不想向孟倚君道谢,更不想上杆子似的,巴结地称他为楼主,只道:
  “那个……穿白衣服的,我放烟花,可不是为了自己。既然不是为了自己,那你就让范家公子谢谢你吧。”
  范不凝连忙对她一揖:“明月堂范不凝,在此谢过女侠大恩,不知女侠是?”
  “我姓齐,齐如意。”
  如意看了孟倚君一眼,似乎是在说,为什么要叫她小七。
  “今日若非小七放出烟花,本座还在衡竹苑中喝着酒,竟不知范少君被逼到如此境地。”
  孟倚君神色温和,对如意道:“若少堂主有伤,朝堂和江湖中不知要生出多少波澜,所以啊小七,是我该谢谢你。”
  他转向范不凝,问道:“贤弟可与她相识?”
  范不凝还未答,如意只道:“我怎么会与明月堂少堂主结识,只不过是见范公子陷于危难,路见不平罢了。”
  折扇飞来之际,叶子安便趁机逃走,不知去了何处,如意只知道他似乎是去了河岸下游。
  如意见叶子安换下的衣衫还在小船之内,连忙将衣衫往船舱里踢了踢,外一被范不凝看见,让他心下生疑可不好。
  只是她这一些动作,没逃过孟倚君的眼睛。孟倚君心知此事必定有疑,摇着他那把削铁如泥的扇子,饶有兴致地问范不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少君是如何招惹了那些蒙面人?他们可有帮手?”
  范不凝直觉下,如意应当与找他试剑的黑衣人相识,只道:“我刚到仙霞镇,许多事情不甚清楚。”
  孟倚君淡笑了笑,转而问如意道:
  “你齐女侠不是最爱锄强扶弱么?今夜怎没有自己动手?还有,跟你在一起的叶少侠呢?怎么没见着他?”
  “叶子安啊,他今天好似是病了,我们又不是形影不离,我怎知他在哪里?既然没什么事,我便先行告辞。”
  如意有些心虚,她狠狠瞪了孟倚君一眼,似乎是对孟倚君这种故意将故意要卖个破绽给范不凝的行为十分不满。
  范不凝与孟倚君一道立于河岸之上,生分如他们二人,只能找些话来闲聊,可惜危楼与明月堂从来都势如水火,这两人相处起来,是有些不太容易。
  孟倚君收了扇子,道:“既然范少君无碍,本座还有些事,先行告退,明日摘星大会开启,少君可一定要来揽月楼捧一捧场。”
  “孟楼主留步!”
  范不凝心系白玉珏下落,道:“孟楼主,你是一定要借白玉珏之名,在摘星大会上大做文章么?”
  孟倚君双目垂笑,“江湖人皆知,白玉珏关乎破天剑法的下落,青鸾剑派与危楼约定之期已到,难道少堂主就不想,这绝世的剑法重现江湖?”
  范不凝只正色道:“我师姑翁女侠,当日分明是要青鸾剑派与贵派谢前辈定下二十年之约。前些日子添香客栈之事沸沸扬扬,谢前辈摆明了不愿白玉珏重出江湖,孟楼主这般做,是不是强人所难了?”
  “危楼自有规矩,凡入我危楼之人,周身之物无不为危楼所有,且终身不得叛出。那谢清源贵为我危楼副楼主,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权利,将白玉珏收入囊中?”
  孟倚君扫视了一眼怒发冲冠的明月堂众人,淡声笑了笑:
  “我倒不知,明月堂为何对白玉珏重出江湖这般不情愿?是白玉珏里藏了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还是破天剑法重出江湖,会让明月堂的快雪剑法黯然失色?少君可知晓么?”
  范不凝的面色已然十分不喜,针锋相对道:
  “孟楼主这样说,我倒想问问,当年若非危楼觊觎破天剑法,我师姑又何至于受谢清源蒙骗而殒命?白玉珏和破天剑法俱为我师姑之物,我明月堂为何不能将其收回?”
  二人所言皆有道理,周遭围观的人不免站边分成两派,互相指责起对方的不是。
  “是啊,翁珏女侠自幼受教于明月堂,她的灵位也供奉在明月堂,我看这白玉珏就该是明月堂之物!”
  “哪是这个理?翁珏女侠将白玉珏托付给青鸾剑派保管,不就是防着白玉珏落入明月堂手中么?”
  人言鼎沸之际,孟倚君轻咳了一声,右手微微抬起,示意众人先住口。
  “这是前辈之事,咱们如何能说得清?”
  孟倚君摊摊手,又对如意道:
  “小七,你置身局外,不妨替我们评评理。”
  如意正在兴冲冲的吃瓜,突然被孟倚君问起,周遭鸦雀无声,她只不卑不亢道:
  “我倒觉得,既然这白玉珏的主人翁珏女侠,如今已不再江湖,危楼也没有一定要将白玉珏据为己有,大家不妨在摘星大会上各显身手,夺魁者可得白玉珏,这很公平啊!”
  她笑盈盈望着范不凝:“难道范家公子比不起么?”
  江湖之人,谁不想开解白玉珏的秘密,得到破天剑法这样的盖世神功。是以如意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连连点头。
  范不凝身边的人立马悄声告诉他,便是这小丫头在添香客栈破了孙闯的快雪剑阵,又得了孟倚君的摘星令。
  如意的实力不容小觑,不过范不凝却并未将她放在眼中,只对她揖了个礼,道:“如此说来,咱们摘星大会上见。”
  “那咱们就说定了。”
  孟倚君双目含笑,隐隐瞥了眼如意,道:“摘星大会的题目,明日将在揽月楼公布。本座等着谁能率先完成,自会将白玉珏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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