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敌自己烤来的有趣味。”沈奚准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陛下和王爷都在观台,总有人护着咱们的。”
拟夏连连点头,惹得沈奚准失笑,拟冬拗不过她们,只能小心翼翼的和拟夏扶着她,一起往观台的方向走去了。
不过就在她们主仆三人快要看到观台时,打不远处朝她们走来两个人,那两人手中没提灯笼,像在抹黑找着什么,看着是鬼鬼祟祟的。远远瞧见沈奚准这边有光,便连拉带拽的急急往她们这边走来。
拟夏以为是歹人,便赶紧灭了手中的灯笼,和拟冬一起扶着沈奚准躲到了树后。
不多时,那两人就这么摸黑的走了过来,站在沈奚准刚刚待过的那处,寻什么似的寻了一圈。
一个道:“刚刚还有光的,怎么这一会儿又不见了?”
第4章 木兰秋A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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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道:“这边都是驻帐,会不会进到哪个帐子里了?”
听这二人声音是极为年轻的,沈奚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但肯定是一同来秋A的官员的贵女。光听这两句对话,沈奚准是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猜测她们该是找活的,且是个人的面儿更大。
只是汉帝正设宴,也不知是多有份量的人,才让她们偷偷溜出来,要是私见哪个公子又或者侍卫什么的,那才是有趣了。
沈奚准看的饶有兴致,这时又听先前那女子道:“不应该,陛下怎么能随意进个帐子,兴许是回皇帐去了。”
呵,竟在找刘寡么?沈奚准有些吃惊。
拟冬习武,眼力比寻常人要尖些,这一会已经将这二人认出来了,她给沈奚准指了指,悄悄附耳告诉沈奚准:“王妃,是中都督连守严家的女儿连书音,和宗正卿曹肯家的女儿曹梨棠。”
她们父亲沈奚准偶有听侯斯年讲起过,但这两人却是没到她跟前晃过,沈奚准想不起来。
曹梨棠在原地转了一圈,急切的催道:“要不咱还是走吧,左右也碰不着,擅自离席这么久,被长辈们发现就糟了,而且这地方我觉着怪阴森的,好像有什么盯着我一样……”
似证明自己说的真,她还打了个颤。连书音却笑道:“你怎么耗子胆子自己吓自己?这里周围可都让侍卫圈住了,上次侯阳王妃遇虎,陛下还加派了布围人手,怎么可能有东西。”
连书音看左右没人,也就放开了,“何况出都出来了,要是就这么回去我可不甘心,母亲们可都准备趁此次秋A给咱们指婚了,嫁世子咱们是妄想,可也不能随便嫁个什么人,难道你想就这么着?”
“我当然不愿认命,可在这儿干等,也等不来什么啊。”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愿放弃,你不是也见着刚才的灯火了,若是陛下从这儿经过,必然还会从这儿再走一遍,那样你我机会不就来了?”
说的容易,曹梨棠仍是胆怯,连书音便游说她:“陛下已有五年没选过贵女了,皇后与庞夫人虽有美貌,可不难看出也已是人老珠黄,若我们今日等到陛下,就凭你我的姿色,一朝升天不是轻而易举吗?”
“哪有这么容易……”
“怎么不容易?我看你是不想吧?难不成你真想嫁给什么什么侍郎的公子,骑马都骑不好,专只会见了你一脸傻笑?”
“我、我哪有!”
连书音讽道:“最好是没有,若是你真这么想,趁现在回去便是,莫要阻拦我飞黄腾达,就算是姐妹,也不该这样!”
曹梨棠明显不如她会说,几句下来就被她给噎住了,她你你我我的好半晌才道:“我如何阻拦你?你且摸一摸良心,是不是你来找我让我同你一起进宫做夫人的?你千求万求,一口一个让我日后照应你,一口一个有福同享,现在你却这样,话都着你说尽了!”
连书音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哭了起来,“我那也是害怕,你当初答应我好好的,如今在这关头却左一个右一个要回去,平白叫我觉得让你进宫是委屈你!”
她们一会哭一会笑的,真的是比唱戏还精彩。可沈奚准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自树后站出来,“女儿家家,怎能做这种事情。”
连书音和曹梨棠根本就没想树后还有人,顿时齐齐吓得尖叫起来,“谁在那里!?”
“放肆!王妃面前岂容尔等大呼小叫!”拟冬打亮了火折子,手中的纱灯亮起时,沈奚准所站处也明亮了起来。
侯、侯阳王妃!
在行猎那日连书音和曹梨棠是远远看过沈奚准的,当时她们还震惊过沈奚准的容貌,如今近距离的见到真人,却连看都不敢多看,已是吓得胆裂魂飞,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了。
微弱的烛光映着沈奚准冷艳的脸,她天生就是一副盛气凌人相,这样居高临下的站着,更显气势逼人。
“诋毁后宫妃嫔,意图勾引陛下,若真让你们进宫可还得了?”沈奚准根本不想听她们求饶解释,直接对拟冬和拟夏道:“你们去叫侍卫来,带她们去见皇后,交由皇后处置。”
连书音和曹梨棠遇见沈奚准时已是知道要倒霉,但也知道沈奚准不过是个王妃,再怎么样也只能教训她们几句便会放她们离开,可是却没想到沈奚准要把她们交给皇后!
若她们到了皇后手里,那岂不是连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连书音和曹梨棠果然吓坏了,齐齐哭喊道:“王妃饶命啊!我们是无心的,我们只是仰慕陛下!”
见过其真实面目的沈奚准半分同情都给不出来,只吩咐拟冬快去,可拟冬虽也觉得是不该给活路,但徒留沈奚准和拟夏在这里却也是不行的,“王妃,我们先去观台,天黑不便,左右这二人跑不了,再叫侍卫来拿人就是。”
这倒也是。
沈奚准扶住拟冬的小臂,才迈开几步,身后的连书音见她要走,慌忙之下膝行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腿!
连书音原是要求沈奚准开恩饶命,不想她抱的实在不巧,刚好是沈奚准受伤的那条,可怜贴了几天药才好些,沈奚准就又觉足踝处传来一阵剧痛,这一次连她身边的拟冬和拟夏都没接住她,她就摔了。
拟冬和拟夏手忙脚乱的将连书音拉开,又去扶沈奚准,见她眉头紧锁,极力忍痛,就知要糟。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可怎么好?!
一贯以冷静自持的拟冬也慌了,“王妃,婢子背您回去!”
沈奚准痛的直吸气,“容我缓缓。”
连书音知自己犯下大错,一时不敢上前了,拟夏看沈奚准疼的满头汗,又气愤又心疼,实在忍不住上去打了连书音一记响脆的耳光,骂道:“真是背兴!”
“确实背兴。”在离他们不远的一颗树后,有一男声冷淡的附和道。
在场所有人惧是一惊,却无人惊呼,无人敢质问是谁,只因这把嗓音太过熟悉,正乃当今天子,汉帝刘寡。
他身形隐在树后,悄无声息,不知来了多久,亦不知见了多少去。
沈奚准也震了一瞬,但转念一想,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做错什么,也就释然了,只等他过来做个了结。
只是刘寡迟迟不走过来,不仅如此,在场的四人还听见了衣服轻微的摩擦声,再之后片刻,断断续续的水声也响起了。
这声音用什么来比呢,就像是茶壶沏水时才有的动静。
沈奚准脸色嗡的一白,比刚刚伤了脚时更难看,她们五个人里,另外四个都待字闺中,只她一个已嫁为人妇,已经服侍过夫君的人,断不会真蠢到还当这是沏水声了。
确实背兴,沈奚准低吟一声,竟撞到刘寡洒龙水……
沈奚准头埋的更低,心里埋怨自己管了闲事,片刻后树后的水声终于渐弱渐止,刘寡跟前一直跪着持溺壶的内宦才动了,等他为刘寡整理好衣裤,刘寡这才稳稳从树后走了出来。
刘寡却并未看沈奚准,只信信问道:“不好好在观台待着,都聚在这处做什么?”
连书音和曹梨棠先前不知他听了多少,也不敢多言,现在听他这么问,心里想来他是没听到她们讲的,不由乐开花。遂连书音抢先哭道:“求陛下救救臣女!臣女实在并非有意冒犯王妃,实乃臣女仰慕陛下猎虎时的英姿,说了几句以表葵藿之心,岂料、岂料……”
她向沈奚准处扫去一眼,像是害怕不敢多说一样,刘寡淡淡道:“朕在这里还有何可惧?说就是。”
连书音见他肯给撑腰,便也涨了胆子,却依旧不忘作一副软弱可欺的可怜相,小声哽咽道:“侯阳王妃恰好路过,只听了两句,便言我们二人心怀不轨,要将我们交给皇后娘娘处置。”
“哦?原来王妃如此不讲道理?”刘寡这才扫了沈奚准一眼,见她捂着脚踝似有吃痛,脸色蓦然就冷了。
连书音与曹梨棠并未注意到刘寡眼底升起的杀意,不敢称是,也不否认,只伏在地上一阵哭泣,倒更加坐实了他所言不虚。
那面沈奚准一言不发,听她们信口雌黄,偏偏连书音和曹梨棠还在哭道:“求陛下做主啊!”
谁知刘寡只走向沈奚准,他伸手要拉起沈奚准,可看她一直皱眉,就知又是伤的不轻,于是干脆利落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沈奚准小小的惊呼一声,这么多人还在,他怎能就如此不顾礼法!?
“别动。”刘寡沉声呵止,接着大步流星的迈了出去。
身后连曹二人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当即懵住了,见刘寡抱着沈奚准走远都还没回过神来,倒是刘寡身边的大内监张玉揣着手冲她们眯眼直笑,“两位贵女好运道,冲撞了侯阳王妃,可有的福气要享了。”
连书音与曹梨棠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见有一内侍捧着溺壶正朝她们走来,脸色不由变了几变:“大人……这是何意?”
张玉和善笑道:“我见两位贵女能言善道,这一路走来嘴巴一直在说,想来一定口渴,遂将这龙水送予两位润个喉。”
未待她们反应过来,下一刻那持溺壶的内侍便揪住了连书音的头发,“贵女先请了吧。”
沈奚准不知连曹二人在他们走后,又倒了这样的霉,她被刘寡抱着走了一路,心中已是混乱的很,等终于到了帐中,她忍不住问道:“陛下是何时在那里的?”
“你来之前。”刘寡将她放在床上,吩咐拟夏去帮她找御医,拟夏头不敢抬,应下之后,便赶紧撤了出去。
只有两人的大帐气氛更加微妙,沈奚准不怎么自在,偏刘寡伸手过来替她将落发掩在耳后,惊得沈奚准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刘寡眼神有些危险,“吾与你说过,脚伤痊愈之前不许出去,你倒好,一句也不听。”
沈奚准知道他在气头上,可总让她憋在帐子里说的轻巧,倒是也换他来试试,不过围场这么多人盯着,她可不想在这时候惹他,遂试着岔开话题:“陛下不是设宴,久久离席,众人要着急了。”
听她赶人,刘寡哂笑一声:“你有闲心操心这些,不如听话好生休养,否则你这脚再不好,回去之后吾就要将你接进宫里治了。你也想多多见朕,是吗?”
沈奚准:“……”
第5章 木兰秋A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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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奚准兀自郁闷了一会,拟夏请的御医到了,她本就是伤脚,如今伤上加伤,虽不至于伤着骨头,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御医还是上次给她瞧病的那个,乃是一行医世家出身,看完沈奚准的伤势,吹胡子瞪眼道:“还请娘娘切勿再走动,可怜可怜老臣行医四十年有余,口碑良好,别让招牌砸到这里。”
沈奚准讪讪应下,看他在以前的药方上重新添了两味药,又在走时不容置喙的拿走了前几日给她的拐。
这是得了谁人授意,不用猜也能知道。沈奚准已不想说话,敷过药后躺着省神,没想到侯斯年竟提前回来了,他来的匆忙,气息还带着些许不稳,“陛下说你又伤了脚?成什么样子了?我瞧瞧!”
“不过又扭了下,没什么大事。”沈奚准指了指脚,上头敷的药才被换过,也显然比上一次更厚了一层。
侯斯年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但仍不忘斥她:“疼?这下可长教训了么?”
“长了的。”沈奚准没皮没脸笑道,看他更衣,不由疑惑问:“臣妾已经无事了,王爷不回去宴席吗?”
“不回,我已向陛下告过假了。”
“唔……”沈奚准心头一暖,但一想都做了快二十年的夫妻,也就坦然了,又问:“席上可有什么趣事吗?”
“没什么新意,跟往年一样罢,歌舞吃肉。不过陛下倒是封赏了几个世家公子,贸云也在里头,他这回拔了头筹,听陛下的意思,是有意让他回去后进中都督府的,什么职位还待定,不过我瞧着,最差也是长史。”
沈奚准不禁感慨:“一晃这么多年,孩子们也都有出息了。”
侯斯年也感慨道:“是啊,都有出息,偏你,越来越回去。”
这是又在兴师问罪了,沈奚准讪讪一会,想起自己晚膳只用了一点粥,才试探问他:“王爷,您可给臣妾带了什么?”
侯斯年转身没入屏风,片刻后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来,他声音中带着舒坦的笑意:“带是带了,不过……”
“什么?”
“门外已给你的婢女们分了。”
沈奚准又惊又委屈,道:“为何啊王爷?难道您恼我又伤了脚吗?”
“是,也不是。”侯斯年笑道:“太医嘱咐你有忌口,我想肉全是发物,就都送人了。”
发物发物,吃一两口又不会怎样,沈奚准心里不爽,连夜里侯斯年搂她那几次也都躲开了,最后还是侯斯年妥协,应下明天给她带来,她才肯滚进他的怀里。
沈奚准在帐中养伤,心里却是闲不下来,昨天曹梨棠与连书音那事还没个结果,也没听到外头传出什么来。
拟冬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告诉她说,连曹二人一大早就已经被杖死了,宗正卿和中都督两位大人倒是还没受连累,不过陛下像是打算回去处置。
沈奚准哼笑道:“报应罢了。”
拟冬应是,更过分的倒是没敢告诉她,那二人死的极惨,是汉帝当着所有官员和女眷的面下令仗杀的,听说血喷的老高,还溅了某个官家小姐一身。
沈奚准无所事事了两日,木兰秋A已近尾声了,侯斯年关侯宛儿的这几日,才抽空去过一回,见她真心知错,也就停了她的禁足。
侯宛儿也才知道沈奚准又把脚扭了,她连忙赶过来伺候。问起是怎么回事,沈奚准随意说是自己下地不小心闹的。
那日她傍晚遇见连曹二人的事,刘寡没传出去过,沈奚准自然也乐得什么都没发生。就这样沈奚准由着侯宛儿伺候,没多一会,益王府世子似闻到了侯阳郡主解禁的消息,借口探望干娘,来找妹妹。
沈奚准看刘贸云嘴上说是来看自己,眼神却一直瞄着女儿,心里来气,“你这混小子,还说什么来看我,我看你明明就是惦记你妹妹,也罢,赶紧带她出去玩吧,免得教我瞧见你俩眉来眼去的,头都疼了。”
刘贸云脸也教她给说红了,赶紧拜了两拜,拉着侯宛儿开溜。沈奚准看他们走的这样快,更气了,“嚯!两个混账,让走还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