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景临像是被取悦，脸色和缓不少，“谭林碧知道这事么？”
“他……不知道，他不喜欢我插手公司的事。”
“那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即使两面不讨好，也要做，就那么爱他？”
“也不全是，”荣景宁抬起水润柔和的眸子，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说又不敢说的话，“我觉得，这一年来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违背承诺在先。”
荣景临脸色愈发冷冽，“你倒是敢说。”
荣景宁的勇气片刻就消散了，“是我多嘴了。”
“这话错了，也没错。”
荣景宁不解。
“我们是违背了承诺，不假。但承诺的前提，是景颜和谭林碧结婚……不是你。”
“不是这样的。景颜逃婚在先，我才代替她，爸爸和谭叔叔都同意的。”
荣景临倾身向前，“那谭林碧呢？他同意吗？”
荣景临字字如针：“你猜，假如是景颜嫁给他，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他今天会不会来？”
荣景宁手脚冰凉。
*
回到车上，荣景宁失魂落魄。秦昭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神。
秦昭问：“我们现在去哪？”
“去哪……去哪？”
荣景宁喃喃，突然很想见到谭林碧，秦昭就载她去了会所，谭林碧那天发给她的地址。到了地方，荣景宁却后悔了，也不知道谭林碧在不在。
她运气不错，谭林碧还真的和赵谦等人在会所里，刚吃过饭就接到荣景宁的电话。
“怎么了？”谭林碧心想，她要是敢再提一句让他去荣家，他就再也不理她。
“我想吃城东那家港式茶餐厅，你陪我一起，行吗？”荣景宁声音糯糯，带着恳求。
“荣家没让你吃饱饭？”
“我吃不下。你陪陪我，好不好？”
荣景宁小心翼翼，谭林碧不知道哪根神经被戳中，突然就有些舍不得，“你在哪？”
“会所门口，你上次告诉我的那间。你在吗？我进去找你？”
朋友听到他打电话，自觉放低了声音，赵谦兴味十足地朝他比划，“嫂子吗？叫来看看？”
谭林碧本能地不想让他们见到荣景宁，起身往外走，“不用，你在门口等着，我出去。”
荣景宁的心里一股暖流拂过。
谭林碧一眼看到荣景宁的车，极不情愿地挨着荣景宁坐下，他刚刚喝了酒，不能自己开车。
荣景宁问：“就这么撇下朋友，可以吗？我上去打声招呼？”
“不用。”谭林碧吩咐秦昭：“开车。”
到了餐厅，荣景宁点了叉烧和菠萝包。谭林碧吃不下，只要了一杯柠檬茶。好多年没来过茶餐厅了，好像是读小学的时候，经常陪荣景宁偷偷来吃。
这么想来，那时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荣景颜。从什么时候起，荣景颜介入到他的生活？荣景宁又是什么时候在他的记忆里褪色的？
“要不要吃一小块？”荣景宁切了一小块菠萝包给他，“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不吃，太甜。”谭林碧嫌弃，“不明白小时候为什么爱吃这个。”
谭林碧的口味变了，荣景宁却没有。她一直爱吃，就像她一直爱谭林碧，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荣芳远说你了？”
“没有。”
“那是荣景临？”
“……也没。”
“没有就怪了。”谭林碧可不信荣景宁的鬼话。
仅仅在一年前，荣家全家上下待他，都比待荣景宁要好。荣景宁在荣家，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存在，因为她是情妇生的女儿。
谭林碧听秦霜说起过，荣景宁六岁时，被她母亲带到荣家，之后她母亲消失的无影无踪。
荣景宁和他、还有荣景颜都是同岁。也就是说，荣景临和荣景颜的生母健在时，荣芳远出轨，还留下了荣景宁这个孩子。
荣景颜的生母在荣景宁进荣家后多久就死了，当时夫人圈里都传言她是接受不了荣芳远的背叛，生生被气死的。
所以，荣景宁后来在荣家的境遇可想而知。
秦霜还说，荣景宁和他家有缘。当初，荣芳远可没想留下她，只因幼时的谭林碧对荣景宁一见如故，总是缠着荣景宁玩。
那时的荣芳远初到江城，正在苦心孤诣地接近当时如日中天的谭文耀而不得。没想到上天送来了一个便宜女儿，荣芳远怎能不把握住这个机会。
荣景宁因此才被留下，却也少不得被荣景临兄妹报复。
到了后来，两家关系稳固，荣景颜渐渐替代荣景宁变成谭林碧的青梅竹马，荣景宁的地位一落千丈。
唯利是图的荣芳远自然再也看不上她。
“在想什么？”荣景宁问。
谭林碧回神，发现荣景宁已经吃的干干净净，“就这么爱吃？荣家是有多苛待你？”
“没有，就是爱吃。”
爱吃归爱吃，站起来才发现吃撑了。谭林碧笑她：“谁让你没节制。”
“你好不容易陪我吃一次，我高兴。”
谭林碧看她满足的模样，没说什么。秦昭载两人去了河边公园，两人走了一个多小时，荣景宁的胃才舒服了些。
静谧的夜晚，公园里能听见蛐蛐的叫声。公园里路灯昏暗，零零星星的人从身边擦肩而过。
一对年轻男女手牵手从身边走过时，荣景宁鼓足了勇气，去拉谭林碧的手。
“做什么？”
荣景宁刚碰到，被谭林碧这么一问，吓得马上缩回来，脸烧的滚烫。
“碰到的。”还好灯光暗，谭林碧看不到她羞红的脸。
虽然看不到，谭林碧也不傻，问完就反应过来，荣景宁已经有意离他一臂之远。
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有了不小进展。
谭林碧看待荣景宁渐渐脱离了荣家的替婚女这个身份，有点回到儿时亲密的关系，又多了些暧昧的情愫。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他更爱回家。
荣景宁察觉到谭林碧的变化，内心欣喜不已。守了一年，终于见到曙光。
这天早上吃过饭，谭林碧换了西装，荣景宁接过领带替他系。
突然的靠近，荣景宁身上淡淡的清香拂过，谭林碧的心砰砰直跳。荣景宁的手环过他的脖颈，细腻的皮肤不经意的碰触，让他脸红心跳。
因为迁就荣景宁的身高，他倾着身子，可以看到荣景宁柔婉的眼眸和脆弱如蝉翼的睫毛，还有她恬淡的唇……
谭林碧不自觉地咽了口水。荣景宁抓着他的胳膊让他转身正对穿衣镜，问：“怎么样？我系的好不好？”
镜子里，荣景宁挨着自己，白色的缎面吊带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两人站在一起，他高大挺拔，她纤细温柔，非常登对。
荣景宁得意地说：“我自己对着镜子练了很久，是不是还不错？”
荣景宁朝他的肩膀歪着头，透露出浓浓的依恋。在谭林碧还着迷时，她突然拉着他的胳膊，踮脚亲了他的脸颊。
谭林碧脑袋“轰”地一下，荣景宁已经推开他后退了一步。
谭林碧问：“你做什么？”
荣景宁俏皮地看他，眼眸闪亮如繁星，“我们是夫妻呀。”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掰过他的身子，把他推出门去，“好好上班。”
匆匆关上门，荣景宁捂着发烫的脸。
真的是……结婚一年多了，这还是他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
一整天，谭林碧心不在焉。
开会时，屏幕上是荣景宁巧笑嫣然的脸；听人汇报时，脑海里是她柔美的笑；吃饭时的饭香，都掺杂着荣景宁身上的清香……
同事私下里议论谭总是不是春心萌动了，最先获得消息的是何甜。
谭林碧叫她进办公室，别别扭扭地问她女人都喜欢什么。何甜鬼精鬼精的，谭林碧才一张口，她就猜到对方是荣景宁。
别看她家总裁年轻又帅，年纪轻轻继任总裁，扭转了谭家的危机，实际上羞涩的很。
公司里多少小姑娘明里暗里的往上送，都被谭林碧冷着脸退了回来。开始时为了压住这种风气，还开除了好几个。
后来在公司里见到荣景宁，一个二个才死了心。无论身份、长相、能力，她们真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虽然俩人关系疏离，中间还有荣景颜的故事在。但是何甜坚信，谭林碧早晚有一天会倒在荣景宁的石榴裙下。
现在应验了。
谭林碧上了心，何甜自然得尽心尽力替总裁分忧解惑。她由衷告诉谭林碧，只要是心爱人送的礼物，女人都喜欢。
具体点说，鲜花啊，首饰啊，衣服啊，都可。虽然俗套，但俗套意味着有用，百试百灵。
谭林碧被何甜一句“心爱的人”哄得很开心，何甜察言观色，壮着胆子揶揄谭林碧：“要是夫人的话，想来谭总送什么，夫人都会很开心。”
谭林碧竟然没有反驳，让何甜去准备礼物，顺便订个餐厅。何甜和领了密旨似的，乐颠颠出去，出去就偷偷给荣景宁报信：
“夫人，这几天有惊喜哦。”
荣景宁喜出望外，暗戳戳地开始期待。
谭林碧连着几天一如往常，在家吃过早饭去公司，晚上准时下班回来吃晚饭，偏偏不像准备了惊喜的样子。
直到周五早上，荣景宁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谭林碧说晚上不用准备。荣景宁猜惊喜就在今天。
她精心花了淡妆，又换上一条V领米色吊带连衣裙，裙摆及膝。露出她圆润莹白的肩头和纤细流畅的小腿，衬的人愈加温柔美丽。V领勾勒出胸口的一点弧度，隐隐有些勾人。
准备就绪，荣景宁又忐忑，又期待，心里七上八上。
可是一直到很晚，也没谭林碧的动静。都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好久，荣景宁不得已给谭林碧发信息，不见他回复。
荣景宁开始不安，她也说不出原由，就是心口没来由的急跳。
像是为应和她的心情，手里开始频频震动。荣景宁以为是谭林碧，打开一看，却是高中同学群炸了。
她翻开一看，脸霎时白了。
荣景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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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手一松，手机“砰”地掉落在地，荣景宁跌坐在沙发上。突然就想起婚礼前一天，谭林碧疯狂的模样。
他几次联系不上荣景颜，整个人都乱了。给荣家人打电话也联系不到后，径直冲到荣家找人。
遍找不到，两家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个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焦急如焚，还是心乱如麻？
那之前，谭林碧一直是温柔阳光的，笑起来像一道光，曾经温暖了荣景宁冰冷的世界。
那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阴沉不定，喜怒无常。他的温柔随着荣景颜的离开消失了。
如今，荣景颜归来，谭林碧呢？他会怎么样？
现实铺天盖地向荣景宁袭来，让她再也无法逃避。
不行，她必须做点什么。
荣景宁仓皇拾起电话，翻开荣景颜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状态发布不到一个小时。
那是一张烛光晚餐的照片，温馨浪漫的烛光照亮了一方空间。紧挨着的大幅玻璃窗外，是江城繁华的夜景。
点开放到最大，隐约可以看到玻璃上映出一男一女的身影。男人的脸被烛光的光亮遮住，看不真切。
荣景颜的脸细看倒是分辨的很清楚，笑的明艳又热烈。举着高脚杯的手腕上一条别致精美的手链格外吸睛。
配文：终于再见你。
荣景宁匆匆出了家门，整个江城市能看到那方夜色的餐厅寥寥可数，而谭林碧和荣景颜常去的只有一个。
秦昭很快赶来，见到荣景宁的穿着时，惊讶了一瞬，别开视线。
车上，荣景宁给何甜打电话，旁敲侧击问出谭林碧给她准备的惊喜，得知是手链时，心凉了半截。
“怎么了夫人？你不喜欢？要不要我去换个款式？”
“没，没，”荣景宁强压住心神，“设计挺特殊的，觉得好看就问问。”
“那太好了，那是一家法国小众设计品牌，在当地挺有名气的……”
荣景宁听不进去何甜说了什么，最后嘱咐她不要告诉谭林碧。
从她冲出家门起，就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可到了地方，在车窗里仰头看那高耸入云的大楼时，又犹豫了。
紧张地直搓手，她该以什么身份上去？谭林碧的妻子吗？这个身份有人承认吗？
天人交战了不知多久，荣景宁最终也没能下车。眼睁睁看着谭林碧和荣景颜并肩出来，谭林碧替荣景颜拉开车门等她进去，自己才到了驾驶座驾车离开。
谭林碧没什么表情，不温柔，也不憎恶，荣景宁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出他的想法。
眼见车子拐弯汇入车流，秦昭问：“大小姐，我们……”
“跟上。”
荣景宁鬼使神差地跟了他们一路，一直跟到荣家的别墅区。秦昭把车停在院墙外的树影下，以防被人看到。
谭林碧再次替荣景颜拉开车门，荣景颜像个骄傲的小公主一样下了车。
院门外，荣景临早已等在那。两个男人就像两个骑士，荣景颜就是那个被两人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公主。
那一幕，就如过去的十几年一样，荣景宁一度以为自己忘了。
谭林碧没有久待，说了一两句话，就开车走了。荣景宁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依旧面无表情。
荣景临兄妹俩转身进了院子，路灯照亮了荣景临一直隠在光阴中的半边脸，棱角分明的侧脸罕见的柔和。
谭林碧走了，荣景宁却不知去哪，呆呆愣愣的，身上发凉。
过了不知多久，秦昭叫她：“大小姐？”
随即车窗“咚咚”几声响，荣景临竟然去而复返，此刻正站在她的车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下车。”
荣景宁下车，室外的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寒噤。
荣景临注意到她精心打扮的穿着，不着痕迹地眯了一下眼。
“哥……”
“你来干什么？”
“我……”
荣景宁往门口的方向看，荣景临恍然：“你跟踪谭林碧？”
荣景宁无可辩驳。
荣景临上下打量她与以往不符的穿着，“穿成这样也是为了谭林碧？”
荣景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专门给谭林碧看的衣服，顿感窘迫。
“荣景宁……”荣景临抬起她低垂的下颌，逼迫她看着自己，“你还有没有自尊？”
荣景宁想要躲闪，荣景临却用了力气钳着她，靠近她，几乎到呼吸可闻的距离，缓缓的问她：“怎么办……景颜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