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前一天，还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看剧本，研究人物心理，开饭时间固定，错过也没什么大碍，厨师大叔和阿姨都非常善良，微波炉随便使用，总有剩下的食材供大家自由发挥。住在他们这里，还是算不上真正的鸟不拉屎，只是位置偏僻。点外卖非常不方便，基本上没有能送到这里的东西，跟着程风的这一帮人早已习惯采买不便，他们的规划技能被现实情况锻炼出来。
刚到新地方总需要时间适应，他们都睡得不太好，董乐瑜七点就自然醒，洗漱完毕就到下面等着开饭。然后一直在下面找个角落坐着，听各个部门的人规划开机事宜。他待在比较角落的位置，看见其他人只需要点头示意，也不需要刻意起身，等到九点半，早饭开放时间结束，丁豪杰下来把他叫上去，李谨始终没下楼。
丁豪杰把董乐瑜拽到屋里，然后行使香姐赋予他的权力，确定房门已经关紧，“哥，咱们就不能低调点嘛，虽然现在还没几个演员，圈里的人还不太多，但是盯着你的人可不少，你就明目张胆的在下面等人？大家都是演员，谁看不出来谁的小九九。”
在下面不只是等待，更多的是观察，不只是观察人还要观察自然环境，他这次饰演摄影师。他玩相机，但只是个爱好，不是职业，确定能进组之后，找专业人士学习了一段时间。拍照水平肯定是有长进，老师口中观察世界的本能他还没悟通透。
有私心但不会忘掉自己的本职工作，耳边的声音停下，董乐瑜递给他一瓶牛奶，“喝点吧，你这个点才起？早饭都没了。”
说到助理的本职工作，丁豪杰少见的心虚，昨天几乎整晚惴惴不安，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早上没起来可以理解。
喝着牛奶，依然不忘记嘱咐，董乐瑜打开剧本，“行了，少说点话吧，我要看剧本。应该还有凉掉的早饭，我们车里也有吃的东西，你随便吃点，我要工作。”
少年时读书，成年后工作，这两个永远是万能借口，不需要更多语言，丁豪杰快速退出，关紧房门。剧本被放到床头，到目前为止，他能看到的剧本还是不完整的，缺少很多东西，他是男主角，但也无从了解夏柠之前的生活，没有详实的描写，只有转述，看上去不够生动。程风的电影永远像是独角戏，即使拍摄宏大的场景，依然表达孤独这个恒定的主题。整部电影出场的叫的上名字的人物没有几个，穿梭其中的行人、过客很多，很多场面都吵闹、喧嚣，充满人气，却让人压抑，空气稀缺快要溺毙。
其他人的剧本应该也是只有专属于他的那一部分，防止剧情泄露，即使大家都签署保密协议还是需要谨慎。泄密的事情层出不穷，现在剧组会格外注意。
董乐瑜在想李谨的剧本是否完整，即使李谨不想在圈里待着，但只要一参演作品，在各种聚会和小道消息里面总能听到她的名字。说她为什么能这么拽，不参与女明星性质的红毯，永远作为主创人员跟导演一起入场，路演参加，访谈不参加。他们经常说李谨怎么可能干净，说她背后没有关系，谁会相信。说她是程风两口子的玩物，随时可以置换和放弃，又不是没把她送给别人过，不过是这两年没有比她更好用的，所以还没被一脚踢掉，价值还没被榨干。
关于这些，他一句都不相信，圈子里总谈论谁是谁的姘头，谁有个什么靠山，有些是真的，有些纯属瞎编乱造。出道这么多年，对很多东西得有自己的判断，看过李谨所有的作品，董乐瑜自信的认为自己和她的影迷不同，他一定是更懂她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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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董乐瑜什么时候能追到李谨，无奖竞猜。
第4章
开机仪式还是繁琐，各个领导讲话，发表雄心壮志。百无聊赖，他在李谨身后专注的看着她的后脑勺。上台的时候他们能站在一起接受审阅，下台之后，董乐瑜享受这个距离，悄悄看两眼没有任何风险，不会露馅。
整个上午都用来开机，中午是酒店聚餐，稍事休息，傍晚便开始第一次剧本围读。董乐瑜参加过很多次的剧本围读，没有一次是这样的氛围。剧本围读当然轻松，但不至于这么悠闲，基本上只聊些不太相关的东西，比如明天的天气，日出的时间。开拍之前身旁没有机器，很多人仍在反复询问结局。以前大家还是需要讲讲对人物情感的看法，探讨动机，谋划起承转合。但以前大家都能拿到完整的剧本，不是无头绪的只专注自己的身世。在这里更像是一场长期剧本杀，谁拿着谁的独角戏，偶有交会，然后迅速分离，后续这一部分就像是被彻底遗忘，拼命搜索也找不到任何来过的踪影。
合作过再多次还是好奇结局，程风说：“你们的结局不都在本子上，好奇别人干什么？”
他们笑着不反驳，只说做演员没有好奇心怎么能行，还怎么观察这个世界。李谨被拉出来当正面参考，程风说她怎么每次都能沉得住气，不好奇你们到哪里去。
赵志远——李谨剧里的父亲，明天他们得拍第一场戏，笑着反驳，“小谨肯定什么都知道，而且我们好奇的就是她的结局。”
李谨把剧本翻到最后一页，说：“叔，导演没骗您，我也不知道大家故事的走向，只知道自己的结局。没什么需要好奇的，超不出大家的想象空间。”
“那你告诉我你的结局呗，小谨姐。”他拿着自己的剧本，总共就四五页纸，眼睛都笑弯了，“你看，我就这几页纸，什么都不知道。”
岑西在剧本里面是夏柠的弟弟，电影学院大二学生，暂时是他们这里的老小，这两天保持着看什么都新鲜的劲头，还没经过社会，非常生涩，浑身上下写满真诚，聒噪也不让人厌烦他矫揉造作。
李谨听到他的话，翻了翻剧本，找到标注的地方，说：“我看看啊，我这里就演到你打我一巴掌，后面你就没再出现了。”剧本也没再剩下几页，李谨碰了下额头，说：“你看，我这也没多少戏份，想知道结局，就等成片吧，到时候绝对完整。”
李谨抢了程风的台词，“大家别再问了啊，我们意见一致。”
董乐瑜看见李谨和石兰悄声说了几句话，她没什么情感起伏，只是刚好抬头撞上他的目光，笑了一下，他们中间只隔着几个凳子的空隙，旁边讨论如火如荼，有人想看别人的剧本被程风制止。
李谨问：“你明天拍哪场戏？”
近在嘴边的答案没办法脱口而出，董乐瑜显得犹豫，李谨以为他为了保密，爽快的说：“没事的，你可以说两句，他注意不到我们。”
“我拍出狱那场戏。”
李谨眉毛弯了一下，带着很浅的笑说：“我在你前面拍完，可以接你出来。”
董乐瑜思绪凌乱，下意识的不是反问李谨第一场戏拍什么，也不是给与肯定的回答，他们的口头禅总是好的，可以，没问题。但这次他说：“你还是别去，我看见你会紧张。”
嘴角的笑意刚好，不多不少，李谨皱了下眉，很快，甚至很难被捕捉到，说：“不用紧张，即使我在现场你也注意不到我。”
董乐瑜的手在剧本上轻微抖动，说：“还没到我们相遇的时候，我想留存惊喜。”
而后董乐瑜怀疑李谨只是客套的问问，实际上并不在意去不去这个话题，因为李谨的那句“好的，明白”回复的快速且坚定，像是没有任何遗憾。
片场人会很多，灯光场景、外界环境，干扰因素这么多，董乐瑜还是能一眼锁定李谨，很难得他有这项本领，谨小慎微，不能被当事人发现。
两边不是同时走戏，李谨这场戏从凌晨三点拍到太阳出来，晨曦出现，董乐瑜不能去看李谨的这场戏，他那时候得准备自己的这一场，进组的第一场戏，必须得演好，没有退路。况且三点出现在完全不需要自己的片场不合乎程风的规定，因为程风说无关人员做自己的事情，不要干扰片场秩序，也不要造成演员走戏的情绪偏差。
丁豪杰除了第一天起的晚了点，后续严格遵守助理条约，七点准时敲门，董乐瑜已经准备就绪。艺人安分，助理就安心，只需要做些简单的工作。两组的计划不同，董乐瑜准备妆发的时候，李谨刚好下戏。她穿着白色校服，脸上和手腕上都带着伤，坐在她的位置。董乐瑜透过镜子可以看见化妆师正在给李谨卸妆，只是把伤痕卸掉，整体风格不变。
李谨已经快二十六岁，早都不是学校的年纪，但是当她穿上大上不止一号的校服，把头发用力扎起来，做着只有一个小啾啾的发型，看上去就和校园里的同学没有两样，不费力的演出她们的天真纯粹和做作邪恶。
“低下头，左边还有几根碎头发。”开拍第一天就是剪掉头发，刚出狱的人是什么形象他就得是什么形象，演戏肯定不是完全真实，但是大家凑在一起坚持这么多天，不是过家家，是真的想讲点现实的话。
剪了头发之后就慢慢让它长起来，最近两个月是没办法参加节目，董乐瑜自己对于剪头发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意见，和公司磨了半天，无非是开出其他补偿条件，并未真正阻拦。作为演员为了塑造角色，剪个头发，减肥增肌，熬夜颠倒作息，或是偶然受伤，掉粉和各种随机事件这都是他们应该承担的风险，也是他们的分内之事。很难相信只是做好本职工作就能收到各种样式的鲜花，掌声可以淹没所有的质疑。作为能被人看见的演员，他们都应该知足，挣的钱能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安全感，也能显示自己的价值，他们没理由抱怨，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才会让人厌烦，以至于恶心。
李谨转过头看到董乐瑜的发型，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她只是在这里稍作休整，等太阳角度达到要求，她还得拍另一场挨打的戏份。
脖子里的头发清理干净，发型师让他抬头，他先注意到还是镜子里的李谨，今天的李谨只看上一眼，就能让人瞬间产生保护欲，下戏之后不需要再伪装倔强，也不需要掩饰，可以袒露脆弱，她就静静的趴在桌子上。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抬起头来，仰望董乐瑜，说：“我不去看你，不用紧张。”
带着点调侃的语气，听到她的声音之后，董乐瑜很快放松下来，按照年龄董乐瑜是哥哥，按照出道先后，李谨是出道早上半年的前辈。
昨天凌晨，董乐瑜躺在床上回忆傍晚的事情，对李谨突然主动开口的原因进行思考，当时的慌乱在心里复现，他细细琢磨其中的滋味。得到的答案是李谨在某些时刻成为夏柠，李谨没理由喜欢他，但电影里面的夏柠或许有那么一点，多多少少是喜欢韦诚的。结果还真让人沮丧，第一次正式说话的意义都被抹掉，这不是他们的第一句话，是夏柠和韦诚的，真让人失望。
离真正开机还剩下一段时间，丁豪杰还没进来催他，还能讲上几句话，他就站着，问李谨：“你拍的顺利吗？”
“还行，总体上算顺利，导演今天心情挺好，你肯定也没问题。”
董乐瑜笑了笑，说：“借你吉言，争取一遍过。”
“好啊，祝你好运。”她笑的那一声降低这句话的真实性，只不过她立刻补了一句，“祝福是真心的，只不过导演比较谨慎，每一条至少拍两遍，祝你两遍过。”
董乐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说：“谢谢祝福。”刚好看见丁豪杰近门，指了一下外面，说：“我先走，上战场了。”
祝福没有灵验，拍到第五遍依然没能让导演满意，程风没着急骂人，只是说：“你这个时候应该迷茫，但心里是痛快的，没有那么多悔恨，即使再来一次你还是会选择这条路，你再好好想想。”
换来一个三分钟的休息时间，董乐瑜喝了一口丁豪杰递过来的温水，没时间坐下，助理上线，“哥，其实还可以，我觉得挺好。”
他没笑，也没太多消极情绪，拍电视剧和电影原本就有两套不一样的体系，要是真这么容易转变的话，他们圈子里面就不会有这么多转战电影失败的人。大家都能成功，谁都能演好这个角色，就真的没意义了。
他在脑子里调配有关李谨的画面，其实化妆间里面的场景就挺合适，感情不过这么回事，不能说是谁先上心谁就输了，只能是谁先上心谁就会被情绪操控的更厉害。他刚才生出的不甘是不对的，人生无论怎样他都要甘之如饴，至少这次是他自己的选择。
看着镜头里微微抬起的头，人影慢慢变小，直到不再清晰，程风喊cut，这场戏过了。不是两遍，至少也是二的倍数，失败不可怕，后面不还是有成功在等着，没太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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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所措，不再游刃有余，证明心动过了。
第5章
后面的场次还算简单，没太多深刻的内容，董乐瑜只需要四处碰壁，找不到一份想要的工作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一天真正需要工作的时间不太多，还有很多其他人的故事正在上演，他看很多人的戏，唯独不看李谨的部分，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他想要了解从来都是李谨，董乐瑜无关夏柠。
董乐瑜下戏时太阳刚好落山，这一组的人收工，在舒服的地方吃盒饭。李谨还没收工，她今天只需要在各个时间段挨打，把少年时期受罪的场景全部拍完。一天都垂着脑袋，承受打骂和挫折式教育。扮演夏柠妈妈的演员今天刚进组，下戏之后抱着李谨说：“没事吧，有几下感觉没控制好力度。”
查看李谨的胳膊和额头，“红姐，放心，我没伤到，这些都是化妆师的功劳。”
温红上一部戏还没完全杀青，只能两边跑，这两天会集中拍摄温红的戏份，拍完还得把她还给其他剧组。请假出来，不能透露更多消息，她在那个剧组的戏份也不多，两边都不耽误。
他们这组下戏的时间比较晚，盒饭都加热了一遍，李谨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看着其他人吃过时的晚饭，她吃着黄瓜和西红柿。拍戏很难长胖，但还没瘦到在镜头里看着都孱弱的程度，还是得在保持现状的情况下调整几天，后续可以恢复正常饮食。嘴上说的健康减重在他们这个行业基本不存在，正常体重在镜头下会影响美感，行业默认规则原本就畸形。
丁豪杰晚上没跟着董乐瑜，他留了个心眼，悄悄进到棚里，看李谨演戏。虽然只是一个助理，不参与演员的生涯规划，但是作为朋友，他需要确定自己艺人和别人的区别，搞清楚整个剧组其他演员的实力，比较中产生底气和奋斗的目标。
他看着李谨被抓住头发，却一点都不挣扎，像积木一样被推到地上，额头磕到桌角。再次被拽起来，重复上面的动作，中间夹杂着不入耳的谩骂、诅咒和货真价实的巴掌。李谨始终不反抗，在这里看着逆来顺受，流着生理性眼泪，她的眼睛非常沉默，像盲人一样不聚焦。
看完之后，丁豪杰当然被震撼，他看过很多艺人演戏，有很多很优秀的演员，但没有李谨这么真实的感觉，或许是以前的题材问题，他们的悲伤很明显出自真情演绎。李谨不像是那样，她让人喘不过气，不是压抑，是绝望。丁豪杰庆幸董乐瑜不需要看这些，要不然他的情绪会更不好。知道所有的场景都经过计算也还是会心疼，会下意识的代入，那样了解的就不再是李谨，而是夏柠。
董乐瑜这几天开始拍最初的几场家庭戏，他的故事会以倒叙的方式呈现，演完出狱再去演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已经二十八，剪完头发，不怎么上妆，很像少年人。少年时代的戏份比较少，可以再找个小演员拍，省得电影上映之后被别人说是装嫩，老黄瓜刷绿漆。但是程风坚持让他演完整个角色，避免角色前后期出现割裂感，当然更多是评估后的结果，这个年纪还能驾驭少年这个阶段，信任他能演好多个层次的角色，所以没再专门给他找个配套的年轻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