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佘鳍漫不经心的说句,“你可千万千万别说是冲着李谨,要是那样的话可真是让人开眼了。”
表现出来和他杠上的态度,不露破绽,随意的问:“怎么不会是李谨,你们刚才说那些人不是一个比一个起劲,她怎么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和以前的择偶标准不一样,他们的圈子不一样,李谨完全游离在圈子的外部,他们给出解释:“那姑娘不像是吃你那一套的人,她看不上我们吧。”
在他们眼里,李谨一定得是那种清高、自命不凡、整天谈论电影梦想,看不上他们这种流水线演员的人。非要按资排辈,李谨一定不会落下风,评判成功的标准不一样,地位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李谨成为高高在上的前辈,得奖无数的大师。
无奈的笑笑,他们还真想多了,反驳:“真不看上也是看不上你们。”
“呦,演过一部电影就要和我们撇开了,看着吧,我那天一定得去看你笑话。”佘鳍喝一大口酒,“这次不是演个深情的人,你应该提前咨询我,我肯定给你最中肯的意见,这些年这么多经验,没人传授,挺寂寞,又不收你钱。这下可好,出丑到外面。”
随手砸包纸,被他接住,佘鳍挑挑眉,说:“和这技术一样,你有些地方还是得修炼。”
“放心,我这次全方面秒杀你,省得你一天天在外面给我造谣,张口闭口说我演不了这种角色。”
这话有道理,他大火起来也算是搭上深情的东风,毕竟是男主角,欲扬先抑,这样凸显的深情更加珍贵。
“那我等着。”
按照往常,他们会续摊,董乐瑜顾左右而言它,死活不想去,幸好还有几个人附和说今天先到这,喝了不少,去其他地方玩也玩不动,这次算尽兴,过段时间再聚。
还有兴致的那几个人合计一下,放弃继续的打算,约好下次再聚,先立规矩,说谁也不能躲,点名批评董乐瑜,这两年请假次数明显增加,他们说他这两年恋爱不谈,生活中的时间不少,怎么忙成那样,纯粹找虐。还说拍他的那几个娱乐记者这两年快破产,找不到他的一丝丝绯闻,工作、短暂的旅游和朋友聚餐,几点一线,构成董乐瑜生活,连续多天拍不到值钱的东西,狗仔调侃董乐瑜性向变了,说:要不然,他这个性不可能闲置这么长时间。
报道出来之后,他们群里热闹坏了,铺天盖地的调笑,问他到底看上他们中的谁了,别搞暗恋,藏着掖着没有意义,这都什么年代,爱要勇敢,他们铁定不嘲笑,全力帮助他。
回复一个“滚”,言简意赅,内涵丰富。
一顿饭吃到快十二点,董乐瑜结完账,代驾等候在汽车旁边。他把后备箱的行李放到后座,让师傅把电动车放进后备箱。
早知道还不如不开车,触景伤情,想着原本应该在路上,油箱跟着雀跃,满满当当,现在只能坐上车孤零零回家。人生不能对比可能存在的情况,越对比越伤人心。
干脆在副驾上闭着眼睛沉思,这么多人给他们打下不般配的标签,李谨怎么不会喜欢他。他们相识多年,不可否认,他们了解他,但一定懂他的一切?看来他和李谨要好好走下去,光说无用,他们会携手证明他们的看法太过片面。
给质疑的那些人沉重一击,过去种种如云烟,散了就散了,他们过以后,不过以前。
预计出发的时间推迟二十四小时,这次再没有意外出现,江城的房子是一年前装好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晓的一处房产。这样无需解释——为什么突然在江城买房?为了住宿方便,不必这样,他们家在江城有现成的房产,闲置多年,地段好、隐秘性高,几通电话即可拎包入住。为了投资,江城和云城的房价差不多,上升空间大差不差,没必要买在这里。
怎么样都说不通,他干脆从不提起。总不能说心血来潮,大脑飞速运转,得出这么个结论——旅途中遇不到她,藏在她身边,这样相遇概率明显增加,太痴情,说出来吓了自己一跳,还是别说,留给自己的秘密。
八点下高速,靠边停车,电话拨打过去,问李谨在干什么?
她说刚起床,声音里还有沉睡因子,今天睡个懒觉,马上随便吃点东西当做早饭。
问她:“要一起吗?”
和李谨说话总是很省心,她足够敏锐,“你在哪里?”
声音变回以前的清脆,估计直接彻底清醒,“刚下高速,估计四十分钟到你们那边。”
他不知道她家具体的位置,只能记住上次吃饭的餐馆,估计李谨的家在附近,从他们之间熟识的态度推断。
电话还没有挂断,李谨已经把地址发了过来,说:“我在家等你。”
没白来一趟的感受异常明显,“你到大门口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下去接你。”
她声音里少见有那么一丁点着急,“放松点儿,不用着急,我开慢点。”
没再说什么,提醒他一句注意安全之后,李谨迅挂断电话。和李谨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被她吸引,她属于未知领域,海岛一样,越往旁边走越能发现无人之地。
重新起步,放慢速度很难,注意安全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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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乐瑜:真没眼力见,怎么就不相配。
李谨:嗯,他们确实没有眼力见。
第59章
牛仔裤、宽松T恤、板鞋,半长的头发自然散落。李谨正站在保安亭旁边,跟大叔说是认识的人,早上小区车不多,让董乐瑜把车开进来一会,不占别人的位置。
横杆升起,李谨自然的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一气呵成。随后行使她指路的职能,给他找了个隐秘的车位,“早上还好,晚上怎么着也不可能找到车位。”
车子停稳当,“李谨。”
转头,“嗯。”抬眼,终于对视。
温柔的说:“注意力放我身上,可以吗?别一直看外面,没人知道我来。”
开夜车会明显增加人的魅力值,暗哑的声线,鲜活的人,跳动的心,冒出来的胡茬不再惹人心烦,彼此都很生动。
被人识破,李谨只会坦荡的笑一下,不需要用尴尬掩饰,“注意力一直在你身上,从你打电话那一刻起,一直到你进门,其他事情分去那么一小部分,不过分,对吧?”
“不过分。”
两个人都笑意盈盈,做不到假装生气,坦诚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跟着李谨进门,早饭放在桌上,小米粥、生煎包子、小菜点心,倒是丰盛。邓宸君相信食补,李谨在家吃的每一顿饭都格外营养丰富。这几天气色明显红润些,涨了几斤肉,看上去匀称些。
面对面坐下,把头发拢在耳边,省得它时不时飘下来一缕。
食不言的规则很容易被打破,李谨只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生煎,在一旁看着他吃东西。
问他:“你最近是又瘦了吗?”轮廓比那天看起来更深邃,眼睛有神,但眼窝有些凹陷。
嘴巴里面的米粥咽下去,“前天出去聚了个餐,喝完酒状态不好。”
了然的点头,“那倒是没跟我说。”
纯粹调节气氛,董乐瑜眼睛像盛了水,说:“下次提前跟你说。”这次不行,说了还有什么惊喜。
吃完最后一个生煎,抽张纸擦嘴,“别说他们。”
想起他们那天的屁话,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眼神,领悟力这么弱怎么能当个好演员,什么都看不明白,重新回学校修炼去吧。
李谨不知道故事的脉络,但坚定的站在他这边,撑着下巴看他,说:“行,他们惹你生气,我们不说他们。”
在安抚小孩子一样,不讲道理,董乐瑜说什么,李谨无条件相信。她有魔力,再怎么躁动不安、焦虑迷茫、膨胀自大的一颗心都能给你抚平,前提是李谨真心想去做这件事。
收拾碗筷,李谨起身,他跟着起身,“你还是坐下,我们家邓女士要求高,我来收拾吧。”
别露出端倪,邓女士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前几天在问:“李谨,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状态太好。”
这种说法添了点无厘头在里面,李谨无奈的笑,说:“状态好您还不开心啊,您什么时候开始找这么刁钻的角度。”
除了李谨之外,没人比邓宸君更了解李谨,从表面上看李谨性格很好,乐观不过分热情,温和不去争抢什么,实际上这些表象中蕴含的是李谨体内的悲观元素。要解决坏情绪首先要找到坏情绪,状态好可能只是表层,那些东西去哪里了,凭空消失?邓宸君担心的是那些,直白的说出来。
所以在她说出这些疑虑之后,李谨平和的说:“最近消化很多东西,年纪渐长,人不能停在原地踏步。”
成长很微妙,这个理由能说服邓宸君,十八的李谨和十七的她有很多不同,二十后半段的李谨更是马不停蹄,日新月异,她朝更好的方向走。
看着李谨收拾碗筷,很安逸,困意不来叨扰,慵懒闲适,一切都安稳。不用着急,不用期待,万物都在它独特的位置上井然有序的运转,不会陡然停歇。
“你坐沙发啊,怎么还在这呢。”她接着说:“不用太紧张,我随口一说,邓女士没那么挑剔。”
他被安置在沙发上,李谨把沐沐从房间里领了出来,它开始上下打量董乐瑜,李谨坐在自己一直坐的位置上,单人座椅,沐沐趴在她腿边,它可能认出了董乐瑜,但懒得打招呼。
董乐瑜视线放在李谨身上,她盘着腿肆意往后靠,光从阳台上打过来,再一次感慨怎么会有人这么自由,又这么温柔。不用设计,不用刻意为之,自然光足矣。
沉默良久,董乐瑜问:“李谨,你在想什么?”
在想这种安静会持续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又要悄无声息的往回赶,告别这东西真是惹人心烦。
“想你是不是只能陪我吃个早饭。”
回到正题,董乐瑜起身,轻轻抚摸李谨的额头,“我们李谨也有猜不对的时候。”
他问:“今天还有其他事情吗?”
摇头是想要的答案,“走吧,带你回家。”
不用犹豫,不要犹豫,有提议立即付诸实际。
只在上车的时候提了句需不需要她来开车,说自己熟悉路况,说他开这么长时间的车,可以休息会儿,说自己开车很稳。
董乐瑜笑着说:“第一次我来开,以后换你开。”
李谨不强求,说:“那行,你来开,我来记路。”
坐在一旁,建筑物从熟悉变到陌生,开到一个只在地标上见过的小区,车子停到地库。
从后备箱拿出行李,一个行李箱加上双肩包,“走了,上去。”
“我要拿东西吗?”
除了李谨没人会问这种问题,摸摸她的头发,把车钥匙还有房子的钥匙一并递给她,“你拿着重要的东西。”
顶层附赠超大观景台,为的不是看外景,是装出来一个晒太阳、看月光的地方,李谨可以在那儿看书,摆弄她喜欢的事情,空间足够大,她不会被束缚,这是初衷。
空间很大,第一印象。看不到房间,但客厅足够大,除了饭厅还装出一个既可以看书又可以喝酒的小吧台,不混乱,整体素雅,看着仍有很多角落没有被安置齐全,留有余地。
沙发正对着超大电视,距离调整的刚好,像是把小型电影院搬到家里。他们的职业习惯,会观摩别人的表演模式,总结自己的失误,执着于放大细节,纠正错误,为着下次给出更好的表演。
前几天刚让人打扫过,一尘不染,洁净如新,如同刚装修好那天。
他们之间不说欢迎,董乐瑜问她怎么样。
“什么时候买的?”
这个时候不能回答两年前,他的暗恋时光不会成为筹码、不会成为隐形的压迫,“前段时间。”
拖鞋提前准备好,是真的用心,行李随意放在玄关那里,“给个评价。”
“很好,很舒服。”
人很舒服,说话很舒服,连带着整个空间让人舒爽起来。
总算舒心,说:“你觉得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他去洗漱,把遥控器递到李谨手上,让她随便看看,找了部杨冀望拍过的电影,讲男人身上存在着的歇斯底里,最近正在看他的电影集,不能耽误进度。
看的入神,董乐瑜出来之后看到李谨像在评奖一样仔细观赏整个故事,熟悉的电影,杨冀望风格转变的拐点,从这以后,他片子里的男性多数压抑,男性不再无所不能,背负更多负面的东西。影评人说杨冀望成熟起来,是他成为大导演的必经之路——剖析自己,肢解社会。
静静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看,感知到存在,问:“你们那部片子和这部比起来哪个更无力?”
不在一个维度,不能单纯的拿出来比较,非要说的话他们那一部没有这一部压抑,人打算做出改变的时候,会用尽全力往不同的方向走,会更极端。沉淀之后,内核不变,但是会调整表达方式,不再矫枉过正。
“这一部毁灭更彻底。”《为人师》留着希望,无论她们身上有没有滋生出邪恶,她们都是种子。
眼皮越来越沉重,没来得及带李谨参观房间里面的布置,睡意平稳而直白的袭来,头落在李谨肩膀上的那一刻清醒过来。
“赶快睡觉。”
电影暂停,李谨问他:“毯子在哪里,给你找个东西盖着,不要着凉。”
强撑着精神,带着李谨参观屋子内部的布置,两个卧室,一个衣帽间,一个书房,还有一间客房。各种东西所处的位置,卫生间淋浴间的布局,小到洗发露、毛巾的空间都一股脑的告诉李谨。
“嗯,我记着呢。”
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盖上空调被,李谨坐在地毯上,也裹着一条毯子。
“行了,赶快睡吧,醒来之后我们吃午饭。”
许诺这事情比想象中好,困意将他彻底击倒,很快陷入其中。
电视的声音调到最低,呼吸声在耳边响起,算不得万物俱寂,但他们都很安心。
看完电影,思考下一部看什么的空隙,抽出那么一点时间把视线放在董乐瑜身上,沙发足够宽敞,他只占用一小部分位置,眉眼舒展。他不止眼睛好看,五官端正立体但不过分,眉骨平直,什么都刚好,经得住任何角度的审使,一样出众,挑不出一处毛病。大众给他的评价抛去,只用李谨自己看到的东西理解他。早晚有一天,他会撕下别人给他的标签,不只是个花架子,成为他想成为的。
那个时候他们会在谁身边,万物是否重新轮转起来,这个故事最终会不会虎头蛇尾,不伦不类,消耗的时间产生什么意义?这些念头被摒弃,走一步可以往前看上几步,不局促,不拥挤,静谧安定。心脏跳动的每时每刻都会为彼此的到来打上激烈的鼓点,证明他们活在此刻。剩下的谁能预知呢,或许真能延伸到未来。李谨彻底说服自己相信当下的他,眼里全是真心,没人能拒绝。不对比,不谈论过去,孤注一掷,输赢无关痛痒,至少美好真实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