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董乐瑜,我现在不是有身份吗?我不是你女朋友吗?所以,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有知情权。我不能不看你的消息,不能从别人那里得到你的消息。不管怎么样,都要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我不能每次都不在你身边,我没办法总是找借口给自己开脱,那样很糟糕。”
她的眼眶越来越红,憔悴、眼神依旧清澈,夹杂着自责和担心。他第一次看见李谨如此慌乱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风尘仆仆赶来一般,失去生机,消逝占了上风。
凑到她面前,拥在怀里,说:“李谨,我在这儿呢,别害怕。”
顺着头顶往下抚摸她的头发和脖颈,那么轻,那么珍惜,她脆弱的让人舍不得碰触。外放的情绪,用脸蹭他的脖子,说:“我害怕,特别害怕。”
连轴转了快三十个小时,成功杀青。延迟看到消息,满天飞的血迹,刀没落到地上,落在李谨心里。只有那么一天,没有时间去查看他们剧组的消息,只有那么一天没有联系,为什么这么凑巧。凌晨休息的时候为什么不去问他一下,十分钟,不,三分钟一定能腾出来,他肯定会接到电话,他一直都在等她。坐飞机的时候,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她在想这是不是个惩罚,她上次没去看他,故事重演,遗憾还是卡在那里,摇摇欲坠,没有人能接住她。
她没哭,但声音越来越低,董乐瑜一遍又一遍的说:“别怕,李谨。”
过了两三分钟,情绪稳定下来,从他怀里出来,拉开一小段距离,牵着他的左手,问:“现在疼吗?”
笑着说:“麻药劲过去,还是疼的。”
给她整理头发,看到锁骨的伤口,深吸一口气,没摸上去,问:“这里严重吗?”
图片上看不清楚锁骨上的伤到底在哪里,血到底来自哪里完全分不清楚,只有大片血迹模糊视线。
“这里不严重,只是带到那么一点儿,胳膊也没大碍,没伤到筋骨,你比我明白出血的原因。这种伤口看着严重,其实只要止血及时,不会太危险。”
镇静下来的李谨,听着他有条不紊的重述那天的情况,试图让她相信那只是一个意外,他始终柔和的笑着,生怕再次惊吓到她。面无表情扔炸药,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姑娘丢了魂魄,他要自我谴责。
手静止在眼下痣那里,说:“你不用道歉,李谨。我知道你看见了,我当时就笃定你会看到。我不傻,李谨,不会看不出来在乎。我们都有身份,你是我女朋友,我是你男朋友。昨天没跟你说,今天晚上一定会跟你说,会如实说,会说我疼,会说看在我疼的份上,别当作是我单方面毁约好吗?你照常来等我下班,杀青之后,我们还是出去旅游,什么都没变,那些还是会实现。所以,李谨,千万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靠在他肩膀上,“我听见了。”
迟来的一句杀青快乐,他说:“我们李谨又完成一个作品,值得庆祝。”
恢复往常神态的李谨,“我们董乐瑜多了一道疤,不值得庆祝。提出批评,不要有下次,我真的讨厌你留疤。”问他,“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里吗?”
笑着回应,“你不是说喜欢我帅、高、有钱、情商高、多才多艺吗?”
“对啊,所以别留疤,不好看,我就不会再喜欢你。”
“这么现实呢?”
亲吻他的眼睛,说:“嗯,我这人最现实了。”
李谨什么都没带,只带着自己,一路狂奔,赶上最早起飞的飞机,没有任何停歇,马不停蹄赶到这里。旁人庆祝杀青,李谨只跟陆离说了句——我要先走,你们庆祝。很多人看到消息,没人拦着她,因为拦不住,陆离只说注意安全,别像丢了魂。公司和他自己都回应没大碍,估计真没什么大事,你放下心来。
她当时说放不下,我得看到他。
在酒店门口刷了次脸,她没有工作证,保安认出她前些天出现在电影里面,知道她是圈内人,问她是不是来客串,点头说,对,我来客串。成功进入酒店大厅,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手机还没充上电,看到他走进来。比看到图片的冲击大得多,手臂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锁骨那里也打个补丁。失去的魂魄不能完全归位,浑身发冷,他好好的站着,脑海中却无数次出现倒下的场景,没法控制。
快到饭点,问她饿不饿,下去吃还是送上来。
摇头,说:“不饿。”
不饿是假的,吃不下去是真的,人受惊之后胃口不好很正常,但还是想让她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苍白的看着比他还像个病人,把菜单递给她,“还是弄点吃吧,我饿了。”
这么多天第一次吃酒店的饭菜,李谨坐在他旁边,牛排切好之后递过来,“右手没问题,可以自己弄。”
自己吃上一口,然后说:“不是给你弄的,我先吃,剩下的给你。”
饿了一段时间,不是什么都能塞进嘴里,每样东西都只是象征性的吃上那么一点,很快结束,放下餐具,说:“吃不下去了,看着你吃。”
一只手还是不方便,要不然能腾出来一只手牵手的,现在牵上去像人类和木乃伊的虐恋,太有喜感。
吃到一半,想起什么,从小冰箱里拿了瓶酸奶,递给李谨,“喝点凉的东西。”
离不开冰块,前几天刚买一个小冰箱,等着李谨来使用,喝什么都要凉爽,顺着喉管往下,冰火两重天上演,她喜欢寻找矛盾,而后搁置一旁,万物本应自洽。
握在手里,问他:“你是不是在讨好我,想着这样就能翻篇啊,我跟你说,可没那么简单。”
还想着逗他笑,必须让她得偿所愿,“那要怎么办啊,李谨,给我指条明路。”
“邀请我。”
环顾四周,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伸出右手,诚恳的说:“正式邀请你,李谨,剩下半个月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吗?”
手心有凉意贴上来,李谨说:“甘之如饴。”
原本打算给她订个房间,现在看来倒是省下一笔钱。给手机充上电,自然的说:“董乐瑜,给我拿两件衣服,我没带衣服。”
夏天的衣服适合混穿,给她拿了件T恤,运动裤。洗完澡出来,生机重新显现。头发没擦,把毛巾递到他手上,坐在沙发上,指使董乐瑜,说:“你给我擦。”
知道她的动机,她从来没让他擦过头发,这是第一次。左手用不了力气,只是虚虚的扶着她的脖子,单手擦头发的难度不大,她主动迎合着角度,很乖的露出头顶。慢一点无妨,擦到不再滴落水珠的状态,把毛巾拿在手里,问:“满意吗?”
仰着脸看他,“你快点好起来,要不然每天都给我擦头发。”
相视一笑,“求之不得。”
洗澡的时候欣慰伤到的是左手,一个手洗澡绰绰有余。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床铺,找了个毯子出来,一人一床被子,倒是互不干扰。
两个人都侧躺着,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私密空间极限缩小。呼吸这么近,近乎交缠,他问李谨:“值得纪念的日子,适合接吻,是不是?”
没有回应,通过眨眼的频率,露出来的笑容,揣测她的心理,看她点头,凑上前去,难舍难分,等到供血不足的感受重新出现。贴着额头,说:“晚安。”
她是真的困倦,关上灯之后,很快入睡。蜷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长久的安稳。同床共枕,勉强算得上心无杂念。在心里笑话自己,狠话放太早,李谨就在身边,坐怀不乱,清心寡欲能做到,但实在不容易,原来他骨子里装着的是个假绅士。得寸进尺,想让她自由,又拼命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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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第一次同床共枕。
第77章
耽误剧组一天时间,要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导演说那部分仍然可以保留,等到伤势更加稳定,杀青之前再补拍几个镜头,武戏基本部分结束,剩下的全是文戏,绷带照常,计划中的倒是省去。
他前往剧组,李谨要回一趟云城,酒店的东西孤零零躺在那里没有收拾,顺便回家一趟,询问他有没有需要带来的东西,“你把自己带来就成,不用着急赶路,在家休息一天再回来也行,慢慢来。”
笑着问:“你是不是看我睡相不好,怎么才第一天就着急赶我走,要不然我还是下去再开间房吧。”
反话,她睡相很好,老老实实,不越雷池一步,像有天然的界限。偶像剧中清早发现对方在自己怀里的戏码不会发生,他先醒来,等着李谨睁开眼睛,会朝他这边挪动,额头相碰,说:“早安。”
换了身衣服,还是董乐瑜的,T恤扎进牛仔裤里,头发高高扎起,随意散落几缕,比清晨还充满阳光。
给她调整领口的位置,说:“赶你?你太看得起我。我压根不想让你走。”
点头,融进他的怀抱,“我晚上接你下班。”
“好,我在剧组等你。”
上学的小朋友一样,等着家人接送。
“你在小板凳上坐好,我肯定第一个去接你。”
“我等你。”
戳中李谨心脏上的软肉,抱紧他说:“我这次肯定很快很快,不让你等太久。”
亲吻脖子,动脉所在的地方,温柔的说:“嗯,我知道。”
丁豪杰负责开车去片场,说:“你们住一起,迟早被拍到,这几天哪里都是记者,一举一动根本逃不开他们的视线。”
“拍到就拍到吧,到时间了。”
约定的时候想着一年会多漫长啊,一晃眼过去,完整度过整个四季,交替的光阴,不满足,在一起的时间原来这么短暂。电影只拍完开头,续写的故事还无人知晓,等着他们去探索。
最近网上开始出现讨论声,有人好奇他们俩是不是真的在一起,有人干脆爆料称在江城看见他们俩单独约会,还有人说他们压根一直住在一起,不论是在江城还是在云城都是一样,他们早都在一起了。
要说是为了炒作,那可真是够敬业的,电影上映的时候没有任何消息,电影下线之后缠着对方不放,没这样做的,得不偿失。再说,他们俩都不再需要炒cp维持人气,排除错误答案,看上去最不可能的那个只能是真相。只是小范围讨论,只有文字,没有确切图片,还是有很多人压根不承认他们真的在一起。说不相配的人真不少,一部分人说董乐瑜怎么会喜欢李谨,这一看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李谨的气场太和煦,压不住他。说董乐瑜这人不长情,再漂亮、靓丽的姑娘都困不住他,谈不了多长时间。让大家散了,别再讨论。一部分人说李谨怎么能看上董乐瑜,年少成名,拿过这么多大奖,还能被脸迷住,这么肤浅。更有甚者,断言李谨被他灌了迷魂汤,灵气会逐渐消失。他们想象中的李谨深谙情爱,但绝对不陷进去,她要指点江山,笑看别人走上不归路,袖手旁观,成为路标。
粉丝不反驳恋情,只针对董乐瑜是否长情这个论点进行论证,说他的小提琴跟他十几年,入行前买的车开到现在,助理、经纪人、朋友,都是入行到现在从没换过,怎么不算长情。对线的那些人甩出入行到现在的绯闻女友,嘲讽说他还真长情,我都快分不清谁是谁。粉丝说过去式有什么好说的,谁没有过去,他有权利选择生活,再说谁年轻没谈过几段恋爱,正常恋爱,正常分手,没有谁对不起谁,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如果李谨选择他,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旁人没资格插手,站在一旁指指点点,算不上光彩。
丁豪杰看到这些,分享给董乐瑜,发自内心说:“看吧,不止是我们质疑,太多人好奇你们到底能坚持多久。”
不解的笑,“我这人这么不靠谱。”转念一想,“其他人怎么想我,无关紧要,我不在乎,李谨相信我就足够了,那么多人的信任,我可背负不来。”也不需要。
当真春风得意,丁豪杰干脆不再多说,奇迹般谈到现在。看到李谨的那一刻瞬间复活,安慰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一板一眼,像在上政治课。跟在李谨身后唯唯诺诺,眨眼的频率缓慢起来,生怕她难过。他这人不是没有心脏,是心脏太小,放不下太多人。
下戏之后第一眼看到李谨的感受比想象中更贴近真实,把冰咖啡递给他,说句下班快乐。拥抱,她说:“这次没迟到。”
“好学生怎么会迟到。”
“好学生也迟到很多次,我以后争取做个更好的学生。”
“你做自己就好。”
拍拍他的后背,问:“我不用做你女朋友?”
吐字清晰,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先做李谨,再是我女朋友。”
看来恋爱没有二十四岁的李谨想象中悲观,充满不堪的攻击和上不了台面的闹剧,二十一岁的李谨重新占了上风。扬眉吐气,说:“看吧,我当时没看错人。”二十七岁的李谨想说以后也不会看错人。不论曾经,不看过往,曲折的经过当成美好的错误,那些是相遇的必要条件,两败俱伤的场面不会出现。释怀,往前走。
旅游的事情暂且放在一旁,李谨跟着他上下班,成为监工。剧组的人问起,董乐瑜大大方方承认,说句:李谨,我女朋友。
他们不会多问,李谨在片场安安静静,他拍戏的时候在周围看着,他下戏之后,用气场划出地盘,足够两个人讨论剧本。刘庆国私下问李谨要不要客串一下。
笑着回应,说:“我不合适,我不像他,没练过不敢上阵。”
准备工作做了不少,看过他所有的采访,想说:看不上演员的话,干脆不要找他饰演这个角色,选上之后应该一视同仁。她和不少导演合作过,他们都有偏爱的演员和班底,这很正常,人原本就有偏颇和局限。他们也会讨论不喜欢的演员,但合作之后还是该教导教导,该提点提点,隔着有色眼镜看不清楚真实的世界。
冰释前嫌纯粹出自利益考量,受过的伤不会平白无故消失,李谨笑着,看似没有攻击力,实则刀刀见血。
“动作片我演过了,近期不会再尝试,您有其他项目可以再找我。这部电影是您和所有工作人员的心血,我不掺和。最近打搅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您全当我不存在。”
刘庆国只是笑笑,说:“有机会合作,你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李谨从不过问别人眼中的自己,她不在乎,问上一句都显得多余。况且基本上算是个陌上人,唯一的联系是李谨记恨了他一整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转天董乐瑜和刘庆国一起看监视器的时候,没征兆的说:“李谨倒是伶牙俐齿,不落下风。”
不知道他们谈过什么,无条件相信李谨,说:“她不会无理取闹,不会得理不饶人,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出事之后第一次郑重其事的道歉,说:“是我对不起你,偏见不好,磨合这么一段时间,下次合作一定更好,到时候,你可千万别不来。”
淡然的笑笑,说:“您这话说的太重,剧本合适,我说什么都会来的,不说虚话,在您身上确实学到很多东西。”
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从你们年轻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我们还是老了,太顽固,需要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