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对爹爹没有印象,小时候的她还幻想过爹爹回家的场景,但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她早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用大丫的话来说就是,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活儿干得更快些,好少挨些骂和打。
可是就在夏家人已经忘记夏洪的存在时,村里却因为他产生了久违的轰动。
夏家村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村头夏家失踪的老二终于回来啦!
当然若是一个普通人回来也不至于让这个小村子比过年还热闹,夏洪这次可是荣耀归乡!
他竟成了新朝的侯爷!
一群骑马佩刀的军爷护着他回来的!
第3章 入京
夏洪正抱着自己的亲娘在哭。
夏奶奶一边哭一边打着这个不孝子骂:“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啊,怎么就不知道给家里报个信,我们全当你死了!你个不孝子!你爹到死都看不到你,死他都闭不上眼啊!”
夏洪对此无话可说,只能接着抱着老娘哭。
夏源看着样貌改变不大、但气势已经完全不同的二弟,只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他实在是想不到,十二年前被人强拉走的二弟,如今摇身一变会成为当朝的贵人!
夏源看着夏洪从母亲身边起身,站定在自己面前,一脸诚恳地对自己说,“大哥,这些年辛苦你了!明日我便带着你们回京!”
上京?夏源脑子有晕晕的,自己这是,也要成为贵人了?
他努力闭上嘴巴,咽了口口水,点头道:“都听你的,二弟!”
而当夏家人真的坐上从未见过的宽敞马车,跟着夏洪进京时,都还在想这是不是一场梦,直到上路的第四五天,马车的颠簸让他们开始难受、晕吐、生病,他们才发现这一切居然是真的,他们真的成为了当朝新贵的家人!
夏奶奶在路上也生起了病,夏洪当即停下,包下驿站,将当地所有的大夫都请了过来,轮番给她看病。夏家人听到大夫说要用人参用药的时候,心里都觉得这大夫是疯了吧,怎么开这么贵的药呢,结果夏洪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让人把人参买来,而且还是要最上等的人参。
“治好母亲的病最要紧,银钱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夏洪如是说。
夏家人只好继续咽口水,强装镇定附和夏洪。
夏奶奶骄傲地看着夏洪,这是她的亲儿子啊!这么厉害的儿子啊,是她生的!她老婆子真的是要享福了!
只是当她在喝药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先走一步的老头子,又哭着跟儿子抱怨,“你若是早一年回来,你爹也不至于看不起病,走的那么早!”
夏洪还是自责道:“是儿子不孝!一直在外为圣人带军,分身乏术,忘了家中父母!母亲,儿子已经为您和父亲请了封号,儿子对父亲未尽的孝道会一并都对您尽到!”
夏奶奶其实已经听过几遍这解释了,也知道儿子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外打仗,想起夏洪偶然露出的伤痕,心里也为他心疼,于是哭的更厉害了,拉着夏洪的手一直道好,当然同时又默默地为自家老头子可惜了好一会儿。
等夏家人跟着夏洪到了西京中宣平侯府前,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夏二丫目瞪口呆地看着侯府里的雕梁画柱、瓷器摆件,只觉得是进入了仙境,直到身边的夏大丫掐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夏奶奶正听着儿子和一个美妇人跟她讲这侯府的屋子历史呢,就听得一个“啊”的喊叫声,扭头一看,正是不讨她喜欢的二孙女,当即就训斥道:“二丫头!瞎叫唤什么?”
夏二丫被姐姐掐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但对夏奶奶的恐惧还是压过了这疼痛,忙含着眼泪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身边传来一阵低笑声。
二丫不知道是谁在笑,但肯定不是夏家人,因为夏奶奶这样的训斥在夏家很是普遍。二丫想,肯定是领着他们进来的那些女孩子,但她想不透她们为什么要笑她,但隐隐的,她感到这笑声让她有些难堪。
但夏二丫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一家子进入侯府后,那乡下人第一次进京城的穷酸样子就已经让这些侯府的下人们私下笑了好一会儿了。
在夏洪带着这一大群人进去后,侯府门口的下人们就关上大门,躲进门边的开始评论了,“真真不像是一家子!咱们侯爷那么英武的人,居然有这么一群登不上台面的亲戚!”
“谁说不是呢!也就老夫人看着还精神十足,不愧是侯爷的母亲!”
“哎,你看见跟在侯爷和老夫人身后的那个了吗?那个就是咱们侯爷的大夫人!”
“啊?那个农妇?”
“嘘!小点声!我跟你们说,还不止呢!跟在那大夫人身后的,就是咱们侯爷在乡下的三个孩子!”
“真的啊!咱们侯爷十二年未回乡,那最小的怎么都有十来岁了吧?怎么看着那么小啊?”
“你当乡下的日子是什么好日子吗?要是过得好,侯爷还用大老远地接他们上京来?”
“唉!这三个真真跟咱们夫人养的少爷小姐们差的也太远了!”
而里院的丫头婆子们也在悄悄议论。
“看见刚才那个小丫头了吗?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怎么没看见,笑死我了,我看的清清的,那小丫头叫出声,还是她身边那个大点的掐了她一把呢!”
“那个是她姐姐吧?为什么掐她啊!”
“呵呵!你没看到吗?那个小的,看着正院的大屋子,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哈哈!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咱们夫人还成日担心侯爷的这些乡下孩子们呢,依我看啊,这几个,不仅比不上咱们大少爷和两位小姐,就连咱们这些下人都比不过呢!”
小丫头们聚在正院外头笑成一堆,婆子们在一旁也听着偷乐。这时又来了几个人,一个婆子看见后连忙推搡了下其他人,对着来人称呼道:“两位小姐安!”
小丫头们也连忙回身,看到正是府里陈夫人养的两位小姐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了,连忙跟着一起请安让进正院。
十岁的夏毓自觉已经能为母亲分忧了,远远就看到这群人在这里说闲话,便在进院的时候顺便训道:“你们是侯府的人,要懂得侯府的规矩!下次若是再被我抓到,我定当禀告母亲赶你们出去!”
说完也不顾这群跪在地上告饶的丫头婆子,拉着妹妹夏秀的手进了正院。
夏秀今年才七岁,夏毓这段时间不仅要劝慰满腹心事的母亲,更要教导还不知事的妹妹,以至于她踏进正院屋门前,还在跟妹妹说:“在里面的都是父亲的至亲,也是我们的至亲,对待祖父母、伯父要孝顺,对待大夫人要恭敬,对待哥哥姐姐要有礼,知道了吗?”
夏秀乖乖地回她:“知道了大姐,你已经说过好多次了。”
夏毓叹气道:“说着知道了,却还是叫错了!我不是大姐,是三姐!父亲走前不是说过了吗?家中还有两位姐姐呢!一会儿进去了,可千万别叫错了!”
夏秀睁大圆眼,“嗯嗯,我记住啦,三姐!”
夏毓帮着夏秀理了理头上的两个包包,正了正上面的珠钗,这才带着妹妹进了屋,笑着对坐在主位上的父亲道:“父亲回来了!女儿们来给父亲及亲长们请安了!”
夏奶奶正坐在夏洪的旁边,看着这屋子富丽堂皇的,听着儿子对她说,这里以后就是她住的地方,还说给其他人也都各自安排了院子,一家子以后就都住在一起,老太太乐的眼睛直眯成了一条线。
突然就进来了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对着身边的儿子就亲亲热热地叫爹,夏奶奶这才转过神来。
一起回过神来的还有夏洪的原配李兰。
其实李兰在看到迎接他们的那个美妇人时,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女人,跟自己的丈夫,会不会靠的太近了些?但是这府里、屋里的景色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吸走了,以至于她在想,这人会不会只是个管事婆。
直到这两个女孩子进来叫夏洪父亲。
“夫君……”李兰的话才出来个头,就听见自己婆婆问道:“二儿,这两个是?”
夏洪笑着看着夏毓和夏秀,对夏泽等三个孩子的失望的心终于被这两个孩子安慰到了,他对夏奶奶道:“母亲,这是我的三丫头和四丫头,大的叫夏毓,小的叫夏秀,都是您的亲孙女!”
夏奶奶虽然觉得突然冒出两个孙女很奇怪,但终归是这么漂亮的两个孩子,于是也笑了笑,看着两个孩子对自己问好,然后又问夏洪道:“这两个孩子的娘在哪儿呢?”
夏洪失笑,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给家里人介绍侯府了,忘记了最重要的事,于是对着下侧还站着的却已经忙活接待了一路的美妇人招手,让她正式地给夏奶奶叩头,并解释道:“娘,这是陈氏三娘,这些年不仅要照顾我,还打理侯府,养育了三个孩子,我想她功劳颇高,已经提她做二夫人了!”
“三娘,快给母亲叩头!”
夏奶奶迷糊着接受了叩头,回味了下夏洪刚才的话,也没说让陈三娘起身,反而先问道:“三个孩子?这不是只有两个?”
夏洪道:“除了这两个女儿,还有个九岁的儿子,叫夏德,这会应该还在武安侯府里念书,过会儿就回来了,回来了再让他跟您请安!”
夏奶奶一听还有个孙子,这才真正高兴起来,看着陈三娘也更顺眼了,连忙让她起身。
而一旁的李兰,心情则低到了谷底。
第4章 新家
夏大丫拉住母亲李兰的手小声劝道:“娘,不要生气,尤其这会不要说话,奶奶正在高兴的时候,不要触她的霉头。”
李兰一直都很听大女儿的话,大女儿稳重,又惯能讨夏奶奶的喜欢,听她的一向没错。
于是李兰努力抿起嘴,不让自己的脸拉的太狠,而让婆婆不高兴。
却没想到,那陈三娘又偏偏摇摇晃晃地到自己眼前来了,还端着一杯茶,对着自己弱弱道,“大姐请喝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妹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大姐多多指教呢。”
那语气声调,仿佛要将人溺死进去!
李兰虽是一个乡野村妇,但也能觉出陈三娘的挑衅之意,向来习惯了直来直去吵架的她,当即就要发作,却被女儿大丫狠狠捏住手臂,还听到她小声道:“娘,奶奶看着呢!”
李兰堪堪忍住,转眼看到婆婆和丈夫都看着自己,这一个月,她能明显觉出,丈夫对她的冷淡,她不能再得罪婆婆,于是不情愿也得接过陈三娘的茶,敷衍道:“嗯。”
夏洪既看见了李兰对陈三娘的做派,也看到了大女儿在周花身后的小动作,心里暗想,果然李兰还是上不得台面,这个家还是得让陈氏来管。
陈三娘带着夏毓夏秀认完了周花、夏泽、大丫二丫母子,又认完了夏源一家,正好她的亲儿子夏德也回到家里了,进门后先来对着夏洪和夏奶奶请安,“父亲安!祖母安!”
夏洪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今日回来的到是挺早啊!”
夏德道:“实在是不知您和祖母是今日回来,儿子得到消息连忙跟老师请了假回来!没能到城门接您和祖母,真是不孝!”
夏洪道:“也不必这样,你们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你该读书还是正常读,学业不能耽误了!”
夏德乖巧回应是。
夏奶奶看着这个孙子白白嫩嫩,又知书识礼,心里高兴的很。但夏泽的心情就不太美妙了,凭空冒出一个这样的弟弟,顿时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了,他看向夏洪,夏洪也在笑着看夏德。明明屋里没有光照着,但这一幕对夏泽来说,有些过于刺眼了。
夏洪看着人都齐了,这才宣布道:“大哥一家,就住在西院,三娘已经都给收拾好了,伺候的人也都安排妥当了。西院宽敞的很,大哥大嫂,西院离这里也不远,以后你们还是要多多过来陪陪母亲!”
夏源现在哪里敢不听二弟的话呢,更何况,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过上有人伺候的日子,还不是靠二弟吗,于是当即道:“都听你的,二弟!”
周花也跟着表示,“二弟你放心,我们肯定会过来陪着娘的!”
夏洪又道:“泽儿这名字还是父亲给取的,就不改了,等过几日我再给他起个字,这样以后出门也方便。大丫二丫也大了,也不好在这样混叫了,你们两个妹妹分别叫毓和秀,你们俩就叫钟和灵吧,正好凑一个钟灵毓秀!”
夏奶奶哪里懂这些,只觉得自己的二儿如今是贵人了,肚子里也有墨水了,取的名字好听的紧,笑着道:“这两个名字好,就叫这个!对了,你大哥家的三丫头也没个正经名字,你也帮着给你侄女取个!”
夏洪看着夏源,也没不好意思,“大哥若是不介意,我这里倒还真有个名字给侄女!”
夏源道:“这有什么可介意的!你懂得多,大哥啥都不会,你给三丫取名是她的福气!”
夏洪道:“那就叫夏若吧,古人言,上善若水,大哥一家都至纯至孝,三丫头是个好姑娘,配这个名字合适的很!”
“好!就听你的!”夏源乐呵呵道。
夜里,夏家人终于将将收拾妥当。李兰母子四人随夏洪一起住在主院后会芳院内。这会芳院是整个侯府里最大的院子,夏洪说先这么住着,等孩子们大了再单独分院子给他们住。
于是李兰仍然带着两个女儿住在一起,夏泽则和夏德住在了一起。
夏洪吃过饭后自然地去了陈三娘那里,李兰只能跟两个女儿发泄今日的委屈。
“我为他生儿育女,替他尽孝父母,结果他刚出去就又找了这么一个?娃子都这么大了!我在乡下吃苦的时候,她却跟着在京里享福?那女人还跟我平起平坐!她凭什么?!”
“我知道了,就是那贱女人长得好,把你爹迷住了!男人果然都是好色又喜新厌旧的!”
大丫也就是夏钟劝道:“娘,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那三个小娃都长这么大了,你今天也看到了,奶奶也是喜欢的很,父亲现在对咱们不亲近,我们不能再和奶奶的距离远了,但之后我们几个在这里还怎么过啊!不说我和二丫,就是哥哥,以后也怕是要在那个夏德下面了!”
李兰向来心疼儿子,听女儿这么分析,顿时就更来气了,“他们想都不要想!你哥哥才是长子!以后是要继承你爹的家业的!那个小子想跟你哥哥争?看我不撕烂他!”
夏钟看着母亲果然气起来了,于是接着道:“娘,爹今天也说了,等我们都安顿好了,就要开祠堂重新上族谱呢,那时候那个姓陈的就真的跟您一样的地位了,那她的儿子不就跟哥哥也一样了吗。我在路上可听到那些兵说过,这西京里真的有人家,嫌弃原配子女,让二夫人的小儿子继承家业的!况且,爹爹不仅有这么大的一份家业,还是个侯爷,这个爵位以后也有可能不是哥哥的!”
李兰越听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那个陈氏和夏德,着急问女儿道:“那怎么办?”
夏钟道:“娘不要这么生气!我这也是跟娘在商量,情况不一定会这样,爹爹又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若是厌弃我们也不会接我们过来。只是陈氏母子这些年一直陪在爹爹身边,爹爹肯定是更喜欢他们的。但我们这么多年一直陪在奶奶和大伯身边呀,爹爹又是个孝顺人,只要奶奶和大伯还站在我们这边,哥哥肯定会顺利继承家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