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说的高兴,却没注意夏泽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了。夏泽于军事上无天分,这话夏洪还能动时,不知数落过他多少次,因此夏泽十分厌恶别人提这事,也不爱去军中。他现在管着神策军,到底是大权在握,底下人并不敢说他,而且还要来讨好他,所以夏泽实际上已经被人追捧的飘飘然了,可此时夏川却直白地戳破了这个泡沫,怎能让夏泽不气呢!
可夏川不但没看见他变了的脸色,反而还在说道:“二弟我就说,你现在学得跟你那不成气的媳妇一样,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的!你好好个爷们,不顶天立地不说,反而学一个妇人做派是个什么样子?”
“要我说,这女人就得打,打老实了才知道好歹!你看你嫂子,现在不比以前温顺太多?弟妹也得挨两顿打!你不要怕她是丞相的女儿就不敢动手!她是丞相的女儿,你还是皇后的哥哥呢!况且那个卢维熙,如今也是个病重的废人了,你还顾忌什么?就拿今天这事来说,我教训你嫂子,她一个做弟妹的进来拦什么拦?哪家有这样的规矩?”
夏川说得正高兴,却被夏泽打断了,“这里不是咱们乡下!大哥去看看,西京里哪个贵人家是打媳妇的?”夏泽最看不惯的就是夏川这幅粗鲁的做派,在西京呆了十年了也没变过一点!
“大哥,我今日也再跟你说一遍,你还是停了休妻的想法为好!大嫂陪着你守完了大伯的孝,且吴家倒了她也没有娘家回去,这都是不能出妻的!就这两点,二妹就是皇后,也不会让你休妻的!而且,你就是打死大嫂,你的元妻之位也是她的!你看中的那个姑娘,这辈子都不会是你的正妻!”夏泽说完后,也不再理会夏川,转身便走了。
夏川盯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呸!学得文绉绉的还敢来教训我!”
对于夏家发生的事情,夏灵并不清楚,此时的她,正在问杨甫事情。
“你上次只说了淮南的事情,果然这淮王不是个好东西,就乱了,那李懋德还提到了北境,如今北境那边查的如何了?”
杨甫跪在地上回道:“回娘娘,北境那边传来消息说,一切都正常,胡哧没有动静,杜都督也在镇北府管辖得很好。”
夏灵皱眉想了一会儿,接连的事情都让李懋德说中了,现在在她这里,李懋德已经是个神人了。神人李懋德说淮南、北境都会出乱子,现如今淮南又淮王叛乱,但北境却一切安好,难不成,北境的乱象还未到?
“罢了,现在无事也好,朝廷也不能两头作战。”夏灵又道:“近日三司会审宋锦添与高景两个案子,你都要盯紧些。”
“是,娘娘。”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去景阳宫陪圣上说会话再出去,圣上近来不见你,昨日还来我这里闹了一阵。”
“是,娘娘。”杨甫见夏灵又在按额头,便又叮嘱了一句,“娘娘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要太过操劳了!”
听到这话,夏灵反而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奇道:“今日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来关心本宫了?不太像你往日的风格啊!”
杨甫一怔,解释道:“奴才也是近来在外面跑得多了,才更懂得娘娘往日的辛苦。”
夏灵笑了下,“行了,你把事情干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尽忠了!”
杨甫没有再说别的,如往日那般离开了钟粹宫。
从宫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府上时,一个内侍对他道:“司主,孟大人已经等您多时了。”
杨甫点了点头,进了会客厅,内宦服都没有换,却见这人正在慢悠悠地吃茶赏画。
“这画是别人送的,你若喜欢,走的时候拿走就是了。”杨甫道。
孟思益跟着声音看到了杨甫,一扬眉道:“这样的古迹,你说送就送,杨司主果然是个大方人啊!”
杨甫却没有理会他的打趣,“我又看不懂,你想拿就拿吧。”
孟思益放下茶杯道:“我可不拿,我若拿回去了,那周殊看见了,不出一顿饭的工夫就能知道,咱们勾搭上了,明天就能进宫告你的状去!不是我说,在皇后心里,周殊的地位可比你要重得多吧!”
“谁跟你勾搭!”杨甫皱眉,“老子可不喜欢男的!”
孟思益笑道:“好好好,我也不喜欢男的,你放心!不过谁能想到,外面装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杨公公,内里却是这么个暴躁没耐心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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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秃,怎么越写越多……
第99章 显现
杨甫其实并不喜欢跟孟思益打交道,这人说话喜欢阴阳怪气且绕圈子,正巧杨甫此时没什么耐心,便对他道:“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哎呀,别生气嘛!”孟思益对他道:“我今日来,也是有事与你商议的,怎么杨公公自打跟我合作后,脾气愈发不好了呢!”
孟思益看到杨甫瞪着自己,显然耐心快要用完的样子,也不再扯别的了,说道:“别气别气,我今日来,是收到了信,来跟你商议的。”
孟思益拿出那信,递给杨甫后,还是没忍住道:“不过我也是到现在还想不通,那天我来找你,不过几句话,你为何就能猜出我身后的人是谁呢?”
杨甫快速看完了信,嗤笑道:“有权势、又在北方,除了杜端还能有谁?”
“所以你是不是在我来找你之前就已经盯上他了?”孟思益道:“让我来猜猜,杜端这人还是很谨慎的,你若是早查出了他在搞小动作,应该不等我来找你,你就会去告知皇后娘娘吧,可你既然没有去告,那就说明,你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你只是在怀疑他。”
说到这里,孟思益弯了弯眼睛,“杨公公,小人实在是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有所怀疑呢?”
杨甫环顾了下四周,走到外间招人过来点了个灯,又让人退下,接着他不慌不忙地把信纸借着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走过去,坐到孟思益的对面,对他道:“近两个月杜端妻儿寄给他的家书,我都打开看过了。”
孟思益正等着他后面的话呢,结果杨甫说完了之后却不再开口了。
“没了?”
杨甫奇怪地看着他,“你还想听什么?”
“不是啊,他妻子也不知道他心思有变,你怎么就能看出来呢?”
杨甫翻了个白眼,顿了一下还是解释道:“他妻子在给他的家书中说,因他久不在京,所以京中各家宴会都不邀请她,今年一年也只出席过两次宴会,一次是宜昌长公主府的,还有一次便是去的魏国夫人的府上。”
孟思益见他看向自己又不说了,疑惑道:“然后呢?”
杨甫叹了口气接着道:“宜昌长公主府上那次宴会是在年初,那次满席的贵妇人,皆没有与她深谈的,可仅过了三个月后的魏国夫人府上,就有三家夫人来找她说话,且话语让她这个久有抱怨的人都感到十分舒适,在书信大大称赞那三家是忠厚人家。我查了查,那三户人家,一家是去年末从北境州府调回京的孙家,而剩余两家则是西京内的低调世家,这三户人家以前都不理杜夫人的,怎么过了三月就这么和杜夫人有的聊了?而且还是讨好般的交往?除非是这三家的家主示意她们如此的,而这三家的家主想要讨好的,应该就是杜端。”
“这三家以前都与杜家没有过往来,怎么突然就要讨好杜端了呢?杜端远在北境,对这些在西京的人家并不能产生眼前的好处,且世家一向还看不上武将,那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对杜端的态度大变呢?”杨甫看着孟思益道:“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这三家,都不是娘娘的拥趸,所以,和他们往来的杜端,自然就成了我的怀疑对象。”
孟思益听完不禁拍了拍手,“杨公公果然厉害,佩服佩服!”
可杨甫却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能想到,没想到还是高估你了。”
孟思益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皇后呢?”
“我说过了,我没有证据。”杨甫道:“娘娘对东宫旧臣不会轻易起疑的。”
孟思益想了想,笑了下,“到底还是个女人,就是念旧情。”
“呵!”杨甫却冷笑道:“你若真这样以为,你就大错特错了。没有切实的证据,她的确是不会轻易怀疑的,可若是有了证据,她就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来对付你!”
“所以你做过不少违逆她的事吧,只是她还没发现?”孟思益饶有兴致道:“所以你才也一直防着她,也给自己找退路?”
“我警告你,”杨甫对他道:“虽然我现在与你们合作了,但你们没有跟我直接往来的证据,我随时都可以让皇后告发你们!换句话说,你们的命现在都握在我手里!”
“不必着急威胁我,杨公公。”杨甫的神情阴沉得很,但孟思益却是一点都不怕他,“如果你真的不想与我们合作,我第一次来找你的时候你就去告密了,何必现在又说这话?”
“让我猜猜,你如今在宫里的势力开始缩减了吧?是李房吗?他在试图取代你对不对?”
“别用这种杀人的眼神看着我啊,”孟思益嘴上害怕,但脸上却仍是嘻嘻哈哈的,还继续道:“检户司成立才半年,杨司主就做出了许多的大事,成为了皇后娘娘最看重的部门,可是这样一来,杨司主就没法时时守在皇后身前了,那别人要说你个坏话可就容易许多了!”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天也晚了,别回去晚了引得人怀疑!”杨甫起身就要离开,但孟思益却一闪身堵住了他。
他收起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正色对杨甫道:“杨公公,你为何要背叛皇后我不想知道,我找你合作,无非是看重你的能力。直说了吧,当初他们要找内应,是我力荐的你,因为我知道,这后宫没了皇后,再迎来什么样的新主子,都不会比你更能有掌控力的,所以事成之后你不仅功劳大,而且因为你的重要性也无法被他们轻易抛弃,而且他们还要靠你坐稳皇宫。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当初能投靠皇后,如今又背叛皇后,他们功成后难免不会想,我会不会再次背叛他们,那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杀了我以绝后患,所以我不得不提前找一个靠山,为我这条小命加层保险。”
杨甫却对他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孟思益道:“因为我对你是有用的。旁人都以为我只是个被孟家宠坏了的纨绔子弟,但杨公公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出来我的用处还是有些大的。”
“司主你对皇宫熟悉,我对西京各门户熟悉,再加上咱们手上还有一个检户司这样看似胡闹实则是君主心腹的衙门,你我合作,这才能牢牢把控西京啊!”孟思益缓缓道。
一个多月后,淮王的叛乱便被压了下去,夏川来信说,会尽快带淮王及一干叛贼回京复命。
收到夏川已经押着淮王在返京的消息时,夏灵正在宫内宴请宫妃、公主、郡主及朝中重臣夫人们。
这个主意还是周殊跟她提的。
夏灵自主政以来,几乎是一直在跟朝中臣子们打交道,对这些命妇们从来只有在过年时才会让她们来拜一拜,即便是公主们,也不大能常见到她。
而周殊自成为魏国夫人以来,却从不曾断过与公主们的结交,更是借各长公主府的宴会认识了不少的贵妇人,也是从跟这些人的慢慢交往中,周殊得到了不少的消息。周殊发现,虽然这些妇人不能参与朝政,但她们毕竟是各朝臣的枕边人,夫君虽不会跟她们细说朝政,但她们却都能得知自家夫君最近朝政动向。而这些夫人们的消息网一旦结合起来,那便能将整个西京重臣圈的消息一网打尽。
夏灵虽然觉得周殊说的有些夸张了,毕竟一群内宅妇人还真能知道什么啊,但最近淮王谋逆已平定,她也的确该歇个神,再者周殊将这事与她也说了几次了,不好再驳她的面,于是这才应承下来,还索性把这事交给了周殊与长宁长公主一起来操办。
宴会高台上,妇人们皆是一派凝肃之色,夏灵觉得这庄重感也不下于在朝堂听政了,所以即便是周殊还叫来了舞姬们来,夏灵也依然有些犯困了。
而夏川的最新来信就是此时来的。
听了李房的报信,夏灵招手叫来了刚还在努力活跃气氛的周殊,对她说:“有件急事须得我去趟景阳宫,与丞相们商议,这里……”
周殊一听这话,就知道夏灵要跑,虽然这些夫人们到现在都还很拘谨,但今日的聚会也是她与长宁公主好不容易才操持起来的,若是真这么草草散了,不仅显示不出她的主意,恐怕这些夫人们也未必不会对她生埋怨。
想了一下,周殊便对夏灵道:“朝政为大,娘娘既有急事,那就先过去与丞相议事,这里还有我与公主们照看呢!”
见夏灵有些不解,她又凑到夏灵耳边小声道:“娘娘,咱们好不容易聚了这么多人来,若是这次草草结束,下次若想再聚恐怕就不容易了。”
夏灵看着她,那眼神似乎在问,这次还不尴尬吗,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次。
这几年凭着屡屡猜出她心思才到此等风光的周殊立马又解释道:“娘娘,第一次难免都会拘谨些,但臣妾敢断言,利用这些人打通消息网是绝对可以实施的,且会比杨甫那检户司更便宜,所以还请娘娘支持臣妾几次,臣妾绝不会辜负娘娘的信任!”
夏灵看着她,见她眼里尽是期待,终也没有拒绝,便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说有事先去处理,让大家接着玩乐,不必拘束,接着便带着李房等内侍离开了这会仙阁。
皇后一走,阁内却更安静了。
众夫人都你看我我看你,许多人都觉得皇后都走了,自己是不是也能走了,却没想到魏国夫人却接着让舞姬起舞,还命人去钟粹宫抱来了各种类的菊花供大家观赏。
“皇后娘娘的钟粹宫,可是各季各色的花都有,如今正是赏菊之时,大伙一起来看看娘娘养的菊花如何?”周殊对她们说完,便让舞姬退下,接着把各盆开的正盛的菊花摆在中间,还待人摆好后,与长宁长公主示意,她们两个先站起身来走近花中,接着便对其他人招手道:“都来看看呀!”
皇室宗女们自然会先来附和,接着其他夫人们也不好再坐着,便也起身过来。
而从这开始,这宴会的氛围终于是轻松起来了。赏菊的赏菊,聚小堆儿说话的说话,整个会仙阁也热闹了起来。
待日色渐落,众人也才发现,皇后虽仍未回来,但她们今日进宫却也不觉得拘束了,许多夫人们甚至还相约日后到别家聚会,最后兴致不减地出宫去了。
长宁长公主与周殊是此次宴会的负责人,虽然皇后中间离席再未归来,但她们到底还是要善后并去皇后那里汇报,故而送走了所有人后,她们两个这才去了钟粹宫,但却听宫人说,娘娘还在景阳宫未归。
周殊对长宁公主道:“天色也晚了,宫内各门也要关了,不如公主先回府,我留在这里等娘娘回来如何?”
长宁知道周殊在皇后这里面子最大,于是便领情谢道:“既然夫人这般说了,那本宫就先回去了,剩下的事就劳烦夫人了!”
而待长宁一走,周殊便对蓝溪道:“我进去等娘娘吧。”
蓝溪带着周殊到了偏殿,周殊便对跟着自己的宫人道:“你去把今日在会仙阁伺候的所有人都带来这里。”接着又对蓝溪道:“蓝溪,此事关系娘娘的安排,还请你也行个方便,让她能把这些人都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