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毁了这陆亦庄!”
天摇地动,滚滚山石从山上滚落下来,陆亦庄那朝东开的大门瞬间坍塌成了碎石。
少宫与南江汜手牵手,合抱着粗壮的树干。
“魔尊!你当真要开启第二次神魔大战?!”
“你以为,当年若不是你们得了天书,让映司起死回生,神族会有人是我的对手?!”
南江汜只感觉被他的声音震的脑壳疼,他紧紧的咬着牙关,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打颤。
世人都说战神映司的法力在魔尊之上,也不过是因为当年的神魔之战,魔尊败于映司,但却没几人知晓,在魔尊败之前,映司早就死过一次了。魔尊不屑于去宣扬,败就是败,让神族得意了好些年。只是自那以后,战神映司就躲在山上再也不出来了,九重天上的神们去请了好些回,映司迫不得已给自己封了个山神的称号,老老实实的真去看山了。
少宫咬着牙闭着眼,任凭沙石尘土刮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上和额前碎发上,感觉这是天书给她的报应,她当年投机取巧钻了天书的漏洞,创了永生咒,保了映司一命,眼下这是让魔尊寻仇来了。
“呸!”
少宫吐出一口泥,再一次感觉到这活儿真是没法干了。
“你能不能稍微女人一点?”
南江汜还有心情开玩笑。
“再废话吐你脸上!”
魔尊突然偷袭,双手合力聚成法力,竟然当真要碎了这座山!少宫心里一凉,站起身聚了一下自己的法力,还是没恢复。娘的,真要死在这里么?
她走到空旷地,直起身,整个人露在魔尊眼前,但魔尊并未停止聚集法力。
少宫抬手做了一个推的动作:她的诅咒应该还是有效的,天书不会真把她玩死。怎么?难不成它这么快就厌倦这世间了?
不应该啊。
魔尊那聚齐的法力,足以毁了这半座山,少宫心里在打赌——反正就算不赌,这山塌了他们也活不了。
谁知这时南江汜突然挡在她面前横插一脚。
南江汜手里不知拿了个什么宝物,聚齐自己那薄弱的法力,竟挡在了少宫面前。天崩地裂,千钧石裂,就被他这么挡在了外面。
半座山塌陷下去,他们轻飘飘落在了一处断崖上。少宫怔愣的看着他扶着自己吐了一口血,倒在了自己面前,然后再也无力为继似的说:“还好,没白死。”
第11章
少宫愣了一愣,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指尖有点麻,她蹲下.身去晃了晃南江汜,见他毫无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脑袋,还是毫无反应,少宫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被打死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她便抬起头盯着魔尊,少宫生怕他跑了似的,踩着碎石从山上滑了下去,动作迅疾的如飞下去一般。
魔尊乘琚正在与弦午斗嘴,对于自己的大手笔魔尊似乎很满意。弦午则一脸痛心疾首、老泪纵横的指着他咒骂着、哭诉着。
“那是我毕生的基业……”
就在这时,少宫挡在了二人中间。面对着魔尊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她说:“救他!快!”
魔尊看了看面前抹了一脸灰的小姑娘,心里压根没把那两只蚂蚁放在眼里,死了也就死了。可如今他正对着人,正要仰天长笑时,却察觉到什么似的愣了一愣。
少宫说:“他是神帝的儿子。”
魔尊说:“哦,那我倒是不放在眼里,但你又是什么人?”
少宫没回他,看向他的眼神深邃中透着一缕焦急。
魔尊心里有了猜测,见等不到答案,于是退了一步,说:“我若救了他,我有什么好处?”
少宫问:“你想要什么好处?如果是要天书的话那就算了。”
魔尊斜嘴一笑,“其实本尊对那天书压根儿没兴趣,若不是神族屡屡拿天书犯禁,我找那邪气的鬼东西做什么?”
身后的弦午老泪纵横,听闻此言,指着他:“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魔尊说,“怎么打了一仗还结巴了?”
他看了一眼南江汜的方向,回头问少宫:“你不跟上?”
少宫有点无奈,揪住了他的袖子。
魔尊哈哈两声笑,“记住你今天欠我一条命”,化身走了。
魔尊半路掳走了南江汜,三人落在另半边残存的山腰处。
魔尊施法给南江汜疗伤,红色的邪火将他圈围了起来,映的苍白的脸色有些诡异。少宫看着他这幅可怜样,竟然觉得有点心疼。南江汜终归是太好脾气了,让她揍了这么久都一声不吭,笑脸相迎,这么一想,似乎有点蠢。
红火燃烧在他周身,少宫见他眉头一皱,这是醒过来了,心里落下一块石头,握紧的手也松了。
魔尊收了法力,南江汜落下了地,少宫凑过去扶他,顺势扶着他坐在了地上。南江汜嘴角还挂着血迹,苍白着一张脸仰头看着魔尊,一边小声对少宫说:“我没事。”
魔尊扫了扫袖子,“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别忘了还。”
空中多了一道红黑色的影子,声音还回荡在天空中。
南江汜撑着的一身剧痛,后知后觉的返上来,疼得他往后一仰身,脖颈落到了少宫的臂弯里。天朗气清,微风轻拂她鬓边勾乱的一缕发,少宫的脸上脏的像小花猫。
南江汜笑了,问:“你怎么说服他的?”
“他卖我个面子。”
“面子这么大么?”
南江汜从不知道,脖子上的皮肤蹭到衣服上,会是这样舒适柔软的感觉,舒服的他想就此睡一觉。
“你身受重伤,得养几天,要不你睡一会儿吧。”
刚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南江汜心道,真体贴。
“那我困了?浑身疼,不想动弹。”
“睡吧”,少宫将珠丝大氅盖在他身上。南江汜看了看她,笑着闭上了眼。
他一觉不知睡到了何时,半夜翻身的时候把自己疼醒了。他一活动,少宫也跟着醒了。南江汜发现,少宫竟是这样半搂着他睡了一日一夜,想到这里,南江汜心里跟灌了蜜似的,感觉身上也不疼了,哪哪儿都酥麻麻的。
少宫反应迟钝,没注意到他饱含深情、就差溢出水来的眼,自行去忙着捡柴点火去了。回来的时候,她说:“那边有个水洼,清澈的很,先去洗洗吧”,又补充一句,“自己可以吗?”
南江汜笑了,“把我当什么?”撩撩袖子自行去了。
神或许不用吃饭,但重伤虚弱的神还是需要补充点营养,只是魔尊与弦午的那一战实在惨烈,吓退了方圆百里所有的灵物,如今连只虫子都挖不出来,也只能寻些野果充充饥。
南江汜回来的时候,少宫连皮都给他剥好了。
南江汜两指接过,笑道:“你这么会照顾人的么?”
“我不会照顾人”,少宫如是说,说完以后才惊觉自己这举动着实有点过界了。他就算再重伤,难道还伤到连皮都剥不了么?
少宫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野果,“不爱吃拉到。”
南江汜闪身一躲,扯疼了身上的伤,疼得他眉头微皱,嘴上还是笑得停不下来,“谁说我不爱吃了?我现在可是负伤之人,你得照顾一下。”
少宫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眼,感觉好像哪儿有点不对味儿,但一时也没想出来是哪儿不对。
篝火燃烧着,火星迸溅,回想起白日里的惨烈,如今这个夜着实安逸了。
“天书或许不在陆亦庄”,寂静中,少宫说,“你有没有记得弦午说,他司重任守护天书”,少宫看向他,问道:“是谁给他的重任?”
南江汜说:“你是说,是神帝?”
少宫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弦午为什么要这样说,这样说只能招来敌人,把自己树成了一个靶子。”
南江汜一时沉默,随后才道:“如果我找到了天书,用它续命,最惨烈的后果是什么?”
少宫摇摇头,说:“很难估计,多多少少是会有点报应的,但未必会报应在你身上,你看看你爹”,她说,“不就把他的天谴报应在你身上了么?”
她一这么说,南江汜反而有些不安了,因为自己,害了别人,还是亲近之人,那他才最为接受不了。
少宫看懂了他的心思,于是说:“修改天书终归是违逆天意,能不碰便不碰,若是在你遭遇天劫之前我的法力能够恢复,会保你一命。”
南江汜在这之前从未听过她的名讳,不知道她是个什么神仙人物,但少宫的气度总归是不凡的,即便她没有法力,即便她一身脏污,也很难让人去轻视她的能力。
南江汜心里有点忧愁,她看起来可真不好得手。
“你笑什么?”
少宫疑惑的看着他。
南江汜努力抻平了嘴角。
灌木中有骚动声,是人,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少宫默默拿起撂在一旁的青玉剑,指尖微挑,露出了剑锋。
绿林掩映里,滚出来一个人影,他是真的滚出来的,团成一个球滚了过来。
眼见着那人要滚进火堆里,少宫连身子都没挪动,南江汜也出奇的安稳,一动不动,可能是因为受了伤,不爱动弹。
那人离着火堆一指处停了下来,四肢伸出,从一个球,缓缓变成了一个人,嘿嘿笑道:“这……这位公子。”
南江汜颔首回礼,“你是冤魂?”
“是……是”,他说。
想必是埋在山里的鬼魂,让魔尊砸断了半边山脉,这才从里面跑出来了。
少宫微微放松警惕,盯着那鬼魂一动不动。那鬼魂冷汗频频,有点尴尬。
“姑……姑娘好。”
“你是个结巴?”少宫张嘴来了这么一句,南江汜闭了下眼,将头撇到一边。
“不、不是,太……太久没说话了,有……有点、有点不记得了”,不知为何,他看着少宫就觉得紧张,一紧张更结巴了。
“嗯,不、不把你其他几个结巴兄弟们,带出来介绍介绍吗?”
南江汜被她逗笑了,拍了下她的背,“别胡闹,学人家做什么?”
那结巴鬼说:“他、他们怕、火……火。”
“有什么好怕的?又不会烧你们。都过来吧,长夜怪无聊的,也让我俩听听鬼故事。”
于是另两个鬼露出了身影,远远地站在丛林里。
南江汜将火灭的小了些,给他俩腾了个地方,那两只胆小鬼这才推推搡搡的走过来了。
“先说说,这山里面都有什么?”
“天书。”
少宫拨动火的手悬在了那里。
“我看三位死了有些年头了吧,就算成了鬼,可也不能说鬼话呀。”
“到底怎么回事?”南江汜比她还好奇。
那头上系了条汗巾,一身短打扮的鬼说:“百年前,我们被带到了这里,开凿山脉,建立庄园,那时候只以为是来了活计,也没多想,就都跟来了,这一走就是三十年。只是来了这里之后,才发现,这里的人都奇奇怪怪,压根不是凡人。我们尊崇他们,奉他们为神,但也怕他们,不知道他们捞我们这些软弱的凡人来做什么。他们视我们为蝼蚁,我们怕死在这里,就偷偷留了心眼,这才隐隐听到,他们开凿山脉,是为了储藏天书。可我们都是下界的凡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天书。”
少宫眯细了眼睛,不知道该不该信这只鬼的鬼话。百年前?百年前天书还在她手上呢,那些人哪里来的天书需要藏?嘶……难不成还出了仿造品?
若真如此,那她可得好好查查。
“后来,山脉和地道一建完,他们就炸了洞门,把我们困死在里面,阿杰那时候出去偷懒睡觉,于是被单独困在了隔间里,没有人陪他,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只是结巴,不是不会说话”,少宫说。
南江汜就比较善于抓重点,“这么说你们很熟悉里面的路?那你们知道天书藏在哪里么?”
少宫心里叹息:天书压根不在这儿!
“我知道”,那鬼说。
第12章
黎明之前,少宫与南江汜在三只鬼魂的带领下,从半边残破的山壁进入了暗道。少宫握紧了手中的青玉剑,盯着那只鬼的后脑勺,心想着,不知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的弯弯绕绕。
这暗道因何而建?那鬼又为何这么说?
鬼在前面走,少宫与南江汜举着火把在后面跟着,暗道四壁砌了大理石,想来当初修建绝对费了不少功夫。少宫被天书虐待的次数多了,看着这石壁如此光滑,毫无文字图案刻于其上,就觉得心里毛毛的。因着魔尊的手笔,他们似乎直入了山脉腹地,如今完全观察不出这地宫是何形制,也推导不出它可能会在哪里设置暗器。
“忘了问你,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挡了魔尊的攻击?”
南江汜正在观察这石壁,闻言回头看她:“我师傅给我的一样灵物,关键时刻保命的。”
南江汜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枚小玉石已经碎掉了。
“如今它碎成渣滓,估计师傅不久就会找过来了。”
少宫说:“黄煜对你可真是重情重义了。”
火把忽然熄灭,少宫急速抽出了剑,她如今没有法力,看不清这黑暗中有什么。南江汜下意识的揽住了她,“别担心,前面什么都没有。”
话落没多久,前面就露出了幽蓝的光,这下不用南江汜说,少宫也看到了。
“是鬼、鬼火。”
一缕鬼火倏然而至,烧穿了前面一只鬼的魂魄,另两只鬼开始挣扎的大叫起来。少宫甩开南江汜的束缚,冲到了前面,露出了青玉剑的剑锋。这冥王的剑就算对付别的没有效,但对付鬼总该是有效的。
只是出现的鬼火越来越多,她愈发觉得砍不过来了。
南江汜见状冲上前,将她拉了回来,扶起她执剑的手,稍微施了点法力,鬼火就轻飘飘的被吸进了剑里。
少宫无奈的转头看向他,只见南江汜嘴角含笑,说:“好得是个神,还是有点法力的,所以现在,就算你本是再大,也别那么冲动。不过是几缕冤魂,将来把剑还给冥王之时,交给他处理就行。”
四周归于安静,火把重新燃起,只听一只鬼说:“从这里走。”
那鬼领着他们继续向前,另一只还沉浸在失去同伴的悲伤中,少宫这才察觉到,被鬼火击中的就是那只小结巴。
手上还残留着南江汜扶起她手的温度,这是第一次,在她战斗时,有人扶起她的手。之前从未有人这么做过,也未有人有机会这么做。她心里觉得怪怪的,这么一怪,手上也就觉得怪怪的,还有南江汜扶过的肩、躺过的手臂,都逐渐怪异了起来。
然后少宫恍然大悟,天书这次给她的或许并不是法力的考验,而是情劫,否则无论如何解释不通她为何至今没有恢复法力。
少宫慢慢撤出了南江汜一米外的范围,心里像见了鬼似的,可南江汜毫无察觉似的又凑了上来,如此两次三番,少宫干脆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