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汜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南江汜追上她,扯住她的手腕,“我只是答应帮他寻天书,又没说我要动它,你怎么突然就这么生气了?”
少宫抬首扬眉,“谁生气了?!”
南江汜盯着她倔强的面容,突然一笑,“哦?”沉吟片刻,眼中含笑,“你是在担心我?”
少宫正要怼回去,但一时没想出合适的措辞来,于是淡淡一笑,摸了摸腰上的剑鞘,“你一定,是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长剑出鞘,冥王的这把剑打得还不错,细长、柔软、剑锋狡猾,像那个老冥王的样子。
少宫拿剑刺他,追的他满院子跑,南江汜的剑术,约只比凡人强一丢丢,恐怕都比不上仙山上那几个道士。少宫刺他,他只知道躲,逼到无奈就使几个法术,移形换影,场面正侃侃成了平局。小猪妖站在门口拍手叫好,少宫踢起一块小石子,正钉在他耳朵旁的门板上,吓得他猪耳朵都出来了。
直到暮色降临,南江汜抬手认输,气喘吁吁的说:“好……好了,你打我也该打够了,你……你带着阿洛留在这里就可以……妖王指的路是在神族边界的陆亦庄,我还从未去过那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小猪妖立刻表态说:“我要跟着江哥哥。”
“太危险了,听话”,南江汜说。
少宫心道:反正自己总归是要找天书的,虽然法力还未恢复……唉,先找着就先找着吧。
“跟你去”,少宫收起剑,“怕你死在那没人给你收尸。”
想了想,少宫又说:“天书可没那么好寻,那个老道士那边怎么办?”
南江汜说:“我给他们传信,说会晚些日子。”
“晚些日子”,少宫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但愿还有命能活着回来。”
他们要回神族,脱离了妖王那个精神失控、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小猪妖自然是很高兴的,可这傻小子必定不会知道他们之后将面对的是什么。
南江汜将他扔到了黄花谷,没想带着他一起走。黄煜在谷中种满了珍稀的药材,个个长得稀奇古怪的,还有能埋在地窜来窜去的。
少宫脚犯贱,一脚踩在了那小人参上,南江汜看着她对她笑着摇头,觉得她幼稚。少宫试探性的松开脚,只见那小人参“噌”的窜出一里多地。
小人参消失的尽头,出现一个慵懒的身影,他步伐缓慢,摆着袖子灌着一葫芦酒,懒懒散散,看着很没正形,却在几个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眼前。
“师傅”,南江汜恭敬行礼。
“这位是……”黄煜喝红了脸,打着酒嗝指了指少宫。
少宫长眉一挑,没有自我介绍的觉悟。
南江汜说:“她是少宫,路上救来的人,应该是遭了天劫身受重伤。”
奇怪的,黄煜的眼神突然郑重起来,连酒意都被压下去了。
“嘶,我竟没看出,你是哪一族的人。你是何人?”黄煜眉头微皱,已经起了戒备之心。
少宫嘴角微扬,心道:我是你祖宗。
但她不可能真这么说,可她该说什么?
少宫想了想,扯了句:“失忆了。”
南江汜见他们二人之间气氛开始古怪,便拉着他师傅先走了,回首用眼神示意少宫跟上。
“师傅,我不在的日子,你都做什么了?”
黄煜勉强调整了下心神,“喝酒、喝酒、喝酒……”
少宫在后面就忍不住笑了,他说喝酒的时候,竟然还认真的想了想,想了半天,结果还是喝酒。
南江汜说:“我不在了,你连饭都不吃了?”
黄煜说:“没人做饭,我能吃什么饭?”
黄煜并未真的被南江汜拐的失了心绪,因为他突然转头对少宫说:“这位……姑娘,这世上能叫我一眼看不透的还没几个”,他突然抬臂恭敬的抱拳,“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南江汜赶紧拦住了他,说:“师傅,她法力没恢复,眼下连我都打不过,你就别试探了。”
黄煜:“小子,不知底细就留在身边,将来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不知是否是因为他那个造孽多端的爹,还是因为南江汜那多舛的命数,黄煜看似将他放出去闯荡,没想到还看的挺严的。
少宫眼睛一扫,扫到了南江汜挂在脖颈间的小玉石。
“罢了,不问就不问”,黄煜甩甩袖子,初见时的酒意已经一扫而光,“你今天突然回来这是做什么?”
南江汜眼神不自主就划到了阿洛身上。
少宫牵着阿洛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阿洛懂事似的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立在她身旁。此刻被黄煜这么看着,他有些心虚的往后躲了一下。
谁知黄煜嘴里更吐不出象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怎么两个人生出一只猪来?嘶,这小猪长势有点快啊。”
少宫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上去就要动手,又被南江汜拦住了,“开玩笑开玩笑的……师傅!”
黄煜挑逗人得逞,摇着酒葫芦笑着走了。
“让我养这么个小崽子?你们要干嘛去?”
少宫闻言忖度着,这下该轮到自己看好戏了。
只见南江汜说:“去找天书。”
黄煜一口酒喷了出来。
“你……你……”
“去给妖王寻天书”,南江汜语气平静,嘴角带笑,丝毫不在意黄煜那张要吃人的嘴。
“你敢去,我、我打断你的腿!”
少宫在一旁看戏看的笑了。
“小姑娘,你笑什么?!”
“唔,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二人突然达成了统一战线,但南江汜丝毫不为所动,少宫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坚定,像风吹不动磐石。
“我的命盘皆因它而起,总归都是死,倒不如临死前做一件好事。”
少宫沉声道:“你觉得修改天书,让妖王复活他的王妃、逆天改命乃是好事?”
“既然能够做到,为何不成人之美?”
“愚蠢”。
黄煜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世人争夺天书皆为成人之美,存着都是这样的心,你说为了自己也就罢了,像你那个混账爹一样改一改自己的命盘,可你偏偏是为了别人而死!”
“我……”
南江汜欲言又止。
少宫就明白了,“你想去掉身上的诅咒?”
“……我想”,他说,“我想活着。”
少宫就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了,“你若这么说,我还愿意帮你一把。”
南江汜突然看向她,眼神带着点感动。
少宫有点心虚,毕竟这诅咒就是她下的。
修改天书,她是万万做不得的,但是给南江汜续命,她其实有的是办法。只是可怜他这一番心,便想随着他走一遭。
这时候就得看天意了,看他在动用天书遭到反噬,或者是死劫来临之前,自己的法力能不能恢复,若能恢复,还能救他一把,若未能恢复……终归是自己选择的路。
“可、可是”,黄煜还是不放心。
“你想好了就行”,少宫说,“为了你这条命,你的师父、你的娘亲,都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我本也这么认为,可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生命就没什么意义了”,他突然想起了妖神,偏执、疯狂,想起了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小狐狸,那种痛苦、那种热烈的感情,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生命的象征。他想,他应该活的丰富,而不是在漫长的生命里过得单调、乏味。
南江汜斜眼瞥了一眼少宫,见她眉头凝重,却仍旧认可了他的观点、尊重他的决定,还要跟他一起去。他突然就觉得,少宫其实也挺温柔的嘛。
少宫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抿起嘴角,眯细了眼睛盯着他。
……当然,如果不打人的话就更温柔了。
第10章
陆亦庄上空黑云压顶,电闪雷鸣,以南江汜那点法力自然是飞不过去的,于是他们在距离百里外就落下了云层。
少宫看了眼天空的乌云,眉头微皱,“忘了问你,妖王为何知道天书在陆亦庄?”
南江汜变了一辆马车出来,答:“说是他那个巫医算出来的。”
“算出来的?未免太儿戏了吧”,少宫说,“我看那巫医是深藏不露,妖王都未必了解他,只可惜,未来得及与他打个照面,看看他是个什么人。”
少宫心里想着,他们两个一个现在没有法力,一个相当于没有法力,要去寻天书?简直就是笑话。看这天空电闪雷鸣,必定是有高人在这里斗法。
“怕不怕?”少宫突然回头笑着看他。
就这一个表情,南江汜却感觉心动了一下,愣住了。
“呃……”
少宫未注意到他微末的表情变化,只说:“怕的话现在后退还来得及。”
南江汜心里暗道,一定是最近爱情故事见得多了,生出了歪心思。
拍拍自己的脑门,他说:“不后退,天书真有那么可怕吗?”
少宫说:“你若不动它,它便不可怕,你若动了它,可不可怕的得看它的脾气,毕竟,谁能揣摩得透天意?真正可怕的,是与我们一道的对手”,少宫若有所指的看了看那片黑云,“为了争抢一件神物,什么样肮脏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你去里面”,少宫不容置疑的看着马车,对南江汜说。
南江汜愣了一下,“这……这不太好吧。”
“别废话,赶紧进去”,少宫接过他手中的鞭子,南江汜就极为别扭的进去了。
未等他坐稳,马车“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南江汜整个人撞在了马车内壁上,他摸了摸自己撞疼的后脑勺,扶着座位撩开门帘道:“小祖宗,你慢点,别再给我晃吐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少宫的表情极为凝重,是少见的严肃。似乎少宫比他更为了解天书,于是南江汜一句话未说,干脆坐在了她旁边。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越是靠近陆亦庄,人烟越是稀少,不只是因为这里是神魔边界,更因为这斗法的二人着实厉害,吓退了方圆百里的灵物。
乌云压低、烟尘弥漫,越往里走,越是分不清白日黑夜,直至二十里地的范围内,已经是飓风,飓风扫着沙石,砸在人脸上,南江汜想变出个斗笠挡挡风沙,却发现自己的法力遭到了冲击,化了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化出来。
他将斗笠斜挡在少宫面前,捂着鼻子说:“这里究竟是何人。”
“魔尊”,少宫说,还是依旧的面不改色。
南江汜对于魔尊是何人没有什么概念,他在神族身份上是比较高贵的,但他的法力实在不值一提,自小主攻的也不是这一方向,因此虽然总听别人说哪个哪个厉害,哪个哪个惹不起,但他都没有什么厉害的概念。
只是在他的一路“听说”之中,这位魔尊乃是六界第二厉害之人,第一是神族早已退隐的战神映司,现在无所牵挂的守着一座山头做起了山神。
南江汜突然兴起,苦中作乐,拍了拍少宫的肩膀,“哎,你法力没丧失之前,能打得过他么?”
少宫斜扫了他一眼,南江汜明白这个表情,意为:你又想挨揍吗?于是他笑了一下,说:“少宫是你的真名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虽然没见过你斗法,但以你的剑术,怎么说也是在六界排得上名号的。”
“你有点烦”,少宫说,“先闭嘴,小心一个眨眼就毙命了。”
马车行进逐渐缓慢,这化出来的假东西就要挡不住了,南江汜却毫无知觉似的,继续问道:“我们同生共死这么久了,我师父和生养大的地方都带你去看了,你却连你的身份都不透露一声,甚至对我还要用个假名字,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么?”
少宫有点疑惑的扫了他一眼,“我有必要用假名字么?怎么,你为何突然如此话多。”
南江汜偏头看了看飓风的中心,那里火花四溅、电闪雷鸣,两人的头发一不小心纠缠在一起,他又转头看着少宫说,“我师父从不会高看别人一眼,但他对你却很谨慎,我是真的很好奇。我们离着死亡这么近,你对我透露一下真心又如何。”
少宫转过头,淡淡道:“死不了”,继续驾马前行。
继续往前进了约十里路,这化出来的马车就再也抵挡不住了,被风吹成了一片散沙,消散于风中,两人提前一步落了地。南江汜看起来有点失落,一句话也不说了。
“趁他们斗法,我们偷偷溜进去,这是最好的时机”,少宫说,回头看他表情落寞,于是凑在他耳边提高嗓音,“还找不着天书了?!”
四周尽是飓风,这句话因离着近,重重落进了他耳朵里。南江汜提起精神,拽着少宫的胳膊,“走,先往哪里走?”
少宫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地形,指着半空中一处地方,“应该在半山腰”。
于是他们顶着飓风,往半山腰上走。因着远处那二位在斗法,天空倏然变成了红色,看来魔尊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少宫拽着南江汜去了山后,想着万一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一旦出来,还能有这山抵挡一下,不至于丢了小命。
天空又变成了绿色,远处的二位仙人打斗甚为壮观,他们是山后的两只小蚂蚁,负重前行,林中的树叶哗哗作响,叫嚣着,像是一种撕心扯肺的哀怨,“咔嚓”一声巨响,面前粗壮的树枝突然断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少宫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撕下裙角遮在脸上,回头去牵南江汜,南江汜将手递在她手心,少宫握紧拉了他一把,“得快点,若是等那庄主回了山,我们就更难进去了。”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的潜力、都被你激发出来了”,南江汜气喘吁吁地说。
少宫一路拽着他,加快了步伐往半山腰赶着,她在山石后露出一个头看着山外的场景,见山另一面的绿茵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一掌劲力袭来,少宫拽着南江汜趴在了地上,盖了一身的尘土。少宫从未这么邋遢过,她都快忘了世间还有尘土这种东西,晃了晃脑袋,从头发里抠出几颗石子,眉头微皱,有点嫌弃。
“走吧。”
他们艰难的往上爬行,刚看见陆亦庄的大门开在哪边,天空就突然一片天朗气清,劲风寂落下去,徒留一片萧条。
“得快点!”
刚赶了几步路,就有一道力量再次袭过来。少宫与南江汜趴在地上,被绿茵遮挡着,只听外面有人说:“哼,倒是鬼机灵。”
南江汜想着,这是被发现了?这可如何应对?
少宫则想着,该挑个什么样的日子,把这仇给还了去。
“弦午,你不是我的对手”,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乖乖把天书交出来,也省的浪费你那么多宝物。”
是魔尊乘琚。
“我司重任守护天书,怎可交与魔尊之手?今日你就是杀了我,耗尽了我的宝物,我庄内机关重重,天书你照样不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