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的双方总得付出对等的价值,不然这就不是交易,而是一个陷阱。
“一场能够引发战争的刺杀。”女子答道,“一场能够带来皇帝之死,以及亚述公爵的战死的意外。”
送走了加伦斯的使者,教皇独自坐在宝座之上。
他望着雪山之中冷清的月色,突然想到了几年前的远征。
在那次远征之中,他也是这样与乌拉尔王达成了协议,让贵族们与王族元气大伤,逼迫皇帝让出大半的利益,更是除掉了洛韩公爵,获得了教会的胜利。
几年之后,同样的戏码又一次要在格里伦斯上演了。只是这一回,教会只需要打开格林道尔的大门,就能让血色祭典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弑君祭典”。
这既让格里高感到害怕,又让他兴奋。
他哈了一口气,摸上了冰凉的纯金权杖。
“总会开始的。”他自顾自地低声说道。
“就让我看看,这一回的红狮是否会死在我的手上吧。”
第48章 生变
祭典的时间已经确定了,就在三日之后。
奥古斯都对于这个时间点并没有什么意见。他也想早点处理完教会的事情,好早点回王城,为和那个看不见的势力作准备。
更重要的是,亚述公爵和阿奇尔同时向他带来了乌拉尔族不安分的消息,这都在暗示,赫伦王国的这个冬日可能要面临一场恶战。奥古斯都希望,他能够借由教会的财富和剩余的力量,好好的为这场战斗作准备。
至于教会那边,他们选择这么赶着举行祭典也只是因为盖里奇的身体要撑不住了。在颠茄喝毒药的双重作用下,盖里奇的情况越来越差。他现在不仅仅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就连正常的参加完一场礼拜都成为了问题。
一旦他在皇帝还在的时候死去,那么皇帝就肯定会把继承人的问题捅出去,联合领地的贵族们向教会施压。到时候,教皇还想推自己人上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了。他不仅仅会失去对玉教会的控制,更有可能让加伦斯的使者借用贵族们的手,将卢萨斯推举上位。
格里高绝对不愿意见到自己精心经营的一切成为了其他人的财产。
正因如此,这场本该精心准备的祭典,在双方默许的条件下,变成了有史以来最简单的一场祭礼。
在祭典举行的前夜,奥古斯都和树下一同商议内卫队的安排。奥古斯都认为,内卫队应该驻守在雪山脚下,作为外侧的接应,同时控制住格里伦斯的城卫军和教会本部;而阿奇尔则认为,内卫队必须兵分三路,他们还需要压制住祭礼所在的格林道尔修道院,防止皇帝在这一场变动中受伤。
“我们必须确保您的安全,陛下。”这是劳伦斯第一次表示了对阿奇尔决策的赞同,“内卫军的实力足以压制住教会的私军。”
“我知道。”奥古斯都答道,“但我更担心看不见的那只手。”
他走到窗边,摸着已经模糊了的石雕花纹,语气略带惆怅:“他们肯定会插手,并且还会同时带走所有在教会的帮助下得到的财富。但是赫伦也需要,冬日的边地战场更需要。”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劳伦斯和阿奇尔却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教会经营多年,控制了赫伦大部分的商队贸易,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和他们比起来,皇帝都可能是个“穷人”。而为教会发展提供渠道的那一方,肯定也不会对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视若无睹。
与其让这成为皇帝日后打压他们的助力,他们肯定会提早窃走这一笔宝藏。
唯一可以与这笔钱财相比的砝码,只有皇帝本人。
他既是诱饵,也是最大的变数。
“明日祭典,我会让劳伦斯和我一起出席。”奥古斯都吩咐道,“你拥有独自行动,以及指挥内卫队的力量,阿尔冯斯男爵。”
“你的目的只有一个。”
“看紧城门,别让那些人逃了。”
可惜的是,第二日的祭典却未能如期举行。
原因无他,在格林道尔修道院,在准备好了的礼拜厅里,悬挂了三句无头尸体,分别是修道院的侍卫,一位神官,还有一个贵族。
哈瑞尔是发现者。
他按照教皇的要求,提前去了礼拜厅,去准备、检查祭典的一应事物,却在走到厚重的石门前时,发现了从门下缝隙缓缓渗透而出的鲜血。
然后,他闻到了那股刺鼻而浓烈的气味。
等到劳伦斯和皇帝赶到的时候,那三具无头尸体已经被守卫给放了下来。教皇和神官们正站在一边,等待着医者的检验结果。
奥古斯都皱着眉走了过去,得到的是教皇狡猾的回应。
“我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陛下。”格里高也是一脸疑惑且愤怒的表情,“这绝对是有人在针对教会,想要打断祭典和继位仪式。”
他指了指那三具尸首,接着道:“可惜……所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我们现在并没有办法确认他们的身份,只能通过衣服勉强辨认一下。”
奥古斯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十分不满地训斥道:“修道院的守卫就是如此的无能吗?你们是怎么守护这里的!”
格里高连忙低头,表示了自己的不安:“教会也对此十分不安,陛下。”
“所以我们希望,陛下能和我们一起,到雪山之下的圣堂教会去。那里有肃戒骑士团,比起修道院,肯定更加安全。”他打蛇随棍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祭典可以延期举行,但您的安全却必须要得到保障。”
教皇指了指门外,跟着他上来的侍卫也拿着武器走了进来,明晃晃地是想趁着皇帝身边守卫不够的时候,强行将他带走软禁。
劳伦斯见此情景,身边的长剑已然出鞘。
内卫们也和他们的队长一样,主动护卫到了皇帝面前,与教会的侍从对峙。
奥古斯都平静地看向教皇,就好像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是吗?”他冷冷地答道,“这就是你的建议?”
格里高诡异地笑了一下。
他拍了拍手,但门外无人应答。
教皇的脸色变了。
下一秒,一位神官飞奔而入,带来了一个更加骇人的消息。
“教皇陛下!皇帝陛下!”他跑的太快,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门槛,直接在入口摔了一跤,“圣堂教会传来了新的消息!”
格里高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给我安静些!”
“您真的不打算先听听消息吗?”阿奇尔随后走进礼拜堂,他的身后,皇家内卫鱼贯而入,皆手持武器,寒芒闪闪的枪尖对准了并不擅长武艺的侍从们。
看到真刀真枪上来的军团,即使是格里高,也不得不退让。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因为按照原定的计划,教会应该已经在军团驻扎地附近的水源里下了毒药,即使还能动弹,皇帝的禁军也不可能突破暗杀团和肃戒骑士的双重封锁,到达雪山之上。更别提,加伦斯的人应该也在修道院里埋下了暗线,他们理应不能到这里才是。
然而事实是,阿奇尔的确带着内卫冲了进来。
他快步走到了皇帝的身后,直接给他开了一条大道。
“先离开修道院。”他压低声音,对着劳伦斯道,“之后再细谈。”
在离开修道院的路上,阿奇尔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情况。
“我原本打算晚些时候再上来,正好能够在您下山的时候劫持教皇,达成交换的协议。”阿奇尔语气非常快速,“在上来之前,我已经调动了军团将守城军控制住了,确保了无人能够出入格里伦斯。同时我也让哈瑞尔帮我暂时压制住了格里伦斯里还蠢蠢欲动的那些家伙,暂时将城内按照宵禁的状态封锁了。”
奥古斯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原本教会的私军就不在格里伦斯,而是囤在了附庸他们的一个小贵族的领地上。这也让守城军想要发消息求援变得困难了许多。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时间差,人数算不上太多的内卫和禁军才能暂时控制住格里伦斯。
“内卫已经带着我的手信去向斯图亚特家族和亚述公爵求援。”阿奇尔稍微放慢了骑马的速度,“我希望他们的领地骑士能够尽快支援过来,但我还是担心,他们可能会赶不上。”
“你是想直接一网打尽吗?”奥古斯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皱眉问道,“格里伦斯地方很大,单凭现在的军队并没有办法直接控制教会。”
“我并不想这么做,”随着他们奔驰到了圣堂教会所在的区域,阿奇尔停下了脚步,“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而且现在……教会已经不是盘踞在格里伦斯的庞然大物了。”
他示意守在圣堂教会前守卫推开大门,露出了那一条仿佛铺上了红毯的大理石道路。
皇帝翻身下马,顺着这条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道路望去,看到了吊在圣堂教会前面的那一大排尸体。
凡是今早提早赶到教会、想要参加祭典的人,从神官到主教,再到贵族和普通民众,无一幸免。他们都和修道院内的死者一样,被割掉了脑袋,无法确认身份。
其中一个人穿着的还是和哈瑞尔今日类似的暗红色服饰,只是上面还绣有象征三月女神的暗色花纹,配合上这个人矮小的身型,很难不让人想到死者有可能是盖里奇。
“第三方势力先行动手了。”奥古斯都一脚踏入鲜血之中,“教堂里没有生还者了吗?卢萨斯呢?”
阿奇尔用剑拨开堆积起来的尸首,露出了通向内里的道路,“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就都死了,我没有看到卢萨斯。”
奥古斯都沉默了片刻,沿着血流走入内堂,看到的是同样被乱刀砍死、扔在教堂各处的神官尸首。
哈瑞尔也跟着他们走了进来。
他走到被吊着尸体下,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那只手上的疤痕,道:“是盖里奇。他的手臂上还有我放血治疗留下的疤痕。”
然后他快步走到了圣堂教会的深处,原本用于临时转移的暗道,此刻已经被人打开,阴森森地风从暗处吹过,带来了更为浓郁的血腥气。
“是暗杀团的杀手,都已经离开了。”哈瑞尔端详了一下地上的血迹,还有尸体上的伤口,“我原本以为,他们都是教会用重金从亚细亚招揽的流浪佣兵,还想从他们身上找一些和乌拉尔相关的线索……没想到这把刀最终还是对准了教会自己。”
奥古斯都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象,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你对他们了解多少?”奥古斯都直接问了哈瑞尔,“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人?”
哈瑞尔刚要回答,他身后的阴影处突然耸动了起来。
一个黑衣人自角落里跳出,手持奇怪的蛇形弯刀,直取哈瑞尔的心脏。
好在阿奇尔反应快,将手中的刀掷了过去,将那人的准头打偏了,同时哈瑞尔也洒出了从不离身的毒药,直接将那个黑衣人的眼睛给毒瞎了。
哈瑞尔捡起了身边的短剑,捅入了那个黑衣杀手的胸膛。
鲜血溅在了他浅色的衣服之上。
黑衣人本就是强弩之末,现下也只能扑通一声,倒在了尸体上。
“他死不掉的。”哈瑞尔对阿奇尔说道,“我下手有分寸,两三天后他就能醒来。”
阿奇尔点点头,让侍卫把人拖了出去。
然后哈瑞尔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他们自称是加伦斯的使者,来自于乌拉尔。”他皱着眉说道,“他们和教会合作,提供贸易的线路,帮助教会和亚细亚的游牧民族联系。作为交换,教会必须给出他们想要的消息,顺便给他们带来进入赫伦王国的允准文书。”
“情报和渗透。”奥古斯都道,同时示意离开教堂,“他们意图不轨。”
“但他们并没有出现过实质性的力量,这是第一次。”哈瑞尔边走边补充道,“之前我只见过他们的黑衣使者深夜到访,和教皇谈判,但是谈判的结果只有教皇一个人知道。”
“那这次的袭击就不是什么好消息。”奥古斯都皱眉说道,“他们既然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已经准备对赫伦下手了。”
第49章 内乱与攻城
离开了教堂,奥古斯都原本想吩咐劳伦斯,带着军团先行驻扎在格里伦斯,稳定局势等亚述公爵的队伍到了再撤离。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他们还没有感到军队驻地之前,格里伦斯内里就发生了暴乱。
加伦斯的使者动手了。
而他们被迫应战。
原本宽敞的小巷变成了杀戮的舞台,数不清的黑衣杀手和雇佣兵掀开了身上的伪装。
他们在蛰伏数十年后,第一次踏入了阳光之下。
酒馆和小店里的民众惊骇于已经认识了很久的邻居和好友对他们举起屠刀,他们还未来得及反抗,就死在了无情的刀刃下。
孩童哭泣着逃跑,却被流箭正中胸口,倒在了已经失去生机的母亲身边;原本用于展示的玻璃柜被强盗杂碎,黄金和宝石散落一地,被雇佣兵抢走。
类似的场景在格里伦斯的各处上演。
血流弥漫成河,沿着石制水渠,没入了护城河中。
而护城河的水早就已经被染成红色了。
加伦斯的使者站在高耸的城墙边,面前是被打断了双手,却依旧不肯顺从的内卫第四小队队长。
在他的身后,其他的内卫,包括守城军在内,都被屠戮殆尽,他们的尸体被堆在城外,充当战壕。
“最后一次机会,打开城门机关的钥匙在哪里?”黑衣女使嘶哑着问道,“还是说你想和你的队友一样?”
内卫队长依旧缄默着。
他知道这群来自亚细亚的雇佣兵和杀手若是离开了格里伦斯,必然会造成更大的灾难,所以在发现突袭之后,他就立刻命令守城的士兵关上城门,顺便毁掉了用于打开连桥的机关以及机关钥匙。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除了死去,别无选择。
所以他没有回答。
“冥顽不灵。”黑衣女使失去了耐心,示意身边的佣兵了结了内卫。
头颅落入水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后黑衣女使走下了城门。
“你的诺言还未兑现。”在城门之下,一个衣着打扮有着明显乌拉尔风格的男子等候在侧。
他身后的马车里装着被打昏了的卢萨斯,其他的人伪装成了商队,只是带着的并非是寻常商品,而是教会的财富和武器。
“城门的装置应该被他们毁掉了。”黑衣女使答道,“你们只能利用炸药炸开城门,带走宝藏。或者走那条密道,从圣堂教会离开。”
男子哼了一声,明显对于这并没有完成的盟约很不满。
“你们当初可是说,这座城送给我们也可以。”他沉声说道,“怎么?我们帮你们解决了教会的那群人,你们就打算背信弃义了?我会把这次的事件告诉王,让他来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