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已经从商场的那个包包最好看跳到了十一假期要去三亚冲浪。
盛晴处于一个尴尬但没有人发现的环境里。
她突然就没那么着急,思索着是开口询问祁静,还是就拉着安全带在胸前,骗过拍照探头算了。
这么一想,还怪好笑的,她偷摸摸咧开嘴巴笑了下。
嘴角像是向上翘起的月牙,还没有准时升起,就坚硬在原地。
江聿伸过来一只手,握住她抽出来的安全带,温热宽厚的手掌不自觉摩挲过她的背,像是燎起一片火。
盛晴嘴角的笑容僵硬到逐渐诡异,弧度奇怪难看,被碰过的那只手如受惊的猴子般不断往回缩。
江聿似乎并没有在乎她的慌张,等着她的手指从自己指尖溜走,刚好握安全带,然后插进卡口里。
短短的几秒钟。
两人没有一个眼神对视。
盛晴突然感觉胸口莫名发堵。
曾经的江聿是她的靠山,她冷了饿了都可以朝他家跑去,她知道有哥哥在,生活就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
但是现在,当她明白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差距。
再看看如今江聿对她的态度,就知道有些感情只是当时的限定,一旦错过,就不复存在。
江聿继续阖眼假寐。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貌似只是如梦幻泡影。
举手之劳,他并没有在意的吧?
盛晴忍不住胡思乱想,也终于忍不住。
在之后半个小时的路上,频频偏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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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最后停在清潭山脚下。
今天不是周末,而小学中学生都已经开学,清潭山上人并不多。
陆成周不愧是在把妹路上战无不胜的海王,把今天玩的所有项目都安排好,因为要野炊,自己也背了一个很大的登山包。
下车之后,他先和江聿去买些水。
虽然景区的水价格很高,但对于他们来讲,总比身上放着几升的水然后登山强。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祁静手肘撞了撞盛晴:“怎么样,比你那个混球帅吧?”
她是在说江聿。
盛晴:“……”
她在说谎方面无论如何都无法炉火纯青,抬手佯装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说:“差不多吧。”
“这还差不多?”祁静完美妆容都要惊出一点裂缝,“你那混球到底有多帅啊……”
盛晴没说话。
另一边,江聿买了四瓶矿泉水。
他在美国的时候也经常爬山做户外运动,参照今天的天气,一瓶矿泉水可以坚持的路程足够。
清潭山是京北市比较有名的景区,常年有游客,那山上买货的小贩也就少不了。
“怎么样?”陆成周单手杵着货架,站姿没型没款,有点风流浪荡,嘴角的笑意更荡漾。
江聿抿嘴:“什么怎么样?”
“装糊涂是吧?”陆成周啧了一声,“祁静的室友啊!”
“瞧瞧那个身型,瞧瞧那个小脸蛋,盘靓条顺,像小范冰冰。”
江聿冷冷地递给他一记眼神:“没事少评价姑娘的长相。”
陆成周:“???”
他满脸问号地问:“我连夸美女的权利都没有了?”
四瓶饮料四十块钱,江聿掏出钱包付款,抽出一张红色票子。
陆成周赶紧趁机笑话他:“江大少爷是洋饭吃多了哈,现在国内流行移动支付。”
他贱兮兮地点开支付宝,打算羞辱羞辱他,“我说您老能不能与时俱进一下,这么些年次次看到付款都用钱包。”
江聿送给他一记不屑的白眼,拎起两瓶矿泉水朝盛晴和祁静那头走去。
陆成周刚想夸一下最近江聿的情商很上道,知道自己给漂亮妹妹献殷勤,然后把他可以表现的那份留出来。
他支着大牙笑着拿起另外两瓶矿泉水。
刚要再犯贱一下,就听到前方传来江大少爷冷漠但又有几分严肃的声音:“不是所有姑娘都是陆大少爷的 盘中餐。”
陆成周:“?”
什么意思?
虽然他这人纯纯人渣,就浪子就不回头,但也不能对现任对象的好朋友下手啊。
那还是人么?不纯纯臭鱼烂虾么。
他刚想开口反驳两句,刚刚江聿钱包内塞着的小照片的画面一闪而过。
照片上稚嫩的少女和某张脸不断重合又分离。
陆成周脑子仿佛放烟花一般炸了一下。
一点比较离谱但又有点眉目的东西在脑海里逐渐清晰,他没忍住骂了一声:“草啊。”
第25章 认识两个盛晴,您还真是荣幸
对一切都表示不清楚的盛晴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
从小不少被王兰揍的她,对于飞来的东西都有一定的敏锐度,赶紧抬手去拦,看到是瓶矿泉水,直接接住。
旁边的祁静夸张地“哇塞”一声:“阿晴好棒。”
“你俩配合的也太默契了吧?”
盛晴:“……”
这都哪儿跟哪儿。
“你别起哄,祁静。”盛晴小声说。
祁静特别喜欢逗盛晴,立马贴了上来:“呦,我们阿晴脸皮好薄,这就害羞啦?”
盛晴耷拉着眉眼,连忙打断她:“你别闹了。”
俩人在这里笑嘻嘻的,那头金到近乎发白的头发已经离两人越来越远,开始先人一步,往山上走去。
陆成周把矿泉水递给祁静,温柔地说:“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祁静下巴一扬,傲娇地“哼”了一声:“我不告诉你。”
然后大小姐就翘着尾巴颠颠儿爬山去了。
盛清和陆成周对视一眼,拘谨地点了点头,也连忙跟上去。
江聿这人压根就不是出来玩的,或许纯就是喜欢爬山罢了,拿出一副“懒得等你们的”态度。没过一会儿就已经遥遥领先他们一大截。
陆成周的主要目的是和祁静谈恋爱,速度当然不会很快,但是男生之间无聊的攀比心作祟,他又看不惯一直只能看着江聿后脑勺。
朝他骂道:“畜生,慢点儿能死?”
江聿回头,脸上挂着一点得意的笑容,呼吸都不紊乱,懒洋洋道:“怪不得叫龟儿子。”
“原来跟乌龟一样慢 。”
陆成周:“……”
他妈的。
这逼不是研究天体物理的吗?怎么在斯坦福交换这些年还辅修了一门语言的艺术。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低声骂道:“滚蛋——”
江大少爷立马抬腿就走。
压根就不像他让人滚的,而是江聿把他们孤立了。
陆成周从小到大没少在江聿这里受气,抬手捏了捏额角让自己冷静,想办法扳回一城。
他看了看和祁静并排走的盛晴,立马露出一个比向日葵还灿烂的微笑:“呦,晴晴妹妹,今天多大啦?”
“……?”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
盛晴冷淡回答:“22.”
陆成周笑道:“看妹妹细皮嫩肉,皮肤白的像个灯泡儿,不是北方人吧?”
北方人本人祁静:“……”
她感觉这货是在内涵什么,并且必须要说清楚。
盛晴点了点头:“嗯,闵州人。”
闵州啊。
陆成周在脑海里的中国地图上画出这片区域,忽地笑了一下。
“阿聿也去过闵州哈。”他说。
盛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反应还是很快的,赶紧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陆成周这次笑的更心花怒放了,赶紧招呼江聿:“阿聿,你别着急,还没给你俩互相介绍呢。”
走在最前面的江聿脚步顿住,拿出一点耐心等着陆成周把话说话。
“前面儿的是我发小江聿,阿聿,这位是静静的同学,盛晴。”
听到这个名字,前方的男人终于慢慢回头,阳光照耀下,神色复杂不明,只是眼神愈发地深。
“盛晴?”等到时间都要沉默,他终于开口,“这名字我有点熟悉。”
陆成周充当捧哏:“呦,是嘛。”
江聿沉默半晌,嘴角一勾:“跟我一个朋友重名。”
盛晴:“……”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还认不出自己?
盛晴顺了顺气,桀然一笑:“认识两个盛晴,您可真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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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山腰,大家决定休息。
祁静今天脚上穿的是新鞋子,袜子又比较低,脚后跟的位置已经被磨破。
陆成周虽然是个面面俱到的海王,但这个情况是没有想到的,也有点儿手足无措,先是哄祁静,然后跟大家商量:“要不我们今天就不登顶了吧?”
盛晴是被祁静叫出来的,当然随便。
她刚要点头,又想到江聿,看了看他。
北方昼夜温差大,正午的温度还是比早上热了不少,江聿额角挂着一点儿汗珠 ,抬抬起手胡乱擦了擦,目光和盛晴的在空中短兵相接。
然后,又轻轻挪开。
“好。”
气氛有点干。
祁静小心把鞋子穿上,提议道:“那我们在这里野炊吧?”
她虽然是家里宠爱长大的少女,但是仍旧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扫兴。
她指了指旁边的店:“这里可以租烧烤的炉子,还可以买啤酒,买肉……”
盛晴看出她在焦急,赶紧点头,道:“那我去捡点儿树枝引燃炭火吧。”
说完,也不是跟他们商量,就捡了条小路往树林深处走。
自己的计划有人响应,祁静朝她的背影投去感谢的目光。
江聿目送着少女走远,目光里只剩下一截纤细的背影,“我去买食材。”
祁静不好意思只让他们两个在忙,连忙站起来说:“我也去帮忙。”
山腰小店内东西齐全,她先买个一个价格并不算昂贵的拖鞋,趿拉着拖鞋帮忙干活。
江聿租好烤架,跟陆成周两人找了一片宽阔的空地,将烧烤架搭了起来。
祁静又额外铺了一个一块野餐桌布,把一些需要烤熟的肉摆在上面,还买了几个一次性水盆和矿泉水,在一旁洗菜。
陆成周毕竟是在追人家姑娘,赶紧撂下自己的兄弟过去帮忙。
两人在一起你侬我侬,腻腻歪歪。
陆成周说:“辛苦静静了,女孩子还是不要碰凉水,这些还是我来做。”
祁静就回:“这些哪能只让你们男生做。”
陆成周:“静静真体贴,还是我来吧。”
祁静直接松开爪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陆成周干活,偶尔给予两句鼓励。
陆成周:“……”
失策。
但到底就是干一点儿活,陆成周当然也没有什么怨言。倒掉洗菜的水时,他看到一旁的草比较特别,就来问祁静:“静静,这是什么草。”
祁静本科是学植物学的,很多时候都承担了要帮人识树辨草的职能,虽然她在学术上一瓶不满半瓶晃荡,但在给人答疑解惑方面可是下足了功夫。
她过去瞧了两眼:“这是蓝刺头花。”
陆成暧昧地拍了拍祁静的脑袋,夸赞道:“我们静静好棒,简直是百科全书。”
对此,江聿表示:“……”
真不懂这些人要谈恋爱的原因是什么,嫌自己智商还不够低,不够降智。
所以找个对象两人刚好凑一对成250吗?
他架好烧烤架,摆好炭火,不屑地看了眼陆成周,半耷着眼皮冷飕飕问:“人呢?”
正陷入热恋的俩人猛然惊醒盛晴好久没出现。
祁静脸色变了变:“林子这么大,阿晴不会是走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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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树林深处。
夏末初秋的暖阳干燥地照射在身上,盛晴看着眼前的植被。
从落叶阔叶林到山丘草甸,绿色低矮的植被覆满地面。
植被已经提醒她不要再往树林深处走,她应该在这时开始,选择原路返回。
因为不知道如何与江聿相处,而“纵使相逢应不识”的苦闷令她只想远离人群,越走越深。
她看着空空的双手,蹲下来随意捡一些枯落的树枝。
新鲜与枯萎、黄色与绿色相互交映的落叶里,她似乎看到重重叠叠的叶子自己动了动。
盛晴没在意,站直身体,定睛看向地面时,突然背后一僵。
第25章 盛晴的耳机线丢了
地面上伏着一条蛇。
头体背面是棕灰色,眼后具一条黑色眉状纹,颜色和树叶贴得很近,因此能很好地藏匿在落叶中间。
今日阳光不错,蛇是变温动物,需要在晴朗的天气出来晒太阳。
这片山的生态环境保护得不错,里面不免出现蚊虫,但很少有人会一直顺着树丛深入,盛晴甚至是这只蛇的一生中第一次见到的人类。
因为她一直在走动,在动地面上的枯枝落叶,蛇的安静状态被打扰,此时正愤怒地抬起头看她。
蛇身后拱起的数道鳞片愈发显得威风凛凛。
盛晴倏地后背发凉。
她不是学动物学的,不知道这个蛇是否有毒,毒性是否强大、如果被咬了,是否有解药。
但她曾经生活在东南沿海地区,也进过山林下过海,明白它现在已经是准备发动攻击的姿势。
盛晴不敢再动,安静地和蛇对视,后背紧绷着,一点不敢放松。
烈日暖阳烤在皮肤上,她又穿着厚度不一般的卫衣,很快,胸前背后浮起一层薄薄的汗水,额角也有汗水要滑落。
她站起来的时候腿是岔开的,现在要高度紧绷注意力保持这个姿势并不简单。
双腿逐渐有些发软,而蛇依旧保持着准备进攻的姿势。
“盛晴。”
身后突然有一道温和的声音平稳降临,并不急躁,像是在濒临绝望之际,有神祇抵达给予祝福。
那声音太熟悉,又有些陌生,在这个原始又充满危机的当下,甚至有梦幻的质感。
是江聿。
他没有叫自己阿晴。
可莫名地,贴合上这些年来,盛晴在梦里会听到的声音。
最想念江聿是在他离开之后,那时候的盛晴开学,回到学校,坐在教室里听着学校老师讲的课程,思绪总会飘到九霄云外。
飘到刚刚过去的盛夏,想到那个在盛夏降临却如月亮寡淡疏远的少年。
后来盛晴在北农的大学图书馆看到《海子的诗》:击鼓之后,人们把在黑暗里跳舞的心脏叫月亮,而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