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难得的好，从超市出来，盛晴带着江聿在操场上转了一圈，看看承载了她全部高中记忆的地方。
指了指光荣榜：“我考全校第一，说想去京北大学，结果有男生笑话我，说就我这山鸡还想变凤凰呢，我呸！”
操场这些年也换成塑胶跑道，有老师带着教务处人员正在给褪色的跑道描色，盛晴指了指八百米出发的头，有些傲娇地说：“我小时候就特别能跑步，体测我都是我们班里最快的。”
“是，”江聿回想起她在沙滩上狂奔的背影，笑着打趣，“还能把鞋子给跑掉呢。”
“……”
盛晴立马翻了个白眼：“别逼我在最快乐的地方揍你。”
江聿抬手锁住她的脖子，佯装恶狠狠地说：“你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
盛晴转头就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根本没收着力气，很快江聿手上就出现两个小小的牙印。
江聿吃痛地“嘶”了一声，“你属狗的啊？”
盛晴吹胡子瞪眼，哼一声：“你活该。”
江聿闷闷笑一声：“我说你这姑娘怎么脾气越来越大？”
盛晴努了努嘴：“狗脾气都不太好呗。”
“那小狗，给哥哥叫一声。”江聿继续逗她。
盛晴忽然严肃下来，食指抬到嘴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学校呢，都是祖国纯洁的花朵，不要搞黄色的东西。”
江聿：“？”
“到底是咱俩谁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
盛晴感觉自己凭借着还没有打完九价，对江聿有些为非作歹甚至放肆了。
现在江聿能忍，但不代表他是一个脾气好的人，现在忍着的估计等疫苗打完得找回来，盛晴见好就收。
听到上课铃打起来，教学楼里恢复一片安静，盛晴拉着江聿说：“走了走了，我们把东西给盛佳，顺便带你看看我的高中老师。”
教学楼内部，环境也重新整修过，涂过大白，墙壁看上去干净整洁，课桌都换了新的，黑板也是电子屏幕。
盛佳今年的班主任，恰好就是盛晴高中三年的班主任。
盛晴拉着江聿穿过晦暗地走廊，走到曾经也属于自己的二年五班门口，居然会有种已经和江聿经历过校园时代的错觉。
二年五班内，盛佳也和许多同学一样穿着校服，眼神看着讲台，听着班主任的耳提面命。
盛晴和江聿站在后门，没被盛佳发现，反而被班主任注意到了。
班主任又交代两句，然后走出教室，眼里有些惊奇和诧异地看着两人。
“哎呦，盛晴，好久没有回学校啦，”她先跟盛晴打招呼，然后看向江聿，语气有种熟稔和尊敬，“你和江先生一起过来的？”
第114章 江聿钱包里的照片
盛晴先是点头，旋即反应过来，提问道：“陈老师认识他？”
这句反问到底让陈老师脸上表情一愣，没回答，反而是看向江聿，似乎想寻求答案。
江聿漫不经心地替陈老师回答：“嗯，之前我给你物理笔记，就是通过陈老师送的。”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盛晴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班主任却有意无意地补充一句：“江先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而且是金色的头发，令人印象深刻。”
欲盖弥彰的下半句，盛晴心里疑惑，但表面上没有露出半点，继续跟班主任寒暄。
其实班主任对自己不错，高中的时候因为知道她有想离开浅水镇的心气，又是成绩好的学生，因此没少在学业和生活上照顾她。
后来考上大学，盛晴很少回家，每次回来也都是赶在春节，学校放假，盛晴都没有办法来学校探望老师，但是给老师寄过几次礼物。
在教室后面聊天，学生们根本不会专注学习，总是想回头看看八卦。
陈老师说：“咱们去办公室聊。”
她在这所高中兢兢业业了二十几年，送走很多学生，也看到很多学生在高中时期就被家中安排相亲，然后辍学，结婚，生孩子，永远离不开这座大山。
看到盛晴这样凭借自己的努力翻出大山，改变命运的，自然很是欢喜，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盛晴礼貌地打断她：“抱歉老师，我要给我妹送吃的。”
陈老师连忙点头：“去吧去吧，你这么好，盛佳也不差，希望你们姐妹永远离开这里。”
盛晴点了点头，刚要往外走，想了想，顿住脚步，摸了摸口袋，朝江聿说：“我今天没带钱包，你钱包里有现金么？我给盛晴点零花钱。”
毕竟在学校里，不能光明正大玩手机，还是花现金方便些。
而江聿从美国回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随身带着现金的习惯没有变。
江聿没有多想，拿出钱包，似乎想着掏出多少张现金比较好——主要是知道平时盛晴给盛佳多少零花钱。
盛晴直接说：“你把钱包给我吧，我看着给她。”
他们之间似乎从来没有因为金钱的问题闹过别扭，江聿犹豫了一下，直接把钱包扔给她。
盛晴拎着一袋子好吃的和钱包下楼，去高二五班门口。
办公室内，陈老师和江聿看着盛晴远去的背影，感慨道：“阿晴走到如今的高度，不枉费江先生当年对她的规划。”
江聿摆手笑笑：“我有我的私心。”
“君子论迹不论心，”陈老师眼里露出崇敬之色，“我还得替所有在退学边缘徘徊但受到您资助而读大学离开浅水镇的人感谢您。”
****
教室门口，盛佳接过姐姐递来的一大包零食，乖巧立正听着姐姐的教导：“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开心就给我打电话，保持充足的睡眠，学习尽力就行，身体不舒服也要及时告诉老师，知道吗？”
每次都是这些老生常谈，盛佳立马点头：“yes，sir！”
“还有别的吩咐吗？”
盛晴横她一眼，“没了。”
盛佳学了清宫戏里太监退下的造型，给盛晴做了个揖，“那奴才退了~~~”
退了一半。
“等等！”盛晴都忘了给盛佳生活费了，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五张红色票子，递给盛佳，“没钱记得跟我说。”
盛佳不敢抬头，怕被姐姐看到眼眶通红，小声说：“嗯，知道了。”
告别盛佳，盛晴走到女厕所。
站在洗手池前，拿出江聿的钱包。
想到之前祁静八卦时说过，江聿钱包里有个姑娘的照片，年轻娇俏，好看得很。
最开始盛晴是吃醋，在一起之后认定是当年他们拍过的合照。
如今，好像有了新的答案。
她宛若受到了某种指引，内心激荡地打开钱包，入眼处刚好是那张合照。
十六岁的盛晴和十九岁的江聿，在镇上一家照相馆拍摄的。
13年，小镇上的摄影技术还很差，好在这张照片是正方形，只截到胸口的人像大头照。
盛晴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少年江聿仍旧是金色的头发，这些年他头发好像颜色就没变过，也不知道什么染发剂居然这么强。
只是脸上挂着意气风发的、桀骜的笑容比现在更甚。
居然真的是这张照片，盛晴内心里那些疑惑慢慢沉下去，反而涌上一种莫名的感动，拇指在那张照片上仔细摩挲片刻。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这张照片的厚度好像不对。
她赶紧把这张照片抽出来，一抽，带着下面几张照片都露了出来。
第115章 爱你不止两三天
一共是三张照片，但三张全部都是盛晴。
甚至盛晴都能够说出每张的拍摄时间。
高中时期的盛晴，瘦小，纤弱，头发枯黄，看着就像从小到大营养不良。
当时的盛晴甚至有些容貌自卑，根本不喜欢拍照片。
第一张是高二那年，她被陈老师喊去办公室，拿着课程表拍的照。
第二张是高三那年，盛晴在一模里考了全校第一，总分七百，拿着奖状拍的照。
第三张这是大一军训，陈老师说想念她，想看她军训的样子，他让齐静帮忙拍了一张全身照。
……
而这一切行为都指向一个原因：资助。
盛晴曾经就怀疑，为什么江聿刚刚来浅水镇，就有公益机构来资助贫困偏远地区女童读书。
并且但凡是成绩不错的，都直接资助到大学毕业。
而江聿有盛晴的照片，是因为受资助的同学要定期向资助团体反馈近况。
只有盛晴三张照片，则是因为在大一，盛情找到赚钱的门路，决定不再接受资助。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盛晴虽然有过疑惑，但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是这个原因。
再想到曾经生气时，她质问江聿的话，为何去了美国就再也不联系她，想要关心她，偏偏要去看不靠谱的贴吧来了解她的现状。
这一切都有了对应的解释。
盛晴感觉头脑有些昏昏的，双手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面对江聿的真心和在背后的付出，她实在太过欣喜，同时也感觉过分沉重。
“阿晴？”似乎是看盛晴离开太久，江聿找过来，站在女卫生间门口，看着盛晴手里的照片，张了张嘴，艰难发出声音，“我们先找个地方聊一聊。”
****
盛晴被江聿拉进学校外面一家饭店，学校门口风格质朴，但味道很好。
忙碌了大半天，也该饿了，江聿点了一桌子菜，两人却都没有胃口动。
给盛晴倒了一杯温水，她举到唇边，麻木地喝了一口。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盛晴的声音跟侗族一样麻木。
她一瞬间感觉自己当初对江聿的怨恨，那些年不去联系他的行为很是幼稚。
江聿没说话，给她夹了一口凉拌鱼皮说：“这道菜好吃。”
盛晴豁然抬头，敏锐地反问：“你怎么知道这家这道菜好吃？”
她完全不给江聿找理由的余地，斩钉截铁地说：“是因为你之前就来吃过，对不对？”
他在浅水镇待的时间很短，凡是出行都有她奉陪，从来没有来过浅水镇高级中学，也没有吃过这家饭店。
“在你离开浅水镇后，你还来看过我，但是远远看的，没让我知道。”
盛晴将自己的猜测补充完整。
想等她放学见他一眼，因此等候很久，又因为奔波在路上，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因此，只在校门口的饭店里对付一口。
曾经她以为自己做梦，晚上思念江聿恍惚中在学校外面见到江聿的身影。
原来不是做梦，竟然是真的。
都靠猜测猜到了这里，江聿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沉重地点了点头：“你猜的大致都没错。”
因为在浅水镇，有了那两个月的暑假因缘，因此他想资助这个女孩走出偏远贫困的小镇。
光资助还不够，应当是真爱的，一边想放手让她飞得更远，一边在她飞不动疲倦的时候，跨越千里风尘仆仆赶来，隔着人群看她，只为确认她好不好？
曾经江聿说过那些想要她独立成长的话，盛晴虽然感激但不以为意，可如果将江聿的计划从她高中时期就开始延伸计算，就知道他对她独立、自主养成世界观这件事用心有多深远。
盛晴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周密地爱过、谋划过，心里一阵阵柔软，而问出来也只有那一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江聿看着她的眼睛，严肃而真挚地回答：“因为你值得。”
“我十几岁时有虚荣心，长得不漂亮，还自卑，”盛晴仍旧不理解，“你怎么在那个时候就能确定我值得。”
“我都感觉自己是不值得别人付出的那个。”
“你很好，很值得，”江聿反驳她，“我当年十九岁，已经是会反复推演自己思维，然后确定心意的时候。”
江聿很认真地解释，用自己的温柔来融化盛晴身上偶然冒出来的巨大“自卑”和“不值得感”。
“当时我就认定是你，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我自己的私心，”他顿了顿，大方承认，“我想等你可以客观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后，再给我回答。”
换句话说。
江聿愿意等她。
盛晴偶尔质疑江聿爱不爱她，但这份质疑不在于江聿没有给她安全感，而是因为自己总是会有些自卑。
江聿的爱不是炽烈的夏日，永远带着热烈的姿态，用一种拯救的方式降临。
他是于春天，于万千树上，砸在她的头顶橘子。
有着难剥开的外壳，里面是沉默的全部的柔软，然后甜蜜和酸涩共存。
爱恨嗔痴，个中滋味，待她尝遍，方为人间至味。
盛晴将他夹给自己的那块鱼皮塞进嘴里，小声回答：“那我的回答，你也听见了。”
穿越沉默的岁月，仍旧震耳欲聋。
“所以啊，”江聿见她终于露出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说，“哭什么，刚才好多人看我，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盛晴默了默：“你本就欺负我了。”
江聿：“？”
“可别给我扣黑锅。”
盛晴哼了一声，从他大衣里掏出钱包，指了指里面的照片：“这种丑东西天天放在身上，还不是欺负我？”
“欺负你什么？”
“你肯定会想着做成表情包啊什么的，每天发给我羞辱我。”
江聿：“……”
第115章 我有女朋友，不能移民
一晃到了四月。
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流水般过去。
顾兰兰和宋文要进行毕业答辩，答辩教室里，周沛和校内乃至生物学界有名的学术大佬坐在一起，看着毕业生的论文，然后互相讨论。
盛晴是今年的答辩助理，除了cue流程就是紧张兮兮地看其他导师指出顾兰兰论文的不严谨之处和不足，然后周沛舌战群儒，帮忙辩解。
没有什么原因，顾兰兰的选题正是周沛的研究方向，顾兰兰全程都是由周沛指导，说顾兰兰的不对，就是在说周沛的不是。
一场堪称华山论剑的舌战群儒歇下后，周沛十分优雅地抿了口茶水，倒是顾兰兰和在旁边观战的盛晴浑身汗水。
即便是论文还有很多问题，但研究生写的论文差不多也就这个水平，最后答辩组委会还是让顾兰兰通过了。
一天的战争就此结束。
答辩顺利通过，接下来的毕业流程就是安心等待拿毕业证和学位证。
努力奋斗三年，虽然在学术上没有太大造诣，但好歹硕士能毕业，顾兰兰和宋文请课题组的人出去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