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蓝在她身旁绽放,宛若一朵蛊惑人心的蓝色妖姬。
唯有蕊心那一点,是唯美的白皙清透。
“没有。”陆远词收回视线,他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很是克制:“很好看。”
说完却也不再看她,率先上了车。
盛晚撇了撇嘴,也连忙跟了上去。
开车去陆宅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还是在气氛有些凝固之时,盛晚终于受不了了,轻声开口:“你最近…工作很忙么?”
既然她问,陆远词也不会僵持着不回答。
“还行。”他声音淡淡:“江城的分公司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出差一段时间。”
“啊?”盛晚一愣,立刻问:“什么时候去?”
她的声音有很明显的波动,陆远词趁着红灯,侧头睨了她一眼。
女人白皙精致的巴掌脸上明显写着‘不情愿’三个大字,只是……他不知道她这情绪是不是舍不得自己。
联想到前几天的事情,陆远词还是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他唇角微抿,淡声回答:“下周。”
下周?可今天都已经周五了啊。
“好突然。”盛晚秀眉紧紧皱着:“要去几天。”
“说不准。”陆远词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很多分公司都要去考察,得几个城市走一圈。”
所以没个确切的时间,遂心而已。
更主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整理好这杂乱的心绪,干脆用工作来躲避了。
“陆远词。”盛晚眯了眯眼,忍不住质问:“你该不会是在躲着我吧?”
在这种发生争执的节骨眼,突然就要出长差。
她不是傻子,还不至于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陆远词没明确回答,只是问:“我看起来像是会用工作开玩笑的人?”
盛晚哑口无言。
半晌她别过脸,看向窗外的模样气呼呼,两瓣脸颊都鼓起了,像是憋闷的仓鼠。
等到了陆家老宅之前,才勉强调整好。
下车后,盛晚主动挽住了陆远词的手臂。
“咱们两个之间有不开心,也别让老人家看出来。”迎着男人疑惑的视线,她坦荡的解释:“我不经常来你家吃饭,也不想偶尔来一次,闹的不开心。”
陆肇的锐利如鹰隼,假如他们表现出来一点点的不对劲儿,那都不会逃过老爷子的眼睛的。
像是默认了盛晚的话,陆远词没说什么,回握住他的手。
陆家平日里的家宴不多,但逢年过节时为了维护大家族的脸面,总是要聚一聚的。
而且,人往往都拖家带口的特别全,足以让陆宅那张十几米长的桌子都能坐的满满当当。
盛晚跟着来参加过几次,可直到现在也没完全把陆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认全。
幸好陆远词说过,没必要认全。
只要记住那几个比较重要,日后可能会打交道的就成了。
元旦节的家宴一向是人比较全的,哪怕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谌也出现了。
只不过比起平日里的自由散漫,他今天一身西装,神色正式,倒是显得严峻了许多。
陆谌见到陆远词,二话不说的就‘押’着陆奕宁前来道歉加上到谢了。
“阿词,这混小子前段时间整那事儿麻烦你了。”陆谌扣着他的头,阴测测道:“梗着什么呢?还不跟你哥道谢?”
后则不情不愿,可在老宅里也不敢造次,只好眼神乱飘,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可陆远词压根也不在意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感谢之情。
“三叔,客气了。”他只是给陆谌面子而已,淡淡笑了笑:“应该的。”
一旁的陆奕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虽然经过上次灌酒的事儿,他心里对陆远词有了些感激,可也真看不惯他这装逼样儿。
当然,陆奕宁的想法是没人在乎的——包括陆谌这个亲爹。
就像他内心愤愤不平的想法一样,陆谌的确是更喜欢和陆远词交流,很多想法跨越年龄都能不谋而合。
盛晚靠在旁边无声的观察这一切,只想感慨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豪门家庭里尤其。
陆远词生活在这种夫妻假恩爱兄弟假和睦的‘大家庭’里,还真是一种龙潭虎穴。
相比起来自己的家庭虽然平凡又普通,但的确足够幸福。
这种想法,在一会儿去拜访陆远词的父母时得到了更深刻的确认。
姚楹身体不好常年生病,是个弱不禁风的美人。
寒冬腊月,虽然房间里的温度很暖,但她还是裹着厚实的羊绒披肩,脸色苍白的像张纸,薄薄的无力。
在见到盛晚之后,姚楹的那张脸还要更白上几分。
眼见着女人给自己倒茶,看起来恭恭敬敬的柔顺模样,她也只是嘲讽的轻哼一声,混不在意。
盛晚知道姚楹一直都看不上自己,哪怕她这是第四年跟着陆远词一起出席陆家的元旦晚宴了,但她作为陆远词的亲妈,就是看不上自己这种‘家世普通’的女人。
盛晚不太在意,每年都是当作没感觉一样的应对,只想着糊弄过去就好。
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大过节的,有什么都先忍忍,不适合和陆家的长辈发生冲突。
“阿姨。”盛晚笑笑,弯着腰把茶杯拿过去:“您喝茶。”
“拿走。”姚楹看都不看,冷着脸把茶杯推走。
盛晚差点被溢出来的茶水烫到,连忙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因为仓皇失措动作稍稍变重,青瓷的茶杯和大理石茶几碰撞的清脆声,立刻刺激到了姚楹脆弱的神经。
“你什么意思?”她扭头瞪着盛晚,张口就骂:“你是因为我不喝就跟我摔杯子么?”
“阿姨,我没……”
“您喊什么?”本来站在门口和陆晏谈话的陆远词察觉到动静立刻推门进来,他恰巧听见姚楹说的这句话,面色一沉。
站在茶几旁边的盛晚微怔,侧头看着他。
女人水汪汪的眼睛闪烁,里面满是无辜,清泠泠的招人疼。
陆远词长眉微蹙,走过去抓起盛晚的手仔细瞧了瞧:“有没有烫到?”
“……没有。”在他父母面前稍稍有点亲密动作就会让盛晚觉得别扭,下意识的缩了缩手。
但男人却抓得很牢,不让她收回去,用力的态度让她心头发颤。
“陆远词!”姚楹见他这态度顿时更加生气,她狠狠的捶了一下沙发把手,气得眼睛都红了:“是你带来的女人对着我摔杯子,你现在什么意思?还管不管了?”
盛晚皱了皱眉,认真的又解释了一下:“阿姨,我没有摔杯子,是不小心。”
她也没想到杯子放在茶几上声音那么大。
“你听见了。”陆远词看着姚楹,冷冷道:“不小心而已,还要追究么?”
“她说不小心就是不小心了?你不信我就信她?”姚楹不顾陆晏在旁低声劝阻,执意钻起牛角尖,瞪着盛晚不放:“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冤枉你了?好家伙,摔杯子还这么对待长辈,你家里有没有教养?!”
。
这话就说的太过分了。
话音刚落,陆远词听到盛晚深吸一口气的声音——显然是气得不轻。
家人是大部分的软肋,是不容别人说的存在,其中也包括她,但是,并不包括他。
陆远词攥住盛晚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后,率先向前一步,垂眸看着姚楹。
“你觉得放杯子大声点就是没家教了?”他淡淡地问,声音很凉。
明明连发火的态度都没有,偏偏就有一种让人不怒自威的效果,弄的姚楹和陆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他们只能看着下一秒,陆远词弯腰,把茶几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啊!”姚楹尖叫起来,大惊失色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她像是害怕陆远词打自己,连忙瑟缩着身子往旁边的陆晏怀里钻。
就连旁边的盛晚也完全没预料到这个走向,不敢置信的扭头看着男人。
“不干什么。”陆远词神色很冷,全程都是淡淡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就是告诉你,这样才是没家教。”
他也确实没‘家教’。
他的父母没养过他,心里也从来没有他,他哪儿来的家教呢。
“远词,你怎么说话呢?”陆晏抱着瑟瑟发抖的姚楹,也沉下脸:“你跟你妈摔杯子?别太混蛋了。”
“抱歉,没家教的人就这样。”
陆远词冷冷的回了一句,拉着盛晚就走。
在继续在这间屋子待下去,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做一些更过分的事。
盛晚一语不发,乖巧的任由他拉着自己走。
哪怕陆远词一时忘了控制力道,抓着她的动作有些重,但她知道他现在是心情不好,很不好。
虽然没有直接撂挑子走人,也继续参加了这顿还没开始的家宴,但十几米长的桌子上,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差劲。
而陆晏脸色也是一样的黑,他旁边的座位空着,姚楹没有参加这顿晚宴。
她借病告假了,说自己身体虚弱,下不了楼。
上午还好好的人下午就下不了楼?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只是个借口。
陆肇扫了两眼陆晏和陆远词的神色,就心知肚明这是家庭内部矛盾。
老爷子神色微闪,也没有去管。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年纪大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自己活的逍遥就成。
大概是因为混了一半意大利血统的原因,之前也常年在国外待着拓展市场,陆肇并不像国内大多数老人那般古板,思想还是挺开明的。
他从来不拦着自己家族里感情有问题的夫妇离婚,也不计较他们能不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另一半。
对他而言,心灵契合最重要——毕竟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因为有利可图找个人可不行。
饭后,陆肇把盛晚叫到后院,让她陪自己钓鱼。
下午三点多钟的冬日阳光暖暖的,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两个人握着钓鱼竿静坐半小时,鱼篓里依旧空空如也。
“天这么冷。”盛晚笑笑:“也不知道鱼有没有冻死。”
“也是。”陆肇戏谑的眨了眨眼:“我竟然忘了这一点了。”
“爷爷。”盛晚耸了耸肩:“该让人把池子里的鱼换成鲫鱼了。”
鲫鱼是最适合在冬天钓的鱼,肉肥味美。
“你这丫头。”老爷子笑:“是不是想吃了?”
“哪有,我打小天天吃鱼都吃烦了,长大后就不太爱吃。”盛晚从不对自己的家庭情况遮掩,回答的很是坦荡:“我其他的菜不会做,唯一会的就是做鱼。”
“爷爷,您改天把鱼钓上来,我给您做呀。”
“那敢情好。”陆肇眼睛一亮,连忙答应下来:“那下周就过来怎么样?爷爷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下周……”盛晚一愣,不免有些为难。
陆远词马上就出差了,她今天刚刚和姚楹闹过这么大的别扭,下周还怎么单独过来?
哪怕是过来陪老爷子的,可如果不小心撞见陆远词的父母,怕是还会发生争执。
陆肇是个极聪明的人,盛晚仅仅是一个犹豫,他就能猜到她犹豫的根源。
“不用担心碰见陆晏和姚楹那两口子。”他笑了笑,目光转向湖面:“他们平时也不怎么来这儿。”
老宅么,他这个老东西住就够了,如非必要,也不喜人过来打扰。
盛晚有些微讶于老人家的细心,又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嘀咕道:“我不是讨厌陆伯父和伯母,只是……”
只是她每次见到他们都会觉得别扭。
比起正常的家庭和亲子关系,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和陆远词显得‘很生分’。
“小晚,你知道远词有个哥哥吧。”陆肇闲适的靠在椅子里,眼睛看着湖面,嘴里却闲聊似的和她提起过去的事。
盛晚连忙回应:“知道的。”
他很早就知道,陆远词本来有个哥哥才是陆家的长子,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可惜年纪轻轻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在疗养院躺着。
“他叫陆宜景,是陆家最优秀的孩子,从小在国内长大,养在陆晏和姚楹跟前的。”陆肇声音平淡:“而远词是在意大利长大的,在他奶奶和我这边。”
“十个手指头都有长短,更别说人心这东西。”
“亲疏远近在所难免,陆晏和姚楹就是偏心惯了,到现在也改不过来。”
盛晚还是第一次听说陆家的这些往事,眨了眨眼很是意外。
但仔细想想,又是在情理之中。
她知道陆远词从小是在意大利长大的,那和国内的父母自然不怎么亲近,同样的,家里两个孩子不可能都送到国外去养,那么剩下的这个,肯定就是父母的心头宝……
但盛晚只是有些心疼陆远词。
她是独生女,并不知道父母偏心另外一个孩子忽视自己的感觉,但就从陆远词和陆晏姚楹的相处上来看,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第35章 这三天,真真切切够疯。
从陆家老宅离开,回去北海岸的一路陆远词一语不发,面色很冰。
盛晚偶尔扫一眼他的侧脸,就知道他的心情是处于‘愤怒’这个区间的。
在一起五年,她对陆远词也有了一定了解。
无聊时,盛晚曾经在脑海里把陆远词的情绪划分为五个档。
平淡,不悦,冰冷,愠怒,愤怒。
陆远词身上平时只会出现前三种情绪,他很少生气,因为没什么事情值得动肝火,同样的,也很少开心和微笑。
相处五年,盛晚反倒是见到过他这两种极端情绪最多的人。
或许因为因为在‘枕边’的缘故,陆远词不会时时刻刻掩藏着自己。
他因为她生气过很多次,但却很少这般愤怒。
盛晚知道,陆远词大概是被陆晏和姚楹气到了。
她转了转眼珠,主动开口叫他:“陆远词。”
“嗯?”陆远词目视前方,但回应倒快。
“我想去看星星。”盛晚笑了笑:“你陪我去七星广场的观景台好不好?”
七星广场的观景台是全市观察天空的最好去处,一般不对外开放,但盛晚知道陆远词会有办法。
因为男人之前就曾经带她去过。
“很晚了。”陆远词硬邦邦的应了句:“回家站窗户旁边看。”
……
居然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
盛晚愣了一下,气笑了:“可我就想去观景台看。”
她忍不住任性了一下,就想确认一件事——是不是搞冷战,他就什么都不肯顺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