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环看着她插在鬓边的发簪上坠下的流苏随着的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他视线从流苏转移到她姣好的侧脸上,然后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许是想着这只是谢将军姬妾,他早就听说了上京的那些世家子弟最喜欢做的就是换妾,他在府上也养了好几房的姬妾,就算他现在要了这位美人,只要用他院子里的那几个小妾跟谢将军换,想来对方也不会介意的。
这样想着他顺势坐到了柳映疏的对面,然后趁着柳映疏不留神的时候伸手想要去摸她的手,但是却扑了个空。
他也不恼,只觉得这是美人跟他之间的情趣,他再次伸出了手:“美人跟着谢将军久了,想来也是腻了,他们那些武夫哪懂得疼惜你这样娇滴滴地美人,姑娘不如跟了我,我保证比他对你还要好千倍万倍。”
许是他看出了柳映疏身材消瘦,以为是谢璟对她不好才会这般,他院子里的美人可是个个都看着丰盈,所以他第一眼看见柳映疏的时候除了惊艳之外就是心疼。
“哦?”柳映疏柳眉微挑,像是来了兴趣,这才拿正眼看向他,她声音带着凉意:“他是大楚最年轻的将军,又是太子的表弟,我跟着他吃穿都是最好的,你要是让我离了他,难不成你一个小小县令的儿子还能给我更好的?”
李环听见美人松了口,立刻凑上前表忠心:“别说他是将军,就算是太子,恐怕也没有我家富裕,你跟了我,我保准你吃穿用的绝对不会比跟着他差。”
柳映疏有些讶异,这人怎么这么容易就上钩了,他是真的听不出她在套他的话吗?这县令的儿子怎么这么愚蠢?
早在陈家村的时候她无意间听到了村长夫妇的对话,就知道这襄宁县的县令定是贪了不少。
她一心想要探一下底,面上装出不信他的模样:“你说这些怕是在哄我,我才不信。”
说着她将脸偏向一边。
李环果然上当了,他见了柳映疏早就把理智抛到了九霄云外,认为能够得到她,就是将所有的金钱都奉上也不为过。
他只好低声下气地哄她:“美人,我说得都是真的,我父亲在别的地方藏着好几箱黄金,如果你跟了我,保证比从前还要风光!”
如果柳映疏真是谢璟房中的小妾,她就算是跟了李环不也还是妾,当妾再风光也风光不到哪里去,还不是一个下人。
她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露出怀疑的神色:“真的吗?”
李环疯狂点头:“真的,而且你跟着他有什么好的,一个武夫哪里知道疼人,整天只会舞刀弄枪,你的这位将军生得虎背熊腰的,肯定很粗鲁。”
“虎背熊腰?”柳映疏看着出现在门外的谢璟,他已经脱下了那身盔甲,身上穿着苍蓝色的衣袍,头发也用同色的束了个高高的马尾,此时他黑着一张俊逸的脸。
看来他听到了刚才这人的话。
她面上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弯着眼睛看着黑了一张脸的谢璟,柔声跟他打招呼:“谢将军。”
--------------------
第三十二章
“姑娘。”听琴见一个陌生的男子和柳映疏单独相处一室,立刻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
刚才许文良带着她去找谢将军,中途还故意拖延时间,听琴耐着性子没有当场发作,但是也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一看就是心里憋着什么坏,所以当她见到谢璟的时候故意说姑娘说要见他。
谢璟不知道为什么柳映疏要见他,但也是跟着听琴去了。
没想到听琴将他带到了安置柳映疏的院子,他看到的会是李县令的儿子在跟柳映疏说他的不好。
这个发展他是不知道,而李环被当场逮住似乎并不尴尬,甚至认为谢璟不会跟他计较,哪知道他一回头,就见一位年轻男子黑着脸站在门口。
这男子长得跟他说的五大三粗不一样,那长相放在男人堆中也是一等一的,他下意识往男子的身后望去,并未发现别的人。
难道他就是谢璟?他不敢去看谢璟那双染了墨色的眼睛,心道传闻不可信,谁说谢将军长得虎背熊腰的?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忙站起身朝谢璟行礼:“见过谢将军。”
谢璟瞥了李环一眼,并未理会他,绕过他径直走到柳映疏的身边,他语气放缓:“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在山寨的时候就想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问出口,想着等到了客栈再问,谁知道这县令直接将他请到了府上。
当他看见这小小县令的府邸建得如果气派的时候,就想着不如顺势让人将柳映疏接来,比起在拥挤的客栈,这里能好上不少。
谁知道人是接来了,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还在鸢鸢面前贬低他?
柳映疏知道谢璟是听见刚才二人的对话,她正好也要跟谢璟说姐姐的事情,顺便告诉他,她明早就出发去梁州。
于是她对着李环客气地笑道:“李公子,我与谢将军有话要说,你可否回避一下。”
李环被她这一笑弄得心神荡漾,直到收到谢璟的眼刀之后才讪讪的起身:“你们聊,你们聊,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成。”
谢璟垂眸看了一眼这人卑躬屈膝的模样,与在柳映疏跟前时是完全两幅面孔,他刚才在柳映疏面前可是神气得狠,活脱脱地像开屏的孔雀,现在见了他得知他的身份后却像霜打过的茄子。
难道他还不知道鸢鸢的身份?
谢璟让听琴出去后,并未坐在刚才李环坐的位置,他有些嫌弃地坐在另一张凳子上。
柳映疏给他倒了一杯茶,将茶推到他的面前,浅笑着跟他说:“你面子大,还能让县令亲自安排你在这里住,我倒是跟着沾了你的光。”
谢璟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看着她略带戏谑的语气,面色不自然地问她:“刚才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以为我是你带在身份解闷的小妾。”说完她见谢璟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又说:“他还说愿意用他后院的几个美妾跟你换我。”
闻言谢璟皱了眉头:“小妾?他怎么敢......”
一般那些有身份的女子出行必定是会带一大群人随侍,但是柳映疏此次的目的不宜声张,所以身边除了几个护卫和一个随身丫鬟之外,并未带多余的人,所以才会让他人误会。
“大概是因为我身边没带什么人,所以他才敢胡乱猜测我的身份。”
说这话的时候柳映疏漫不经心,她单手支着下巴,像是并未当这样的误会放在心上,仿佛就是在跟谢璟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一般。
她的声音虽然听着柔软,可是这里面不带任何的情绪,说真的不在意,但是明明她的语气却没了笑意,想来是有些恼了。
谢璟知道她平日里生气有时候就会是这般模样,可是在他的记忆里,柳映疏甚少有生气的时候,只是今天这样被人当人他的小妾折辱,想必她心中也是不快。
柳映疏心里确实是有些憋屈,如果不是为了套李环的话,在他说出她是谢璟的小妾的时候她就不会给他好脸色了。
甚至还听着他说了可笑的换妾的话,上京是有换妾的事情发生,但是那些都是不入流的人家才会做的事,家中有人在朝做官的哪敢做这种请,即便做了也是偷偷摸摸的,否则被言官参一本也够受的了。
柳映疏见谢璟沉着一张脸,于是温柔笑道:“不过幸好你来得及时,你若是再不来这李公子怕是要动手动脚了。”
谢璟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一瞬,然后手中的杯子一不小心被他捏碎了。
柳映疏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皱眉,情急之下伸手去将他捏着碎掉的杯子的手掰开,她看着谢璟抿着的嘴唇,当看到杯子碎片将他的手心割开了一道口子,她声音微恼:“你要是生气也犯不着伤害自己,你打他一顿都比这样好。”
这自然是柳映疏说的气话,只是谢璟听了她的话眼神微动,他声音带着一点期待地问:“真的?”
看出了他的心思,柳映疏手上拿了帕子擦他掌心的血迹,轻柔地说:“他是县令的儿子,你要真是将人打了,恐怕这襄宁县你也出不去了。”
谢璟一愣,所以上次他在晚上揍周清昊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他看着柳映疏那双白皙的手帮他处理伤口,其实这点伤对他来算不上什么,在战场上他受得上可比这重得多,但是看着她柳眉蹙起的模样,他又只好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他看着柳映疏换了一条干净的帕子,然后准备帮他将伤口包起来,她原本就是怕热的体质,此刻额角沁了细小的汗珠,脸颊也因为天气热的原因变得微红。
她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小瓷瓶,然后打开了瓶口小心倒了一点在他的伤口上,等伤口完全吸收了上面的药粉,便将上身往他跟前靠近,低下头微微张嘴轻轻对着他的伤口吹气。
谢璟看着她半张的唇瓣,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
柳映疏并未察觉到谢璟的异样,只是等她认真地用帕子帮他包好了伤口,谢璟已经平复了下来。
只是他的双眸晦暗,然后对上柳映疏那双水盈盈的眼瞳。
柳映疏第一次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像是某种猎物,不禁拉开了二人的距离,手心也沁了一层汗。
为了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她端起茶杯喝水。
柳映疏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为了掩饰加快的心跳,她只好小声说道:“你若是实在想替我出气,也不是不可以揍他......”
说完她将那瓶药收了回去,蓦地听见谢璟朗声笑了。
她抬眼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弯着嘴角,用刚才她包扎的右手撑着头,过了一会才收起了笑,然后认真地对她说:“鸢鸢,这县令不简单,太子殿下让我来除了剿匪还有就是收集他私藏赈灾银两的证据。”
所以他才会在县令带着人亲自请他入府中的时候没有拒绝,他倒是想看看这人对他有何目的。
哪里知道县令的儿子会将柳映疏当成他的姬妾,还竟敢肖想她,他是什么东西,也配?
柳映疏知道想要收集证据并不是那些容易的事,刚好她才从李环的口中套出一些话,于是将那些话转述给了谢璟。
谢璟听完拧了眉头,襄宁县离上京这么远,按理说李环一个县令的儿子不应该对上京成那么了解,除非他经常跟那边的人有书信来往。
当然这个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李环之前跟柳映疏说他父亲在别的地方藏了好几箱黄金。
他说的可是黄金,而不是白银,一个地方小官,俸禄并不多,哪来的那么多的黄金。
“那李公子看着不像是说谎,且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不像是故意透露给我听的,所以说漏嘴的可能性较大。”
柳映疏得出这个结论,毕竟对于好色之人来说,脑子可能多半都是不怎么灵光的,比如周清昊,比如李环。
谢璟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自己找她的真正目的,他看着柳映疏握在手中的小瓷瓶,问道:“我并未听说你离开了上京。”
如果不是因为前往曲州的路线不经过这里,谢璟都要以为柳映疏是要彻底离开上京前往曲州,但是他又怕万一她是真的去曲州,所以说了这话之后他心里忐忑。
柳映疏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轻柔地开口,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我是去找姐姐。”
“柳映雪?”谢璟眉头微皱,五年前柳映雪在回上京的途中遭遇山洪失踪的事情传满了上京,柳家和谢府派人寻了几个月都没有寻到人,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最后柳家没有办法,只得给她立了衣冠冢,他竟然不知道柳映疏居然还没有放弃,五年了还在寻找自己的姐姐。
看她的样子,多半是有了消息,他面上露出笑,安慰柳映疏:“你姐姐知道你一直在牵挂着她,心里也会高兴。”
他话音刚落,柳映疏眼中的泪终于顺着白净的脸庞滴落了下去。
谢璟一怔,看着那滴泪在她脸上滑落,仿佛是滴在了他的心尖上,然后在他心上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三年后他第一次见她落泪,重逢后他也有几次见她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眶,可是每次她都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并不会轻易在他面前落泪。
鬼使神差的,谢璟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探过身去用食指轻轻将她脸上挂着的泪珠拭去,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
谢璟见柳映疏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轻笑着说:“你姐姐定然不想看见你哭,你应该开开心地去见她才对。”
柳映疏闻言点了点头,自己拿了帕子拭去剩下的眼泪,想起过几天就能见到柳映雪,她转而朝他绽出一个浅笑。
许是脸上的泪珠还未擦干净,她的脸看来像是清晨带了露珠的芙蓉花,谢璟指尖微动,眼中似有什么在翻涌。
--------------------
第三十三章
晚间的时候李环还想着柳映疏,让徐文良打听到了谢璟还在外面没有回来,终是好色之心战胜了理智,他鬼鬼祟祟一个人来到柳映疏所在的院子。
他看见柳映疏所在的房间烛火还未熄,于是手中端了一盘葡萄壮着敲了敲她的房门,等发现有一道人影靠近房门的时候,他露出一个自认为风流的微笑。
然后在门从里面打开的时候,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许文良跟他说的还在外面没有回来的谢璟,谢璟一双墨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李环磕磕巴巴地开口:“谢将军,您怎么在这?”
谢璟双手环胸倚在门边,居高临下地他一眼:“我不在这,应该在哪?”
“谢璟,外面是谁?”柳映疏轻柔地声音从里面传来,在安静地夜晚显得尤为悦耳,李环听得心里直痒痒。
他并未怀疑为什么柳映疏一个妾室能够直接称呼谢璟的名讳,想要把头探进去看里面的柳映疏,但是被谢璟那样盯着,他瑟缩了一下脖子,终于还是没敢往里瞧。谢璟整个结结实实地挡在门边,他连柳映疏的裙摆都没看见。
谢璟觑了李环一眼,声音平静地回她:“一个送东西的下人,送葡萄给你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那眼神警告李环,李环收到谢璟锐利地眼神之后大气不敢出,生怕他下一刻就要将他扔出这个院子。
说完谢璟目光放在李环手中那盘晶莹欲滴的葡萄上,李环立刻会意,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将手中的葡萄给了谢璟,他正准备再说几句话,结果接过葡萄的谢璟毫不客气地将门关上了。
差点被门摔到脸的李环往后退了一步,他心中气极,小声骂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军,等将来我爹被调回上京升了官,看你还怎么得意!”
话刚说完就见谢璟又开了门,李环立即换回刚才讨好模样:“谢将军,您还有什么吩咐?”
谢璟朝他露出一个淡笑,然后二话不说拎着他将他扔出了这个院子,嘴里还警告他不许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