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茹雪性格大大咧咧,虽然被山匪掳到了山寨里,但是因为还没被山匪碰过,她性子依旧和平时一样。
见柳映疏这时恢复了原貌,她不禁跟着陈暮雨对着她一顿拍马屁,不过她这些话都是出自真心的。
就凭着柳映疏在不知道有人会来救她们的前提下敢给山匪下药,甚至想先带着她逃出去的举动,就足够让她对她生出好感。
柳映疏其实对陈茹雪也是有好感,她即使被山匪带上了山,却依旧没有自暴自弃,听到她的逃跑计划时还愿意帮她,可见也是个有勇气的姑娘。
她对着陈茹雪微微一笑:“多的不说了,你回去后若是家中的人因为你曾被掳嫌弃你,便托人给我写信,我家在这边有个亲戚,说不定帮上点忙。”
说着她也对着陈暮雨道:“你也是。”
说着她将柳家的地址悄声告诉了她们二人,交代完她又看了一眼陈暮雨。
陈暮雨虽然已经十四岁了,但是看着还瘦瘦小小的,倒像是有些发育不良,而且她的手还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常年下地干活的,她以前听母亲同她说过,那些穷苦人家的小孩很小的时候就要跟着大人去田间地头,常年遭受风吹日晒。
“真的吗?太好了!你才是我的亲姐姐!”陈茹雪闻言开心地差点要抱住柳映疏。
她原本有一门亲事在身的,对方还是一位秀才,但是她听说秀才多半迂腐,她又遭逢此事,即便是她现在的清白还在,可是那秀才要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大约这婚事也要告吹。
要是她爹娘和那秀才真要嫌弃她,她给柳姐姐写信,离开这个村子出去外面谋生!
而陈暮雨脸上却并未露出高兴的模样,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声音怯怯地对着柳映疏说道:“柳姐姐,我能跟着你走吗?”
柳映疏看着这个瘦得和豆芽差不多的小姑娘,一时心生怜悯,她轻声问:“为什么?你不想继续呆在家中?”
闻言陈暮雨摇了摇头:“我家里有四个兄弟,平时爹娘都喜欢偏袒他们,不喜欢我,活也是我干得最多。”
直到上个月的某天晚上,她起夜路过爹娘所在的房间,听到她爹娘说她是捡来的,她还从外面听见他们正商量把她卖给隔壁村一户人间的傻儿子当媳妇。
听了陈暮雨的话,柳映疏眉头紧锁,她伸手摸了摸陈暮雨凌乱的头发,温柔地安慰她:“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中寻个差事给你,只是你是正经人家的女孩,怕你不愿意。”
“只要能离开这里,我愿意!”陈暮雨坚定地点头。
而身边的谢璟认真看着柳映疏跟陈茹雪和陈暮雨说话,听着她柔软的声音,他眼中也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情,谢璟嘴角弯起,落在陈安澜眼中就多了些意味不明。
陈安澜早在带着谢璟上山寨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柳映疏对他的不同,他甚至猜想柳姑娘是不是这位谢将军的心上人,不然为何他听到柳姑娘被山匪掳上山之后这般着急。
甚至谢璟在璟斩杀山匪的时候浑身戾气,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他看了都忍不住战栗。
可当他在柳姑娘身边时,又表现得很无害。
安顿完那些女子的陈安澜苦笑的摇了摇头,他看见他们二人之间形状亲密,虽然心中略有失落,但也知道,以他的身份怕是柳映疏看都不会看一眼。
有些对谢璟起了心思的女子看见柳映疏的真实相貌之后,也歇了那等心思,只是仍旧有极个别是不甘心。
璩芯就是那个不甘心的人,她现在的清白已经被山匪毁了,就算她被人救了出来,她爹娘也不会让她进家门,邻里乡亲更是会因为她曾经被山匪掳走这件事而嫌弃她。
与其回去之后要遭受众人的白眼,还不如以后就跟着这位救她们于水火之间的恩人,就算是为奴为婢伺候他,也总比回到镇上遭受他人的非议好,说不定伺候得舒服了,以后还能给她个名分当个妾什么的。
她在谢璟和柳映疏刚才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向人打听了,这位是来自上京的将军,她之前就是要去上京谋生,才会误打误撞在路上遇到山匪,然后被山匪掳到了山上。
如今现在有这样现成的捷径,她如何能不利用,倘若他愿意收了自己,那便再好不过,若是不愿意,她也可以在上京找一份差事,当然她更倾向于前者。
璩芯看着谢璟的眼睛亮亮的,她趁着柳映疏被陈暮雨和陈茹雪围住的间隙,不动声色地来到了谢璟的身边,她虽然现在身上有些狼狈,但是她对自己的相貌有些自信。
虽然没办法同柳映疏相比,但是她这幅柔弱可欺的样子也足够让很多男人心生保护欲,她掐了掐嗓子,对着谢璟柔柔弱弱地说道:“谢将军,小女子谢过您的救命之恩。”
说着她对着谢璟盈盈一拜,每个动作都尽量做到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感觉,她装作害怕一般不敢看谢璟,身体轻微地瑟缩着。
她心中暗暗自得,以前表哥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幅娇弱的模样,就连被山匪掳到了山寨里,为了不让自己多吃苦头,她也拿这招对付那些觊觎她的山匪,无一没有不上钩的。
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璩芯做出一副摇摇欲坠地姿势,果然很快就有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她勾了勾唇角,正欲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一抬头就看见扶着她的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地中年大叔,她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时语塞。
怎么会是这个人,谢将军呢?他刚刚不是站在自己跟前的吗?
谢璟自然是看出了璩芯的意图,他不想给自己多惹麻烦,更不想让柳映疏看了误会,所以在璩芯跪下的那一刻,他马上给大胡子递了个眼色,大胡子立刻明白过来,所以就有了为什么扶起璩芯的是他。
柳映疏方才在璩芯跪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母亲病逝之后,也不乏有些伺候的丫鬟对她父亲生出一些心思,想要趁机上位。
有好几次还被她撞到了,所以柳映疏对于这些小计俩也多少知道一些,她面带好奇想看谢璟会怎么处理,结果他直接躲开了。
柳映疏弯了弯眉眼,对上谢璟无辜地表情,她朝着谢璟轻声道:“你可有遇到听琴,她现在可还在村子上?”
谢璟吩咐了几个热将那些女子送回去之后,才回答柳映疏:“我让听琴去镇子上的客栈等着。”
他不想柳映疏再去那个村长的家中,那位村长的孙子明显就是对柳映疏有意,若是在给他多和鸢鸢接触,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柳映疏听他的话也没有多想,她本也不想继续回去村子里,她这时才看见在一旁的陈安澜,于是对着他说道:“陈公子,劳烦你跟着他们护送村子上的姑娘们回去。”
说完她自己直接跨上了谢璟牵上前来的马,然后娴熟地握住缰绳,跟着谢璟一起离开,再也没有多余的话留给陈安澜。
柳映疏从一开始就看出了陈安澜看她的眼神不同,她与他只是萍水相逢,自然不会给他过多的幻想,所以对他一直都淡漠疏离。
陈安澜看着他们二人骑着马远走的身影,心中一阵失落。
而一旁的璩芯看着陈安澜的模样,她轻嗤出声:“陈公子真是没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跟别的男人走了。”
陈安澜并未去理会璩芯的话,他只冷冷看了她一眼,继而加入了护送的队伍之中。
气得璩芯在原地剁了剁脚,虽然谢璟对她的那一招不上当,但是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她当即计上心来,从一位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士兵嘴里套出了他们歇脚的客栈。
然后准备自己去那个客栈,不管用什么方法势必要谢璟将她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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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紧赶慢赶,在天亮之前谢璟和柳映疏终于赶到镇上客栈,而听琴和几个护卫可以说是一整晚都在客栈的门口等候着柳映疏回来。
看到柳映疏的身影之后,听琴立刻上前将她扶下马,她见柳映疏身上并没有受伤,红着眼跟她说道:“姑娘,楼上房间有热水,您快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柳映疏点了点,准备跟着听琴进去客栈,才走了一步,她又回头,对上还坐在马上的谢璟:“想来你一晚没休息,先在客栈休息再回上京吧。”
远处天空泛起鱼肚白,晨光照在柳映疏苍白的脸上,她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合身,显得有点宽大,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娇小,许是一晚没睡,她脸上现出一点疲态。
谢璟看了一眼她,点了点头,他紧握手中的缰绳,声音有些沙哑:“回上京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调转马头不知道往何处去了。
柳映疏没想那么多,跟着听琴进了客栈,等她坐进装满热水的浴桶之后,全身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她甚至一不小心在浴桶中睡着了,等水变冷了她才打了个冷战缓缓睁开眼,她看了眼已经天光大亮的外面,然后起身穿上衣服。
这时外面听琴敲了敲房门,柳映疏喊了一声进,就见她端着一碗白粥和几样小菜进来了。
柳映疏原本是打算先睡一觉,但是现在看见了听琴摆在桌面上的白粥和菜,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上来,她只好坐了下去,吃了小半碗白粥。
吃完后她并没有立刻去睡觉,而是对着正在收拾的听琴说:“你去打听一下,从这儿去梁州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听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声音带了笑回她:“奴婢昨晚就问了店家,说是不出两天就能到梁州。”
柳映疏沉吟了一会,刚要说下午出发,但是一想到听琴和几个护卫估计也没怎么休息,于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明天一早再出发。
决定好之后她站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发了一会呆,直到困意再次袭来她才躺到了床上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想起不疾不徐的敲门声,柳映疏被这声音吵醒,听琴的房间在隔壁,柳映疏只好起身穿好外衣去开门。
只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来人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看见她后眼中还露出精光,柳映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顺便想重新把门关上。
来人看出了她的意图,立刻将手放在门边,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姑娘,我是奉了老爷之命来接您去府上住的。”
这时听琴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即穿好了衣服走了过来,然后绕过那男的挡在柳映疏的跟前:“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来的?”
许文良看不见被挡住的柳映疏,只好笑道:“我家老爷是这里县太爷,今天得知谢将军一来就将在鹿城山盘踞多年的山匪一锅端了,一早就请谢将军去了我们府上休息,老爷后来得知姑娘与谢将军同行,便让小的一道将姑娘请去府上。”
按理说她和谢璟原来就不是同路,只是刚好遇上了,照这个人的意思,大约是谢璟跟县令提了一下:“他现在在县令府上?”
许文良不知道她的身份,以为柳映疏时谢璟特意带在身边服侍的小妾,他早就听说这些行军打仗的人喜欢随身带一个女子,然后......
想到这里,他透过听琴看向柳映疏的目光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柳映疏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然后声音微冷地说:“既是谢将军的吩咐,听琴,你去收拾东西。”
许文良这才搓了搓手耐心站在一边等候,心道这样一个美人跟着一个武夫实在是可惜了,若是能够想方设法让她留在少爷的身边,接下来府上总管的位置不就是他的了?
柳映疏坐在许文良特意让来抬来的轿子里面,并不知道他此时在心中的算盘,她现在想着的是为何谢璟好好的让她去县令府上。
总不能是因为县令府上的吃住比在客栈的好,所以特意让人接了她去?
谢璟确实是这样想的,他一直知道她的吃穿住行,无论是哪一样都是精挑细选的,尤其是在吃食上,他以前也是在柳家吃过几次饭,发现柳家的饭菜比谢府的要精致多了。
所以当县令一脸赔笑地将他请去府上的时候,他看着一个小县令的府邸修得都快比得上上京一些官员的府邸时,就生了让人将柳映疏接来这里的想法,反正他也还有事情要问她。
这边他正想着柳映疏这一趟行程的目的,对面的李县令却对着他一顿拍马屁。
谢璟瞥了一眼发福的李县令,想着临行前太子说的话,襄宁县去年夏天发了一场水灾,但是赈灾的银两出了问题,到了百姓手上只剩一碗薄粥。
谢璟面无表情地听着李县令的马屁,决定好好调查一下这位肥头大耳的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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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轿夫抬着柳映疏从后门进去,跟着柳映疏的几个护卫却被拦在了门外,听琴和护卫头领眼神交流了一番,才匆匆追上了轿子。
好不容易赶来客栈的璩芯扑了个空,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许文良将柳映疏安排在了一个幽静的小院中,然后让听琴跟着他去找谢璟复命。
明明柳映疏才是她的主子,却让她去跟谢璟复命,听琴心中疑惑,但是见柳映疏并没有拦着,只得跟着许文良出了这个院子。
但是才走几步,许文良就对着一起跟着的小厮耳语了几句,等那小厮领了命才继续带着听琴往前厅走去。
柳映疏一个人坐在房间内,想着之前许文良看她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他将她当成了谢璟带在身边的女人,但是她对着这样的误会,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现在很好奇谢璟如果知道她被人当成是他的姬妾,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所以在许文良说带着听琴去跟谢将军复命的时候,她并未制止。
结果她在房中等了半天也没见听琴回来,正在她要出去问外面候着的小丫鬟时,她突然听见一道轻浮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很快守在门外的丫鬟就喊了声少爷,然后开了门,就见一个男人拿着一把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让本少爷看看这上京的美人跟我们襄宁的有什么不同......”
后面的话他还未说完,只觉得坐在房中的女子别说是他们襄宁的女子,恐怕大楚也难找出几个能够比得过她的。
他看着柳映疏一时之间忘了要说话,当下只能噤了声,怕说话的声音惊扰了这位仙子般的人物。
而柳映疏看见眼前的陌生男人闯了进来,一时之间心中微恼,但是面上仍旧保持着平和的表情,她看这位打扮风流甚至在脸上也敷了粉的男子,装作惊讶地问他:“你是谁?”
其实她刚才听见了外面的丫鬟换他少爷,想来是襄宁县县令的儿子,且联想到刚才许文良特意带走听琴的举动,看来他们二人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李环见美人开口,立刻打开了折扇放在胸前摇了摇,为了不吓到唾手可得的美人,他露出自以为儒雅的笑:“姑娘莫怕,我爹是这里的县令,姑娘如今跟着谢将军劳碌奔波,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姑娘住在这里有什么缺的东西尽管告诉我。”
柳映疏并未拿正眼看他,而是手指轻叩桌面,她歪了头看了一眼门外,发现方才守在门外的丫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