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骄点头:“你吃一半吧。”
游鹤鸣嗯了一声,在桌上给她切了一半递过去,自己把手上的那半个三两口吃完。
他们上来的时候比较早,等坐好之后才陆陆续续来人。
有老太太带着自己的小孩走进车厢里,又走到他们这里来,二话不说就坐下了,然后哄着自己怀里三四岁的小孩:“乖乖哦,我们坐到这里休息一下。”
盛骄缩在床头上,有些不解。
但她看了眼上中铺的狭窄的空间,还有过道上坐满的位置,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原来下铺有好处,但也有坏处,总不能好事都给她占了吧。
但为什么他们问都不问一下,就径直坐在她的位置上。
怎么没人坐在游鹤鸣的位置上?
游鹤鸣看她眉头轻皱,就知道她不喜欢这样。
盛骄是一个距离感和边界感很强的人,她的房间她的床,不能轻易地坐上去。
游鹤鸣对着那老太太问道:“老人家,你座位在哪里?”
老太太眉眼一横:“怎么了?你们当兵的不就是要为人民服务吗?”
游鹤鸣原本是想让他们坐在自己的床铺这边来,没想到对方这么蛮横,一言不合就开始给他们戴帽子。
盛骄嘿了一声,突然笑起来:“你不会是前面的坐铺,特意跑到这边来蹭位置吧。”
她看就老太太和小孩子两个人,而小孩很亲昵地抱着她喊奶奶,说明不是人贩子。
但是这样宠孩子的家庭,应该是一大家子人全体出动,而不是孤身一个老太太带着小朋友。
老太太脸色一变:“你瞎说什么呢?”
盛骄慢悠悠地把书合上:“您刚刚看位置的时候,没有看床铺号码,而是注意床上的人,然后看我女娃子一个人在这里,所以径直坐下了。”
所以就是典型的看人下菜。
游鹤鸣也没和老太太客气,直接喊:“乘务员!”
一听到他们开始喊乘务员,老太太不乐意了:“你们干什么?我就坐一下也不可以吗?”
“嚷嚷什么呢?”
盛骄说:“那得问乘务员了。”
乘务员来的时候,老太太直接放声大哭:“你们这穿军装的,还欺负一个老婆子和小娃娃,就在你床上坐一下,居然喊乘务员过来赶我们。”
坐在前面的人都看了过来,又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干嘛?”
“欺负老人和小孩呢。”
“好像是这两个穿军装的抢位置了。”
“人不可貌相啊。”
游鹤鸣见盛骄眼底生出厌烦,直接对着乘务员说:“她们没有票,麻烦同志检查一下。”
乘务员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听他说完就明白了。他们在车上工作,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些想占便宜的人,欺负年轻小姑娘们皮薄,不敢声张。
她说道:“行了老太太,把你的车票拿出来。”
见老太太还要不依不饶,盛骄在旁边慢悠悠地说道:“三岁看老哦,你看自己的小孩,都要学你了。”
“他今天学到无理取闹。”
“明天学到撒泼骂街。”
“再接着就变成了街上混着的二流子。”
老太太涨红着脸:“你瞎说什么呢?”
盛骄笑了两声,说:“我可是穿这身绿衣服的人,见过的人还少吗?”
老太太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小孩,小孩正瞪大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老太太突然顿住了。
她脸上的红变成一种复杂又难堪的红,搂着小孩,轻声说:“奶奶和他们说笑呢。”
“别听别听啊。”
等乘务员顺利把人带走之后,周围叽叽喳喳的人群也散了,只是时不时看他们两眼。
盛骄拍了拍床铺,说:“你坐这边,晚上再过去。”
她估计这火车上还要来不少人,这下铺迟早变成上面四个人坐下休息的地方。
毕竟这里一个车间有六个床位,在窗户下只有一个半的位置,另外半个好像还要和隔壁车间分。
所以四个人,总有人坐不到休息的地方。
游鹤鸣把丹果皮递过去:“吃一点,消消气。”
盛骄说:“我干嘛要生气?她不是都走了吗?”
游鹤鸣哦了一声,说:“那就没生气吧。”
盛骄沉着眸子看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接过丹果皮吃下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上中铺的人都坐满了,有人脱下鞋子躺上面,露出一双破旧的袜子,散发出无法言语的气味。
盛骄萎靡了,她缩在床头上,怏怏不乐地捂着自己的鼻子。
为什么都换卧铺了,还是要忍受各个方面的臭味?
她失策了,没准备齐全,她应该再准备几个口罩才对。
这种做事没做到百分百准备的情况,让人有一定的烦躁。
游鹤鸣从袋子里拿出纱布和棉布,三两下缝合了一个简易的口罩:“给你。”
盛骄抬眼看过去,有些没意料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口罩这东西,而且你怎么知道口罩?”
游鹤鸣说:“卫生所里和医院的人都戴着这东西。”
这两个月他们去过很多地方,盛骄时不时就会带着他出门逛几圈,而他最常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卫生所,要帮盛骄和章老爷子拿一些中药。
而他也看了很多书,现在也能接上盛骄的思路。
盛骄点头:“真聪明!举一反三。”她二话不说把口罩戴上,像是松了口气般,把绷着的肩膀放下,懒洋洋躺在沙发上。
游鹤鸣眼里闪过笑意,嗯了一声。
........
而在另外一边,周二奇往镇上走了一趟,他们坐着拖拉机回来,他还挺开心的,坐拖拉机可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
回来以后,他立马往大队长那边跑:“大队长、支书。”
“老爹!”周二奇大声喊他,“又来信啦!”
他们这村子小,也就几十户人家,加上小辈百来号人。周伯礼原来就是村长,后面改革了,他变成了村支书,又成了的大队长。
他看向这个冒冒失失的儿子,说道:“瞎喊什么呢?”
周二奇把信收起来,憨厚地笑。
等回家后,大队长把手摊开:“信呢?”
周二奇连忙把兜里得到信拿出来,递给他老爹,急忙问道:“老爹,他们写的什么呢?”
大队长坐在一旁,把信纸拆开来,看了两眼便面露喜色,说道:“游鹤鸣那小子好了!他们正要回来呢。”
周二奇哈哈大笑:“我就说大哥会好起来的!”
“不过老爹,他们不是改名了吗?”
大队长把信又仔细看完:“是改名了,我这一时忘记了。”
游河,也就是现在的游鹤鸣写信过来,告诉村子里的人他的腿已经好起来了,正准备回去,问大队长他们还有什么想要带的,他们都给带回去。
大队长止不住地点头,真好啊。
他们一去就没了消息,身上还带着村里给出去买种子的一百多块钱,大队长一直都压着这个事。
但村里还有别的外来人家,偶然发现账上少了一百多,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嚷嚷出来了。
后来大队长才说出来,把钱给游鹤鸣和盛迎递两人,去北京买种子了。
这时候是周小宝过来骂骂咧咧,说游鹤鸣和盛迎递就是带着钱跑路了,村子里的人之前已经出过一次钱,这一次都从账上少了一百多块,这就是来年买种子的钱,也难免有些不放心。
大队长当机立断把钱补上了,说:“要是他们不回来,这钱我就自己垫上了!”
村里人大都良善,听他这一说之后,也有了保证。
但大队长家里没有分家,没有分家就意味着家里由老爷子做主。
一大家子人,家里有老爹老娘,还有三个兄弟,他自己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家里只有周二奇十分相信游鹤鸣,说道:“大哥他们一定会把东西带回来的!”
周晓梅说道:“你就那么相信他们吗?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来。”
周二奇说:“小妹这是什么意思?以前游老大在山上摸的野鸡蛋野鸭蛋,你可吃了不少。”
周晓梅说道:“俺不是怕他用了,就是怕路上出什么意外,比如有人抢劫,比如掉了,或者他们遇到什么糟糕的情况。”
这路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呢?那么多出意外的人,谁晓得他们会变成怎么样。
“而且......”她悄悄踮起脚尖在周二奇耳边说道,“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叔子家里可是一直想进大队里领个清闲的工作,但队里一直没位置。”
就连他们大哥都没能有个好的工作,那他小叔子那一大家子就更不可能了。
这里里外外都不好做。
周二齐知道老大出去肯定是做大事,他每天都去镇子上蹲着。看老大会不会来信。
但地里还有工作,他蹲了好些天,被他老娘骂着去上工了。
又过了十来天,镇子上突然来人送来一封信和一大包东西,他们看到这骑单车来送信的都一阵稀奇:“这是咋的啦?”
那送信的人说:“来送东西啊,送到你们村大队那里。”
大队长接过去一看,只见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在上面,写着“宛东镇周家村大队长收。”
他拆开信封后,只见里面写着一封信,信里面还夹着一百二十块钱。
信上写着他们去买种子的时候,赶上了农科院出新的培育种,说是先报名的人可以免费领!
他们就跑过去免费领了两袋培育种过来,农科院里都是用这种子,种出来的粮食又多又好。
大队长看着上面的字,哈哈大笑。
这么些天的压力都消失殆尽。
现在的物流速度太慢,盛骄空闲下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去解决了大队长这边的事情,但物流运输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过了七八天才到镇上,又在镇上整理,三天后才送到村子里面来。
一般人都会自己去镇上的邮政局问,有没有自己的信和东西。
但村子里没有电话,大队长又不知道盛骄他们会这样做,所以这么些天才能收到信。
这信上写的事,还有那钱和种子,大队长第一时间昭告全村,全员通知下去,免得一个个胡思乱想。
这可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尤其是送过来的种子颗粒饱满又大个,一看就是好种子。
周小宝讪讪地说道:“谁知道这是什么种子,万一出不来什么粮食呢?”
大队长说:“那你不吃就好,年底给你分旧地里的粮食。”
那不就是陈粮吗?
周围人都笑出声来,尤其是赵大婶她们的笑声爽朗洪亮,像是在周小宝的脸上啪啪扇巴掌。
这有了信,钱一分没花,还有好的种子了。
周二奇走路都是带风的,连带着和游鹤鸣玩得好的一群小伙子都走路带风。
周二奇吃着茅草根,说道:“俺就晓得老大一定会成功的。”
“他肯定还会再写信回来。”
周铁人高马大,脑子有些不好使,就说道:“俺每天去看就晓得了。”
周飞周扬也应和着:“俺们也去。”
一群小伙子换着人去镇上,每天都在问:“有没有周家村的信。”
最开始的时候,周二奇也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想到几天后真的又来信了!
信上写着他们找到了好的医生,医生说状态还不错,愿意给游鹤鸣治腿了!
周二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蹦跶起来!
更加积极地往镇子上跑,还要他老爹回信,问他们北京怎么样,北京是不是很大,是不是很漂亮。
下一次,游鹤鸣的字迹变得更好看起来,给他们寄回来了一点北京的报纸,报纸上的图片都剪裁出来,都是些北京的建筑和图案。
然后还说,他们改名字了,他们说这个医生人很好,又说河字和游鹤鸣的八字不符,给改了名字,叫“游鹤鸣”。
而盛迎递这个名字说是太封建糟粕了,时代树新风,现在是妇女能顶半边天,把她的名字也改了,叫“盛骄”。
周二奇嘿嘿直笑:“这名字咋写啊?好听好听。”
他抓着脑袋给游鹤鸣他们回信,说自己会照看他们家里,给他们的院子拔草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