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琳看着黑金名片上的印刻,“林正云科廉正谦”。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手指轻弹了一下名片,“这座山比澜江要高?”
“恩?”
“你从澜江离开,加入到这家公司,是他的山头更高,还是给你的条件更好?”
廉正谦道,“都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这家公司?”还…不如回澜江。
“大概是因为,”他尾音稍稍拉长,吊着人的胃口,黑如曜石的眼仁儿里憋着坏,“领导更好。”
第14章
“廉正谦!”蒋琳声音提高又很快被她压下,礼仪教养不允许她在公共场合大声说话。
她很快从失态中恢复过来,笑了笑,把手里的名片插回到他西装上衣口袋里,轻轻拍了两下,“那就恭喜了,这年头,跟个好领导不容易,好好干。”
蒋琳大步流星地走到外面,迎面拂来的冷风吹过,心里大半的火气才消了下去,为一个没心没肝的狗男人生气不值当,她担心他这个,担心他那个,合着人家好着呢,还知道专门下套来嘲讽她。
不能想,一想火气就又上来,还有吴洁那个死女人,见色忘友,她都让福伯走了,现在车都没有,要不然还能上车甩门,甩他一脸尾气,现在只能在冷风里给福伯打电话让他再回来,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头发丝都在冒火。
“我送你。”后面传来声音。
“不用。”风冷,她的声音更冷。
“现在都十一多点了,福伯再来回折腾一趟,到家得一点多。”他循循善诱,“我的开车技术你知道的,还算可以。”
蒋琳扯了扯嘴角,“你的开车技术,还是留着给你的新领导去知道吧。”
肩上一沉,她的身体被大衣包围住,蒋琳伸手去拨,廉正谦按住她的手,也按住了她的挣扎,“蒋琳--”
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便再无下文,像只是为了安抚她的暴躁,又像是在斟酌着如何说出接下来的话。
蒋琳安静下来,他叫她的名字时,第一个音会加重,尾音会稍稍拉长,像是带着几分郑重,也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她受不住他这样叫她,她的性子她自己知道,最是吃软不吃硬,越是她心里亲近的人,她越是吃得软。
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如果他还有想说的话。
廉正谦上前走了一步,下巴靠到了她的肩膀上,她似乎听到他的叹息声,疲惫中透着餍足。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
“你这么能耐,需要我担心。”蒋琳语气不好,但任由他在她腰间的手收紧,默认了这个拥抱。
“嘘,我知道,蒋总全身哪都是软的,只有嘴是硬的。”
他的唇流连在她的脖颈,一层层的战栗,穿过衣服沿着脊柱蔓延至深处。
蒋琳强撑着冷面孔,嗤了一声,“你才跟了我几天,搞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廉正--”
她的话戛然而止,随后又压着嗓子吼他,“你属狗的吗?”
他在咬她的脖子,不疼,但是夹着濡湿的痒让她头发根都要倒立起来。他停下动作,低声笑着,她的心跳共振着他的心跳,鼓动着耳膜,也惊扰了夜晚的月色。
不能再继续下去,蒋琳挣脱了他的怀抱,手却被人留住,一前一后的站立,一如他们以前的好多个时刻,不同的是,中间有一双相握的手在绊着牵扯。
“蒋琳,我离开澜江,其实是想找和你在一起的一种可能。”
蒋琳愣住,他之前不是没有做过试探,或大或小,他不挑明,她也就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跟着云里雾里地装傻。她是矛盾的,怕他挑明又想要他挑明。可等他真的挑明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办,答应…她现在给不了,拒绝…她…做不到。
“你不用回应我什么,也不要有任何压力。你就按照你现有的节奏和步调走,我会去追赶你。蒋琳,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有一天,我能和你并肩而站了,我们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他转过她的身子,两人面对面,他去寻她躲闪的眼睛,“我说的在一起,是结婚,直到白头的那种一起。”
月亮从云后面探出了头,高缈的夜空似有流星划过,一闪而逝,风吹过路边的合欢树,发生沙沙的声响。
她直直地看着他,沉默半响,笑了一下,没有笑开,嘴角上扬的弧度多少有些勉强,“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
他做事情,如果没有把握,不会开口问出来。
他将她腮边风吹落的一缕发轻轻别到她的耳后,“我没有把握。”
他没有把握,他本来想等时机更成熟一些,可他在害怕,怕的是一步迟步步迟的追悔莫及,以她的条件,追她的人很多,可她从没有和哪个男人以约会的名义吃过第二顿饭,费卿棠是第一个。
“我只是在赌,赌你心里也不是没有我。”他捧着她的脸,看着那双凝视自己的星眸,语气玩笑,看似从容的神色中藏了自己才知道的紧张,她收下戒指,又回给他一个吻,总归能说明些什么。
蒋琳目光凝结,失了焦点,“我--”她大脑空白成一片,组织不出任何语言。
廉正谦的内心深处涌上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他不需要她说什么,有她这一刻的犹豫就够了。
蒋琳不喜欢他脸上的笑,她还没说什么,他好像已经得到了笃定的答案。
“我心里有的人很多,连吴洁家的猫在我心里都有个位置,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她在顾左右而言他的含糊其辞,可也没有否定。
廉正谦直接欺身压下,堵住了她的嘴,话是最能骗人的,眼睛却说不了口是心非的谎。蒋琳一开始便失了势,主动权已经被他掌握,她后面就再无翻身的机会,只能依附于他的节奏和渡过来的呼吸。
她不喜欢他脸上笃定的笑容,可她喜欢他这样的坦白,他敢这样问她要一个将来,至少证明他对自己是有底气的。
夜晚的吻像夜晚的风一样,是没有尽头的,如果不是身后某个不长眼的人发出了“啊”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盛奕辰的声音夸张到恨不得把整幢楼的人都喊下来。
蒋琳的身体僵住,廉正谦把她按到自己怀里,又拢了拢她肩上大衣,用眼神给盛奕辰警告。
盛奕辰看不清他怀里的人,可抵不住他泛酸,他刚被人赶出来,最看不得别人的腻腻歪歪。
“行啊,廉正谦,就这么会儿功夫,你就能碰一艳遇,酒桌上的小姑娘还不够你摸,现在又在这儿把妹子。”
“盛奕辰。”廉正谦声音全是冷意。
盛奕辰立刻闭上嘴,被酒灌得醉了七八分的脑袋彻底清醒了,他已经从廉正谦的眼神里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明年的忌日就是今晚。
他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我喝醉了,胡说的。我自动隐身,你们当我是空气。”他自己又默默地缩回了楼里。
蒋琳的手机一直在响,“松开,我要接电话。”
她一直垂着眼睛,廉正谦看不到她的眼神,但她这样子,肯定是和心情好沾不上边。
他开口,“他乱说的,我肯定不会--”
蒋琳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解释,”她挂掉吴洁的电话,给她发信息过去。
廉正谦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儿,不用解释大概是因为不在乎。
蒋琳发完信息,抬头看向他,“你如果是乱来的人,我会留你在身边这么久?”
男人的交际局,是什么样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品行怎么样,她也知道,她有眼睛看,也有她识人的标准,不是别人说一两句话,她就会瞎想乱猜。
廉正谦眼里的笑意一点点变大,他想去抱她,蒋琳退了一步,把身上披着的大衣拿下来扔给了他。
“廉正谦,我妈…你最清楚,我们家的事…你也知道一些,如果是她不同意的事情,我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这算是拒绝吗,廉正谦的笑容慢慢淡下来。
蒋琳稍稍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所以,你步子要快一些,我不确定我能等你多久。”
廉正谦征在原地,他的一颗心被她吊上吊下,揉圆搓扁地拿捏。他今晚本来只想表明心迹,没想到还能得到一个结果。
人生的至喜至欢大概就是此刻。
第15章
盛奕辰靠在副驾驶上,不止头疼心也疼,他晚上被灌了太多酒,小姑娘们本来的目标是廉正谦,结果他个二狐狸,以酒精过敏为借口全都推到了他这边,他被灌个半死,二狐狸滴酒未沾。
他好不容易让二狐狸当一回司机送他来会佳人,本想借着酒劲儿撒娇扮可怜留宿,结果他半路被人赶出楼,二狐狸倒是抱上了美人。
现在二狐狸司机嘴角的笑一直都没有下来过,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刺眼呢。
“所以,你的处已经让蒋大小姐给破了?”盛奕辰又不怕死地开始问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廉正谦睨他一眼,眼风带刀,“如果不想被半路扔大街,就闭上你的狗嘴。”
盛奕辰晃着一半酒的脑袋突然来了一下福至心灵,二狐狸现在这样不就是恼羞成怒的典范吗,所以就算二狐狸不说,他也已经得到答案了。
他靠着窗户唱着小曲,“哎,二狐狸,”一高兴,直接叫出了在心里给他起的外号,又马上改了口,“廉正谦,你说,是我和吴洁先结婚,还是你和你的蒋大小姐先结婚?”
廉正谦手指敲着方向盘,“你先是被分手,现在又被人赶出来,你从哪看出来你们有结婚的可能?”
盛奕辰被戳中伤心事,从高兴瞬间又陷入难过,他要是抑郁了,廉正谦要占主要责任。
蒋琳看着心不在焉的吴洁,有些想笑,“怎么还把人赶走了,我以为你今晚都要吃上这回头草了。”
吴洁仰躺在床上,发出了一声哀嚎,“他说要结婚,我哪敢吃,吃了就甩不掉了,我可不想结婚,连这俩字的边都不想沾。”
蒋琳擦脸的手顿住,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其实,如果遇到的是对的人,结婚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吴洁翻身过来,看她,“你这话里有话啊,你遇到对的人了?谁是你对的人?费卿棠,还是廉正谦?”
“我说的是如果,吴美女,如果的意思懂吗?”
吴洁不理她,“就现在看的话,论家世条件,当然是费卿棠更好些,不过就样貌来说,显然廉大助才是你的菜,而且以廉正谦的头脑,飞龙出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你命中的男人,我压廉正谦。”
蒋琳嗤她,还飞龙出天,怎么不说蛟龙出海。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小琳琳,我还不了解你,你不喜欢他会和他上床,你们分明就是打着床伴的幌子干着情侣的事。”吴洁给这件事情下了定性。
蒋琳掀被子上床,关了自己那边的灯,“你自己在这边发癔症吧,都快两点了,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她这是在心虚,吴洁哪肯放过她,“你一个大老总想几点上班不行,不去上班都行。”
吴洁说到一半坐了起来,她一直想和她谈一谈,现在正好是个机会,“蒋琳,你那根弦绷太紧了,你已经做得很好,就算…就算是蒋炎还在,他也不能保证澜江能有现在的局面。”
蒋琳握着被子的手一紧,哥哥,已经好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
吴洁说完又觉得自己把场面搞得太严肃了,她摸摸蒋琳的头发。
“所以,姑娘,放松些,别整天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你这个年纪,最是该好好谈几场舒服的恋爱。男女之间呢,情|事固然美妙,可有些美妙不止是在床上,餐桌上耳鬓厮磨,夜色里的花前月下,手机对话框里言语间的推拉,面对面时眉目里流露出的情意,又或者在站在人海中传递着只有你们两个才懂的信号,这些才是恋爱的精髓。”
“你要知道,婚姻,对于女人来说不是必须的,恋爱才是,我这张堪比高中生的脸都是靠恋爱滋养出来的。谈恋爱是女人永葆青春的秘密武器,你要好好利用。”
蒋琳笑,“你前两天还大学生,这两天又高中生了,人家是越长年纪越大,你是越活越往回缩。”
吴洁轻拍她的肩膀,“你别给我打岔,你知道我说的重点是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最后选择联姻,也不耽误你婚前谈恋爱啊。”
“我记得有这样一句名言。”蒋琳说。
吴洁问,“啥?”她现在说的这问题,还能和哪位伟人说的名言产生关系?
蒋琳郑重其事,缓缓道,“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说说你耍了多少次流氓了,恩?以后就叫你吴流氓好了。”
“我…你…”吴洁气了个倒仰角,说话都结巴了,“你个死妮子,我今天压不死你。”
两个姑娘大半夜不睡觉,在床上闹成一团。第二天,可想而知,起晚了,她到公司时已经快要中午。
办公室桌上照旧摆着一大捧花,她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今天不会再有。她斟酌着语言要给费卿棠发信息,信息编到一半,手机突然响起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句话永远没有错,费卿棠电话打了过来,说正好在这边办事情,问她中午方不方便一起吃饭,她知道他可能是有事情想要和她当面谈,当面说清楚也好,只是她上午的会议都推到了下午,留给中午的时间不多。
“那晚上呢?”费卿棠接着问。
今天晚上是跨年夜,晚上的时间她想空出来,空出来干什么她也不知道,总之她推了费卿棠的约,改到了明晚。
下午开会,她频频看手机,最后心里起了烦躁,手机扔到了一边,正在汇报的经理立刻止了声音,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蒋琳缓了神色,示意他继续。
她一下午都有些心浮气躁,她把心浮气躁的原因归结于办公室的气氛,明天元旦放假,行政在发放过节福利,澜江的员工待遇很好,每逢过节,除了红包,还有大礼品包,氛围异常活跃。
蒋琳靠在办公椅上,无心工作,椅子转了半圈,视线从电脑屏幕转向了落地窗外,冬天的天气,即使是晴天,太阳也跟蒙上了一层雾缈缈的纱一样,不似夏天那般敞亮。
手机上有陌生的号码打进来,她不习惯接陌生号的电话,想按拒接,却鬼使神差地按了接通。那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蒋琳拿开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号码确实是不认识的,可呼吸声是她熟悉的。
“你做什么换号码装鬼?”
廉正谦开口,“我用原来的号码打,一直打不通,用这个号码一打就通,我不太清楚是你手机出了问题还是我手机出了问题。”
蒋琳顿住,他的号码还在她的黑名单里。
“打电话干嘛?”蒋琳转移话题。
廉正谦清清嗓子,“想约你晚上的时间,不知道蒋小姐肯不肯赏脸?”
蒋琳起身走向窗前,“我晚上已经有约了,”她刚刚答应了吴洁,要陪她一起跨年,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廉正谦,你知不知道约人吃饭,至少要提前一天问,这是最起码的礼节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