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死。
想起之前的事，姜修朗怕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这位大爷不爽，干笑两声，准备把话题带过去时，许肆却应了。
“好，到时候再说吧。”
许肆看了看时间，快七点半了，他得去做早餐，小麻烦应该快起床了。
姜修朗明显愣住了，他有些惊讶。
要是以前，许肆会直接拒绝，
自我厌弃，准备烂死在岛上。
现在……
姜修朗想起了从他妹妹口中听到的，许肆的那个女朋友。
“话说，你现在不排斥去外面，难道是因为那个女朋友？阿肆，你这次是来真的？”
“你觉得呢？”
许肆习惯了嘴硬，不习惯承认，轻笑了声，后面的话脱口而出：“限时的三个月女友而已，她太招人疼了，脆弱的很，我得护着，对了，修朗，你帮我找找上城那边的心理专家。”
“心理专家，这是为了这个女朋友？”姜修朗只感慨了句，没有多问，“阿肆，你这是第一次拜托我，大学的时候这么多女生追你你都没恋爱，这回是真的栽了？”
“我怎么可能会栽？就是三个月的女朋友而已，姜修朗，你他妈别……”
性子如此，许肆随口就说了句浑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
可偏偏林落刚起床，走到这边来就听到了他嘴硬的话。
许肆似是嗅到了少女身上的清香，这句话才说了一半，心忽然下坠。
然后，他挂掉了电话，转身，果然看到了林落。
穿着吊带睡裙，眼睛迷蒙，湿漉漉的眸子里雾气茫茫的，探不出是什么情绪。
似乎闪着晶莹的泪光，细看又好像是没睡醒。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许肆薄唇微张，想以一种散漫的态度否了刚才的浑话，就和平日里一样。
他觉得，她会伤心。
许肆现在，单纯的不想让她伤心。
“落落，我……”
但是，许肆只说出“落落”二字，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他便看到，少女红润的唇浮起一个弧度，眼眸弯弯的。
她笑了，明媚灿烂，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脸上，令她鲜活的就像一株沾着露水的玫瑰。
没有一点伤心的模样。
反而，笑得很开心。
起码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许肆，我知道的，三个月的约定，我一直把这日期牢牢记在心里，现在……刚好过去一个半月了。”
林落揉揉睡眼走到他面前，睡了一觉后，她的精气神好了很多，脸颊白里透红的，看上去有些可爱。
许肆喉间干涩，怔愣问了句：“过去，一个半月了吗？”
林落点点头：“是啊，许肆，过去一个半月了，谢谢你……我一直都记得的，你当时说，这个小岛的夏季时长每次都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月，一场大雨落下，夏天就结束了。”
许肆舌尖扫了扫下颚，然后，不知怎么就尝到了铁锈味。
“我们的恋爱会在夏天开始，秋天结束，不多不少，就三个月。”
“许肆，我会和你好好过完这个夏天，然后遵守承诺离开这里。”
少女还在笑。
她明明在笑，明明在阳光下，她的眼睛晶莹纯澈，像是流光溢彩的玻璃珠，但许肆却感觉她那双眸子很冷。
身上也很冷。
忽然，许肆觉得她很绝情。
甚至是无情。
口腔里的铁锈味越发浓烈，许肆微咽口水，别过脸冷冷笑了下。
他装出了平日里很无所谓的浑样，声音却又带了些狠：“好，林落，你说的三个月。”
“一天都别多，一天都别少。”
“差一分一秒都不行。”
林落好像没听出他话里咬牙切齿的狠，因为没睡醒，她还有些呆呆的，很依恋他，就黏黏糊糊地抱了上去。
“嗯啊，许肆，我会和你好好过完这个夏天的。”
一想到这个夏天马上就不属于她了，眼前的人也是。
林落就又抱得紧了些。
少女的声音娇娇软软，还带着上扬的尾音，就像雀跃的鸟声。
许肆眉目扭曲，一向张狂的脸上染了几分痛苦。
“落落，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
许肆的声音很轻很哑，林落睡意还没消，没听清楚，就哼唧着问了声：“许肆，你刚在说什么呀？”
轻飘飘的一句话。
许肆把话咽了回去，冷声回：“没什么。”
林落“哦”了一声，她想起昨天因为她的事，许肆都没去排练，忽然觉得自责难受，平静的情绪又开始波动。
小脑袋在他胸膛这里不安分地动了下。
“许肆，我今天好多了，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发生昨天的事情了，你今天去节目组排练好不好？节目就快开始了，我希望你好好准备……”
“夏天结束，我想看到你拿冠军……这将会是我最难忘的一个夏天。”
“陪我一起去，落落。”许肆抬起她下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我现在必须要看着你……”才有安全感。
林落眨眨眼，很认真地回答他：“嗯，我陪你一起去，许肆。”
听到她的话，许肆笑了。
他放开了她下巴，然后弓着腰，把脸埋在她颈间。
林落觉得很痒，咯咯笑了起来：“许肆，你现在好黏我。”
许肆也不否认，高挺的鼻子蹭她脖子，薄唇贴着她肌肤，一寸寸亲吻。
声音含混嘶哑：“嗯，我黏你，落落……”
所以，别走。
好不好。
只是后面这句话，许肆并没有说出口。
他说不出口。
他桀骜随性，好像，并不习惯用乞求的口吻，求别人别走。
他从来就没有示弱过。
他也不想对人示弱。
许肆不想对别人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甚至，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那些不堪的往事。
不想让她知道他那养母，不想让她知道他曾在福利院待过，天天被人打，被领养后，还是天天被打。
不想被她知道，他曾被自己的母亲送进警察局。
不想被她知道，他那烂泥般的人生，直至如今，他还被困在这里。
尽管，他心里有声音在疯狂地叫嚣。
说，去他妈的三个月。
他想要的不止三个月，也不止这一个夏天。
但是，他说不出口。
——
下午，许肆带着林落去了节目后台，他叮嘱了很多次，让她乖乖坐在观众席，坐在他能看到的位置。
林落很乖的一次次点头，最后，在许肆又忍不住说了一遍时，林落踮脚吻他，许肆明显愣住，然后，他没再说了，红着耳朵走了。
这下，节目的工作工作人员又疯了，啧啧声此起彼伏，都在偷偷议论，后悔没把刚才那一幕拍下发网上，不然铁定又会爆热搜。
“帅哥被撩得要生要死的，还红了耳朵，这是我们能看的画面？”
“我怀疑我刚刚眼睛瞎了，说好的浪荡子人设呢？”
“我也觉得我看错了，帅哥的耳朵刚刚没红吧？估计是这里的打光问题……”
“对，我也觉得是打光问题，毕竟他现在脸上又写着‘老子不好惹’这几个字，刚刚是我们看错了吧？……”
“耳朵红也太诡异了，不符合他的人设。”
“要不，我们就来赌赌，看帅哥的人设什么时候会崩塌？”
这个提议一出来，立马有人附和：“来来来，我来，我赌个一百块！我就赌这档节目结束后！”
另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支着下巴，想了会说：“节目结束后就崩塌？这也太快了吧？我不信，我就赌在他得了金曲奖后。”
这几个工作人员都在现场听过许肆唱歌，原创翻唱都听过，他们对他的实力没有丝毫怀疑，一致认为，这样的人拿金曲奖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他想唱，想站在舞台上。
“我，我也赌这档节目结束后！帅哥现在就隐隐约约有人设崩塌的倾向了，我觉得撑不到金曲奖了，金曲奖还在明年呢。”
“我也赌节目结束后！”
“我也是！”
……
于是，节目后台就这么热闹了起来……
林落没有乱走，就坐在观众席正中间，安安静静地看节目排练。
节目下个礼拜就要正式开始，参加节目的歌手差不多都陆续到场了，林落看到了很多之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星歌手。
有资历的前辈，当红的男星女星，都是在音乐领域有一席之地的存在……
这节目的含金量的确很高，现在在网上的热度也是居高不下，林落看着这些歌手一个个排练的时候忍不住想，许肆能参加这个节目真好，他天生就该站在这样的舞台上。
以后，他一定会有更大的舞台，理所应当地享受所有欢呼和掌声。
他狂热张扬，在舞台上唱歌永远都是用尽全力和所有，仿佛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他也把这份热和生命力给予着台下的观众。
林落第一眼看到舞台上的他，便是被他的狂热和野性打动。
像不屈的野草和飘荡的芦苇。
是特别又令人着迷的存在。
仿佛看到他，也会努力地尝试着……再活一些时间吧。
排练在有序进行，林落出神想事，后面听到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喊声才回过神。
是许肆上场了，他仿佛自带聚光灯，一个简单的和弦开场，就引爆了现场的气氛。
节目现场的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的排练，就算是参加节目的前辈，看这个后辈也是流露出了赞许和感叹的目光。
而就在此时，林落握住手心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一条推送新闻。
第35章
林落看到了一条推送新闻, 上面写着——风盛集团爆雷！非法集资，股票大跳水！
她愣了下，花了几秒去想这条新闻的意思。
风盛集团, 也就是苏念谦的公司……爆雷，非法集资，股票跳水……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
等林落反应过来苏念谦的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时，她的心里涌出了一种极其痛快的感受。
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平日里冷静的他撕碎伪装，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样子。
林落弯起嘴角, 笑了。
从心底发出的微笑。
她觉得很开心, 甚至是笑出了眼泪。
这就是报应吗？
这是他该得的报应。
一瞬间, 林落的心里涌出了很多阴暗的想法。
当那些过往, 当苏念谦在咖啡馆说的话又浮现脑海时, 抑郁情绪好像又快起来了。
林落不再回想，颤着手按灭了手机屏幕。
然后, 她把手机放进包包里, 专心地看许肆排练，努力过完这个夏天。
许肆是最后一个压轴的, 在节目里也是, 按照赛制有点像踢馆歌手。
等他排练的时候，节目组的其他嘉宾都已经过了一遍，此时和工作人员一起，都在台下看他排练。
舞台聚光灯下的人光芒万丈，台下的掌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为他惊艳。
“唱的真不错啊, 听说还是他自己写的, 和当下的流行音乐很不一样。”
“嗯, 是个人风格很强烈的歌手。”
“歌什么的先不说, 他这台风和感染力是真的厉害，一下就把人的情绪带起来了，最后的爆发真令人震撼。”
“可能这就是他的魅力和摇滚的魅力吧，最近差不多全网都在讨论他了，现在看，他也的确有这个实力，而且……”
“而且长得又好，啧啧，在场就有他不少颜值粉。”
……
许肆唱的的确是他自己的原创，旋律层层递进，开始像暗潮涌动的大海，最后高潮爆发力十足，很适合在节目上演出，令人震撼。
林落能听出他歌里的挣扎，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她总会想起那天在月色下的他，撕掉乐谱的他，在疗养院和他母亲对峙的他，打架时的他，在警察局的他。
想起他那装了一片芦苇地的眼睛。
林落眼睛一下潮湿。
都说他张扬肆意，嚣张自傲，可林落却觉得他好像一直待在黑暗里，在挣扎着向上。
颓废厌世，但却有一种顽强的、野性的生命力。
他的歌和他的人有时候都很矛盾。
从看他的第一眼起，林落便觉得，这样的人应该站在光下，站在舞台上。
他值得，也有这个实力。
她呢，她有这个实力吗。
没有。
奖杯和荣誉都是假的。
她是个胆小鬼。
她现在连活下去都……要用尽力气。
林落忽然攥紧了手，有些念头又控制不住的出来时，她想起早上答应许肆的话，咬牙忍下去，继续看他排练。
很快，一首歌的时间，排练结束了，台下又爆发了阵阵掌声。
汗浸湿他额前的碎发，许肆抱着电吉他结束最后一个音，看向观众席，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扫了眼，很快目光停下。
少女乖乖坐在那里，长卷发披在两肩，衬得脸小巧精致，很美。
她有点呆，好像看了他很久，反应过来后擦擦眼睛，用力地给他鼓掌。
小麻烦还在。
许肆悬着的心安稳落地，他仰起头重重地呼了口气。
他今天穿着随意宽松的白T恤，领口很大，隐约可以看到锁骨，汗顺着他无可挑剔的侧脸流下，性感的喉结，优越的五官，他刚唱完一首歌，身上张扬的荷尔蒙简直是令人心跳加速。
台下的许多小姑娘都看得红了脸。
林落的脸也烫烫的。
隔着人群，两人的目光碰上后，林落又马上低头收回了目光。
他的眼神太有侵略性了，林落脸皮薄，厚不过许肆，根本没办法像他那样坦然。
许肆看到林落低头，知道她是害羞了，唇角又勾起笑。
她太会招他了。
尽管她什么都没做。
后面许肆下台去休息室，正想和张涛打声招呼离开时，张涛却叫住了他：“许肆，关于你女朋友，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
许肆开门的手顿住。
他转过身看他，眼睛眯起，满是戒备，一瞬间就成了护食的野兽。
张涛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发寒，他咳了声，解释说：“你别这么紧张，我发誓，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