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之间藏不住秘密。
卫令仪察觉到了封璟的异常,尤其是他眼神之中瞬间的躲闪。
而封璟也似在揣测着些什么,但下一刻就转移话题,“过几日春猎,爱妃陪同朕一起前往,可好?爱妃曾经十分擅长涉猎,只可惜如今失了记忆。”
卫令仪淡淡一笑,千娇百媚,“是啊,失了记忆,真可惜。”
封璟又说,“爱妃这身子骨实在孱弱,看来这几天,朕不能宠爱你了。”
卫令仪内心翻了个白眼,这厮突然良心发现了?
“是啊,臣妾的确柔弱。”
封璟,“朕倒是很想与爱妃夜夜笙箫,可朕更是怜惜爱妃的身子。”
这样倒是极好,卫令仪巴不得,“是呢,臣妾也想与皇上日日恩爱,就是身子不宜。”
\"……\"
两只狐狸愉快的达成一致意见——
接下来几日,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
傅府。
傅青望向昏倒在庭院中,躺成七零八落之状的护院们,他无力的扯出一抹礼貌笑意,看向不速之客,“卫少将军,你今晚又怎么了?”
串门就串门吧,打晕他的人是为了哪般?
傅家的护院就这么不禁打?
真是怕了。
傅青抬袖擦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虚手一指,“少将军,请吧。”
这深更半夜的,一个男子来他院中,万一叫旁人瞧见了,对他的清白不利。
他还没正式娶妻呢!
傅青深感无力。
奈何,论身份地位,他不及傅青。
论体力武艺,他又打不过。
遂,只能忍气吞声。
卫家的男男女女都不好惹。
待卫定修堂而皇之踏入寝房,傅青随后跟上,又将房门迅速合上,免得被人瞧见后嚼舌根子。
他可不想听到朝中有人议论——傅某某与卫某某存在着不正当的污秽关系。
人言可畏。
真要是到了那一日,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卫定修兀自在圆桌旁落座,直接拾起一只杯盏,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试图缓解腹中燥热与憋闷。
傅青眼尖,一看就认出方才那只杯盏是自己用过的,他还饮过一口。
啊这……
这、这到底算不算是接近那啥了?
傅青俊脸紧绷,一鼓作气走上前,但离着卫定修尚有足足两步的距离,“卫少将军,你今夜……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不然,他来作甚?
总不能是谈心吧?
卫定修抬目,一双虎眸锐利锋芒,却又仿佛深藏忧郁。卫定修不会拐弯抹角,是铮铮汉子,直言说,“傅大人,我对某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日日夜夜扰得我心神不宁,我欲踏破底线,不再隐忍。”
“……”等等!
某人是谁?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啊。
他怎么觉得卫定修是想要突破束缚的困兽?
只要“某人”不是他自己,一切都好说。
傅青清了清嗓门,掐着嗓子,“卫少将军,你大可随心所欲,人不轻狂枉少年啊——不,是枉青年。”
卫定修从来都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可现下,他实在太想冲破一切枷锁,不欲再被困在世俗之中。
况且,他也忍不了了。
卫定修看着傅青,站起身来,抬起长臂,握住了傅青的肩,吓得傅青身子一抖。
“卫、卫少将军……”
“傅大人,你可真是一个好知己。”
“……”不,他错了,他再也不想与卫家人当知己好友。
卫定修今夜此行,只是想表露自己的心思,此刻心中已经得了答案,便不久留。
他离开之时,傅青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好奇心作祟,“卫少将军,敢问“某人”是谁?”
卫定修转过脸来,“你日后自会知晓。”
丢下一句,卫定修消失在了苍茫夜色里。
傅青意味深长的呆立片刻,自言自语,“卫少将军是从几时开始不正常的……”
他这一寻思,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不由得眸色微眯,似笑非笑。
是汉阳王?
这可真有趣。
*
夤夜。
封璟并没有留在碧落阁,他少时中毒,是主母所致。
到了如今,封璟再没有继续留下皇太后的打算了。
风十三从暗中悄然潜出时,封璟正舞剑。
剑光月影,风声瑟瑟,剑气所到之处,是足可吞灭一切圣灵的煞气,无数枝叶纷落。
风十三立于黑暗之处,抱拳禀报道:“皇上,太后与康王一党已部署妥当,会在春猎那日,对皇上下手。”
封璟并未立刻命人去解决太后与康王。
他这人素来喜欢从最大的利益出发。
剑声沉吟之中,帝王吐出一字,“善。”裹挟杀意。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四章
卫定修回到镇国公府, 并未直接去自己的庭院,反而似乎绕去了厢院。
将门之户,守卫必定森严。
从廊庑、亭台、角门、千步廊、谢台、廊道……但凡有影卫看守之处, 皆被他巧妙避让开了。卫定修的脑子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从未这般聪慧过。
就仿佛去见独孤冲这件事,激活了他的某种巨大潜能。
变得无所不能。
厢房的守门人已昏睡了过去, 卫定修只淡淡瞥了一眼, 便如鬼魅一般潜入了独孤冲的屋子。
当迷人花香扑鼻而来, 他一眼就能看见正躺在榻上的独孤冲。
此刻, 内室无旁人, 安静到落针可闻,幽香无处不在。
卫定修一步步走向床榻, 内心噗通跳动,此刻,他在想,原来当真行动起来时, 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
他想亲榻上人,最好是能摁着独孤冲, 再狠狠磋磨,让这厮彻彻底底的明白招惹错了人,还要让独孤冲俯首称臣, 从此在他面前只能顺从服帖。
这该死的占有欲,是那么炽热又直接。
又像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岩浆,再也抵挡不住。
薄纱幔帐掀开, 内室一盏如豆灯火, 微明微暗, 恰好让人可以看清榻上人的脸蛋。
只见, 独孤冲墨发散开,倾泻玉枕,她正酣睡着,呼吸清浅均匀,面颊呈现出淡淡的樱花粉,唇瓣微张,好一副男生女相,比府上的娇俏婢女还要清媚三分。
卫定修一手支着幔帐,另一只手垂在广袖之下,逐渐握成了拳。
他看着榻上之人,又爱又恨。
明明想到了数种折磨她的法子,却又不知具体从何处开始。
最终,卫定修俯身,直接又/急/促/的/吻/上了令他近乎/狂/躁的/唇……
大抵是本能使然。
纵使毫无章法可言,可也会顺从心意。
他甚至于自来熟的探向了某处,待发现掌心一片平整时,卫定修豁然清醒,他抬起头来,看见自己的手掌正摁着的地方一片平坦,他猛然后退了一步。
他在期待什么?
总不能幻想着独孤冲还能像女子一般!
卫定修连连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极力隐忍着某种强烈且即将失控的情绪。
纵使他明确知道独孤冲是个男子,可还是难以自控。
足可见,他疯了。
疯得彻底。
走出卧房,随手关上房门,卫定修头也没回的一路走远,步履带风。
昏暗中,独孤冲睁开眼来,抬手抹了一把嘴唇。
真是个莽夫,半点不懂情绪
“嘶——”
独孤冲吃痛,唇瓣都差点给磕破了。
看来,她看上的人,实在是太纯洁了啊。
日后还需得多多/调/教。
独孤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亏得今晚有所防备,这才没有解开/束/胸。在没有彻底拿下卫定修之前,他务必要小心谨慎,否则,身份泄露,将是灭顶之灾。
这一晚,镇国公府传出一则小道消息——
后花园的水潭里,似有水鬼出没。
对此,翌日一早,卫少将军亲自辟谣,命所有人缄默,不得造谣生事。
哪有水鬼?
不存在的!
*
接下来几日,卫令仪的确发现帝王不再踏足碧落阁,也不与她“巧遇”了。
这让卫令仪心中浮上疑惑。
后宫并未添其他美人,也不曾听闻哪位嫔妃被召宠。
她好奇之余,也开始纳闷自己怎就没有怀上。自从她与封璟初尝风月之后,几月来鲜少空置床榻,可谓是纵情了,太医又言,她的身子骨极容易受孕,足可见并非是她的问题。
难道……
卫令仪极其聪明,总能从细枝末节的小事中发现端倪。
不过,春猎在即,她并未直接去帝王面前探究清楚“龙体是否安康”的事。
独孤冲眼下已被困京都,慕容苏与柔然也早就勾结上,皇太后和康王一党必定还在暗中谋划,故此,卫令仪猜测,今年将是十分不平凡的一年。
她在揣测着封璟下一步的计划。
依她推算,春猎必有事情发生。
以封璟的城府,也必定会放线钓鱼。
她对封璟这人愈发好奇起来。
*
三日后,春猎。
帝王携带贵妃从皇宫华阳门出发。
禁卫军和扈从开道,金甲横刀彪骑,所到之处,微风凛凛,绣有帝王权威象征的图腾在锦旗上随风舞动,帝王与贵妃坐在八马拉着的车撵上,帷幔半开,恰好可以让长街两侧的百姓一睹帝王风姿。
纵使帝王只是端坐在车撵之上,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有种君王兵临城下的威严,让人忽视了他的年纪与相貌。
而贵妃娇美无双,一袭华贵珠翠,静坐在帝王身侧,显得十分合适。
卫令仪很不喜这一身华贵,她浑身上下的珠宝加起来估计可以买下一座城池,可封璟偏要让人给她准备了这一套行头,仿佛是故意将她拉出来展示一番,昭告天下似的。
无人敢喧嚣的长街上,号角与锣鼓声震天。
卫令仪目视前方,唇瓣微微动了动,用了仅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几日不见,皇上可好?”
封璟至于膝上的大掌,无意识的紧了几分。
他不好。
半点都不好。
他期待的子嗣,一日得不到,一日不得安生。
他甚至梦见自己被卫令仪抛弃,缘由便是他不能让她有孕。
仿佛是犯了七出之一。
封璟也目视前方,淡淡启齿,“朕忙于政务,疏忽爱妃了,爱妃可是在怪朕?”
卫令仪斜睨了封璟一眼,见他侧脸俊挺,面颊弧度十分凛冽,才三日不见,消瘦些许,“臣妾可不敢。”
封璟薄唇微不可见的轻轻一抽,“爱妃有什么不敢的,朕对你如此纵容,爱妃大可以恃宠而骄。”
卫令仪默不作声了,她知道这次春猎必然不会太平。
也不知兄长与独孤冲进展到哪一步了。
独孤冲是个姑娘家,兄长他现下可知道了?
兄长能娶上独孤冲,将来生育的子嗣必然聪慧过人,倒是对卫家的传承有利。
这厢,帝王与贵妃各厢思量时,临街茶楼上,有人正倚着窗棂往下探去,眸色锐利。
待帝王车队走远,男子才转过身,对屋中黑衣人沉声低喝,“帝王与贵妃,皆杀无赦。此番夺帝王与贵妃性命,赏黄金万两。可若是失手,诸位就自尽吧,也这算是为了尔等的家人考虑。”
死士便是拿命赚银钱,这无可厚非。
非死士很容易在被擒之后,暴露出幕后之人,故此,但凡涉及到厉害人物的刺杀,必定动用死士。
“是!”
*
皇家猎场。
帐篷早已事先搭好,卫令仪入了帐篷后便换上了帝王送来的大红色劲装,还特意命阿七给卫令仪梳了高马尾,与她从前的穿扮一般无二。
卫令仪对着妆镜左右照了照,直到身后出现帝王身影,两人的视线在妆镜中交织。
封璟,“爱妃可还记得当初的模样?”
卫令仪胡扯道:“自是不记得。”
封璟轻笑一声。
她想继续装,那边装吧。
与他而言,没甚区别。
封璟走上前,拉起美人,握着她的柔荑,语气暧昧轻缓,将卫令仪的手摁在了他的心窝处,“爱妃当初差点要了朕的性命,朕大难不死,便注定了要与爱妃一直纠缠不清,直到天荒地老。”
这是什么口味的情话?
卫令仪已见怪不怪,故意附和,“皇上说得极是,是要天荒地老。”
封璟很喜欢这话。
就算他与她之间不会有孩子,这份纠缠也绝不隔断。
号角声再起,春猎的时辰到了。
封璟牵着卫令仪走出营帐,还将一把/弓/弩/亲手递给了她,“爱妃今日玩得尽兴。”
卫令仪淡淡笑过,“皇上也尽兴。”
这家伙怕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吧?
罢了,一会就知道今日究竟会发生了。
卫令仪快速瞥了一眼卫定修与独孤冲,见那二人站在一块,扭扭捏捏,不禁失声一笑。
卫定修和独孤冲却仿佛压根没有留意到旁人的目光。
独孤冲胳膊肘戳了一下卫定修,“哥哥,我昨夜梦见了熊瞎子,还被那家伙差点咬破了唇,你说。可不可怖?”
卫定修,“……”
一声“哥哥”喊得卫定修七窍冒烟。
一时间失了神。
号角声再起,帝王侍卫走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颔首道:“皇上,狩猎开始了。”
每逢狩猎,世家子弟与肱骨大臣们都会参加,帝王也会邀请各处藩王世子参与。
封璟的江山是靠着双手打下来的,这三年以来,狩猎活动皆十分隆重。
封璟幽眸望向丛林深处,道:“好。”
醇厚的嗓音仿佛掺和着内力,哪怕只是浅浅一声,也传遍当场。
康王一党对视了几眼,俱纷纷上马,准备好了/弓/弩。
与此同时,帝王、贵妃的人也陆续准备妥当。
“驾——”
帝王一声令喝,率先策马入林。
贵妃身边自有阿七与护卫跟随,确保万无一失。
起初一切正常。
卫令仪也懒得继续藏拙,看见猎物便当真去射,也不管封璟如今会如何揣测她,大有彻底摆烂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