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月燕和玛图索等人则会在他们放箭之前点燃准备好的药烟,迷惑视野同时使人蛊行动不得。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黎司非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还有疑惑,担心越川会不会不上当。没想到巴克对他的办法大加赞赏。危月燕之后则告诉他:“你不如想一想,为什么姜央月会选择在傍晚发兵?她绝对不傻,不可能不知道象兵在日暮时分会受到极大限制。”
黎司非想到危月燕曾和他说过的,六十八部中的任何一部面对的都是六十七个敌人,便明白了姜央月为什么会往这如此明显的陷阱里钻。他请命去带领疑兵,被单昭拒绝了,把他和单永暮都安排到了弓箭手那一组,美其名曰互相照应。黎司非看到战场上硝烟四起,疑兵有后撤的迹象,便招来另一个令兵:“通知云诏方面准备。”
令兵很快跑到山的另一头,把消息带给了危月燕和玛图索。她们则准备好了一个又一个草垛,自制的烟弹和能影响人蛊行动的药都封在里面。危月燕看了一眼玛图索,和那个令兵说:“好,你回去复命吧。我们很快就会下去。”
“是。”令兵点点头跑走了。危月燕看着玛图索:“收拾收拾,该下去了。大寨那边送来的投石机怎么样,能用么?”
“已经检查过了,射程很好,状态也很好。”玛图索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咔咔”作响,“在山上蹲了一天了,该下去做点事了!”
危月燕望着灰蒙蒙的天,露出一个相当残忍的笑意。
危月燕没说错,姜央月一点都不傻。她看到战场上的局势便起了疑心,但仍招来亲兵,号令各部向前。越川的武士团护卫着她前行。战场上还有薄薄的雾,视野相当受限。姜央月跟着走了一段,发现云诏的瑞朝的军队都在往云诏大营的方向撤,便停下来脚步。一个越川武士问:“大将军,我们不前进了么?”
“他们在后撤。就凭这些兵力,云诏大寨肯定设伏。”姜央月拭去她弯刀上的血迹,“但这和我们没关系。通知我们的人暂缓速度,让西岭的象兵和药人全力以赴往云诏大营去!”
“是!”那个武士跑走了。姜央月则对周围的武士下令:“我们也减缓速度,但不要距离太远,跟我们的军队保持一致就好。等象兵进了云诏大营,我们就该撤了。”
“可是,大将军,西岭不是与我们有约在先么?不用出手管他们?”一个武士问。姜央月笑了笑:“当然不用。这个局明摆着是要对付象兵的,那些象兵死光了对我们没有半点坏处,何苦去帮它们,浪费自己的力量呢?对了,再派一批人去通知我们的人,情势不妙立刻用我们先前准备的东西,就算是踩着西岭人的尸体,也要给我撤回来!”
“是!”那个武士道。姜央月点了点头:“很好,继续往前!”
她们又前进了一段距离,姜央月猛地发觉不对。空气中除了雨后泥土的味道,多出了草药的味道,还有一股烧焦的气味。不远处有火光闪烁。她赶紧喊了令兵:“前方如何?”
“大,大将军!”令兵从前方跑回来,慌慌张张道,“山上有伏兵!她们用投石机投了烟弹下来,那些象兵统统都乱了阵脚,西岭的药人也出了问题,发狂了!大将军,我们怎么办?”
“嘁,果然如此!”姜央月恨恨地咬牙,“越川部下军队继续前进,到云诏大营后释放弹药,做完后立刻后撤!”
“轰隆——”她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云诏大营传来震动。姜央月拉住受惊的马,厉声道:“又是什么!”
“好,好像是火药!瑞州大营的方向投了火药!”那个武士回头看。姜央月咬了咬牙,一夹马腹,一骑当先往前去:“不好,中计了!所有人准备迷弹,往前冲!把我们的人叫回来,能拉回一个是一个!”
姜央月和越川武士团被形势所逼,一点点向云诏大营推进。离得近了,她才能看得清楚前线的情况有多糟糕。云诏将大营改造成了捕兽的猎场,很多象兵被困在陷阱之中动弹不得。同时上风向也有燃烧的草药被投掷过来,西岭的药人和药尸行动受限,纷纷在原地不动了。而离云诏大营极近的瑞朝大营正源源不断地用投石机输送着火药,云诏和瑞朝的大军也从那里出来,和想要逃跑的川岭大军战在一起。那些象兵受了惊,开始拼命地挣扎,一些没被困住的象兵也四处乱跑,或是落入陷阱,或是踩死了不少周围的士兵。姜央月脸色一沉:“你,立刻传令回大营,我要求撤军!其他人分散,通知越川各部,不要管西岭人,速速后撤!”
“大将军!上面!”有人焦急地喊。姜央月抬起头,看到了漫天的火星。
危月燕和玛图索从山上下来,就在云诏大寨的上风向烧着草垛,然后用投石机扔到大营里。浓烟成功扰乱了象兵的视野,它们在大营里横冲直撞,不但把川岭士兵另一头的瑞朝大营里,投石机将火药扔了过来,发出隆隆的爆炸声。危月燕看着时机差不多,便示意身后的玛图索:“姜央月被逼到云诏大营前了,发令箭给黎司非!”
玛图索拿出一支绑着烟花的箭,朝天空中射去。一朵深绿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山上的黎司非看见,立刻向身后下令:“点火!”
一枚枚火星亮了起来,黎司非一声令下,漫天的火流星坠落在云诏大营,火光与硝烟直奔天际。那些大象的脚被木桩和勾网困住,动弹不得,加之它们身上沾满了火油,只能在火焰中悲鸣着死去。一时间尖叫声和爆炸声四起。
“再点!一队和二队朝着他们大军的方向放箭,三队四队照旧!”黎司非又挥手下令。士兵们分成两个方向,一半仍对着大营的方向放箭,另一半则朝着姜央月大军的方向放箭。
云诏大营前,姜央月脸色极难看,她带着的武士团都是轻骑,挡下第一波焰箭已是损伤惨重。她已经没有心情再管其它事情了,高喊道:“越川军听令!后撤,后撤!越川武士团,放迷弹!”她狠狠地看了一眼黎司非设伏的方向,掏出弓箭,点燃上面绑着的弹药,随后放箭。其它武士也照她的动作放箭。淡紫色的烟雾在战场上弥漫开来,随后越川的军队急速后撤。一些西岭的军队也撤了出来,还有一些象兵。但那些大象吸入烟雾后便发了狂,开始在战场上狂奔起来,踩死了不少士兵。姜央月不管混乱的情景,她见越川的军队出来得差不多了,便一挥手:“后撤!全军向大营方向后撤!”
远处山腰上的黎司非见大军要撤,即刻下令:“他们要撤军!所有人转向,放箭!”山上埋伏的弓箭手便再次拉弓放箭,越川撤军的步伐也一滞。
“什么?!前线大败?!”姜央韶站起身来,怒喝道,“怎么回事?”
“云诏和瑞州在大营设伏,又在山上布置了弓箭手,两线火攻,大军损伤惨重。”浑身是血的武士低着头,“大将军请求马上撤军!”
姜央韶转头看向摩埜姒琅,而她抓紧了扶手:“地巫大人。”
姜央韶看了她一眼,转头向那个武士道:“大营同意了!回去传令大将军,撤军!”
黎司非本着穷寇莫追的原则,在打空了箭囊里的箭后就下令整军下山,与危月燕的队伍汇合。双方都是一脸的兴奋。危月燕和玛图索站在队伍前面等着他们,黎司非和单永暮骑着马过去,他开口问:“如何?有什么损伤么?”
危月燕摇了摇头:“坏了两台投石机。天气还是不好。战场上略有翻风,有些烟被吹了回来,伤到了一些人。总体折损不大。你们呢?”
“没什么折损。”黎司非说,“她们也没有派弓箭手袭击我们,占的地利。”
“那就先回大营吧,要做的还有很多呢。”危月燕点点头。单永暮还在一边和玛图索说着什么,黎司非叫了他一声:“永暮,走了!回营!”
“好嘞!”单永暮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危月燕和玛图索亦是下令,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大营的方向回去。
回到大营,双方的主帅都在等着他们。巴克见到他们,大笑着走过来,一手黎司非一手单永暮,狠狠地拍了他们几下:“好小子!这办法真是有用,狠狠的削了姜央月的锐气!当初这女人来的时候有多趾高气昂,今天逃的时候就有多狼狈!不错,真是不错!”
黎司非接了他几巴掌,感觉比今天在山上蹲了一天还疼。单永暮倒是还乐呵呵地跟他聊了起来。另一边胡若正在仔细检查着危月燕和玛图索,看看有没有什么伤。单昭把他和单永暮从巴克的魔爪下拎出来,亲手补了刀。他相当满意地在黎司非背上拍了几下:“不错,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这次你立下大功,回朝以后陛下一定会嘉奖你的,长公主也该放心了!”
黎司非心想你们俩要是再一人拍我几下,我说不定都撑不回云诏大寨了。好在单永暮及时地转移了视野:“老头子,你是不是厚此薄彼,光夸司非哥不夸我?”单昭挑了挑眉:“你有什么可夸的?这是你该会的!你又不像人家司非,十年没有上过战场了。你看看人家,武艺没有生疏,兵法依然娴熟。你要是能做到其中一点,我天天夸你都行!光知道要奖赏,都不知道学点好的!”
单永暮不服气:“可是我也干了不少活计,你不能把功劳全记到司非哥头上,你这是厚此薄彼!”眼看这爷俩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吵起来,黎司非赶紧去拉架:“好了好了,永暮。老将军不夸你,我夸你,我回去好好夸你,怎么样?大帅,此役功并非全在我,永暮也贡献不少,您就别打击他了,行么?重要的是你们俩先别吵了,军情要紧。先谈正事,嗯?”
这爷俩才消停下来,彼此“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不看对方。黎司非松了一口气,便问巴克:“巴克大将军,我们现在要去清点损伤么?”
巴克点点头:“嗯。几位圣使先回去休息吧,今日都辛苦了。”危月燕等人点头,随后离开了。单昭道:“我年纪大了,雨天路滑,你们俩去点。完事回来告诉我。”随即就赶着单永暮和黎司非出去。单永暮愤愤不平:“老头子就是想偷懒,差使我们干这干那的。我在山上蹲了一天,也想回去休息啊!真可恶!”
黎司非安慰他:“这些都是要学的,老将军是为你好。况且他年纪确实也很大了,早些回去休息也是应当的。你就老老实实去做事吧。”单永暮见他那么说,稍稍安分了一些,但还是略有不满:“那为什么玛图索她们就可以回去休息呀?她们不是圣使么,难道不用干活的么?”
黎司非指了指前面:“这我不知道,你得去问巴克将军。”单永暮便跑上前去,把刚刚的问题又说了一遍。巴克好像很喜欢他,很有耐心地和他解释:“因为这是我们的规矩。我们的规矩里,只有大巫师能够插手政事,无论是圣女还是圣使,问即斩。”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又说,“你看见胡若了吧,其实她很喜欢说话的,但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不能讲话。这就是规矩。胡若跟在我身边只是为了保护我,其他的事,她一律不能做。”
单永暮听了回答以后,变得更垂头丧气了,看来他是真的很想回去休息。好在巴克安慰他:“没事,清点损伤和歼敌数而已,要不了太久的。过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你爷爷一定也是觉得这活儿很轻,派你来的。走吧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到了云诏大营,那边已经在收拾了。黎司非看到巨大的象尸被运出来。它比黎司非想象中略小一些,上面是烧伤的痕迹和斑驳的血痕,一时间觉得有些许残忍。单永暮瞪大了眼睛。有汇报情况的人过来,巴克熟练地吩咐道:“把那些象尸都运出来,皮肉削掉,只留骨头运回大寨。那些药尸和药人就地焚烧,敌军的尸体找出来,以头颅算功。”
“是,将军。”那个人带着巴克的吩咐走掉了。巴克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皱起了眉。他看向黎司非和单永暮:“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黎司非仔细闻了闻,感觉只有火药的味道和烧焦的糊味。单永暮也摇了摇头:“没有。巴克大哥,有什么问题么?”
巴克思考了一会儿:“我闻到有股奇怪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早知道叫圣使跟来就好了。罢了,他们也不可能将毒药留在这里,越川和西岭都没有什么毒能扛过烈火。我们走吧,去前面看看。”
另一头的川岭大营同样在清点伤亡。姜央月伤了左臂,军医站在一旁包扎。姜央韶和摩埜姒琅在一旁听着伤亡数字,脸色铁青。地上跪着的人报完了,姜央韶才开口:“越川损失了一万五千人,西岭三万四千人,两千药人和五千药尸全军覆没,象兵只剩三十一头?”
“是……”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姜央月见情势不妙,立刻甩开军医跪下:“地巫大人,是属下未能及时察觉对方设伏,冲到云诏大营前才发觉不对,中对方的计!都是属下无能,请您降责于属下!”
姜央韶看看她,又看向摩埜姒琅。对方的手在颤抖:“西岭不会再有援军来了。递书求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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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的剧情到这里就结束啦!原本计划是,休息一周开始第二卷连载,都是因为考试调整变成了上周休息。本来更新就不多于是这周不休了。下次更新是8号(周日),更第二卷内容。感谢支持和关注!
# 第二歌 纷
第13章 初步议和
十三 初步议和
次日川岭联军就递来了请求休战,暂时议和的书信。黎司非等人便被叫过去议事。等人都到齐了,巴克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说话:“对面送来了信,要求明日正午在交战地中央布篷议和,他们已经在着手布置了。越川地巫、西岭大巫师和西岭大将军都会到场。对方的要求是我方主帅和要将都要到场,包括瑞州的几位。”
单昭挑眉:“都到场?越川和西岭不是擅毒么,你们不是都说他们是南疆用毒的行家么?这要求可不怀好意啊。”
“当然。”巴克点了点头,“所以诸位圣使也要与我一同前往,胡若跟在我身边,玛图索大人和依诺凰大人守在外面,这样稳妥些。但是,对面川岭军的各部首领也会一同来议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诸位还是小心为上。”
“这样的条件,也非不可。”单昭摸了摸胡子,开始点人,“司非、永暮,你们俩跟在老夫身边。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去就好了。其他人留在军营之中,准备其它的事!”
“是!”瑞朝这边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巴克那边也安排好了人,他又问:“几位圣使,早上起来看了看那些药尸和药人,还有象尸,有什么问题么?”
黎司非听危月燕说,药人是炼制人蛊的失败品,药尸是用人蛊的血加上蛊虫放置在尸体之中,造出来的傀儡,药尸会更毒一些。胡若拍了拍玛图索,玛图索拍了拍危月燕,她上前一步,道:“药人和药尸没有问题,只在于毒性。反倒是象尸有问题。我们在里面查出了一种不属于我们的药,加急勘验发现可以使人迷幻,应当是越川的手笔。这也和昨夜军报中所说的撤军时大象突然发狂对上了。除此之外没有其它。”
“嗯。怀璧其罪呐。”巴克说,“对面还有三十一头象,圣使能不能用手边的材料复原出这种药,它又能不能为我们所用呢?”
危月燕摇了摇头:“不能。以及大象发狂是无差别攻击的,放药的人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要想周围的军队还能全身而退,简直是天方夜谭。将军还是不要想着抄这种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