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来聊聊沈叙这一系列降智操作。虽然看上去是在降智毁人设,实际却是我用了很多时间去假设他的想法和感受,然后觉得,是的没错,他的脑子现在确实不咋顶用。如果说他下山是出于自己的仁心和职业道德,那侮辱与中伤就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内。未必是事发太匆忙让他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实在是人心之恶非亲眼见识不能体会。不知道八十多章之后,在他人眼里的沈叙是什么样呢?在我眼里,他自信又自卑,他在医术上、在病人面前有多少自信,在沈卿卿面前就有多少为自己缺陷的自卑。在这机会之前,这两种矛盾的感受至少是可以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的,在情感上自卑,就从医术上补足,他是老师,是长辈,是沈卿卿的依赖对象,沈卿卿需要他。而在虫疫之劫中,他的自尊当着沈卿卿的面被踩碎了,他的医者之志、渡人之心乃至情感操守都被玷污了一遍,所以这场情感交锋发生的时机就是沈叙正处在一个非常低自尊的状态里。他在迷茫,迷茫自己的本心,也在踌躇,踌躇自己的未来。他唯一知晓和确定的一点是,自己太需要沈卿卿了。如果说沈叙为沈卿卿提供了揽月阁这么一个安身之所,那从最初的少时之约开始,就是沈卿卿的一句话给沈叙了一个立命之处,这是我特意做出的对称性的小小构思,也是沈叙所说的,你是我的骄傲的一部分的终极解释。他是将溺之人,只有沈卿卿一如既往地需要他,接纳他,所以他一定要把话说开,一定要暂时地从湍急尘世里抬起头,呼吸一下这在他看来过于美好的空气,暂时地沉溺一下,麻痹一下。至于他不舍又无私的笑脸,那是因为他相信了沈卿卿的话,以为她把他的教诲听进去了,只是行事没有分寸才会做出越轨的举动,他自始至终其实都更希望沈卿卿终有一天能离开揽月阁,靠自己的能力去浩渺人间闯一闯,靠他教给她的缜密心思去经历一个更多彩的奇妙世界。从这个本愿出发,沈卿卿所说所做,其实真的恰好如他所愿。
哦,不过,等他哪天伤好了,脑子恢复运作了,智商重新占领高低了,他迟早会反应过来沈卿卿到底在纠结些什么,毕竟咱们这个宝贝女鹅的段位在他眼里实在不够打……(啊不会剧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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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番外:遣春慵
鸽子落在我肩头,十分不满地大叫一声。
我龇牙咧嘴地把它捏到手里,抽出信筒里的信,又特地走了两步把它放回窗边。
飞走时,它仍然嘴里一刻不闲地咒骂着。
不就是多加了会班嘛,我心里嘟囔着,我这不也还没睡呢。
沈叙似乎在琢磨一味药,咬着嘴角,手指搓着药方的边角。
我打开信看了一眼,就站起来披上了衣服。
他这才抬起头来有些迷惑地看着我。
“你要出去?”
我把那张便条大小的信往前推了推,让他刚好能看清上面的字。山下来了好几个在附近营宿误食野果的病人,人数多了送上来难免麻烦,但若说解毒药,自然也是我们揽月阁的最好。所以山下值夜的大夫送信来,我送一趟药下去,不必说是最便宜的了。
他扫了两眼,就搁下了笔,爬下椅子,也抓了件披风。
“我陪你一起去。”他在门框边,看着我把药从抽屉里拿出来配好,自己则引了一支烛来,窝一盏小灯。
我早已学会了分辨他的语气,像这种笃定的陈述通常不容辩驳,我也就不白费那个口舌了,只是提醒他才到初春,外头风大,裹紧实一点。
下山的夜路依旧漆黑一片,只有沈叙手里那盏光晕前前后后地晃着,擎灯人离地较常人更近些,那光铺得也就更远些,我跟在他身后,踏光而行,满心满眼都是安宁。
值夜的小大夫盼我盼得直跳脚,一条辫子在身后晃来晃去,拍出焦急的节奏。遥遥看着灯就冲过来,我被她带着也脚下生风,匆匆走进室内去了。
看她忙不过来,我也就义务劳动,帮她赶紧喂完了药,又眼看着几人平稳下来,这才放下心。
沈叙就在门口靠着等我。灯被他放在避风处,没有熄。
“走吧。”
我们别了那小大夫,原路返回。
今夜的月光羞怯又吝啬,隔着云层时有时无。
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下了,从路边的树篱看了出去。
我也学着他的样往外看去,树篱无人修剪,郁郁葱葱的,我的目光被遮蔽成一片密麻又参差的黑灰。
席地而坐,才发现,树篱冠密而下疏,从沈叙的角度看出去,正好能从枝桠中窥得,坡下是一片草地。
月光从流云中搏得一刹清闲,借着这一瞬而逝的好月光,空地上新绿顶着旧霜,萤萤舞舞,煞是好看。
我忍不住赞叹出声,习惯性地去拉他的手。他把灯往后一避,递给我另一只手。
半晌,突然听得他问我:
“卿卿,你想放风筝吗?”
风筝?他怎么想起这遭了。我有些奇怪。
要说想不想,这初春天气放风筝确实是好玩的,我也有多年不曾玩过,幼时阿纤姐常带我放风筝,疯跑一阵,畅快淋漓。忽地一提,还真有点手痒。
但要说放不放,我的良心一般不允许我在沈叙面前提议做这么刺激性的活动……
一时犹豫住。
“明天,”他替我做了决定,“来放风筝吧。”
“那明天我也把小愿接来,就当带他春游。”我有些不好意思勉强他陪我做这么幼稚的游戏,赶紧抓个更小孩子来抚慰一下自己的扭捏。
一夜无话。
翌日没有人约了看诊,我们午后就出了门,先去阿纤姐那边,我儿时的东西都是她收着,想找个风筝自然也得先问过她。
听了这个突发奇想的安排,她面上还是笑得和气,我却从她眼里捕捉到一丝飘向沈叙的怪异,赶紧出言拦截:
“啊,小愿也大点了,前几天待她的阿姆还跟我抱怨说闲不住呢,今天暖和,带他放放风春游一趟。”
她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去一个巨大的桐木箱子里翻了半天,末了,从纸盒里拿出一个酒葫芦状的风筝。
“从前给你买过一个燕子风筝,常放的,可惜后来纸朽了,我只好丢了。这个是老谷主买的,你小时候说不好看,不爱玩,质量倒好,油布的,现在也能用。”
我点着头接过来,这一看就是老谷主才乐意买的东西,不过确实还和新的一样。
“谢谢阿纤姐啦。”我开心地抱了抱她,被她揪了一下颊边。
“你呀,”她笑着看我,“都多大了,没个正形。”
我揣起风筝,率先跑着接沈愿去了。至于沈叙嘛,虽然把他和阿纤姐留在一起不太厚道,他俩能一直不对付到下辈子,但是他总能赶上我的步伐,不用担心。
果然,我拉着沈愿和看管孩子们的阿姆告别时,远远地看到他挪过来。
沈愿已经快五岁了,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小小一个人总是长吁短叹的,话不多,但老爱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小孩嘛,总有那么一个阶段问题和想法特别多,”阿纤姐是这么为他开解的,“你随便答就好了,反正长大他就忘了。”
我深以为然。
沈叙却并不这样,一路上沈愿都在问他一堆有的没的,而他居然样样认真解答,一点都不应付。
不过这说不定也是另一种策略,因为当我们来到草坪上时,沈愿已经没有兴趣问更多问题了,反而对我手里的风筝起了歹念,拽着线就要跑起来。
我赶紧捏着这位小祖宗的爪子教学起来,生怕他细皮嫩肉的被风筝线剌个口子。实在放心不下,我只好摘了自己的手套给他戴上。
而沈叙很自觉地找了旁边堆木材的场子,那里大大小小横着许多伐下来还没砍开的树干,还有露着年轮的树桩。他找了个坐着舒服的地方,背靠一大截老树,悠闲地朝我们这边看着。
小孩子对一切游戏都学得快,我替他举着风筝,看他在前面跑,没过五回,线绳就慢慢绷紧,吃着风力,扶摇而上。
又跑了一阵,我身上泛起薄汗,估摸着他也累了,我加快脚步追上了他,掏出帕子来,果不其然,他满额的汗,喘着粗气。
“好啦,歇一会么?”我替他揩了额头和后背的汗,又怕他着凉,换了条干的帕子把他的头抱起来。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把线轴递到我手里,自己朝沈叙那边走了过去。
风筝停在一个稳定的高度,线轴也不再滚动,只要拽着线,就能轻易控制住它。于是我把它抓在手里,也随沈愿慢慢走着。
沈叙把一个水瓶拧开,看着沈愿喝了,也就不管他了。孩子确实是跑累了,一屁股坐在草丛里,拔起两根来,想把它们织在一起。
我坐到沈叙旁边,把线轴交到了他手里。
他似乎有些惊讶,手里没握住,又送出去好些线,风筝愈发得远了。
“我想着,”我学他,靠在老树干上,背后被自然造就的褶皱伺候得舒舒服服,“你应该没玩过这个,借你体验一会。”
他看了我一小会,又回头去看风筝,脸上笑意渐浓。
看他试探地拽着线,我也心情大好,索性一歪身子,偎在了他的肩上。
“怎么样,感觉不错吧?”我得意地问道。
“嗯,”他也笑,“飞的力量自指尖而始,确实奇妙。”
“那我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说着,我抬眼,看着沈愿还在玩他的小草,把一个淡吻印在沈叙颊上。
他已经习惯了我的一时兴起,早就不会为之所动,只是淡淡地回答道:“那我也是。”
这倒怪,我好奇道:“我是想带你体验一下放风筝,你有什么任务?”
“哦,这个嘛。”他收回远空中的目光,看向了我,眸中晃晃,都是深情。
“很久以前我就想看你在这里放风筝了。”
他这样说道。
我还想再问,终究被沈愿打断了。
“卿卿姐姐,”他递过来一朵黄色小花,“今年的第一朵蒲公英!”
# 番外
第184章 番外:喵了个喵
沈叙有些头痛。
春天的猫,都是躁动的。揽月阁园里这只,近几日也格外的吵闹。一到夜里,总是放开了嗓子,叫声像婴儿一般,吵得他难以入睡。
沈卿卿倒是每天精精神神的,他也奇怪问过,按理说猫在中庭,离沈卿卿那里比他要近,要吵也是第一个吵她才对。
“没听到啊,”沈卿卿神采奕奕,也不像是说谎,“我睡得很好的。”
沈叙翻出一瓶精油,缓缓按压起自己的太阳穴。
这时,中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是沈卿卿的声音。
他想都没想就动身过去了。
远远的就看见沈卿卿坐在地上,他有些不悦,中庭虽说块造景,随意栽了些好活的花木,又有石板路贯穿其中,但总归是室外,泥土灰尘都很多,这样坐在地上,一会进来必得让他换衣服。
他正向开口问她怎么回事,却突然停下了身子。
沈卿卿跪坐在那里,正给她眼前的一个少年擦着脸。从沈叙这个地方,还能听到幽幽飘来的说话声。
“怎么搞的呀,这都弄破啦。”沈卿卿的语气带着一点埋怨。
那少年只是偏着头任由她擦拭着嘴边一道小小的伤口,不言不语。仔细看去,少年一头乌黑的半长发,有些凌乱地呲出来几撮,身上也是黑色的衣衫,不是熟悉的样式,袖子略短,胸前的领子则低到锁骨下,颈间的一条编绳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衣服长到膝上,但下摆处只露出来两截带着伤疤的断腿。
他的头更痛了,然而,他不打算转身回去。
沈卿卿仔细检查了少年的嘴角,只是被树枝划伤的一个小口子,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她还是安抚性地替他擦了擦。
“下次可要小心点啊,”她揉了揉他蓬乱的黑发,又用手整理了一下。
一对猫耳立了起来。
沈叙大惊,继而细看少年脖子上的编绳,正是前些日子沈卿卿亲手做好系上的。
没等他细细思索眼前这一幕的实际性,思绪就被庭院里的动静吸引了。
“腿也痛!”少年大声嚷了起来。
沈卿卿一边赶紧用食指贴了一下他的嘴唇:“小点声,我师父忙着呢,不要打扰他。”
一边把手伸进他衣服的下摆,小心地替他揉搓起来。
那双断腿皮肤盈润,两条横着的伤口很宽,似乎是缝合的手法不够精良,显得有些不平整,但似乎恢复得很好。既没有多余的赘生也不见其他的小伤口,甚至因为还有几分长度,透露出一种肌肉结实的力量感。
沈卿卿的手指腹掌缘都是软软嘟嘟的,柔弱无骨,但整个伸出来时,纤纤如荑,短小的指甲又增添几分稚嫩。和她这个人一样,不是画上的美人皮相,但真实得可爱。
这双手眼下正交替着均匀地用着力,她甚至仔细地伸展了十指,生怕指甲带来不必要的刺激。
而少年双手撑着地,向后仰着坐着,丝毫没有一点顾忌和害羞,任凭她动作,甚至还会伸伸脖子表达自己的舒适。
“好啦,”沈卿卿用他衣衫的下摆掩住那双残肢,“我该去忙啦,你自己玩一会,好不?”
“不要!”他立马扯住她的衣袖,“你去做什么,我帮你!”
她捏捏他的脸:“我还有好多东西要送下山呢,你怎么跟我去呀?傻不傻?”
“我可以的!”少年说着,双手撑地,用两截大腿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虽然双手还搭着沈卿卿的肩,但下身已经交替着作出走路的样子。
“姐姐你看,我能走的,我陪你去嘛!”
沈卿卿一脸心疼,示意他赶快坐下,又替他抚摸着断面,好不温柔。
“别闹,”她说,“这样怎么行?一会又弄疼了。我忙完了就回来陪你玩,你乖一点。”
少年撅着嘴,满脸不情愿,但还是蹭到了她跟前,把脸埋进她的臂弯。
“那抱抱嘛……”声音隔着衣料,也变得柔软模糊。
“好啦,好啦,”沈卿卿环着他,手里顺着他的发梢,下巴蹭着黑色毛茸茸的耳朵,“就一小会。”
少年点了点头,也抬起脸来蹭了蹭她,随即伸了个懒腰。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地上就剩下一只一身墨色的小猫。它前脚用力,身形虽说不上敏捷,但还是很快跳进了树丛中。
沈叙头痛到难以支持,竟眼前一黑,意识抽离。
他睁开眼,惊慌地坐起身。
身体的缺损显然不能支撑这么大的动作幅度,他向右一歪,险些失去重心。好在多年的生活习惯让他及时稳住了自己,只是脸上有些狼狈。
心脏跳得很快。
定睛看看,自己面前摊着一本书,旁边的草纸上,几处干了的墨痕龙爪蛇迹一般,看不出写了点啥,但无疑是自己的手笔。